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曰:圣意难测,不能辄解,虽然今试以二义解之,一者「胜劣」义,二者「难易」义。 初「胜劣」者:念佛是胜,余行是劣,所以者何?名号者是万德之所归也。然则弥陀一佛所有四智、三身、十力、四无畏等一切内证功德,相好、光明、说法、利生等一切外用功德,皆悉摄在阿弥陀佛名号之中,故名号功德最为胜也。余行不然,各守一隅,是以为劣也;譬如世间屋舍名字之中摄栋梁椽柱等一切家具,而栋梁等一一名字中不能摄一切,以是应知。然则佛名号功德,胜余一切功德,故「舍劣取胜」以为本愿欤! 次「难易」义者:念佛易修,诸行难修,是故《往生礼赞》云……又《往生要集》……故知念佛易故,通于一切;诸行难故,不通诸机。然则为令一切众生平等往生,舍难取易以为本愿欤!……故法照禅师《五会法事赞》云: 彼佛因中立弘誓 闻名念我总迎来 不简贫穷将富贵 不简下智与高才 不简多闻持净戒 不简破戒罪根深 但使回心多念佛 能令瓦砾变成金 一言以蔽之,一切诸行「难」,缺乏普遍性;「劣」,缺乏真实性,故选舍之;反之,称名念佛具备「易」、「胜」二德,带有普遍性与真实性,故选取之以为往生本愿。然而,在此所详审的是探寻选择称名念佛的愿心,却首先从所称名号(行体)立「胜劣」之义,其次从称名(行相)显「难易」之义。不过在此有上人很深的思想,亦即卒尔见之,论称名却以名号说明之,是有跃出逻辑的范围;既然称名有自力称名与他力称名,很难直接以名号论述称名之意义,而现在居然以名号论述称名之意义,是称名的本义不在于能称的口业,而正在于理解所称名号之处。因此,在此解释名号而谓之「万德所归」,这即是在说明名号回向之意义,二行章所引的六字释之意应在此理解(参照前引之诸文)。亦即如屋舍譬喻所示,诸行是依各人之意乐故,是部分性的行业;称名是以佛之名号为体故,有全体性的意义,这有「因行与果德」、「定散与名号」之不同而有胜劣之别(参照行卷之念佛诸善比较对论),亦即称名是约众生之能行而显所行之法体(名号);总之,可窥出弥陀之本愿是以称为始名为终。因此,以本愿嘉号为己善根的自力称名是与名义不相应的不如实修行。 次,从「行相」设「难易之义」的是从所谓「行行相对」,以诸行为难而舍之,以称名为易而取之。然而,不固定数遍的「乃至十念(称名)」之誓愿,也有说从少及多的「上尽一形」之称名的场合与说从多及少的「十声一声」之称名的场合,因而上人之当时,「一念多念」之论甚嚣尘上,这如何解决呢?上人如是述之: 问:本愿之一念共通于寻常之机与临终之机乎? 答:一念之愿者,为不及二念之机也;然亦通于寻常之机,若不通寻常机则不可有上尽一形之释,以此释可得知;故不可定言一念是佛之本愿。「念念不舍者是名正定之业,顺彼佛愿故」之释,虽似以积数为本愿,然而应知此唯是遇本愿之机有迟速不同,故发上尽一形、下至一念之本愿,是故「念佛往生愿」方是善导大师之释。(西方指南钞) 问:《礼赞》〈深心释〉之中释言:「十声一声必得往生;乃至一念无有疑心。」又《观经疏》〈散善义〉「深心释」之中释言:「念念不舍者,是名正定之业。」何者为我之份乎? 答:「十声一声」之释者,信念佛之相也;「念念不舍」之释者,行念佛之相也。是故,信者取一念往生,行者励一形称念之释也;又大意者,以「一发心以后」之释为本。(同上) 此文之中,前之问答是从遇本愿之机有迟速不同来解决一多问题:早遇本愿者,不可疏于念佛,应一生称念;又,临终才遇本愿者,一念亦得往生。而后之问答是从信与行来解决一多问题:「十声一声」之释是显示信念佛之相状;「念念不舍」之释是显示行念佛之相状。即,信者取一念往生,行者励一形称念。如是,所谓「一念往生」是「以一念抵一次之往生」的意味之故,以一念为业事成办之刻,以多念为业成以后之务。即,弥陀本愿是一多包容之念佛往生愿,然而于领解此意义的场合,一念与多念其意不同:一念是以信来领解,多念是以行来领解。 那么,所谓「信者取一念往生」是什么意思呢?忽然一见,有如弥陀慈悲临身而一称之时往生业事成办之意,镇西流之中有这样解释的一派;可是既于《大经》说:「其佛本愿力,闻名欲往生,皆悉到彼国;自致不退转。」《观经》下中品说:「闻已往生」,又征之于列祖所传此意,可知其非。上人亦时时谈到「以信往生」,云: 罪深莫卑下:十恶五逆回心皆往,一念十念至心来迎。(示平重衡之词) 不依何等罪深愚劣之身,唯依信不信佛之愿力。(与正如房之文) 往生与否,在汝之心。(示宇都宫弥三郎赖纲之词) 因此,已如屡次所述,此约能行,而且以最低单位显示所行之名号德(法体)。《铭文》解释「乃至十念」说:「此誓愿显易往易行之道,示大慈大悲之无极。」《末灯钞》言:「闻一声称念本愿名号必得往生之事(誓愿),毫无疑心,谓之『信之一念』也。」应回顾此意解释之。盖以信为基点时,总是以行作为所行之法,在于客观性。 次,就「行者励一形称念」,这也是上人恳切教化的垂示,《十二个条问答》说:「所谓『念念不舍』者:因人而异,能念多少,则念多少,各自决定。又,念佛之时有恶业之念者一切凡夫之癖也。」又,即其称念之心说:「源空已经以获得之心念佛也。」而以此为「报谢佛恩」;又,「摄取不舍之光益者,赐与念念称名之德也。」此亦令人欢喜。 那么从这些来看,于本愿章右之问答之后所设之「念声是一之释」与「乃下合释」之意义,令人体会甚深。上人以「念声是一」之释而成道绰、善导以来所言之「十念即十声」之义,这是在外对圣道门明示净土门之行相;又《经》之「乃至」与《释》之「下至」合释,这是在内对净土门内之教法,使其更深一层反省其行相。亦即没有一念多念的限制,而且从「上至」到「下至」之意趣边,显示业事成办之功存在于所称之名号,不在乎能称之口业,而成「名号正定业」、「信心正因」,在此选择之愿心契会名号摄化之义;又,从「下至」到「上至」之意趣边,显示业成以后之称名是报谢佛恩之行,而成「称名报恩」之义。 ③行具之三心 一 上人于二行章与本愿章叙述所就之行的本愿念佛的意义,以下只一味地赞叹念佛之德。到了第八之三心章,标示「念佛行者必可具三心之文」,引《观经》「具三心者」之文与善导大师之三心释(除去「就行立信」之文,而注「见人得意」。)简短私释之。 首先应注意的是本章的标文,上人以信摄于行之「行行相对」的教化之故,在此也使用「具」之一字,可是若行与信对立,则行是所就,信是能就,这恰如《教行信证》之〈行卷〉与〈信卷〉,存觉上人所谓带有「所行之法」与「能信之机」;亦即如前项所述,二行章与本愿章所说的本愿念佛是约众生之能行显所行之名号法体,此三心章是说其立信于名义之相。 然而,就此三心章既于善导大师之下委细论述之故,解说略之。本项是注意到前面所述亲鸾上人之领解颇能传上人之旨,至于私释的方面,一瞥便可。 在此要向大家传达一件喜讯:不久以前从武州的金泽文库发见建长六年即上人灭后之四十三年所书写的《三部经大意》的古写本,依据此本可知《和语灯录》所收录的,其重要部分被遗漏了;又,依其一节可以清楚地显出亲鸾上人与上人之意是一致的,其文云: (抑,此《经》说「具三心者必生彼国」:一者至诚心,二者深心,三者回向发愿心也;虽区分三心,取要选诠言之,收于深心之一。善导和尚释言:「『至』者真,『诚』者实。欲明一切众生,身口意业,所修解行,必须真实心中作,不得外现贤善精进之相,内怀虚假。)(以上出自新本)贪嗔邪伪,奸诈百端,恶性难侵,事同蛇蝎,虽起三业,名为杂毒之善,亦名虚假之行,不名真实业也。若作如此安心起行者,纵使苦励身心,日夜十二时,急走急作,如灸头燃者,众名杂毒之善。欲回此杂毒之行,求生彼佛净土者,此必不可也。何以故?正由彼阿弥陀佛,因中行菩萨行时,乃至一念一刹那,三业所修,皆是真实心中作,凡所施为趣求,亦皆真实。 又真实有二种:一者自利真实,二者利他真实。言自利真实者复有二种: 一者真实心中,制舍自他诸恶及秽国等,同一切菩萨舍诸恶修诸善,皆须真实心中作。」此外尚有多释,颇超越我等之份。 但,此「至诚心」广亘定善、散善、弘愿之三门释之,就此有总别之释:言「总」者以自力修定散等愿往生之至诚心也;「别」者乘他力愿往生之至诚心也。其故者,《疏》之〈玄义分〉「序题门」下云:「定即息虑以凝心,散即废恶以修善,回斯而行求愿往生也;言弘愿者,一切善恶凡夫得生者,莫不皆乘阿弥陀佛大愿业力为增上缘。」回自力乘他力之事甚明欤! 尔者,初云:「一切真实,身口意业,所修解行,必须真实心中作;不得外现贤善精进之相,内怀虚假。」言其「解行」者:罪恶生死之凡夫,乘弥陀本愿,十声一声决定往生,是真实解行也。外现信本愿之相,内怀疑心,是不真实之心也,虚假之心也;次外现贤善精进之相,内懈怠是不真实之行也,虚假之行也。 次云:「贪嗔邪伪,奸诈百端,恶性难侵,事同蛇蝎;虽起三业,名为杂毒之善,亦名虚假之行,不名真实业也。」舍自他诸恶,毁厌三界六道,皆须真实,故名至诚心;此等是总义也,其故者何?「深心」之下云:「信罪恶生死凡夫,旷劫以来无有出离之缘。」若如此释,则「同一切菩萨制舍诸恶,行住坐卧皆真实者」,则非恶人,是离烦恼之人;彼离分段生死之证初果者,犹起贪嗔痴等之三毒;何况未断一分惑之罪恶生死凡夫,如何具此真实耶?此故,自力修诸行,具至诚心者甚难,云「千中无一人」是也。此三心广亘念佛及诸行释文,应依文之前后领解分别。 例如「四修」中,释「无间修」云:「相续恭敬、礼拜、称名、赞叹、观察、回向发愿,心心相续,不以余业来间,故名无间修。又,不以贪嗔烦恼来间,随犯随忏,不令隔念、隔时、隔日,常使清净,又名无间修。」 此亦念佛与余行分别释之:初之释者,不言贪嗔等;不以余行来间之无间修也。后之释者,不言行之正杂;不以贪嗔烦恼来间之无间修也。 加之,《往生礼赞》判「二行得失」云:「如上念念相续,毕命为期者,十即十生,百即百生。何以故?与佛本愿得相应故,不违教故,随顺佛语故。若欲舍专修杂业者,百时希得一二,千时希得五三。何以故,乃由杂缘乱动失正念故,与佛本愿不相应故,与教相违故,不顺佛语故,系念不相续故,忆念间断故,回愿不殷重真实故,无有惭愧忏悔心故」等。 此中云「贪嗔诸见之烦恼来间断故」等者,举出单是杂行之失。 于是乎知:余行者不起贪嗔等之烦恼而行也。准此思之,厌贪嗔等之至诚心者,可看出在于余行;何况回向发愿心之释,引水火二河譬喻而言:「虽爱欲、嗔恚之水火常湿常烧,无有休息,深信之白道不弛,故得往生。」 上人对「三心释」之意,或许如《选择集》之三心章所出之文,然其解说甚为简略之故,很难立刻了解其意;又,语录中也有几个地方解释之,但彼此之间往往有矛盾之故,难免有所不明;然而此逸文很能解决这些矛盾,既显明上人之意,也使人知道亲鸾上人传承之迹。 一、三心有自力他力二种,并且有从假入真之意: 见上文,首先说:「此至诚心广亘定善、散善、弘愿之三门释之。」其次约为总别二种而解释说:「总者以自力修定散等愿往生之至诚心也;别者乘他力愿往生之至诚心也。」以善导得失之「要弘判」证明之;最后说:「此三心者亘于念佛与诸行释之。」 此释明显地以要门谓之定散诸行,弘愿谓之念佛。而且以自力他力对判之:以总的要门诸行三心为自力,别的弘愿念佛三心为他力。又说「回自力而乘他力甚明欤!」述从假入真之意,这与亲鸾上人之释若合符节;更于《观经》三心之文只说一个三心之故,认定善导大师之释有总别二种之意的是由于认定《经》之三心有隐别显总之义。 二、弘愿三心摄于深心: 上人以此三心,或时约回愿心,或时约深心。盖前者是从圣净相对大判之,后者是细判净土门内之意。上之文是约深心,更以二种深信之意叙述至诚心之释中有总别二种。因此,前后之二心怎样地收摄于深心呢?至诚心如上文所释:并非外现信本愿之相而内怀疑心,而是一向归于本愿之故,显示无伪之深信;而回愿心是愿生心,是深心所具足的。亦即「一向归本愿者至诚心也,无疑心者深心也;欲往生者回向心也」之意。 三、疏文之配属: 既以要门诸行与弘愿念佛有各别三心,则引起如何将此配属疏文的问题。对此上人说「应依文之前后领解分别」,又以二种深信之释为标准,分至诚心为总别二种;同样意味之故,四修之释也可看出诸行与念佛之别。又,上人曾解说看净土法门有口传之旨而言:「劝善人之处见善人之份,劝恶人之处见我之份而作为(往生之)得份。」以此可发现到上人之释风。这简单而言:例如像自利真实那样的机教不相应之文是解释要门之三心;像二种深信那样的机教相应之文是解释弘愿之三心。又,从这意义来讲,例如「欲明一切众生所修解行,必须真实心中作」之释,也有将其意味打折而作为弘愿之三心释的情形。 二 次就三心章之私释稍微解说: 首先解释《礼赞》之「具此三心必得生也;若少一心即不得生」之文。忽然一见,三心中不可缺少一心,似乎解释为各别具足三心;然而另外从三心来讲,三心收摄于一深心之故,具足一心(深心)之人,即是具足三心,若缺一心即三心不具。是这种解释,所以在私释特别力说深心之义。 其次,释「至诚心」为内外相应之心:初言「翻外(智、贤、善、精进)蓄内(愚、恶、懈怠)者,祗应备出要。」后说「翻内(虚、假)播外(真、实)者,亦可足出要。」这是说蓄贤善之外相于愚恶之内心,显现虚假之内心于看似真实之外相。总之是说明「圣道门极智慧离生死,净土门还愚痴得往生」之旨。 其次,「深心释」是解释二种深信,如是说: 深心者谓深信之心。当知: 生死之家以疑为所止; 涅之城以信为能入; 故,今建立二种深信,决定九品往生也。 诚然,充满力量的语言。《选择集》一部之始终唯说念佛,然而这原是本愿之念佛;约众生之能行,显示所信所行之名号法体之故,今于三心章特别叙述「建立机法二种之深信,决定九品之机的往生」之旨,信后之念佛可于次之四修章见之。 尚且,就「回向发愿心」之释说「不可俟别释」而完全略去解说。 3.关于诸行往生 上人之教化还存有「即通明别」之风格故,不直率地就佛土判别真假,大体上依善导大师而说:「弘愿行者往生净土(报土),要门行者回向其行亦同往生净土。」可是要门的行者是以怎么样的程度往生净土呢?上人依然相承善导大师,或说「百时希得一二」,或说「千时希得五三」,或说「千中无一」,或说「极乐无为涅界(参照三心章所出涅城之语),随缘杂善恐难生。」这实际上是否定要门之行者往生报土。当然镇西派抓住一二或五三之语,立二机一土而说定散诸行也是「善」之故,若是堪能之机乘摄机之愿得往生;可是念佛是随自本愿之行,诸行是随他非本愿之行,因此绝对不能往生本愿(第十八愿)所成之报土;虽提出摄机之愿或总愿来看,结果往生本愿成就之报土的说法不能成立。又,在西山派力说诸行不生,于「解者清行」之意义,入信(领解)以后,以之作为往生之行是过分的看法。 因此,上人是以什么意义说诸行不得往生呢?未必如此,次文颇能说明: 废助念及诸行明但念佛者:于第十八愿成就文明但念佛往生,来迎等愿及三辈文明助念往生、诸行往生,由此修往生行者怀疑难决;故,至流通分则废助念、诸行二门,明但念佛往生也。又,此经说次即似《观经》,《观经》之中先逗机缘,广说十三定善、三福、九品之业,而明诸行往生之旨;至其付嘱则云:「佛告阿难!汝好持是语,持是语者即是持无量寿佛名。」善导释云:「从佛告阿难汝好持是语以下;正明付嘱弥陀名号,流通于遐代。上来虽说定散两门之益,望佛本愿,意在众生一向专称弥陀佛名。」是则彼此两经,其意全同,岂可不信哉!(大经释) 依此文,弥陀于第十九愿、第二十愿誓言「助念往生、诸行往生」,释尊于《大经》之三辈与《观经》之正宗分说之。可是弥陀以「但念佛往生」为自己之本愿(第十八愿)故,从这意义来讲,释尊说诸行往生等,不外于「逗机缘」的预备教育,是故,于《大》、《观》二经之流通分废彼立此。因此,依据此文,诸行往生之机很难生到念佛往生机所生的同一报土。可是,既已誓愿诸行之往生(来迎等),又,既然说其九品往生,是于什么意义有定其所入之土的必要呢?先前源信大师辩立报化二土,对此回答之,上人亦相承其说(往生要集诠要)。依此而言,上人也肯定诸行之往生(化土),故有时说:「本愿之念佛者,使其独立不插助也;插助之人,生于极乐边地。」有时说:「诸行之机虽生净土,见弥陀入灭。」又,就九品之净土,有时引用迦才法师之语,释此为方便而说:「众生起行既有千差,往生见土亦有万别。」有时说:「极乐之九品非弥陀之本愿,四十八愿中所无,此是释尊之巧言也;若言善人恶人同生一处者,则恶业之辈起慢心故,显品位差别,说善人进于上品,恶人降于下品。」 要之,上人以诸行往生为随他方便之教,不分真假之土,对诸行往生之机,说明往生不定之咎,劝导一向念佛往生之大义。可是探寻其意趣,如前所述,弘愿之行者往生超九品之真实报土,要门之行者往生于懈慢界、疑城、胎宫、九品净土等语所表现的所谓方便化土。既就往生之因分真假之故,其往生之果(所入之土)自然亦有真假。 三、亲鸾之偈赞 七祖之中上人是亲鸾上人面授之师,所以渴仰之情格外深厚,每月二十五日(法然忌日)举行念佛法会,尤其从晚年的书信中可看出憧憬之心愈益深切,常以上人相承之领解教养门侣之迹,令人很新鲜地怀念着;实际上像亲鸾上人那样缅怀其师的人很少。亲鸾上人对其师的偈赞如次: 本师源空明佛教 怜愍善恶凡夫人 真宗教证兴片州 选择本愿弘恶世 还来生死轮转家 决以疑情为所止 速入寂静无为乐 必以信心为能入(正信念佛偈) 源空晓了诸圣典 怜愍善恶凡夫人 真宗教证兴片州 选择本愿施浊世 还来生死流转家 决以疑情为所止 速入寂静无为乐 必以信心为能入(念佛正信偈-文类偈) 本师源空出于世 广开本愿之一乘 日本一州皆普遍 现出净土之机缘(1) 由智慧光之力 示现本师源空 开启净土真宗 撰述选择本愿(2) 虽经善导源信劝 若无本师源空弘 片州浊世诸朋辈 如何能得悟真宗(3) 虽经旷劫多生久 不知出离之强缘 若非本师源空教 虚度此生又一回(4) 源空岁在三五龄 即悟得无常之理 表明厌离之素怀 进入求菩提之道(5) 源空智行之至德 虽圣道诸宗师主 悉皆共来作依止 为一心金刚戒师(6) 源空在世化导时 曾放金色之光明 禅定博陆在面前 令其亲眼得拜见(7) 本师源空之本地 世俗人人皆相传 或谓绰和尚再诞 还称善导所示现(8) 源空乃势至所现 亦是弥陀之化身 上皇群臣皆尊敬 京夷庶民咸钦仰(9) 承久之太上法皇 已归敬本师源空 释门儒林亦偕同 齐来共悟入真宗(10) 诸佛方便时节至 示现源空圣人身 教导无上之信心 开启涅之法门(11) 欲遇真实善知识 实是难中又最难 流转轮回无边际 无若疑情之障者(12) 源空身上放光明 门徒恒得亲眼见 不择贤哲与愚夫 无分豪贵及鄙贱(13) 命终之期接近时 本师源空曾言曰 往生已是第三次 此次尤得易达成(14) 源空亲自曾言曰 昔在灵山会上时 置身声闻僧众中 修行头陀而化度(15) 诞生粟散片州中 开启弘扬念佛宗 专为度化众生类 数次示现娑婆界(16) 阿弥陀如来化身 示现为本师源空 教化机缘已经尽 是故还归于净土(17) 本师源空临终时 空中光明如紫云 音乐哀婉而雅亮 异香映芳满庭园(18) 道俗男女来相见 公卿殿上共群集 头北面西右胁卧 遵守如来涅仪(19) 本师源空命终时 建历第二壬申岁 初春下旬第五日 往生还归于净土(20)(高僧和赞) 《正信偈》之中,初一句赞叹上人之智慧,次二句叙述开宗之功,后五句显示教化要领(文类亦相同)。 首先所谓「真宗」是以亲鸾上人为宗祖,然而此道遥远地渊源于弥陀之本愿及三国七祖之传承。今于上人赞叹其开宗,亦即《偈》言「真宗教证兴片州」,《赞》则三次使用真宗一语;又,歌叹说「诞生粟散片州中,开启弘扬念佛宗」。盖「上人之净土宗」并非「后之净土宗」,而是「净土之真宗」,所以特别以此语赞叹开宗之功,兼有批判「净土之假门」之意。 次就教化要领,偈赞都未提出所谓「念佛」之语,而举出「选择本愿」之语与「信心」对应,这是《选择集》之二行章摄归于本愿章而与三心章对应之意,在此表达上人相传之意是考虑周到的。当时上人之门弟听闻救度称名者之弥陀本愿后,大多作称名的功夫;然而亲鸾上人能够发觉到弥陀的愿心,而以信心受行之,《教行信证》〈后序〉记载自己之入信而说「弃杂行兮归本愿」,今亦于此偈赞表达其意味。 次,《和赞》二十首之中,初三首赞叹开宗弘教之功,(4)是以自身为对证而欢喜师恩,(11)与(12)叙述「念佛为本」即是「信心为本」的教化(对照初二首),其他十四首广赞师德。盖上人是面授之师,所以怀旧之情难禁,随着所想到的行迹而歌赞之,尤其以「本师源空命终时」之和赞作为结束是《教行信证》〈后序〉记载承元法难之后又说:「皇帝(佐渡院讳守成)圣代建历辛未岁子月中旬第七日蒙敕免,入洛以后,空(上人)居洛阳东山西麓鸟部野北边大谷;同二年壬申寅月下旬第五日午时入灭,奇瑞不可称计,见别传。」与此同趣,真令人感动。 源空上人传(世称十六门记) 夫以众生沉沦无量无边故,诸佛济度亦无穷无尽也。然而迷倒我等罪业甚重,过去若干如来之教化,既已遗漏;现在十方诸佛之利益,尚亦被障。然今于末法浊世得受人身,幸遇释尊遗法,喜闻圣教。圣教品类,行门各别,若言其要,唯有二种: 一者圣道门:唯励自力,在此秽土成就佛道;此土恶缘多故,十进九退,是故此门名难行道。 二者净土门:仰信佛愿,称念佛名,往生净土,速证菩提;彼国善缘多故,有进无退,是故此门名易行道。 然则圣道一种者,正像两时,尚以难行,何况末法乎!是故愚痴迷乱之凡夫,不能依行。 净土一法者,末法浊世,亦是易行,何况上代乎!是故五逆谤法之恶人,同得往生。 倩按此理,宿习诚凭。受何善因所催乎?我等遇此法,往生尤辄,佛果弥近;欢喜余身,感泪难忍。 抑!此事者谁人之恩德乎?偏是先师空上人(法然)慈训之化益也;虽报而有余,谢亦不饱者也。 仍为报恩谢德,记劝化之始末。唯仰慈恩,不耻浅言,后见勿诽谤。 于时安贞元年丁亥(一二二七)极月上旬之候云尔 谨述上人行状,略有十六大门: 一 托胎前后因缘门 二 出胎以后利益门 三 最初入学佛法门 四 离亲登山学行门 五 受戒乐求闲居门 六 发心离山住谷门 七 披览一代圣教门 八 信修念佛往生门 九 善导来现受教门 十 劝进念佛往生门 十一 殿下教命造书门 十二 头光显现本地门 十三 流罪归洛利益门 十四 临终念佛往生门 十五 没后顺缘利益门 十六 没后逆缘利益门 第一 托胎前后因缘门 释迦大师入灭之后,经二千八十二岁之星霜,大日本国人王七十五代之帝崇德院,上人出世,美作国(今冈山县)久米南条稻冈庄之人也;父久米之押领使,名漆间时国,母秦氏之女也。夫妇年来叹无孝子,愿佛祈神,祈请功绩,愿望已满足。 长承元年壬子七月上旬,妻梦饮剃刀,见有身孕,语于时国;时国言:「善哉善哉!仁者当生男子;但梦饮剃刀者,此子生长必出家学道,为佛法栋梁,教化众生。应使其遁世出家,引入佛道,此是瑞相也。」 第二 出胎以后利益门 长承二年癸丑四月七日午时正中,上人诞生。四五岁之后,坐必向西,口初言时称南无阿弥陀佛,亲疏见者,无不为奇。保延七年(辛酉)春比,时国遭夜袭被杀,其敌源定明也。其夜九岁小童,以小箭射敌,中定明两目之间,以此疵故,定明事露,立即逃避。见闻之上下,无不赞悦,时人皆呼小童为小箭儿。 时国遭此大事,今为最后,向九岁之子立遗言曰:「我死之后,莫随世俗怨恨敌人,此皆前世之果报也;若欲报此仇,世世生生互怀害心,在在处处轮回不绝。生者皆悲死,忧愁更无限;我痛此疵,人何不痛!我惜此命,人何不惜!我以此情,知人之心。然则愿汝一向专祈自他之济度,嗔怨悉消,亲疏同至菩提。」言毕直心向西,高声念佛,如眠而终。 第三 最初入学佛法门 永治元年(七月十日改元)辛酉之岁末,为当国菩提寺之院主观学得业之弟子。师授经书,性甚峻爽,忆持不忘。 第四 离亲登山学行门 观学语等侣曰:「此儿器量非常人,何可使其住边国,应早登台岭。」遂携小童至其母处,语此因由。 母闻之曰:「仁者无人可留欤!深思之,住菩提寺犹以为远,况登山耶!」不意小童曰:「昔本师释迦尊年方十九,隐其父大王,密出王宫,终成佛道,济度无量众生。今儿生年十三,向悲母乞暇,登法山出家学道,报父母深恩,皆引导于佛道,使我人齐得开悟,万勿悲叹。」 母曰:「诚然!受训于生子者此也,往昔释迦如来为母说《摩耶经》,与今一致,甚觉可贵。虽然,凡夫拙习,恩爱之别难忍。」不觉落泪千行。 小童又言:「传闻参河守大江定基者,出家学道,蒙老母之许,远渡大唐,于彼国得圆通大师之号,名传本朝。佛说『流转三界中,恩爱不能断,弃恩入无为,真实报恩者。』儿亦欲早登四明,速学一乘,访二亲之菩提,岂非真实报恩乎!」 如是尽理而言,母亦领悟,悲泣允许。观学得业闻此往复问答,欢喜迷心,落泪润袂。 遂于天养二年(乙丑)之春,遣送比睿山西塔北谷,持法房源光之处。其书状云「进上大圣文殊像一体」,源光见状寻文殊像不得,唯年十二三之小儿来临;其时源光会意,早知文殊像者赞此儿也,甚觉奇特。 喜授一文,辄悟十义。源光言:「我短才浅智,应嘱硕学,更穷深理。」遂遣送功德院肥后阿阇梨皇圆之处。彼阿阇梨者,参河权守重亮之嫡男,少纳言资隆朝臣之阿兄,隆宽律师之伯父,皇觉法桥之弟子,当时之名匠,台岭之贤哲也。 此儿修学夜积,才智日莹,万人叹异,一山同怪。 第五 受戒乐求闲居门 久安三年(丁卯)仲冬八日,出家受戒,时年十五也。 一时,白师言:「出家受戒之本望已足,今即卜居山林,暗迹烟霜。」 师闻之谏曰:「得难得人身,苟当遁世;又遇难遇佛法,何不修学耶?登山之验,读六十卷后,可遂本意。」 欣乐闲居,为免名利之散乱,静学经论章疏也;贵命甚难背,修学原是本意也。因此生年十六之春,始禀三大部。萤雪之勤不懈怠,绳锥之励致勇猛,数排睡眠。 如是经三年,究六十卷之奥义,智慧明达,并超先哲。 第六 发心离山住谷门 久安六年(庚午)九月十二日,生年十八,始入黑谷之禅室,以慈眼房睿空上人为师。彼师者:瑜伽秘密之真言莹玉,圆顿大乘之戒律悬镜;学解无辈,道心最深,诚足师位。闻上人之发心,随喜赞叹言:「仁者少年,早发出离心,实法尔法然故,以法然为房号,实名源空,取源光之上字与睿空之下字也。」 抑!法弟圣觉,窥见黑谷之山境,谷深流净,嚣乱并去;路细迹幽,隐居尤便;圣教满藏,修学日勇;本尊耀光,行法何怠!遁世笼居之上人,其留心者诚在此也。 上人住此,年月未几,真言、戒律,一身兼学;从睿空上人秉承法脉。 第七 披览一代圣教门 一代圣教,忍饥终日披览;诸宗章疏,除眠通夜习学。多谙教文,深悟义理。就此篇,虽条条多端,略记五三,不遑具载: 一、暗夜读圣教,虽无灯火,室有光明;白河之信空上人拜见此瑞相,身毛为竖,感泪频零,深贵上人之德。 二、披读华严时,青蛇蟠经机之上,信空上人见而怪之,心中怖畏。其夜梦中,大龙现身言:「我是守护华严之龙神也,幸勿怖惧;为守护上人,故今显现也。」 三、一时,上人语予曰:「我性分际,虽任何大卷之书,三遍阅读之,暗记文义。广披赍来本朝之诸宗圣教,粗悟幽致,皆蒙本宗印可。」 四、遇大纳言律师宽雅,习三论宗时,彼宗法门,演自见之义,宽雅闻之,遍身流汗,不言落泪;随喜之余,取出秘书言:「自宗法门无器量之人可付嘱,贵客已达此法门,足可授与,悉皆付嘱。」 五、谒南都赠僧正之藏俊僧都,学法相宗时,上人述自义,藏俊始则高声谓「贵房之义势,细细难闻」,后则卷舌信伏,听闻良久,合掌赞曰:「我等相承法门,未知如是深义;公非常人,恐是佛陀之化现。我之愿者,为免最初问难之过,欲一生之间供养。」于是每年皆献供物。 第八 信修念佛往生门 上人生年九岁至四十三岁,三十五年之学问者,为烦今生出离之直道,欲知顺次解脱之要路也;是故遍学诸宗,数历师匠。 一时,上人语予曰:「法相、三论、天台、华严、真言、佛心之诸大乘宗,遍学悉明;入门虽异,皆明悟显佛性之一理,究竟一致也;法虽深妙,我机皆难及。披览经典,其智最愚;修习行法,其心转昧。朝朝恐怖于定沉恶趣,夕夕悲叹缺出离之缘;忙忙之恨如失渡船,朦朦之忧如迷暗道。虽叹而习如来教法,虽悲而学人师解释。入黑谷之报恩藏,披读一切经,已及五遍,然犹未悟得出离要法;愁情弥深,学意增盛。 爰善因忽熟,宿缘顿显,拜见京师善导和尚劝化之八帖圣书(上人在世般舟赞未流布,故云八帖书),末代造恶之凡夫,出离生死之旨,辄然定判。粗管见之,虽未晓玄意;随喜余身,身毛为竖。更读三遍,前后共八遍,至《观经疏》(散善义)『一心专念弥陀名号』之文,得善导之元意:『如予下机之行法,阿弥陀佛于法藏因位之昔,已预先决定耶!』欢喜之余,虽无人闻,高声念佛,感悦彻髓,落泪千行。时承安五年(乙丑)之春,龄四十三。立舍余行,入一向专修念佛门,始称六万遍。」(以上载先师词)其后加一万遍,每日七万遍念佛之行者也。 一时,上人悲叹言:「见闻当世诸方道俗,无道心者,悉住名利,不能修行,不出生死。而有道心之智者,辄谓今生难出生死,欲期远缘;是故绝顺次得脱之念,空信心之手,不取法财。毕竟此是无净土之缘,累世难行之机也;或虽有净土之缘,未遇良师之人也。如斯二机,不知净土之易行易往,必趣永劫之行。 源空最初之师,肥后阿阇梨皇圆者,虽宏才博览,智慧深远;自顾机分,今生难出生死,欲受龙身长命之果报,以待弥勒出世而得道。其愿不空,受大龙身,住远江国笠原町之樱池(水面一町许)。有智慧故,知难出离;有道心故,愿值佛世。惜哉!不知净土法门,徒入异趣,此源空所深叹也。尔时我若得知此法门,不论信不信,当劝化之。哀哉!悲哉!徒受龙身三热之苦。」 第九 善导来现授教门 一时,上人示予云:「源空既归善导和尚之释,得其元意,其元意者:乱想凡夫,但依无观称名之一行,以佛本愿为增上缘,顺次往生极乐世界也。于自身往生决定无疑,然欲劝进有缘之蒙昧,令生净土,所见义势之是非,凡智难辨;如是思惟,念心疲劳,是夜梦中,有一高僧,腰上半身寻常僧相,腰下半身金色佛相。 予低头合掌问曰:『师是何人?』 灵僧答曰:『我是善导也,汝欲弘通专修念佛,料简义理,与我释文无违,释文即是请证定竟,是故兼又不违佛意,宜弘通之,化益最多。』 予伏请曰:『大德若可然者,愿净土教门,面授口诀,将自信教人信。』 和尚示曰:『善哉!善哉!菩萨大圣,净土教法,随愿授与。』 仍三部契经,八轴金典,敬蒙付嘱,殷勤珍重也。」 上人之劝化,和尚之印可,快称佛意,专可仰信。 第十 劝进念佛往生门 上人已蒙和尚指授,遂出黑谷禅坊,住吉水庵室以来,自行化他皆念佛之勤也。因此自造之《选择集》亦言: 「自行化他唯念佛,然则希问津者,示以西方通津;适寻行者,诲以念佛别行。信之者多,不信者鲜。当知净土之教,叩时机而当行运也;念佛之行,感水月而得升降也。」上人之化导随日盛弘于世,道俗男女唯事念佛,王城边土口专称名。 一时,上人示曰:「净土宗之学者,先应知此旨:为有缘之人者,虽舍身命财,亦应专为说净土之法;为自己之往生者,应离诸尘嚣,专修念佛行。此二事之外,全不他营。」遗言诚可贵故,记之闻于末代。 弟子圣觉敬问曰:「当今末代,机解昧劣,不应如来教法故,多不如法;圣道门行人,尤怀虚假。如是见解,是敬重净土教之执情故耶?将又有此义耶?」 上人答曰:「末法浊世,圣道之虚假,此事无异论,先哲悉已决判。净土学人虽亦少虚,与圣道之多分虚假不同。是故禅林之《往生十因》云:『夫以众生无始轮回诸趣,诸佛更出济度无量;恨漏诸佛之利益,犹为生死之凡夫。适值释尊之遗法,盍励出离之圣行。一生空暮,再会何日?真言止观之行,道幽易迷;三论法相之教,理奥难悟。不勇猛精进者何修之,不聪明利智者谁学之。朝家简定赐其赏,学徒竞望增其欲。暗三密行恭登遍照之位,饰毁戒质误居持律之职;实世间之假名,智者之所厌也。今至念佛宗者:所行佛号不妨行住坐卧;所期极乐,不简道俗贵贱。众生罪重一念能灭,弥陀愿深十念往生。公家不赏自离名位之欲,檀那不祈亦无虚受之罪。况南北诸宗互诤权实之教,西方一家独无方便之门。』 是故末法者,圣道之行人自然怀虚假,念佛行者多至诚也。净土门之少虚者,是机之过,非行体之失;圣道之多虚者,是行法之咎,非机之失,斯乃难行不应机故也。虽然,万机非皆怀虚伪,若利智精进,机法相应者,速得道果,不可混乱。净土宗之意者,舍难取易,勿敢偏执,应纠明二道之缘。」 治承四年(庚子)十二月二十八日,平家攻打南都时,东大寺被焚,皆悉炎烧。其后为营造故,敕宣上人为大劝进。上人曰:「源空所好者,劝进念佛之行也,起立塔像之大劝进职,非其器重。若应劝进之职,世务恼心,念佛退转;若念佛永废,非唯背佛意,亦兼违和尚之意。」坚固辞退。 上闻奏而言:「若门徒中有其器量者,可举荐之。」于是上人召醍醐之俊乘房重源应敕。法皇(后白川)甚喜,遂补大劝进之职。 上人固辞宣旨,专为兴称名之行;自利利他,唯专修念佛,珍惜寸暇。 一时,镇西之圣光房与圣觉但二人,于上人之前听闻净土法门时,圣光房问曰:「仰信本愿,诚愿往生;然妄念常起难止,散乱弥增不静,此将如何?」 上人答曰: 「不顾妄念余念,不谓散乱不净,唯口称名号。 若常称名者,以佛名之德,妄念自止,散乱自静,三业自调,愿心自发。 故愿生心少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散心增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妄念起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善心生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不净之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清净之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三心欠缺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三心具足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三心现起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三心成就时亦南无阿弥陀佛 此即决定往生之方便也,纳于心腑莫忘失。」 圣觉问曰:「如今所言,虽缺三心,但称佛名,以名号之德,三心自发,应得往生;然和尚判定言:『虚假心之行人者,虽昼夜十二时,急走急作,如拂头燃,勇猛勤行,亦不得往生。』彼此之义,如何和会?」 圣光房言曰:「予亦有此不审。」 上人答曰:「此之不审,非今所谈。此者本是具足三心,然历缘对境时,不能如法,述其治方也。所引和尚之解释者,乃是嫌其一向缺三心,意趣甚巧也;是故不成疑难。」 弟子等两人,信仰之余,更无余词,唯一同念佛。 显真法眼居住大原时,慧光房永辨法印因事造访。法眼问曰:「末代浊恶之我等凡夫,罪业日增,散乱痴惑,今生如何可离生死耶?」 法眼答曰:「此事贤愚皆同也,但日前参谒法然上人,明出离要法,所谓弥陀他力念佛往生是也。得此法后,多年积愤如云忽散,当时欢喜无物可喻。如是之义者,宜见法然上人,委细问之。」 因此,法眼一时与上人晤面,问曰:「未断罪障之散乱凡夫,有何方法今生往生极乐乎?」 上人答曰:「成佛甚难,往生尤易。善导和尚释三部经言:『以佛本愿力为强缘,乱想凡夫往生报佛之净土。』勿以自力圣道之执情,疑他力净土之真门。」 法眼无言,归坊后语人曰:「智慧第一之法然房,于所立义理,聊有偏执之失。」 上人闻之曰:「不知我者,必起疑谤,世间常事,不以为怪,当然之理也。」 法眼展转闻之曰:「实然,倩按我虽兼学显密法门,偏志于名利,不为解脱。法然房者,自幼少时即有道心,为出离生死学一代佛法,其所立之义,诚然无谬。然则欲深悔先罪,专后信故,请上人于龙禅寺咨决净宗教义。」 此事风闻之故,为听闻净教,道俗如云来集,余胜林之室:前权少僧都明遍(三论硕学)、法印权大僧都证真(天台硕学)、侍从已讲贞庆(解脱房法相宗)、法印权大僧都智海(天台硕学),此等明匠为始,诸宗贤哲不知其数,皆震富罗那之辩舌,重重致难,嚣如盛市。上人如鹦鹉之婉啭,会释各人之疑难;诸宗之明匠卷舌无言,静似春日。 尔时上人言:「圣道诸宗者:理深解微,得证甚难;此则世下人愚,机教相违,不堪修行,永沉苦海,未到涅之岸。净土一门者:易解易行故,得脱最速。不舍愚钝下智,庸学犹勇;不简破戒重罪,恶人尚生;不别行住坐卧,念念常行;不论时处诸缘,散乱仍称。言其止恶,许念时日之三忏悔;论其修善,劝一念十念犹可往生。和尚之《往生礼赞》言:『唯有念佛蒙光摄,当知本愿最为强;真形光明遍法界,蒙光触者心不退。』摄取不舍之光益者,授与念念不舍之德也。尤可信之,尤可勤之。」 如是一日一夜尽词讲说净教,听闻之道俗,或流泪仰信,或举声欢喜。其中坊主法眼显真,双眼流泪,踊立佛前,自执香炉,旋绕行道,高声念佛;南北明匠三百余人,异口同声修行念佛,三日三夜无间断;此外参礼结缘之听闻众,不知其数。从此以后,各处道场悉称佛名,童子之戏并皆念佛。其后法眼显真,召补天台座主;睿山高僧超出常伦,此等明匠皆归上人。又座主显真制定时众十二人实行不断念佛,一向称名相续,不杂余行;自其勤行之始,至今不退转。 一时,上人于灵山寺举行三七日夜不断念佛,无灯而有光明。至第五夜,势至菩萨同列经行,时众如梦,幽而拜之。上人闻之,但言「亦有此事欤!」 谨赞此瑞相者,且有二种: 一者:《观念法门》言:「如《观经》下言:若有人至心常念阿弥陀佛及二菩萨,观音、势至常与行人作胜友善知识,随逐影护。」势至菩萨影现道场,深契经释,谁怀疑心耶! 二者:上人是势至菩萨之垂迹,举世称之;为使时众等,念佛勇猛,罪障微薄,弥增信心,勤行勇锐故,圣力加佑,幽现本身欤! 然则若在世若灭后,信而酌上人劝化之流者,应自正解脱之行,兼直他人之误;已信者弥信,未信者应早信之。 后白川法皇敕请上人说菩萨戒,兼讲《往生要集》时,上人澄声高诵:「夫往生极乐之教行者,浊世末代之目足也,道俗贵贱,诸不归者。」此之一言,万乘百官,殿中帘中,犹如今日始闻,各染心肝,皆流感泪。太上法皇闻法随喜之余,敕左京权大夫藤源隆信朝臣,图画上人肖像,收纳于莲华王院之宝藏。 东大寺之大劝进俊乘房重源上人,信仰念佛之余,发一意乐:「我国道俗,跪阎罗王呵责之庭上答自己姓名时,为能称念佛名,我先以南无阿弥陀佛为自己之名。」我朝以阿弥陀佛为人名者自此始也。 第十一 殿下教命造书门 月轮之禅定殿下,宿缘所催,信仰超世,崇重无比类,以西方为所期,以念佛为正业。因此,于建久九年戊午之春,以对马左卫门尉重经为使者,告上人曰:「虽屡次听闻净土法门,然公私忽剧故,即施即废;庶几载于笔墨,以备废忘。」上人遵从严命,造一轴之书,名《选择本愿念佛集》,以供高览。彼集之奥云: 不图蒙仰,辞谢无地;仍今聊集念佛要文,剩述念佛要义;唯顾命旨,不顾不敏,是则无惭无愧之甚也。庶几一经高览之后,埋于壁底,莫遗窗前,恐令谤法之人,堕于恶道也。 极重罪人,诽谤念佛;秘藏此书者,为止其谤罪也。《法事赞》亦言: 五浊增时多疑谤 道俗相嫌不用闻 见有修行起嗔毒 方便破坏竞生怨 如是生盲阐提辈 毁灭顿教永沉沦 超过大地微尘劫 未可得离三途身 大众同心皆忏悔 所有谤法罪因缘 纵使有人诽谤念佛,亦不须惊动,此是末法浊世罪人之惯习也,来世必定堕于地狱故,信顺之人,应思此逆缘,度彼罪人。 第十二 头光显现本地门 元久二年(乙丑)四月一日,上人于月轮殿讲赞念佛毕,退出之时,禅定殿下走降庭上,五体投地,礼拜上人,良久方起,噎泪而言:「上人头上显现金光,光明映彻,中有一宝瓶。」自尔时始知上人是势至菩萨之化身。 愚秃书写此篇,身毛为竖,双眼浮泪。凭哉!喜哉!为导浊世之我等众生,极乐之圣众假示凡夫,弘扬念佛之行。仰讨本地者,极乐世界之圣众也,往生净土之劝,有凭于念佛;俯访垂迹者,三昧发得之祖师也,专修念佛之教,无疑于往生。本迹虽异,化导是一。 摄念佛人,生于净土,恐后世之辈,谁不归此师乎!望极乐之类,何不信上人之释耶! 第十三 流罪归洛利益门 建永二年(丁卯)二月二十七日,依吹毛之谗奏,赐还俗之姓名(源元彦),下远流之宣旨故,仰上人劝化之道俗贵贱,皆相悲叹! 上人容貌感悦而言:「源空蒙远流者,边土之化缘已熟故也,普化万机入念佛门,诚然所喜也。」慈悲誓愿之情现于外色,可尊可贵。 月轮禅定殿下为暂息离别之恨,于法性寺小御堂逗留上人一夜。 上人言:「会者定离,世之常也,非自今始,何深叹耶!宿缘不空,同坐一莲,净土再会甚近,今之别者暂时之悲也,犹如春夜之梦。信谤共为缘,先生者导后,后生者访前;引摄之缘是净土之乐也。夫现生犹不疏远,何况同称名号,同一光明之中,同蒙圣众护念乎;同法最亲,不可徒然以为疏远。称念南无阿弥陀佛者,住处虽隔,依然与源空相亲,源空亦称念南无阿弥陀佛故;不事念佛之人,虽与源空并肩盘腿,亦与源空疏远,三业皆异故也。」禅定殿下悲哀迷心,未发一言。 三月十六日,自法性寺向配所出发,配所者赞岐(今之四国)小根庄也。斯乃门弟(住莲安乐)不善之咎,亦由吹毛谗言,致无罪之上人,遭无妄之灾殃。 凡依谗言之诉而左迁之贤哲,上代非无其例:吾朝有役行者、菅丞相;中国则有一行阿阇梨、白乐天。此皆无罪,远住谪所。 夫权化善巧,凡智难测,信谤结缘,违顺蒙益。上人远赴配所,帝都如暗失灯,边土似盲得明;洛阳含悲,田舍怀喜。悲犹念佛,喜亦称名,悲喜具劝善,大权化益诚巧,可尊可贵。 八月,虽下敕免之宣旨,犹不许往还洛中故,暂住摄津国胜尾寺,已过五年,蒙还归华洛之宣旨。建历元年(辛未)十二月十二日归入帝都,居住东山(大谷净室)。 犹如往昔释尊于忉利天九旬安居之说法终了,从天上之云来下时,人天大会欢喜供养;今上人溯自南海之波,道俗男女,各各争先延请供养,群参信众,一夜之中,千有余人。 虽闲居之室,贵贱贤愚来集闻法,犹如盛市。利益倍多,信仰日新。 第十四 临终念佛往生门 建历二年(壬申)月二日,上人老病相侵故,日来不食,殊甚增气。凡此二三年以来,耳目稍衰,然往生期近,二根明利,见色闻声,无异盛年;见闻之道俗,无不为奇。自卧病席,不杂余言,唯谈往生之事,高声念佛不绝;虽睡眠间,唇舌尚动。 十一日辰刻起坐,向西合掌,高声念佛,闻人皆流泪;乃告诸门弟曰:「汝等高声念佛,今阿弥陀佛来矣!」因而赞叹念佛功德,并言:「但念佛者,无一人不往生极乐。」 二十四日酉时至二十五日巳时,高声念佛,其勇进也过于平生;弟子五六人轮番助音,道俗随喜,傍人惊赞。至午时念佛之声渐幽,而犹时时发出高声;至午刻正中,披着年来所持慈觉大师之九条袈裟,头北面西,诵「光明遍照十方世界,念佛众生摄取不舍;南无阿弥陀佛。」如眠息绝。音声止后,犹觉念佛,唇舌尚动。于时春秋满八十。 第十五 没后顺缘利益门 上人灭后,八方遗弟,各各弘通上人之正义,念佛遍世,称名满国,不信者少,信者尤多;是上人权化之效,圣众护念之力也。或依上人劝化之书籍而信本愿往生极乐之道俗贵贱,年增日盛,念佛之繁昌,证于眼前。 爰禅林寺之静遍僧都,于上人灭后归《选择集》,成为一向专修念佛者。彼僧都虽是真言宗之贤哲,传承小野、广泽两流之明匠,然于净土法门有缘,舍彼宗归念佛门;此皆上人灭后之利益也。现证见闻,知化导之普。 第十六 没后逆缘利益门 上人左迁之时语予曰:「贫道流罪,更不叹苦,念佛之兴行于洛阳已久,今赴边鄙教化田夫野人,年来之本意也。但所痛者,源空所弘净土法门,乃是造恶凡夫出离之要法故,无理之障难者,将被守护念佛之神祗冥道所遣责欤!」其后未经若干岁月,仅十年之间,发生承久之逆乱,天下骚动,天子行幸于北海之岛,号隐岐院,谗臣讨败于战场,或有失命者,诚不思议也。 又后崛川院之御宇安贞元年(丁亥)六月二十一日,比睿山之徒众一同佥议言:「自专修念佛兴行于世,无人学习圣道诸宗;尔者可经奏闻,停废善导劝化之念佛行法。总之,彼法门之兴起者,法然房为根本故,破却大谷坟墓,取源空尸骸流于鸭河。」如是议定,并经奏准。翌日山门使者来至大谷破坏庙堂。尔时京都守护,修理亮平时氏,泄闻此事,遣兵御之;宇津宫入道亦领五六百骑驰援,守护庙堂。昔为名利侍卫关东之将军,今为菩提守护西方之上人。终于改葬坟庙,隐置嵯峨之二尊院。路中守护之兵士二千余骑,前后围绕奉送。此则极重恶人无信顺之心故,暂结逆缘作来世引导之善巧方便也。 在世慈训,灭后法流,顺逆二缘,利益实广,不能具记,各任见闻。 上人入灭时,弟子生年四十六岁,数年积功,亲承净教了。 圆光大师略传 大师讳源空,号法然。姓漆氏,作州久米郡稻冈人。父时国,本姓源氏,仁明皇帝之裔;母秦氏。尝忧无嗣,祷于佛神,一夕梦吞削发刀有身。自尔心柔善,体无恼,绝酒肉,归三宝。于崇德天皇御宇,长承癸丑二年四月七日午时诞。时紫云覆屋,奇香满室;又白幡两首,自天而降,悬于庭前椋树;铃声鸣空,光彩夺日,因呼为两幡椋,至今犹多灵异。 师为质,头圩而棱,眼黄而光。自稚龄动辄西向钦敬,又自称名势至,故号为势至丸。聪慧超伦,有老成风。 九岁父被寇害,师以小弓矢射寇,因又以小矢儿呼之。是年投本州菩提寺观觉受学,慧解敏利,有一闻千悟识。觉惜其器,送至台山,源光之所。途中偶逢法性寺关白忠通公,公停车致敬,从者讶之;公曰:「小童目光射人,知必非凡流也。」既登山,源光曰:「此良骥也,岂朽索所能羁哉!」乃俾谒台宗哲匠皇圆于功德院,圆大喜曰:「吾昨夜梦满月入室,岂非先兆欤!」遂纳为弟子,削发受戒,时师年方志学矣。未及千日,通受台教,晨夕熏练,究其壶奥。圆以台门栋梁期之,而师不念荣名,固心出离。 十八岁遁迹黑谷,师事睿空,禀圆顿大戒,嗣其正统;又传瑜伽秘法。每好学不倦,八宗典籍,迎刃而解。欲质自所蕴,尝与睿空论圆戒体,又谒藏俊谈唯识,谒宽雅谈三论,谒庆雅谈华严;四师咸叹曰:「妙解天发,逾于师承。」还呈二字牒,执弟子之礼。或附以秘典,或每年赠供。又从中川实范受秘密灌顶,范深钦其德,于鉴真和尚相承戒作授受之仪,以师礼待之。师尝曰:「我于教外心要,有所自得,而恨无明师可取决耳。」 尝在黑谷读华严,有小青蛇盘经案下,门人法莲见而畏之,随遣随来;其夕梦一大龙人语曰:「我是华严护神也,幸勿复畏也。」修法华三昧,则感普贤菩萨乘白象来证。与睿空及西仙同入此三昧之时,亦感山大王权现现形而护卫。又每人密观,有感莲花、羯磨、宝珠等之瑞。 师尝自曰:「我读书三过,义趣自彰,不用劳思故;诸宗经论,不从他而问,皆自得旨。」师五读大藏,益增神智;不唯精内典,旁及诸子百家之书。博学强记,独步当代故,时人以「智慧第一」称之。而师志犹未安,独于善导《观经疏》尤所信倾故,更阅之三过。一日忽然悟弥陀超世愿意,甚欢犹如暗夜逢大明灯;立弃所习圣道,宗念佛往生,以为出离通津。一夕尝于定中,感善导大师来授净教秘诀,为之证明;由是用意益固。 承安五年,师四十三岁,出黑谷,居洛东吉水,开创净土宗,盛弘专修念佛。遐迩四辈,感服归依者,犹如百川之朝大海也。当代诸宗匠,闻师所立,皆颇议之。天台座主显真为僧都时,大会众于大原龙禅寺,请师论义,无虑三百人,实龙象蹴踏。其绝出者:永辨、智海、静严、明遍、贞庆、证真、湛教等也。师与众往复,经一昼夜,虽问难锋起,而以无碍辩,一一拆之,于是诸师皆信伏;而显真感激之深,不自知泪零;手执香炉,行道念佛,诸师应和,声震山林。自是显真建常行会,与众念佛行道,亲感多门天王现身拥护。青莲慈圆、妙香良快、安居圣觉、高野明遍等,虽各首其宗,深归师德,毗赞法化。如镇西圣光、长乐隆宽、竹谷乘愿、嵯峨湛空、白川信空、醍醐俊乘等者,亦皆缁林翘楚也,咸更衣扶师,各化一方。非师德卓荦于当世,宗义超绝于先代,则安能若斯哉! 尝高仓天皇闻师道名,特加崇尚,诏入禁阙,说圆顿大戒;至于妃嫔公卿,皆熏戒香。自慈觉大师创授圆戒于清和天皇,而后三百有余年,无复继之者,师为九代冢嗣,重有此盛事。自是名翼四飞,当时道俗,莫不从师受戒,因称圆戒中兴之师。后白河太上法皇亦受圆戒,且屡召问法,奏对称旨,故淳归念佛,熏练最深。尝敕设如法经会于何东仙洞,法皇亲与山门寺门诸硕德同修之,擢师为法事之首领;师力辞之,圣旨益坚,不得已从之,对凤扆 坐第一座,盖德重而位归之也。又尝有旨选两门诸师,轮讲往生要集,师亦预焉。谈柄一麾,语音和雅,法皇为之感泣,敕图师肖像,藏于莲花王院;天眷优渥,人皆以为荣。 又南都东大寺将有事于起废,法皇遣尚书右大亟行隆,命师司干缘之事,师固辞,更敕选门人中称其任者,因举重源应之。逮源入宋,师告之曰:「宋国必有昙鸾乃至少康五祖肖像,汝当传来焉。」源既入国,果得五祖同帧,益知师内鉴叵测。后源请师于东大寺供五祖像,讲净土三经时,南都诸宗匠从师之化者众矣。 后鸟羽太上皇诏受圆戒,上西大后请师说戒者一七日,有一蛇蟠门屏上,作听法势,至散月自毙头裂,众见其神仿佛似天似人,飞腾冲霄。修明大后、宜秋大后,亦皆从师受戒,至于公卿百官,无不磬折倾诚,一向念佛:若大炊左府经宗,公华山左府兼雅,公野宫左府公继,公大宫内府实宗公等,未暇悉举。又以武勇有声于世者,或从而出家,或受化往生,不知其几矣。 藤相国兼实公,夙因所致,尤笃于师,尝延之月轮殿,咨决净业。师既出至殿前桥上,相国邃下而拜于地,落涕不能仰,良久乃谓左右曰:「上人头上现金色圆光,足踏宝莲,离地而行,若等见之乎?」自是号为「头光桥」,相国以为生身佛,尊崇益笃。又请述《选择集》,至今宗门用为秘要。 尝南北之众,屡阻专修;而君臣护法,坚执不允。建永元年之冬,有宫女归门人安乐,出家受戒者。上皇怒,召乐谴之,且归罪专修。时乐高声诵文以忤旨,上皇甚怒,令刑之;二年春二月,窜师赞州。诸弟子告师曰:「虽殃出熏胥,而谮诉所起,元因专修,请姑止之,以免其厄也。」师确乎不变,且曰:「我不因迁谪,焉得化及海裔?此亦朝恩也。」遂行。凡所至处,莫不皆向其化。亡何,上皇感异梦,因相国赖实公奏,许师还,冬十二月蒙诏敕而还;但以未许辄入都,侨居摄之胜尾寺。经四岁,建历元年之夏,上皇幸石清水时,有神托之,可甚慎。藤光亲奏以佛法禳妖,且乞令师入都。秋七月上皇又梦,诣莲花王院,有神僧奏曰:「空公德等贤圣,益普海内,又非为故法皇及高仓先皇之戒师乎!君窜大权,咎同五逆,苦报不惧乎!」觉而骇之,即敕藤光亲令师入洛。同年冬十一月二十日,还洛东华顶大谷,缁白竞集,宗风益震。 至明年正月二日,师稍减食;而耳目明利,胜于平普,人皆异之。自是高声念佛,呼吸相继,虽睡时唇舌犹动。弟子问云:「师往生必乎?」师曰:「我素在极乐,宁不归去乎!」诸弟子设弥陀像而乞瞻视,师以手指空曰:「更有佛现真身,若等无见乎?我十余年来,累视佛菩萨真身及净土庄严,而绝不语人;今已临末,故为若等告之耳。」二十三日,门人势观,请述法要,垂于来叶。师手书遗誓一篇传之于世,所谓《一枚起请文》也,有贵妇人乘车而来,与师叙话久之。及其归,势观从后而视,不知所之,怪以问。师曰:「此是韦提希夫人,今在贺茂侧。」二十五日早刻,高声唱佛号,敢不少衰。至午时,着僧伽梨,头北面西,诵「光明遍照偈」,怡然而寂。世寿八十,僧腊六十六。寂之前三日,紫云叆叇 ,覆于房上。奇瑞尤多,不尽记焉。今知恩院,此其遗迹。师寻常课佛名六万,每月修别时念佛,不尝怠遑,而犹能孳孳为人演说;逮老增至七万,高声相续,不舍昼夜;有人问法,则但低称,以示有闻耳,终无为答也,其勇猛精进若此。 尝发得念佛三昧,屡感胜相,西方三圣,及宝树、宝地、宝楼等,莫不随意现前;手自记之,沉于秘箧。 或夜分见圣教,两眼放光,不用灯烛。 又一夕念佛,身光灼烁,充塞于房;门人法莲、湛空等亲见之。 师暗泄本地密因,随机不同;但为势至应迹,其证尤多。尝于灵山寺现势至身;又门人胜法,图师像请赞,为书《势至圆通偈》与之。在赞州生福寺时,手刻势至像,作一偈密藏焉;有「法然本地身,大势至菩萨」之句。又门人直圣,尝诣熊野山,偶婴疾;闻师迁谪,意欲迅归而祷之,梦大权现告曰:「汝命将不久,不宜归去,法然上人为势至菩萨应身,汝勿虑也。」夫如此之事,与为儿时,自称势至符契。 师晚年,法久弊起;因着教诫文七条,普制门人。又在胜尾,日有赝徒,勃兴邪义,称师承,惑乱京夷。因着誓诫一章,痛责其邪画。师生平所着和字汉字之文,有许多卷,皆见行于世。 又粗记灭后遗德:园城长吏公胤,始深嫉师,着《净土决疑》三卷破《选择集》,赠之师所。师才见,辄辨其非。胤闻而愧,密火之。师灭后,门弟等为师追修斋七法会,时胤来请,为其唱导师,人皆怪之;胤登高座,对众忏曰:「弟子尝亟决宗要于上人,足以称门弟;虽烧书谢妄破之过,而谤罪恐深,披心忏悔,圣灵昭监。」涕泪甚下,一众无不为之感泣。 又尾明惠,亦甚嫉师,着《摧邪轮》及《庄严记》破《选择集》,遗弟等竞诘难之;后菅宰相为长,谒惠问之,惠曰:「予尝妄破《选择》,后知其非,故甚悔焉。」 又禅林寺静遍,欲破《选择》,及先详阅之,始知末法机宜,偏在念佛;遂诣师庙,忏谢谤罪,且曰:「始从今日,以上人为师,念佛为行。」还着《续选择》,翼赞师义。 又畏沙门堂法印明禅,亦嫉师弘化,终不闻提诲;灭后遗低信空,赠《选择集》令见,禅见之改悔,因着书劝人,其略曰:「始读《选择》一过,而无辨是非;再读之,以为义有偏执;三之稍觉其有深旨;洎数阅之,大生信根。」 盖古今诸师,弘念佛者多,而为人甚信甚谤者,读归空公,其故何也?惟依「以一向专念为宗」也,不立斯宗,何信何谤?已越常人之义,甚信也宜矣;又逆常人之耳,甚谤也宜矣。诸师未尝有唱此义者,以故,若其为失,其失实甚;若其为得,其得亦大。然从师之化,已得往生者,广闻四远,其为得也验矣。公胤、静遍、明禅皆自行化他,以专修为要,临终现瑞,已得西迈。 又嘉禄三年夏六月,台徒定照者,嫉妒特甚,作《弹选择》破师义;遗弟隆宽着《显选择》救之,其言甚激,照大怒令山徒蜂起,将毁师庙辱其尸,平时氏驰兵御之。其夜遗弟相议,始开石龛,奇香芬馥,面容怡然,示寂以降,已经十有六年,全身俨然,可以验为得道之圣也。缁白兵士,千有余人,卫护遗骸,夜中移之西郊。明年正月二十五日,荼毗于西山粟生野,时异香熏发,紫云垂于松树,因传号紫云松,建堂于兹,长行念佛,今光明寺是其遗迹也。 畴昔圣觉、隆宽、势观等诸弟子,各为师作传,录自所视听。师灭后九十余年,台山功德院法印舜昌和尚,蒙后伏见太上皇敕,搜诸传集成一部,以上进慎请天裁,上皇喜甚,敕附以画图加旃;伏见法皇及太上皇,亲御宸翰,书其传文;尊圆亲王及公卿善翰墨者,亦喜书之,分为四十八卷,是世之所以称《敕集御传》也。自有诸师传以来,未有如斯盛者,为圣君所追慕若此,因敕补舜昌于知恩院别当,又赐绘词传藏之于寺,以为宗门万代龟鉴。其传本现存本山,大师生平道迹,灭后遗德,详载其中,兹不可罄,略纪其大概耳。 又经二百八十有余年,后柏原天皇御宇,敕赐额开山堂,谥「光照大士」。示寂以降,至今四百八十有六年,因大护法征夷大将军奏之丹墀,兹年元禄丁丑之春正月十有八日,赐敕使于本山鼻祖影堂,谥「圆光大师」,旌其德功;佛日重辉,祖风增炽,四众欢呼,声震山谷,华夷接响,咸唱万岁。伏愿睿算与日月俱悬,宝祚绵昌;台龄与天地齐固,武运长久。不图遭斯盛际,实千载一时也。因不耐感激,粗录大师化仪之颠末,以广之门叶云尔。 元禄丁丑十年(一六九七)正月二十五日 本山知恩教院四十二世白誉秀道谨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