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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留天意 宠辱不惊——漫谈《菜根谭》的禅宗意境 《菜根谭》一书问世400多年来,深受世人的喜爱。《菜根谭》多用禅语写成,在其300多则格言之中,就有100多则直接用禅语作标题,如:“彻见心性,即心即佛”、“梦幻空华,自性真如”、“放邯屠刀,立地成佛”等。其格言警句本身也包含了诸多的佛禅语句,如“烦恼障”、“大慈悲”、“真空”、“执相”:等,体现了禅宗思想的旨趣与审美意境,给生活在喧嚣世界中的现代人吹来了一股习习凉风。 一、和谐空灵的自然之境 禅宗有“法身无象,应物而形;般若无知,对缘而照”的说法,认为人人皆有佛性,宇宙万物都是佛性的体现,既然佛并无固定的形象,只有在大自然的具体呈现中,才能领悟到佛的存在。 《菜根谭》的作者洪应明在“处处真境,物物真机”一则中指出:“若一念不生,澄然静坐,云兴而悠然共逝,雨滴而冷然俱清,鸟啼而欣然有会,花落而潇然自得。何地无真境,何物无真机。”也就是说,如果排除杂念、静坐凝思,那么一切烦恼都会随着天边白云的消散而消散,随着雨点的滴落心灵也似被洗净,听到鸟语便感喜悦,看见花开更怡然自得。可见任何地方都有真正的妙境,任何事物也都有其真正的妙机。格言中主体与大自然客体之间浑然相融,又难分彼此,达到物我两忘,触目菩提的美妙境界,从而表现出一种深刻而细腻的审美感受。 在“乾坤妙趣,天地文章”一则中,作者又言:“林间松韵,石上泉声,静里听来,识天地自然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影,闲中观去,上见乾坤最上文章。”从表面看,洪氏在《菜根谭》中所写的多是“高山”、“溪流”、“白云”、“青松”,实际上,这些景物所表现出来的多是—个动静相宜、圆融自如、和谐空灵的意境。作者既写山水景物,又不局限于此物此景,而是将自己所感悟的禅境和禅意,与清灵秀异的山水景物联系在一起,既含蓄隽永、神韵超然,又平淡自然、深入人心。 二、淡中知味的平常之境 什么是平常之境呢?保持平常之境需有一颗平常的心。禅者所言:“平常心是道。”对此,马祖道一有这样一个阐释:“道莫染污,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染污。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凡圣。”据此引申,平常心是宠辱不惊的平和安宁之心,是临危不惧的泰然自若之心,是摆脱了浮躁后的从容不迫之心,是告别了斤斤计较的宽厚博爱之心,是能够长久地领悟心体超然无碍的宁静淡泊之心。 《菜根谭》中有言:“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水; 性天中有化育,触处见鱼跃鸢飞。”又说: “风花之潇洒,雪月之空清,唯静者为之主;水木之荣枯,竹石之消长,独闲者操其权。” 平常人的心常常是心随境转,遇欢则喜、遇悲则忧,心态一直处于飘泊之中,思绪也难免烦乱如麻。对此《菜根谭》的作者指出:“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厂自无险侧之人情。”还说: “心体澄澈,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意气和平,常在丽日光风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自然有寒暑变异,无可回避;人生也有圆缺,不可抗逆。面对世事无常,时时保有一颗平常的心,让外境随我心转。正如无门慧开禅师那首传诵千古的诗偈那样:“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因此,要感受生活的快乐,只是一个心境的问题。善待生活、善待自然、善待他人、善待自我,保有平常心,才能获得生命的新意,才能对生活有一种全新的把握。 三、舒卷自在的自由之境 “自由”一词在《坛经》和《五灯会元》“百丈怀海禅师”一节中各出现过数次。《坛经·般若品》中说:“一即——切,一切即一,去来自由,心体无滞,即是般若。”这表明禅宗非常重视“自由”。禅宗这种“自由”不是法律和哲学意义上的“自由”,而是本心本性醒悟以后的生命活动。现代生活中,人们的“自性”往往被五欲六障遮蔽了,因而一般人甚至完全不知道“自性”的存在。他们有的只是种种的“嫉妒心、谄曲心、诳妄心、邪见心”及与此相联的日常活动。因此《菜根谭》中说:“人心有部真文章,都被残篇断简封锢了;有部真鼓吹,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按照作者的观点,一个人的知识多寡与是否睿智明达,并不一定成正比。人心这部真文章,如果只执著于书本而没有自己的见解,人的本心也就被埋没了。人心也常常会被声色犬马所障蔽湮没。因此,要把握“吾心”,就须扫除外在的一切束缚,直觅本来心,人生才有个真受用。 《菜根谭》“闲云为友,风月为家”一则中写道:“松涧边携杖独行,立处云生破衲;竹窗下枕书高卧,觉时月侵寒毡。”又说: “斗室中,万虑都捐,说甚画栋飞云,珠帘卷雨;三杯后,一真自得,唯知素琴横月,短笛听风。”作者以安闲的笔调、淡泊的心境,写出了自己隐居生活的自得自乐之情。内中隐含着随遇而安的哲理,也反映出他融佛禅哲思于日常生活之中的自在境地。 四、达人观物的旷达之境 禅宗将“小我”融入“大我”,融人宇宙生命,于是,一朝风月涵摄了万古长空,电光石火包容着亘古永恒。如此,对时间的焦虑才得以克服。《颂古》卷9记载着这样一则典故:马祖生病之时,,僧人前往探问,马祖说:“日面佛,月面佛。”禅僧颂云:“东街柳色拖烟翠,西巷桃华相映红。左顾右;盼看不足,一时分付与春风。”“日面”是红彤彤酌朱砂镜,“月面”是晶亮亮的白玉盘。虽然此景此生皆难得,但他并不是落寞哀怨、悲伤感叹,而是分分秒秒安详自在、全身心地融入眼前的景致,欣赏它的美丽与生机,以自然之眼观自然之景,将天然图画赋予春风,使生命境界升华到光风霁月的澄明之境。这既是禅宗所追求的旷达之境;又是禅宗所讴歌的审美境界。禅宗总是藉着艺术的观点来美化人生,要求对人生采取旷达乐观的态度,不计利害得失、忘乎物我、泯灭主客,从而使自我与宇宙合为一体,并在这一审美境界里使生命得到解脱与升华。 《菜根谭》“达人观物,自觉觉他”一财中有言:“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达人”即胸襟开阔之人,“物外之物”即佛教所谓不生不灭的涅槃境界。胸襟开阔且通达道理之人,重视物质以外的精神价值,嘶以他们宁愿承受一时的寂寞,也不愿遭受万古的凄凉。可见,不惧怕生死,亦不看重名誉;不希荣,达,亦不畏权势;顺逆一视,便欣戚两忘了。 “我贵而人奉之,奉此峨冠大带也;我贱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也。然则原非奉我,我胡为喜?原非侮我,我胡为怒?”奉承我的人,本是奉承我的官位官服;轻视我的,本是轻视我的布衣草鞋,既然如此,又何必因此而或喜或悲呢?一个人若能悟出这个道理,那他对人世间的世态炎凉也就看得淡多了,心胸也因此而变得宽阔。且“登高使人心旷,临流使人意远;读书于雨雪之夜,使人神清;舒啸于丘阜之巅,使人兴迈。”人生若能如此洒脱,还有什么不能看透的呢? 在喧嚣的现代生活之中,《菜根谭》犹似斗股清泉,将艰涩难悟的禅理,化作轻松平实的语言流进人们的心田,涤清人们浮躁的尘埃,化解人们心中的忧愁。 责任编辑:田悦阳 摘自《中国宗教》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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