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圣道论之,则定散胜矣,十声劣矣;若以净土论之,则第十八愿不以定散为生因,单以念佛为生因。 善导曰:「上来虽说定散两门之益,望佛本愿,意在众生,一向专称弥陀佛名。」以此观之,〈序正〉之「定散」非弥陀本愿,〈流通〉之「持名」是为本愿也。善导又曰:「是名正定之业,顺彼佛愿故。」定散九品不顺佛愿,十声称名顺佛愿也。不顺之行,不可以往生焉。 居士知有「定散」之释,而不知有流通之释,善导一代之大勋,在〈流通〉之释。 故要知弥陀大悲本愿,顺从《选择集》入善导,以善导流通之释入第十八愿,则弥陀之本意,了然有如观火矣。 第七章 居士曰:摄取专属取而不言舍,选择则有取有舍,语意不同。 解曰:有取必有舍,三尺之童知之。集主以《大阿弥陀经》之选择释《大经》之摄取,是以异译释本经,谁敢非之!居士之单取摄取,岂非抹杀《大阿弥陀经》选择文字乎?无稽亦太甚矣! 第八章 居士曰:摄取二百一十亿诸佛妙土清净之行,从上文思惟摄取庄严佛国清净之行语来。法藏比丘当时闻说二百一十亿诸佛刹土,一时融入心镜,殆永劫修行之后,一时发现,非世俗造作,须选精美者,作模样方能成就也。譬如春蚕食叶,大小老嫩,一概食尽;及其吐丝,变为一色,非复桑叶形样矣。 解曰:居士之所嫌,唯在选择二字,集主之开一宗,唯在取选择二字。取者与嫌者相反,不必望居士之随我也,唯祈居士舍弥陀所舍之行,取弥陀所取之行,而往生真实报土。 《大经》曰:「二百一十亿诸佛刹土,天人之善恶,国土之粗妙。」《大阿弥陀经》曰:「二百一十亿诸佛国土中,诸天人民之善恶,国土之好丑。」粗妙之与好丑意同。 既有善恶,须舍其恶取其善;既有粗妙,须舍其粗取其妙。故《大阿弥陀经》曰「选择心中所愿」,《大经》曰「起发无上殊胜之愿」。五劫思惟,在舍其粗恶而取其善妙。永劫修行之后,其精妙之物,集而成弥陀净土,是弥陀净土之所以超出于诸佛净土也。《观经》之「光台现国」,韦提但取弥陀净土者,出于弥陀选择之使然也。 春蚕吐丝之譬,亦不外于风流人之假想也。《大经》曰:「其心寂静,志无所着」。菩萨以无著之心,作无选择之选择,岂有物可拟乎?《大经》曰:「所修佛国,恢廓广大,超胜独妙,建立常然,无衰无变。」八功德水,七宝树林,岂一色蚕丝之可拟者耶? 第九章 居士曰:般若为诸佛母,般若现时,命根意根俱不相应,即证无生忍,不但不起净秽二见,即佛见法见亦不起也。 解曰:集主之言般若者,信第一义也,是因行而非般若现时也,六度中般若波罗密是也。初地菩萨以无漏智照真如,尚属因行;等觉果满,始证真如全体。集主今举因行,居士为果,误矣! 第十章 居士曰:菩提心为因果交彻之心,诸佛极果,名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此集并菩提心亦舍之,不知以何为佛也。 解曰:此集菩提心者因行也,非佛果也,居士以发菩提心为佛果耶?误矣! 集主之所废,系圣道自力之菩提,而非净土他力之大菩提心也。明慧《摧邪轮》骂集主为恶魔者,据不知圣净二门菩提心有差别也,如前已辩。 第十一章 居士曰:以选择取舍之心,测度弥陀因地,弥陀因地果如是乎? 解曰:摄取之与选择,眼目之异。选其粗恶,取其善妙,取舍之义,赫如杲日,非盲者必现之。弥陀以无著之心,建超世无上大愿。《大阿弥陀经》曰:「诸佛中之王也,光明中之极尊也。」以此选择之本愿,感最尊第一之净土。居士之抹杀此「选择」文字者,使弥陀如来不能成就此无上、无等、无比、无伦之净土也,噫!悲哉! 第十二章 居士曰:念者,心念也;称者,口称也。今云声即是念,念即是声,误矣!《观经》之文,明明可考。《经》云:「彼人苦逼,不遑念佛。善友告言:汝若不能念彼佛者,应称无量寿佛。」可见念与称有别也。下文具足十念之念字,是称名之时,一心专精,无他念间杂,惟有称名之念,十念相续,即得往生矣。此人苦极心猛,命根断时,前后不接,金莲明耀,忽然在前,心力佛力,皆不思议也。 解曰:念有心念口称之异,古师以十念为心念,善导楷定之为口称,「下至十声」之文明矣。下下品「不能念彼佛」者之念,心念也;「应称无量寿佛」,口称也;「具足十念」之念,亦口称也。 以圣道观之,观念胜矣;以净土观之,口称胜矣。弥陀本愿不以观念为因,以口称为因;故虽有千金不可入禁门,一片之券可以入禁门。此券也者,万乘之所敕;十声之念佛,法王之所誓。居士其体之。 第十三章 居士曰:此段所论「一向」之言,甚违经意。经中所说菩提心及诸功德,皆是念佛行门。良以一切法入一法,一法摄一切法,方见纯杂无碍之妙用,即得名为一向专念也;岂必口诵佛名,声声不断,而始谓一向耶?若如此中所说,为废诸行归于念佛而说者,即经中有自语相违之过。何以故?经文明明一联说下,绝无废归之意也。且着衣吃饭,亦是杂行,便利睡眠亦是杂行,必须不食不睡,一口气念到死,方合此集引证一向之言也。佛经何等深妙,而以浅见测之,岂不贻误后人哉! 解曰:居士以圣道之见见净土门,故作此妄破盲难也。圣道门中,华、天以上皆观圆融无碍之理也,净土门不用之。善导曰「指方立相」,西方十万亿土有净土,有阿弥陀佛,以本愿名号,摄化十方众生;十方众生,闻其名号,信心欢喜,上尽一形,下至十声一声,以得往生焉,而后证圆融无碍之理。若一混圣净,作一即一切之观,愿生净土,此土亦不证,他土亦不生,至乎进退维谷矣! 集主就「一向」之言,设废立、助正、傍正之义,而取废立为正,是据善导也。善导以「专为百生」,以「杂为千中无一」。居士以集主为违教,是以善导为违经也。 居士以着衣吃饭便利睡眠为杂行,如小儿之谵语;岂读书知字者,可为此谵语乎?善导设解行二门:解门则不妨大、小、显、密、正法、外道,一切学之也;行门必据「有缘之行」也。余辈愿生净土,必据「本愿之行」,念佛是也。顺佛愿故,百即百生;诸行不顺本愿故,千中无一。 以是观之,解门许六度、十度、内外一切学之也;若以此学回向净土而拟往生之因行,则得名杂行也,不拟则不得杂行之名也。我辈旦夕讲华、天、密、禅,不是杂行也,是属解门也;华、天、密、禅之学,犹不名杂行,何况着衣吃饭哉? 圣道之机愿生净土者,以其日别善行回向之净土者有矣,谁人以着衣吃饭便利睡眠有回向之者哉?佛者之口气,须禁此不祥之语矣! 「一向」之释,集主之所发明,如天台于十如立三转读相,玄忠立「他力回向」之义也。以此空前绝后之妙解,为违经意,佛祖神明其谓是何? 第十四章 居士曰:五逆以下三行解说,若约忏罪猛钝,修证浅深,可以九品互通。此中说解第一义,发菩提心,通上下者,除非中途退堕,作诸恶业,临终回心,如经文下品中说。如此三行,未免令初心人无所适从,所谓矫乱论议也。 解曰:居士已许修证浅深矣,解第一义,发菩提心,岂无浅深差别乎?居士以般若为般若现时,以菩提心为佛果故,嫌恶其通九品也,矫乱论议却在居士之上矣! 第十五章 居士曰:善导此颂,重日夜精持,一心无间。下文得无生忍,入三贤位,皆是证圣道也。 解曰:「极乐无为涅盘界」者:随顺法性,不乖法本,第一义谛,妙境界相故,言「无为涅盘界」。「随缘杂善恐难生」者:杂行少善根也,少福德也,不可往生焉。「故使如来选要法」者:五劫思惟,选择念佛一行为往生因,是多善根也,多福德也;顺此愿故,得往生焉。 本宗以隐显二义见《小经》,前「极乐无为涅盘界」者是隐义也,真实报土无品位阶级,举往生人皆证大涅盘,与弥陀同矣。「证得不退入三贤」者是显义也,净土中化土有品位阶级故,往生得三贤之阶次也。 本宗以信心欢喜之一念为无生忍,善导曰:「因兹喜故,即得无生之忍。亦名喜忍,亦名悟忍,亦名信忍。」无生者佛果也,信喜之一念,信忍必得无生之生故,名无生之忍。 善导曰:「是十信中忍,非解行已上忍也。」「十信」之忍者,凡夫之信也,非十住、十向、十地之忍也,十住以上一分证真如也。 第十六章 居士曰:「局」字大错。盖佛法虽无量门,而修习者必从一门深入,方得遍通一切佛法。譬如一室四面开门,欲入室者,必从一门。若拟从东入,又欲从西,或兼南北,则终无入室之时矣! 解曰:第十八愿之生因,唯取念佛;《观经》之付嘱,唯取念佛;《小经》之证诚,唯取念佛。「局」字何错之有? 一室四门之譬可也,法相、三论、华严、天台,各从其所信之一门,而得入涅盘之真理;已入真理,则无复一门四门之差别也。释迦如也,弥勒如也,一如无二如也,居士已知之;何故嫌从念佛一门入涅盘之妙境耶? 第十七章 居士曰:菩提心即正觉心也,成正觉方名佛。今重念佛而轻菩提心,大违教义。 解曰:菩提心之事,如前已辩。 第十八章 居士曰:又念佛有多门:念佛名号、念佛相好、念佛光明、念佛本愿、念佛神力、念佛功德、念佛智能、念佛实相。 解曰:念佛多门得矣,今以善导观第十八愿之十念,则非心念也,非观念也;十声之「称名」也。非唯《观经》付嘱持名,《小经》亦然。善导曰:「世尊说法时将了,殷懃付嘱弥陀名」,是顺佛愿故。 十念之念,口念也。善导曰:「望佛本愿,意在众生,一向专称弥陀佛名。」《止观辅行》二之一曰「念法华文字」,《六祖坛经》曰:「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犹如说食不饱。」《酉阳杂俎》七曰:「荆州法性寺僧恭惟,三十余年念《金刚经》,日五十返。」以念为称,不遑一一。北京儿童念《大学》,念《中庸》,念《论语》,念《孟子》,皆以读为念也。以十声释十念,何疑之有? 弥陀因位,五劫思惟,选取易行之至极,以念佛为入报之因,岂非无盖大悲哉? 善导曰:「见有修行起瞋毒,方便破坏竞生怨,如此生盲阐提辈,毁灭顿教永沉沦。」悲哉! 第十九章 居士曰:随念一门,即摄一切门,方入十玄法界。若存取舍之见,全是凡夫意想,与佛界悬远矣! 解曰:华严之宗贤首,立「十玄缘起」,则天不解之,贤首指金狮子喻之:一即一切,「狮子」也;一切即一,「金」也。举一全收,一多无碍。是非凡夫之可证也,本宗以之为果地融通矣,念佛而往生,而后证此十玄之妙。 本宗以名号为万德之所归:天台之十界三千,华严之六相十玄,摄之名号中,无复遗余,是谓一即一切。我辈凡夫,非知此一即一切之理而往生也,单以称名感光明之摄取耳。 《大经》曰「其心寂静志无所着」,又曰「设我得佛」,又曰「若不生者」。法藏菩萨已无我执,又无生执。我者无我之我也,生者无生之生也;是约佛边言之也。 若约众生,则唯信阿弥陀佛救我也,唯信去秽土而生净土也。此我之与生,不妨净土之往生也。《论注》下卷曰「言生者是得生者之情耳」。又曰:「如冰上燃火,火猛则冰解,冰解则火灭。彼下品人,虽不知法性无生,但以称佛名力,作往生意,愿生彼土。彼土是无生界,见生之火,自然而灭。」「冰」者众生贪瞋烦恼中也,「火」者能生清净愿往生心也,「冰解火灭」者,已往生净土,则烦恼之冰解,而愿生之火亦灭,得无生之证也。 第二十章 居士曰:此集专以持名为念佛,而观相等法均判在念佛之外,非经意也。 解曰:以持名为念佛,如前委辩。 第二十一章 居士曰:观经所说十六法门,无一不是念佛。此文所判,似专局乎持名也。 解曰:然矣。集主以念佛为持名,据善导,如前已辩。 善导曰:「今此观经,以观佛三昧为宗,亦以念佛三昧为宗;一心回愿往生净土为体。」 本宗解之,用隐显之义:观佛三昧为显宗,念佛三昧为隐宗也。《观经》十六观说定散二善,是为观佛为宗;流通之持名,是为念佛为宗。 以此隐义开会乎助正,则助正定散尽为念佛三昧之文也。 《观无量寿经》之名:约之显义,则弥陀净土之依正二报也;约之隐义,则观者信也,如《净土论》「观佛本愿力」之「观信」《无量寿经》四十八愿摄受我也。 一文两义:显则观佛为宗也,隐则念佛为宗也。「亦」字示其体,别观佛之外有念佛,故点亦字也。 古师有以念佛为观佛故,十六观尽摄于念佛中也,居士依之;本宗依善导,置念佛于定散之外也。 上来二十一章,为居士之来难,吐露我辈之赤心毕。 明治三十二年(一八九九)五月三十日起草,六月七日卒业。 净土决疑 阳驳阴资辩续貂 杨仁山 驳 释龙舟 辩 僧俗二众,佛有遗规。僧则守出家律仪,不干世务;俗则依在家道理,致君泽民,二者不相滥也。 按出家持律,缁衣所当然也。是以从上诸祖,在贵邦则昙鸾、道绰、善导、怀感诸师;在东方则源信、源空两祖,皆持律精严,威仪无缺,而皆无妨为往生之先达也。 但虽戒德共高,不挟以为往生之业因耳。 不识佛法开合之妙,见圣道净土,判然两途,不得不改变经意,以合于自宗也。 按 高见似乎以圣道为总,而欲开净土于其中者。抑圣净之判,昉于道绰矣,《安乐集》云:「依大乘圣教,良由不得二种胜法,以排生死,是以不出火宅。何者为二?一谓圣道,二谓往生净土。」是判然两途,非自圣道中开净土者也,我辈所祖述在焉。 又《安乐集》所引《大集经》及《大经》文,二门之意了然,非改变经意者也。 天亲《往生论》,于依正庄严之后,摄入一法句,明净土不外于圣道;昙鸾释之甚详。 按玄一曰:「真如一法之句,故言一法句,」一法句者,即真如也。则于依正庄严之后,摄入一法句者,以二十九种,摄之一真如也。与昙鸾上文所谓此净土,随顺法性,不乖法本,其义一也。然 高见欲以二门相摄拟之,吾甚惑焉! 真如即是圣道,既知同证真如,奈何唱言舍圣道耶? 按真如是所证之理,圣道是能证之因, 高见无乃一混能所乎? 悉达太子舍金轮王位,入山修道,为后人模样。我辈虽不能学,而心常羡之。今知贵宗如是存心,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按脱俗入道,美则美矣,我辈奚不羡之;但时衰机劣,神山瑶宫,奈可望而不可就何! 四十八愿,普摄诸行,何云不取耶? 按栖师所谓弥陀本愿者,即正指第十八愿也,语稍泛尔。高见以为兼四十又八,故有此疑。 本宗所见,四十八愿中有真实有方便,第十八愿为真实,如第十九则假也。其义栖师于下辩之,对看则可。 不学下三十五字,恰合我意。 按善导曰:「行者当知:若欲学解,从凡至圣,乃至佛果,一切无碍,皆得学也;若欲学行者,必藉有缘之法。」(散善义) 有缘之法者何也?曰「本愿念佛」也。故又曰:「诸佛所证,平等是一,若以愿行来收,非无因缘。然弥陀世尊,本发深重誓愿,以光明名号,摄化十方。」(礼赞)此本宗所以分学门行门也。 故我辈一切经,虽云学焉,非回向以为往生之业也。函丈辨泾渭则幸矣。 栖君非但不知圣道,亦复不知净土。大凡阐扬净土者,须知净土因何而成。既以《大经》为真实,岂不见法藏比丘白佛言「我发无上正觉之心」,非菩提心而何?发大愿后修行文中,自行六波罗蜜,教人令行。经文彰彰可考,证知弥陀净土皆因修行圣道而得成就。奈何定要舍圣道,判修行者为邪定聚,生于化土;不修行者为正定聚,生于报土?颠倒谬乱,莫此为甚。岂日日持诵经文,循行数墨,全不解义耶! 按 高见以法藏之发心修行为圣道,无不可者。然更求其本,则我辈下劣,不能修圣道至圣果。法藏之慧眼能知之,是故五劫思惟,永劫修行,能成超世之愿,而后以其所修之行,摄之念佛中,回施于众生。我辈当乘其愿、凭其力、生其土,而至圣果也。不要修自力之行依圣道之门也,此之曰舍,乃不要之义也。三聚之说,栖师于下文辩之。然 高见但谓以不修行者为正定聚,修行者为邪定聚,故有颠倒谬乱之疑。本宗之意则不然,信佛智,顺佛愿,而修他力之行者,为正定聚;不了佛智,不顺佛愿,而修自力之行者,为邪定聚。正之与邪,乃褒贬之辞耳。 既以俗见测佛经,自然以俗见测人情,无怪乎作此粗弊语也。 按文意简约,未详其要领;若以四法三愿之说为无据,则否!元照曰:「大觉世尊,一代之教,大小虽殊,不出教理行果。」此与我教行信证,其趣一也。但圣道则主理,故次教以理;净土则依事,故略理而开信。四法既定,教是能诠,余三则所诠,以所诠之三法,配之本愿,则不可无三愿之说也。非俗见也,于理于文,当然也。 从上诸师,开宗判教,必将所依之经,全体透彻,方能破立自由,纵横无碍。未有将本宗之经,任意掩抑,令前后文意,不相联属者。如贵宗以《无量寿经》为主,而此经中三辈往生之相,则判为自力,弃而不取,以致全经血脉不能贯通矣! 按此种疑点,起于宗意未透 高怀矣。盖本宗自他力之辨,重重相别。先以圣净论之:圣道是自力,净土是他力。三辈九品亦仗佛力而往生,固是他力也,然众生机类,本来不一,故佛之接引,不得胶柱守株。于是乎十八之后,别立十 九二十之两愿,接引不能直入十八之机也。谓之方便,乃虽仗佛力,犹带自力者。而经中三辈一段,正说其十九愿成就相,则不得不谓之自力焉,乃他力中自力也。是全经血脉,本愿次第,所当然也,何谓任意掩抑乎? 《观经》是佛说,何云不顺佛愿?尊善导而慢释迦,是何居心? 按《观经》是释迦佛说定散诸行,乃开第十九愿者;而所谓佛愿者,指第十八本愿也。十九既方便,定散诸行,不顺第十八愿意,故为邪耳。 若照此本判断,仅云大错,犹不足以尽之。 按本宗三聚之辨,与他家不同,乃教门之褒贬也。 嘉祥以小乘摄之邪( )。台家贬别之初地,为圆之初住。褒贬之辨,诸家自在焉,何得漫谓铸大错乎? 不顾佛经之本意,强作一解,以合于自宗,苦心思索而得之,此所以津津有味也。 按现在弥陀是报佛,极乐是报土,绰导二师既言之, 函丈必知之。然细论之,则能生之因不一,有诸行,有念佛,有纯他力者,有带自力者;因既不一,果亦自别。于是本宗,于报土中,更分真实报土、方便化土二种。化土则修诸行而愿生者生焉,报土则凭他力专念佛者生焉,是二土之辨也。故经中或说「咸同一类形无异状」,或示「九品之别」,若不分真假,则此等矛盾,如何会之?本宗此解,乃所以顾佛之本意也。 判他力信心者,驾九品之上,往生即成佛,《大经》内无此义,犹如空拳诳小儿。按净土真假之别,前节粗言之。《观经》既开十九愿,三辈亦说其成就相,则三辈与九品相同,但开合之异耳。而十九是方便,十八是真实,则十八之信心,必驾九品之上,理所当然也。《大经》云「升道无穷极」,又云「皆受自然虚无之身无极之体」。唐《经》云:「若当生者,皆悉究竟无上菩提。」此等诸文,明指无上菩提,何得言空拳乎? 释迦佛何故说此懈慢界,教人往生;此真可谓谤佛谤法矣! 按懈慢界者,诸行之机所生之土也,为不能直入真土者所成就也;与《法华》「化城」似矣。贬假褒真,诸宗皆然,言之谤法,则诬矣! 善导落笔时,不料后世人有此等执见也。 按〈玄义序题〉曰:「然娑婆化主,因其请故,即广开净土之要门。安乐能人,显彰别意之弘愿。其要门者,即此《观经》定散二门是也。言弘愿者,如《大经》说。」是与〈散善义〉结文,来龙过脉,首尾相应。废定散要门,立弘愿念佛之意显然,何必后人摸捉乎! 判诚至一念不生者,非是无想外道,何其见之浅也!且不知无想定与灭尽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外道生无想天,自谓证大涅盘,不知报尽决定堕落也。 按「一念不生」者,诚证真理,而一念妄想,永不生起也。无想外道,但以有漏定力,暂防心心所令不生起耳,其别霄壤。又无想定者,外道以出离想之作意所入也。 灭尽定者,圣者以止息想之作意所入也。学佛之徒,谁不知之。 此言成就我宗。宿善是自力所作,尊意只许生之自力,不许此前生之自力,诚不解其何义也。 按「宿善」则遇法之缘耳,未要论自他力也。本宗自他力之说,正于得生之因而言之。 盖缘宿善而遇善知识、闻本愿、得信心,而成往生之益。此信心者因他力而起,因他力而往生,非由自力而往生也。 经中实无此语,或贵国所传之本,与支那现行本不同欤? 按九品化土,《经》中实无此语,然细心玩味,则其义自存。《经》云「坐金莲华,坐已华合。」。 「坐莲华上,莲华即合。」 「莲华之中,经于六劫。」此等诸文,皆说莲华合相,是与《大经》胎生宫殿之说,其相何异?故二经相对则以九品比胎生,谁谓不然。而《大经》「化生、胎生」并说,则一是真土,一是化土,亦自然之势也。于是乎本宗报土中,分真假二土,以九品属报中之化焉。但经本则东流本,固与 大邦现行本无异。 四宏誓如锭子金,三心如叶子金。乃谆谆诲人曰:锭子金不可用,必须用叶子金。岂知锭子金与叶子金,体本无二,用亦无二也。 按 高见以四宏誓与三心为一,故有斯譬。四弘誓是自力,三心是从他力而起,体元不同,喻况恐不合也。菩提心废立,幸于《念佛圆通》辨知之。 第十八愿既为真实,佛又何故要说第十九愿之方便,令人舍易而行难,既往生而更须转进,方入十八之真实也?若方便易而真实难,佛则令人从易进难;岂有从难进易,以为方便乎?总之,以立异为高,不立异不足以动人也。 按 高见欲以难易判方便真实,无乃拘于一乎?方便者入真之楷梯也,故真实方便,其次不一。 如来成道,为普贤文殊等,先说《华严》本经,后为聋哑者,遂说余经,乃真实方便次第也。 《法华》以前,先说三乘,调熟根机,后演一乘妙法,乃方便真实次第也。今阿弥陀佛本愿,第十八愿真实为先,第十九愿方便为后,是为难直入真实者,别开方便门也,何舍易行难者乎? 且 高见所谓难易,专就修行言之,然《大经》云「易往而无人」,又云:「若闻斯经,信乐受持,难中之难。」《小经》云:「为诸众生,说是一切世间难信之法。」 抑!易往而无人者何?乃以是法难信也,于是乎弥陀不可不开十九于十八之后焉,释迦不可不说《观经》于《大本》之后,即真实方便之次弟也。 夫圣道净土二门相对,则圣道难行而易信也,净土易行而难信也。十八十九相对,则十九易信也,十八难信也,贤首曰:「既超三乘,恐难信受,故举三乘,对比决之。」弥陀于十八之后,别开十九愿,庶几焉哉! 尊目力彻纸背,所以能作反语;拙目不彻纸背,故祗作正语。古人云:「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彼此各坐一边病,若二边不着则无病。 按《观经》〈正宗〉分,并说观佛念佛,而〈流通〉分则曰:「汝好持是语,持是语者,即是持无量寿佛名。」苟使释尊其意在念观并存,则不可不更付观佛焉;而其语如此,佛意非既废诸行而立念佛者而何? 故善导释之曰:「上来虽说定散两门之益,意在众生,一向专称弥陀佛名。」经释炳焉,谓离经谈义,则诬矣! 此是不满善导之处,证知法然并非全宗善导,乃取善导之片言而文饰之耳。 按善导废观佛取念佛之意,跃然于〈散善义〉「付嘱」之释矣,其科曰:「已下正明付嘱弥陀名号,流通遐代。」其释曰「上来虽说云云」,一正一反,本意跃然,法然所祖述,盖在于此。孰谓片言不可折狱乎? 小弥陀经专主持名,唐以前已盛行矣。 按《大经》「十念」,净影、嘉祥,皆以观念释之;善导以「十声」释之;栖师唯言之耳,非直指《小经》者也。 经中以诸行资助往生,断无障往生之理。 按以诸行资助往生,在化土则为然,至真土则不然。《经》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石经》云:「专持名号,以称名故,诸罪消灭,即是多善根福德因缘。」善导曰:「极乐无为涅盘界,随缘杂善恐难生。」由是观之,诸行不足资往生也,栖师所言是耳,幸审思焉。 善导所说,别解别行,退失往生之业者,喻之群贼。若以菩提心及诸功德,喻之群贼,则本疏中自语相违矣。 《选择集》释善导此语曰:「此中言一切别解别行异学异见者,是指圣道门解行学见也,其余净土门意。」栖师之说基于此,乃直指其体而为贼者,但以其不利往生,贬而言之耳。 佛说接引往生,皆是显他力之教,三辈九品,皆仗佛力而得往生。若全仗自力,必至圆初住,别初地,始能十方世界,随意往生。故知净土三经,劝进往生,全仗他力,而仍以自力为阶降之差。我佛慈悲,所以诲人者,至为圆妙。若以三辈九品,为自力往生,则失经意矣。 按本宗自他力之辨有两重,若圣道净土相对,则圣道全是自力,净土全是他力,三辈九品亦仗佛力而往生焉,殆如 高见矣。然细判之,则净土他力中,复有带自力者,三辈九品之往生是也;有纯他力者,真土之往生是也。详于此,则必无失经意之疑焉。 净土决疑 念佛圆通续貂 杨仁山 驳 释龙舟 辩 势至念佛,都摄六根;源空专主口念,意根且不摄,遑及眼耳鼻身乎?以圆通目之,恐不称也。 按空师念佛,固主口念,然口念亦非不由心意而起者。 故〈二行章〉(选择集,以下日某章者,皆选择集)引善导《疏》曰:「众生起行,口常称佛,佛即闻之;身常礼敬佛,佛即见之;心常念佛,佛即知之。众生忆念佛者,佛亦忆念众生,彼此三业,不相舍离,故名亲缘。」 《楞严》云:「若众生心,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 此云「忆佛」者,意根所动也;云「念佛」者,舌根所现也。而舌根念佛,能摄六根,此之谓圆通焉。则栖师辩空师之书,题以圆通,何妨? 阅至此处,乃恍然曰:「我过矣!我过矣!」彼直欲驾佛经而上之,立义在三藏教典以外;而我方以遵崇佛语相期,岂不令人嗤笑哉! 按空师祖述三经一论,既见于其首〈教相章〉,何敢于三藏教典以外立其义乎?但其微旨未达 高怀,故有此言,再思则幸。 梦吞剃刀,即是割断圣道之兆也。 按栖师此传太略,故意或不通。具传云:「父母患无子,祈佛神者久矣。一夜母秦氏梦吞剃刀,而如有妊者。乃告之父,父曰:所妊必男子,长而出家,为一朝之戒师;出家之后,朝野归仰。」果如其言, 高仓 鸟羽二帝, 上西 修明二后以下,礼师受圆戒。 猛利念佛,亦恐涉于自力。 按信之与行,由佛力而起,谓之他力;从凡心而生,谓之自力。 故六万称名,回以为往生之业,则自力也;明信佛智,而后称之则他力也。 自力他力,但就其所以起而言之。空师固是明信佛智之人,何有涉于自力之嫌哉! 今而后方知释迦教外,别有势至之教流传人间,深自愧其见闻之不广也。 按 高见以空师为违经,故有斯说。幸了微旨,则必无斯言,亦不敢辩。 余案下二十余字,恐其涉于杂修杂行,所以作此出脱之言。而称名念佛,仍不免自力也。 按空师自记《三昧发得记》一篇,犹存于《汉语灯录》中(汉语灯录一书,空师汉文法汇也),中曰:「建久九年正月朔,予赴法桥教庆之请。归庵之后,七日依例别时念佛,初日光明少现,七日复琉璃地现。顾我平生课念佛六万遍,不退勤修,由此,今此等相现欤。」栖师语本于此,乃示空师之德业耳,何为杂行杂修,作逃避之地耶? 抑杂行者:以非净土之诸行,回为往生之业者也;杂修者:混修助正二业,以为往生之因也。 苟信佛智,顺佛愿,知佛恩之后,则读诵固所当务也, 观察亦所当修也,礼拜、称名、赞叹、供养,皆所当行也,于是乎善导有五正行之说焉。 但明信与不了,顺与不顺,知恩与不知恩,此自他力之辨也。 高见着于此,则定意将迎刃矣。 假令有佛现于空中,放光说法,倘不与修多罗合,亦不足信也。 按鄙见亦如此。若空师之见,实阐金口之微,则从之不亦可乎。 将来亲见势至,当问此事。若真势至化身,仍须切实辩论过于此番之言百千万倍,请弥陀释迦并十方诸佛证明。 按祖师曰:「弥陀本愿诚在,则释迦说教,不可虚言;佛说苟真,则善导之释,不可虚言;善导之释既真,则法然之言何虚乎?」其然,弥陀、释迦、势至,必证空师之说无疑。虽然,此种事余辈不好辩缁朱也。 佛还念,及专念想佛等语,可见善导以念字通于心口。贵宗判定属口称,亦不合善导意也。 按此等念字,固属意业;但本愿之十念,古师以观心解之,善导独以十声释之,易行之微始显,本宗主张在焉。 称名本在念佛之内,若执定念佛必局于称名,则于经意不贯。 按四种念佛,近出圭峰《行愿疏》中,弟亦知之。然独以称名一行,选为往生之正业者,我弥陀五劫所思惟也,善导楷定在焉。 此段愿文,须查考梵本,若原文仍属意业,即不得从善导改作口业。译师尤慎重,不许任意窜改也。 按竺土法运不振者久矣,大乘经典,多付龙宫,所存只小乘之一部耳,痛哭何已。近载三五贝叶,虽出于壁中,大率与华译诸本,不合符节,未足信凭也。幸我两邦,五千卷犹存,吾辈欲窥先佛微意,舍此焉由?鄙见如此, 高怀果何如? 导师十念,就称名言之,但释之耳,何改之乎! 若口称与心意无涉,则口称佛名,心念五欲,心口两歧,尚得入弥陀愿海乎?偏邪之见,至于此极,何足与辨。 按愿曰:「至心、信乐、欲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是此三心与十念,二而一。有心而行生,犹水与波。本宗何谓口称与心意无相涉乎?十念与三心对,故善导以称释之,曰十声。然非口称实离心意而独存也,念字心口相涉,声字重在口业上,是故单言十声,则有口称离心意而独存之嫌,故以十念译之,是必译者所三致意也。 既言十念,后人解以为观想观像之念,则失易行之所以为易,背弥陀五劫思惟之本意,未可知也。故以声释之,亦善导之所致意也。二者相得,愿意愈昭。本宗之见如此,幸谅焉。 善导实无废菩提心之语,真宗强指其废菩提心,借疏末一句用之费,尽无限心力,亦可哀也。 按废菩提心,疏中实无其语,然何无其义乎?〈散善义〉末节,明废定散两门,立念佛一行。其定善者乃十三观也,散善者三福九品也,而发菩提心在其行福中,则菩提心非所废而何乎? 高眼唯见定散之文在前而繁,废立之说在后而约也,遂有斯说。幸于全疏行文之斡旋,再注其眼焉。 谓《观经》之定义,《大经》之三辈,不顺佛愿,是谤释迦。谓弥陀因位,舍菩提心,是谤弥陀。吾不知栖君是何等人也。 按〈玄义序题〉云:「娑婆化主,因其请故,即广开净土之要门;安乐能人,显彰别意之弘愿。其要门者即此《观经》定散二门是也。中略言弘愿者,如《大经》说。」据此则释迦于《观经》正所说者,定散二门也;弘愿者,弥陀第十八本愿也。 谓「定散不顺佛愿」者,《观经》之定散,与弥陀第十八本愿不相应也。释迦与弥陀自别,何谤释迦哉? 又「弥陀因位舍之」云者,我等下劣难发大心至大果。弥陀久远,照而能知之,故大悲外己,发愿修行,令我等不发大菩提心,不修圣道之行;唯顺佛愿,发信心,而得生彼土,至大菩提,此之谓舍。 栖师语太简,故有谤弥陀之疑,幸谅焉。 此是善导所说,何得判其废菩提心? 按善导此文,正释《观经》三福中行福,而示菩提心相者。栖师为示菩提心之难而引之,勿执以谓善导不废菩提心焉;若以疏末一节反照,则明是所废中之物也。 凡夫定是凡夫,摄归净土,如何化导?盖凡夫之本心,与诸佛无二无别,所以佛接引,即脱轮回之苦也。 按悉有佛性,孰有异辞?所谓菩提心,由自力而发之,唯难焉云耳,何云不可发乎?唯其难矣,故不可不由他力而发之,生彼土而至大菩提也。栖师曰「岂能发得乎」,语有与夺, 函文求其意而可。 此判大违经意,经文第十八愿,普摄群机也,如法华「一称南无佛,皆已成佛道」者是也。第十九愿,别摄上品机。今抑十九为化土,扬十八为直证大涅盘,一切经内,皆无此义。 按第十八愿,既曰「十方众生」,固摄群机。然其「十念」,以《观经》下品相照,则专念弥陀一佛者也,与《法华》泛尔归诸佛者自别。 第十九愿,为犹带自力之情,不能信第十八愿他力之义者说之;故令修诸功德,回以愿往生,不必上品机也。乃所以报土中更分化土,他力中别开自力也。 此义他经恐无之,乃弥陀别愿所以超诸佛也。本经云「我建超世愿」,《弥陀偈经》曰:「发愿踰诸佛,誓二十四章」即是也。 昙鸾之意,甚合经意。 按鸾师所谓菩提心,即横超他力之菩提心也,而非竖超自力圣道之菩提心也,此义栖师已辩矣。 高见若看做自力圣道之菩提心,则非鸾师意也,亦非经意也。 此中强辩,实无道理。 此中所引,甚合道理。 黑谷之意,皆与二师不合。 按菩提心,语则虽一,义则不一,故不可无废立也;高见浑然为一,故有强辩不合之难矣。抑三一诸宗,菩提心不一之义,空师于〈付属章〉辩之,再阅则可。 《阳驳阴资辩》第六纸,已申明此意,兹不重出。 以疏辅经,不以疏掩经,慎之!慎之! 按本宗固以疏辅经,何以疏掩经乎?《观经》本是指方立相之教,以事为归,与圣道诸经以理为归者,其揆不一。抑天台以《法华》视《观经》,以事入理,无乃以《法华》掩《观经》乎?唯善导则以净土视《观经》,故毫发无掩经意之累焉,乃所以楷定古今也。经意由善导而始显焉,何掩之云乎? 暗藏灭法之机。 按为废立之说者,不啻净教也,诸宗咸有焉。华严之五教,唯取圆教;天台之四教,先废三教;慈恩之三时,贬前二时,为不了义。设使空师废舍字,藏灭法之机,则天台、慈恩、贤首亦灭法之嚆矢也,恐无此理。 既不能行,又何言舍。 按既不能行,不舍何为? 此等语句,均是活机,策励后学之言也。 按《大集经》中素无斯文,绰师取五五百年之意,节而引之者也(蕅益小经要解亦然,文小异而意全同)。而其全文引在集第一大门〈教兴所由〉下,而其前云:「若教赴时机,易修易悟;若机教时乖,难修难入。是故《正法念经》云:行者一心求道时,当观察时方便,若不得时方便,是名为失不名利。何者?如钻湿木以求火,火不可得,非时故;若折干薪以觅水,水不可得,无智故。」此等诸文,前后相照,则绰公本意,在论机教应否也明矣,何策励之语乎。 高见唯在圣道,而不顾净土,故有斯说。更回顾一番,通看圣净,以领佛意则幸。 不顾经意之所在,只图动人之观听。欲出新奇,其途甚多,支那境内,且有数十种,而未已也。 按绰师岂不顾经意而出新奇者乎?抑二门兴废,已跃然于金口矣,《大经》〈流通〉告弥勒曰:「当来之世,经道灭尽,我以慈悲哀愍,特留此经,止住百岁。」 《安乐集》第六大门释之云:「末法万年,诸经悉灭,如来悲哀痛烧众生,特留此经,止住百年。」此释与第三大门引《大集经》处,前后相应。空师所谓「末法万年后,余行悉灭,特留念佛」之意,皎然如燃烛。乃绰师随经取舍而已,何与后世妖邪之见,可一视哉? 栖君实未尝知圣道净土同别之源,语语以此土入圣为圣道,他土得证为净土,所知尽于此矣。岂知圣道者,十方三世同行之道,娑婆极乐,均如是修证。佛说净土法门,是防退之法,仗弥陀愿力,往生西方,永无退缘,必至成佛道。是以专修净土,即得圆成圣道门,若唱舍圣道,即是舍净土,盖净土由弥陀修圣道而成也。如来善巧方便,或说自身,或说他身,或示己事,或示他事;而以世俗情见,固执不解,欲入佛界,不亦难哉! 按圣净二门之相关,《阳驳续貂》粗辩之,不复赘焉。 高见复以净土为防退之法,恐未免庐山之一面也。 道绰云:「问曰:菩提是一,修因亦应不二,何故在此修因向佛果,名为难行;往生净土,期大菩提,乃名易行道也?答曰:诸大乘经所辨,一切行法,皆有自力他力,自摄他摄。中略在此起心立行,愿生净土,此是自力;临命终时,阿弥陀如来,光台迎接,遂得往生,即为他力。」 (安乐集第三大门) 此文问以难易二行,答以自他二力,答问相配,则难行是自力,易行是他力也。而自力中有愿生净土之语,何也? 盖有人于此,苦于在此立行之难也,欲生彼土而成之。 又有人,专愿净土,欲托佛力而成大果。 前者虽愿净土,犹未免在圣道难行之范畴焉;后者乃真净土易行道也。 高见唯在前者,不及后者,故以防退为往生之要;以圣道为总,欲开净土于其中,恐未足论庐山之全也。 末节如来善巧,说自说他云云,在良医则当然,若病者谓皆是药也,吐下一齐服去,则无乃揠苗之类乎? 故吾侪或圣或净,各由有缘之一法耳。鸾师云:「如似置草引牛,恒系心槽枥,岂得纵放,全无所归!」鄙见如此,书以就正焉。 道绰于愿文内,加此六字,开后人放肆之门,不可不辨。岂有刻其书而不检其过耶?即如南岳《大乘止观》引《起信论》之语,添一恶字,莲池已举其错。敝处刻藕益书甚多,亦时时论其错处,不能为之回护也。 第十八愿末,明言唯除五逆、诽谤正法,道绰加六字于愿文之中,显违经意。遵经乎?遵道绰乎? 按云栖宗华严,故不满于南岳,未可知也。但其全书未东传,不能检之。 道绰既有「纵令」字,何开「放纵」之门乎?恶人往生,《观经》下品有明文,谁其疑之?但与第十八愿,唯除逆谤相违,是以古人通之甚劳矣。 鸾师《论注》以谤罪有无会之,善导〈散善义〉约未造已造通之,怀感《群疑论》、憬兴《大经赞》费;亦列多说。善导《法事赞》又曰:「谤法阐提,回心皆往」,说得简约。 由是观之,逆谤之往生,释迦已开于王宫中矣。盖弥陀智愿海,唯佛与佛知之,而其言如彼,恶人往生何妨。 故据《观经》而回看《大经》,则虽加六字,何不可之有? 绰公非违经也,不有绰公,则佛之悲怀,不显于末季也;遵绰公则所以遵经也。 心常念佛之语,与口常称佛,一耶?二耶? 按云心云口,云念云称,不可谓一;然口从心起,不可谓异;故曰「体一而相二,非一亦非异。」 此中微细分别,心粗气暴者,何足以知之。 按行者之称、礼、念,由佛力而起,故佛能见、闻、知之;则亲疏之翻对,其理易见。而 高见非之,无乃为无差之见解为掩乎? 以三心十念之因,为差别门,正属众生边事。下文水月喻,恰成就我宗。如因众生而佛有亲疏,则佛应无边众生之机,应有无边亲疏之别。有心则不普,无心则不差,请细思之。《观经》云:「光明?照十方世界,念佛众生摄取不舍。」又云:「以无缘慈,摄诸众生。」此两句须善融会,若执定一边,则互相违矣。 水清则月明,水浊则月暗。明暗在水不在月,是以亲疏属众生边事。 按诸佛有权实二智,或谓之根本智、后得智。 根本实智,照法性之理,诸佛平等,无有亲疏。 后得权智,则照俗谛之事,随缘差别,岂无亲疏乎? 众生之机无边,佛之应同亦无边,故或服璎珞细软之衣,或现丈六弊垢之身。善导曰:「诸佛所证,平等是一;若以愿行来收,非无因缘。」栖师之辩基于此,乃就后得智而言之。 然 高见但以亲疏属众生边事,谓佛无亲疏;佛无亲疏,则但实智足矣,不要权智也。 高见复割《观经》「摄取不舍」、「以无缘慈」两文,一为差别,一为平等。 抑平等者,实智所照也,实智照平等时,无生佛,无迷悟;既无生佛,亦无迷悟,拔苦与乐之想,由何而生?既云慈,为权智上事也明矣,但以「无缘」冠者,权智本从实智而垂也。 水月喻一分,不敢辩也。 前第三章引道绰释十方众生,以为下下之机,则道绰亦破法矣! 按愿文既言「十方」,五乘咸在,何局下下乎?但为示本愿之胜益言之,犹《法华》会二乘,而一乘之用益昭也。五乘已摄,何云至浅乎?〈赞叹念佛章〉,请参看焉。 诚如此言,则善导疏《观经》,数万字大可不必;即佛说三部经法,亦属虚设,单说第十八愿一条足矣。 按一目之网,不可得鸟;故弥陀于第十八之后,更起十九二十之两愿,以逗不能直入十八之机,乃两愿之所以为方便也。弥陀已然,释迦不得不然。于是乎《大经》之后,更说《观》、《小》二经;犹《华严》之后,说《阿舍》、《般若》诸部,遂归《法华》乎。诚如 高见,则三藏十二部,皆为故纸矣,何啻二经而已哉! 汉译吴译,皆用选择;魏译唐译,皆用摄取。因古之二译,字句未能妥恰,是以重复译之,俾成善本。若后译不能胜于前译,当时亦无庸此笔舌矣。细味二字,义理深长,请以梵文证之。 按青蓝冰水,后译必胜于前译,则窥《大经》者,必不可不由宋译也。然从上诸师,多从魏译者何也?盖梵音多含,彼此相烛,以钩佛意,亦所不可已也。龙舒会辑,虽未尽善,四译并取,亦可以证焉。然 高见一是新之从,不亦太拘乎? 弥陀所舍者,无明烦恼也,我亦舍之;弥陀所取者,菩提涅盘也,我亦取之;弥陀以三辈九品,摄受众生,我亦愿往生焉。 按设从 高见,则四宏誓足矣,法藏何要发四十又八愿乎?饶王何必现二百一十亿乎? 高见论总愿,而略别愿,予甚惑焉! 法藏比丘见果知因,思惟修行,因圆果满,自然显现净土国土。岂以精妙之物,集而成土,如世俗造作之相耶? 按法藏比丘,五劫思惟,永劫修行,自然显现彼妙土,固非世俗造作之相焉,谁有异辞。然其所谓「思惟」者,实睹见二百一十亿诸佛刹土,人天之善恶,国土之粗妙矣,非思所以成之则何为?既云善云妙,云恶云麤,选择之义自在,不待照古译也。栖师文中「精妙之物」云云,物字稍粗,故 高明有此疑,然泛尔之言,略其言求其意而可。 春蚕喻以为不确,复以作文喻之。譬如聪慧之士,读尽古今书籍,欲作一篇大文章,必由自己胸中流出,绝不踏袭陈言,方成妙文。若一一采自他书,纵将一切佳句采尽,祗成一片碎锦,岂得称为妙文?弥陀净土,亦复如是。 按昌黎云:「沈浸醲郁,含英咀华」,是文家之秘诀也。沈浸醲郁,所谓睹见也;含英咀华,所谓摄取也。而云英云华,去粗就精,乃选择在中。既读万卷书,节作一篇文字,不去粗而何妙?弥陀净土,亦复如是。 以六度中般若波罗密为浅,是全不知般若,亦并不知波罗密。非般若现前不名六度,以其不到彼岸也。支那禅宗古德,专学般若,其造诣之深,岂门外汉所能知耶? 按天台曰:「六波罗密,即是菩萨正行之本。」《法华》云:为求菩萨道者,说六波罗密。」菩萨是因分之名,则六波罗蜜之为因行明矣。其言到彼岸者,可由以到彼岸云耳,乃因中说果也。 台邦古德学般若,未到佛地,亦因地耳,益足证其为因行矣。然 高见单属果分,不亦偏乎? 无因如何得果,以菩提心之正因,方能契无上妙果。句义且不能通,何能论佛法。 按 高见尝以菩提心,为因果交彻之心,无句义未完乎?菩提是果,心是因,因地是心,上求菩提之果,故名菩提心。菩提之心,依主释也;又有菩提之心,一分有财释也。则菩提心者,于因位名之明矣。而菩提心中,有圣道自力之心,有净土他力之心,栖师已言之。圣道自力之菩提心,虽曰废之;净土他力之菩提心犹立。由此心生彼土,而到大菩提,亦因果之理也,何不通之有? 何不曰具足十称,而曰十念耶?盖猛利称名之时,心亦随之,以口摄心也;必欲扫除心念,是障往生之路矣。 按本宗非欲扫除心念,只欲示选择易行之本意耳,故以称释之。念称相关之义,前节及之,不再赘焉。 宗门参禅者每云:除吃饭便利是杂用心,律中在着衣吃饭睡眠上制戒数十条。何谓佛者不应说,岂不闻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乎? 按〈二行章〉云:「依善导和尚,往生行虽多,大分为二:一正行,二杂行。」二行之目,就往生因行分之;而其废立望第十八本愿言之。 然则杂行者非指着衣吃饭等杂作也,与律文等,其趣自别。 又粗言细语,归第一义者,《涅盘经》中语,盖为人悉檀也,恐与今不相关。 发菩提心,解第一义,亦通下下之语,拙评已说明;除非中途退堕,方落下下,以其退菩提心,失第一义也。十恶五逆,亦通上上者,除非作实相忏,彻证罪性本空,方能超升上上也。故此互通之义,皆须转机,转则失上而趣下,失下而趣上;若不失仍不互,当以经文为正也。台教后人说横说竖,说逆说顺,祗逞铺排之富丽,往往语中有病,而不自知耳。 按集主「九品相通」之义,于行法谈之,非独就转机论之,乃九品之机,各修九品之行,故八十又一之数生焉。 高见单看经文一往之配属,而不见刻实之别,故有斯说。若更用此意,再阅集文,则必有了然于心目者。 不祥之语,莫大于违经意。 按坠绪之茫茫,独搜而远绍。此善导、源空诸师所苦心也,未审高明缘何发斯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