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净土信仰向中原净土宗转变的原因探析 张敬全 摘要:净土信仰始于印度大乘佛教时期,约在公元一世纪印度大乘佛教兴起时,贵霜王朝的犍陀罗地区就流行过净土信仰的经典。佛教传入西域后,净土思想随之传入并且在西域获得较大发展。东汉时净土信仰的经典经西域传入中原并取得空前发展。本文以弥勒信仰与弥陀信仰二者的兴袁为主线,分析了西域净土信仰向中原净土宗转变的原因。 关键词:弥勒信仰;嚣陀信仰;净土宗 中图分类号:B9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8961(2010)05-0078-02 一、净土信仰的历史渊源 净土即佛国,全称清净土、清净国土、清净佛刹、佛刹等。净土思想的最初萌芽可追溯到印度原始佛教时期。成熟于印度大乘佛教时期。净土信仰是指相信某一佛国净土真实不虚,无尚庄严。发愿往生其净土,并付诸实际行动,诸如通过观想念佛、实相念佛、持名念佛等形式来实践其信仰。本文专指弥勒净土和弥陀净土。从语源学和语义学角度分析,波斯的太阳神、光明之神密陀罗与印度的太阳、光明之神密多罗同为一词“Mitra”;波斯语“慈爱”与《奥义书》“慈氏”亦同为一词“Maitri”。它们与梵文中的弥勒(Maitreyal、犍陀罗语的弥勒Ma-traya不仅在词音上极为近似,而且在语义上也基本相同。可见,弥勒吸收了上古波斯和印度对太阳、光明之神崇拜的原型,弥勒信仰吸收了古老的波斯神话、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的国教查拉图斯特拉教与古代印度神话及吠陀文化。弥勒的文化原型植根于上古波斯、印度两国主流文化的土壤之中。与之相比,弥陀信仰的形成似乎要晚一些。弥陀,中国六朝时意译为“无量寿”,唐朝时音译为“阿弥陀”。弥陀,为阿弥陀的简称,汉文音译为:阿弥多、阿弥跨、阿弥多婆等等。“阿”是梵音的首字,意思是一切音声,一切文字均离不开“阿”。“阿”意译为“无”,古代印度认为,“阿”为万物之渊源,诸法之根本。“弥陀”意为“量”之意,因阿弥陀具有太阳、光明之神密陀罗的原型,故又译为无量光。总之,弥陀这一语义与弥勒具有同源性。 二、西域佛教中的净土信仰 (一)西域的弥勒信仰 根据今天对吐火罗文、粟特文、于闻文、回鹘文等多种文字以及西域丰富的佛教遗存的考察来看。弥勒信仰曾经在西域传布相当广泛。季羡林通过对于阗文文献的考察认为。关于弥勒信仰的资料共分两种:一种是Maitrya-samiti,翻译为《弥勒会见记》;一种是Maitreyavy-akarana,翻译成为《弥勒授记经》。《弥勒会见记》与《弥勒授记经》两者虽然内容基本相同,但是又有区别。Maitreya-samiti总体上属于小乘范围,而Maitreyavy-akarana是则大小乘杂糅。另外。根据考古发掘中有关佛教文献的记载中也有粟特文的《弥勒会见记》。由此可知,弥勒信仰在丝绸之路的南道曾经是盛行的。弥勒信仰在丝绸之路北道的流行主要集中在龟兹、焉耆以及高昌等地。龟兹是西域佛教石窟数量最多最集中的地区,有关弥勒信仰石窟壁画主要集中在克孜尔石窟、阿艾石窟、库木吐拉石窟、克孜尔尕哈石窟等地。 (二)西域的弥陀信仰 净土宗形成后,其弟子们根据佛经内容在四处开凿石窟,绘制了形式多样的佛国净土图画,这就是经变画。在西域诸石窟中。与弥陀信仰有关的石窟壁画出现在晚期的石窟中,即公元7世纪以后(唐朝在西域设立安西大都护府时期及其以后),如库木吐拉石窟第16、14窟。高昌的柏孜克里克石窟17、20号窟以及上个世纪末发现的阿艾石窟等都绘有西方净土经变画。这都是中原净土宗兴起后回传至西域的。根据吐鲁番考古出土的汉文文献记载。在唐朝时期。吐鲁番诸地的净土宗信仰已经非常流行。回鹘人居此地后。同样受到了这一信仰的影响。这一点从“净土三经”都被译成了回鹘文这一事实可以得到证实。另外,在于阗和敦煌等地发现的关于于阗语佛教文献中,与弥陀信仰有关的佛教经典有《佛说阿弥陀经》、《无量寿经》等,这说明弥陀信仰在此地区曾是流行的。 三、西域净土信仰向中原净土宗的原因分析 根据对相关史料的分析,在汉魏之时,弥勒信仰与弥陀信仰均已传人中原,受西域弥勒信仰盛行之势的影响,弥勒信仰率先在中原盛行起来,到南北朝时达于极盛。北朝后期到隋朝之际。出现了弥勒信仰的衰落,而此时弥陀信仰则逐步在中原大地盛行起来。弥勒净土信仰与弥陀净土信仰作为中国佛教净土信仰中最为庞大的两个流派,一者的盛行,另一者的衰退,两者的变化态势必有其原因所在。 其一,从佛教自身来看,过度强调弥勒的下生信仰使它逐渐失去了可靠信仰根基。关于“弥勒出世”的信仰被统治者与农民起义领导者的多次滥用后,其结果是一次次灾难的降临。民众的精神寄托失去了依靠,就在此时,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信仰正在悄悄兴起,并逐渐胜于弥勒信仰。这一点可以从弥勒信徒将观音拉入弥勒经典得到证实。观音信仰在净土宗形成之前早已盛行于中原大地。而对于弥陀信仰而言,观音信仰本来就包含在其中,佛以菩萨重,观世音信仰助推着弥陀净土信仰日益成熟并盛行于世。 其二,从当时的社会政治背景而言,弥勒信仰有深受最高统治者的青睐的一面,但同时又有令其不安的一面。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领袖常以“弥勒出世”为口号,号召农民起义。可是,起义的后果往往是被统治者血腥镇压,从北魏至隋唐的多次农民起义的惨败结局中可以得到证实。屡次反抗屡次被镇压。最终的结果是:统治者明文禁止弥勒教派,对于弥勒信仰常常保持警惕。弥陀信仰则没有“未来佛”的内容,对于统治者和普通民众都没有上述忌讳。 其三,从高僧大德的弘法传教而言。弥勒信仰似乎缺乏高僧大德的教相判释与继承创新。弥陀信仰从慧远之后,经昙鸾、道绰等人的继承发扬逐渐自成体系,独立门派。本无高下、优劣之别的弥陀信仰和弥勒信仰开始有了分别。特别到唐时,出现了围绕两种挣土优与劣、高与下的论争。争论的阵容可谓壮观。包括天台宗、净土宗、法相唯识宗、密宗等中国佛教诸宗派,其中玄奘、窥基、道绰、迦才、怀感、元晓、善导、慧果等高僧参与了这场争论。值得注意的是,窥基作为一位着名的弥勒信仰者,未倡导弥勒净土,却宣扬弥陀净土之优胜,引人注目。争论的双方皆以经典为依据,各执一词。在争论中,弥陀信徒占据优势,咄咄逼人;弥勒信徒一方则处于劣势。节节退守。这样的论争,虽然并未使弥勒净土信仰就此衰萎,但严重影响了弥勒净士信仰的进一步传播。 其四,从佛教东渐的历史过程来看,在西域小乘佛教曾流行甚广。传至中原则远不及大乘佛教在中原形成的影响。大乘佛教方便、圆融的思想更能与中原的传统文化相适应。在隋唐时期,大乘佛教在南北朝佛教的基础上逐渐完成了中国化过程,纷纷建宗立派,净土宗亦成熟与这一时期。 其五,弥勒与弥陀具有同源性,这是前文从语源学和语义学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且两者都有净土信仰的内容。另外,我们可以从后世出土的一些题记中看到有将弥勒信仰与弥陀信仰相混杂的情况。如“北魏神龟三年翟蛮弥勒造像题记:为忘父母洛难弟造弥勒像一躯,愿使王者上生天上,托生西方。侍佛左右,供养三宝。”这说明,在当时有的信仰者未能准确区分二者。将两者混淆。这似乎说明二者原本具有某种相似性。 其六,从民众的心理需要分析,中国封建社会在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战乱更迭后,到隋唐之际基本趋于稳定,乱世人们盼弥勒下世改变现实社会建立人间佛国的信仰,在盛世渐渐被关注后世归宿的弥陀信仰所代替。唐时贞观之治与开元盛世下的民众基本能安身立命、安居乐业。社会矛盾基本缓和,民众的心理需要自然趋向于关注后世的归宿问题,弥陀信仰中的西方极乐世界所具有的强大吸引力正好满足了这一需要,弥陀信仰应运而起。 其七,从佛教修行繁与简的角度而言,传统的弥勒信仰要求修禅、读经、观像等修行方式,比较繁杂琐碎;而弥陀信仰经过慧远、县鸾、道绰等高僧的判教与创新,使它逐渐改变早期观念念佛的方式,转为以称名念佛为主的修行手段,使弥陀信仰既适合于下层民众,又适合于文人墨客。弥陀净土信仰到唐朝高宗时期,善导等高僧为其建宗立派,中国净土宗从此以宗派的面目出现于世。虽然净土宗名“宗”,但此宗与其它宗派有所区别,它既无严格的师徒衣钵相传之制,亦无严密的教阶体制。因此,净土宗与别的宗派有明显区别,它至善导大师之时完全成熟,风行于天下,向东传至日本,向西回传至西域各地。 出自: 《西部大开发·中旬刊 》 2010年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