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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六、娑婆的尽头 (四)告别燕大 |
 
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六、娑婆的尽头 (四)告别燕大 候机大厅里,昆明开往北京的班机已经开始排队登机了,我坐在一边等着大家都上去再登机。正式的田野工作之前,导师安排大家到各自的研究点把情况再落实一下。我又回到了克木山寨,都比完已经舍戒回家,娶了老婆,山寨的环境愈发令人担忧,我的心头笼罩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无奈,不知道自己的研究对这忙乱的世界能有些什么帮助。
其他旅客都已经检完票了,我也起身准备登机,想不到还有更淡定的。 一位旅客高举着票,拉着箱子小跑着过来,风衣在身后左右飘摆,是大钰兄!i 飞机上我找人换了位置,坐在大钰兄的旁边。 “你不是去山上给乐厚师治病吗?怎么这么两天就回来了?要不是时间来不及,我还打算去山上看看他呢。” 大钰边擦汗边说:“人走了。” “去哪里了。” “看他想去哪了?” 我听这话有点不对,“你不是说他?” “对,去世了,圆寂了,不在了。”大钰兄目视着前方,沉默下来。 飞机开始起飞了,这突然的消息伴随着起飞时的压力一起向我袭来,我有点喘不过气来。直到飞机平稳了,我才缓过来。 “怎么这么快?” “我也没有想到,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这几天都是在处理他的后事。你看看这个” 大钰兄拿出手机,里面是他写的一副挽联: “座下同参,万二千众君应在 莲池共往,一十八人汝先行” “我们短期出家这一伙人少了一个。”大钰兄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真没想到是他先走,我们当中,他身体是最健壮的啊。” “世人各争不急之务,人命过于山水,无常到来的时候,谁都不会事先想好的。” 大钰兄讲起了他这次上山的经历,乐厚师的病情恶化的这么快,谁都没有想到。而在生死关头,一个人对法是否抉择,和他心底真正的愿望,才会明白的显现出来。 “我还等着看他把山上的路修好呢。”我说。 “那等他转个身再来吧,法师说他有这个愿,会回来的。” 这么好的兄弟一下子走了,心中一时难以平复,下了飞机,我和大钰找了个地方一起坐坐,聊乐厚师的离去,也聊这些年大家的变化。直到天已经全黑下来,才一同走出航站楼。 我想看看时间,才发现手机一直没开,打开手机,是诗岚的短信,她让我回电话。 “怎么了?”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给你打了一下午,你怎么不接啊。”电话那头她有点急。 “我没开机,什么事啊。” “姐姐走了。” “什么?”总不可能一天听到两个这样的消息吧,我一下子呆住了。 “你回北京了吗?到我这边来一下吧。”她恳求我。 “你姐姐现在在哪儿?”见了面,我问诗岚。 “在湖南。” “为什么?” “大哥说要请一位大师给她看病,她大概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希望了,就跟着他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声音很大,近似咆哮。 诗岚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姐姐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你不知道,姐姐真的病得很重,从你离开后就更加恶化了。” “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声调压低了一些。 “她不想让你担心。这是她留给你的信。”诗岚拿出一封信。 拆开信封,是茗萱娟秀的笔迹。 “海尘,我想我就快要离开这个娑婆世界了。虽然每次我们见面,我的执着都把你气得够呛,但是从内心里,我已经渐渐感觉到佛愿的慈悲不舍,只是我自己还不敢放手罢了。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每时每刻的慈悲不舍,即使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都那么真切。 我这次被大表哥带走,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们之间产生矛盾。他的性格我们全家都没有办法,可能是我们宿世的业缘吧,我会在心底念佛的,你也要为我祈祷啊。 我不是发大心的菩萨,这个世间我不愿意再来了,太多事情我看不清也搞不懂,生病之后才发觉身体和感情都是那么沉重的负担。还是很感激,在我生命最后的一段时光有你陪伴,让我看到了希望。在此世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让我们相逢在极乐的家园吧。 诗岚那丫头好像喜欢上你了,你不要因为我而有压力,一切随缘吧。 保重,再相逢 萱儿” 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说不清那时是个什么心境,既有庆慰,又有感动,还有一些难过,虽然不会像世间人那样纠缠不舍,但这酸甜苦辣一时涌上心头,叫人如何承受啊。 陪诗岚坐了一会儿,我回到燕大的小屋里。 “师父,因为她家里的因缘,我还是有些担心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往生?”我给善觉师发了短信。 很快他的回复发过来了: “在你的法界里,抉择她的往生。” 这句话给了我极大的震撼,虽然我当时并不完全理解这背后的智慧和见地,但是足以令我对往生的理解更加深刻,甚至改变了我的世界观,那是我后来才慢慢发觉的。 新修的首都博物馆干净而空旷。我和伊宁看累了展览,坐在展厅外面的长椅上休息。 “你最近好像情绪有点低落,沉默了许多。”伊宁对我说。 “也没有吧,刚刚有两个朋友过世了,有一点失落。” “你对死亡怎么看呢?” “孔老夫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但其实反过来说更靠谱一些,‘未知死,焉知生?’如果对一段旅程的终点茫然无知,那这旅程本身就必然会有一种难以调和的无序状态。” “西哲所说的‘死亡是唯一的哲学问题’?” “没错儿,或者可以说,人生的终点是一切反思的起点吧。” 我看着博物馆的玻璃顶棚,午后的阳光被折射成星形的光芒投射下来,照在我们面前的空地上,好像高大的剧场顶上投下来的一束追光。人生的戏剧如此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某一刻,谁会离去,谁会出场。 “都是什么人呢?”她问我。 “一个是一同短期出家的兄弟,一个是和我有缘的一位姐姐。”我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一幕幕往事,如果知道自己会这么快离去,他们对一些事的看法会有很大不同吧。 “嗯,一般人对死亡总是恐惧的。真正有信仰的人要好一些。” “人们很少去思维,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的不确定性。既能意识到这一点,又能够坦然面对,那就是真正有信仰的人。” 我们接着去佛教的展厅参观。明代永乐、宣德的造像细腻生动,富贵至极,令现代人只能徒生慨叹。 “你的论文我看过了,好像也没说什么。”我对她说。 “能说出点什么,我不就成了大师了。”她倒不生气。 “你似乎想突破功能主义的窠臼,但是找不到新的路数?” “有点吧。我总觉得把一个信仰说得跟一个统治机器似的,有点不太靠谱儿。信佛是能给人安慰,是能让社会安定,可是那些绣像写经的人可不这么想。”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如果没有对方法论的反思,说什么都有点隔靴搔痒。 “对了,你田野的题目定了吗?”她问我。 “看样子还是得做亲属制度吧,谁让老板是研究这个的。我都有点不想干了。” “太乏味了?” “那到不是,你真正到那些山乡去看看,那些人亲身经历着几千年未有的变局,很多东西都在迅速的瓦解之中,那种文化受到的剧烈冲击和价值观的迷茫每天都在刺激着你的神经。你总不能对这些视而不见,去研究没几年就会变成历史的东西吧。”走出展厅,我吐了口气,“而且,这个问题上,我和那些美国佬的看法差不多,亲属制度本身可能不是一个经得起检验的命题,至少不是一个用传统的研究方法可以处理的命题。” 从博物馆出来,时间还早,我索性陪伊宁去社科院取东西,然后再回燕大。
站在地铁车厢里,人们上上下下,仿佛所有人的表情都已经凝固,过了两站,大家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心里忽然又出现了几年前在美国时的那种挣扎,好像周围充满让人窒息的尘埃,想要挣脱,却不知从哪里开始。伊宁坐在那里翻着今晚课上要讨论的那本人类学的书。 两位中年乞丐从车厢的一头走过来,打破了沉默。前面的女子拿着个布袋,手里攥着几张一元和五角的纸币,提示大家施舍的额度;后面的男子大概是盲人,靠前面的女子引领前进,用破旧的麦克唱着老歌儿。 我拿出一元钱放入布袋,那个女子对我说了声谢谢。伊宁刚发现想掏钱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过去了。 “患难夫妻。”伊宁低下头接着看书。 “他们不是夫妻,是搭档。”我回答她,“我见过他们分别和不同的人搭档。” “那你为什么还给他们钱?” “出于对乞丐这种职业的尊重。经过黑社会剥削和被收容管理的风险损失,他们得到的相当有限。”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助长那些黑社会吗?” “这是政府应该考虑的问题,政府应该营造一个宽松和谐的乞讨环境。” “天!”伊宁干脆合上了那本书,抬起头看着我:“你的观点总是出乎我意料。” “一个连乞丐都不能生存的城市,会沉寂的可怕。” “看来你是反现代性反到底了。”伊宁朝我笑了笑。 “乞讨提供了一种陌生人之间交流的微妙空间,”我想起拉萨的餐馆里,就餐的藏族老妈妈抱起那弹弦子的小乞丐,喂他吃排骨的场景,令人久久难忘。“贪婪和欺骗会随时把主题异化,那就糟糕了,人和人之间戒备森严。” “贪婪和欺骗是难以避免的吧。”伊宁说。 “也不是那么绝对,和文化传统、和现代性都有关。”我接着说,“总体上,乞丐还算是个比较诚实的职业,他直接的朝你要钱,而且给多少看你意愿。能做到这两点的行业几乎没有了。” 晚上的课就是对伊宁看的那本人类学著作的讨论,今天轮到雪晴做主题报告。她的发言八面玲珑,既对书的内容进行了全面的介绍,又梳理了一些理论的来龙去脉,在恰当的位置引入了一些问题,最后加点后现代的反思。如果我是老师也得给她高分。不过,这不是真正的学术,这是政治。只有搅和,没有反思,或许哈贝马斯之类的人会欣赏这样的发言吧,我可不感兴趣。 即使穿着这普通的衬衫,即使没有任何的化妆,雪晴依旧是光彩照人,她流转的目光常常停留在我的脸上,怨恨中有满不在乎的骄傲,而骄傲背后又是难忘的深情。那怨恨如利剑般袭来,似乎抵住了我的下颚,想让我动弹不得,只能求饶忏悔。我笑了,拨开这利刃,傻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吗?你怨恨什么? 这些情感的互动丝毫没有影响她发言的语速,机器人就是机器人,没办法,最后她微笑的总结,大家报以掌声。进入到讨论的环节。 这本书是一位在海外的中国学者写的,内容是对他在国内昔日的大学同窗们生活琐事的描述,这些人干啥的都有,经商,公务员,搞社会学,甚至还有高级妓女,但普遍无奈无聊,没事儿就凑到一起打打麻将。文笔不错,不过为了和一些时髦的理论挂上边,理论分析部分未免牵强,有点过度诠释了。 这么一部作品的讨论很容易就引发了大家对价值观迷失的感叹,人类学意义反而不那么令人关注了。主持讨论课的梁老师也没有阻止,让讨论自然的发展下去。有些小姑娘心中的浪漫和优越感被书中的内容所刺激和伤害,开始了对现在大学生人生观的反思。人在迷失的时候,需要方向,但是如果回到过去的错误方向,那连迷失的意义也失去了。在大家的讨论中,仿佛装模作样的成为一个高尚的学者才是对这些“堕落”的人的救赎。我越听越不是滋味,忍不住要说几句: “刚才大家说的这种价值观,在我看来不是对堕落的救赎,恰恰是堕落的原因。我们不是缺少高尚的价值观,而是那些价值观根本就不可操作,根本就是和人生经验不挨边儿的。当所学的理论和人生割裂的时候,无聊、无奈、甚至有点堕落反而是正常的,是人性没有完全丧失的表现,也比虚伪的装模作样要好一些。” 这话显然有点挑战性,伊宁在旁边小声对我说:“你呀,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接下来的讨论会变成了辩论会,除了一部分有些社会经验的研究生认同我的观点,大部分人感觉不太舒服。 一位女生举了燕大毕业生卖猪肉的例子,似乎想表达价值观的缺失带来的社会秩序的混乱。 “燕大毕业生为什么不能卖猪肉呢?我不理解。难道我们从一上学就进入了生产线,最后流到哪儿,成为哪个零件,都必须合乎‘规定’?”我摇摇头,“古时中国的大学者很多都在民间,偏僻乡村的教师可以是真正的大儒,卖烧饼的也可能是个禅师。和他们聊天,你才能发现学术的天真,发现有血有肉的思想。我不是要挑战现代的学术体系,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学者,至少要对自己学问背后的利益和权力关系保持一点警觉,至少要有面对真实生活的勇气,如果本来是各种利益和权力关系的棋子,还自我感觉良好,又拿这套东西去教育大众,那就太可悲了,这才是堕落的根源!” 伊宁笑着在桌子下向我竖起大拇指,“牛”,又小声对我说:“你每次说我不想挑战什么什么的时候,我怎么听怎么就是在挑战。”她笑得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 时间快到下课了,梁老师做了总结发言,把主题拉回到这本书的人类学价值上。雪晴对自己的发言又做了些补充说明,以致于更加完美,梁老师对她赞许的点点头。 下课了,雪晴走到我面前。 “刚才没有搅乱你的show吧?”每个人的报告在期末成绩中占很大比重,我本来想表达歉意,不过用词有点让人不舒服。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她一屁股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你一向都是破坏性大于建设性。” “不是这样吧。” “你说得这么好,怎么自己不去做大儒、做禅师。说不定我哪天买烧饼的时候碰到你,你就可以给我讲讲佛法了。” “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笑着看着她,“我可以给你优惠。” 回到小屋里,想静一静,禅坐一会儿,可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能碰到燕大这几位老师,应该说还是很幸运的,虽然他们学术见解差异很大,但都是真正扎实做学问的人,对学生也很负责任。凭借反思的视角,我上学期的几门课程都是高分,可是我却越来越厌恶那种说话方式,太高明了,越高明越无力。一旦进入一个学术领域,思维上形成了纯熟的套路,研究就省力了,可我却不喜欢这样,仿佛思想被架空了,用不上力。这么叫劲儿的人,大概只能去做禅师了,只是还不够格呢,我不觉得笑了起来。 天气渐凉了,那灿烂羽毛的水鸟仿佛隐藏起自己的光华,掠过水面时也不那么从容,和我日渐熟悉,毫不戒备的站在几米远的石台上,慢慢的把头缩在翅膀之下,拣尽寒枝的寂寞化作虚无飘渺的梦境,来应对无人唱和的悲哀。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我的老朋友。”我抬起头,雪晴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旁边。那鸟儿不情愿的跑了几步,到对岸去了。 “你那篇关于芙蓉姐姐的论文我看到了,挺不错的。”她坐在我身旁。 “你穿的太少了。”我看着她,“这么冷的天,你穿裙子干吗?会着凉的”我脱下外套盖在她腿上。 “你是一个危机感太强的人,有时候会不会有些偏激。” “偏激?我说的只是个常识罢了。那些用狂欢理论来分析这一现象的人跑题太远了。” “什么常识?” “全社会共同嘲笑一个人是很危险的,无论那个人做了什么。” “为什么?” “如果一个社会可以轻易的把一个人划为异类,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心安理得,不必受到谴责。那这个社会是非常脆弱的。你不敢保证几十年前的错误不会重演。” “就像阿伽本的‘神圣的人’?” “不完全是,有文化背景的差异。但是从常识上说,和福柯,阿伽本他们是相通的。” “嗯,你这样整天背负着十字架的人,会不会太累了。”她看着我,目光里有些同情。 “不是累不累,如果不是有信仰,我早就崩溃了。”我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去田野?”她问我。 “可能不会去了吧。” “为什么?” “我跟老板申请了停学,我想停一年看看,我是否还能继续做学术。”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估计你不会回来了。”她看着我说。 “老板也这么说。其实我有些不忍,老板人还是很好的。只是我的脑子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无论将来怎样,暂时需要停下来。”我坚定的说。 她也点点头:“这样也好。” 她把我的外套又披在我身上,“你都冻得流鼻涕了,我们走吧。我过几天就去藏区做田野了。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当地找个男朋友吧,有的活佛是不出家的。”我实在不知道提什么建议。 “你呀你,人家认真问你,就这建议。” “这样对你研究有帮助,你可以最快速的进入他们的世界,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研究总是文不对题。” “那田野结束了怎么办?” “你放心,他们会比你想得开的。” 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好,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上午班上给大家发的一个什么心理测评,你帮我交回去吧。” “搞笑的测评,谁会认真看啊。”她接了过来。 “这种以想象的正常心理为标准的测评,归纳起来只有两个选项,只有傻瓜才会符合标准,不合标准全部划为变态。根本不管人内心的复杂性,简单粗暴的判断,只会让那些孩子更加迷茫。” “我要做一个‘正常’的傻瓜,我可不想找麻烦。”雪晴笑着说。 “反正我也停学了,就让我当一回‘变态’吧。” “这件怎么样?”诗岚在试一件灰色的大衣,她的身材穿什么都不难看。 “很好,就这件吧。”我想速战速决。 真的和诗岚一起走在这繁华的街道,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挽着我的胳膊,新烫好的头发在我的肩头摩挲,一股芬芳的热气传来,我的心里仿佛看见那甜蜜的未来,心底却对这熟悉的气氛有莫大的不安。一天天,娶妻,生子,一天天,工作,老去,一天天,相濡以沫,直到生命的终点。那是我所抗拒的生活吗?我尚未找到人生的支点,让我如何面对和承载呢。 “我停学了。”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妨碍到你了吗?” “不是,”我停了下来,“我对自己的未来没有把握,或许……” 她看着我。 “或许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给你带来安稳生活的人。” “谁适合我我自己清楚。”她有点着急。 “你还小,很少想到未来,你不知道金钱的魔力,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相互逼迫的残忍。” “你现在就很残忍。”她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我双手扶着她的双肩,“我目前的状态不适合你。” “你难道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耽误你。” “我问过你会不会出家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从脸上滑落到地上。 “和这个没有关系,我只想静一静……静一静……。”我的鼻子也酸酸的,“现在这个时候还好,毕竟我们还没有开始。” “可我已经开始了!” “你有你的生活,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忘了的。” 我抬起头,眼泪没有流下来,都市的霓虹遮掩了天上的星光,彼岸的你是否在慨叹这世间的痴情呢?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啊,如何能明了。 我那时的情绪是真的低落,从燕大的小屋搬出来,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到了大钰兄住的高碑店的小院。毕竟也算是工作室的因缘吧,书籍已经交给出版社了,他们说的工作计划也都和我无关,我在佛堂一呆就是一天,反思多了,反而理不出头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每每这样的时候,善觉师就会因一些其他的因缘出现,其实,那大悲的救世者哪个不是寻声救苦的呢。坐在小院里,善觉师听了我停学的事,微微皱了皱眉: “无论碰到什么困难,还是应该读完的。否则事业相上会有一点障碍。” “我也不想,可是我心里真的有点难以承受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头。 坐在他旁边,心情慢慢就平复下来。他开始回答闻讯赶来的居士们提出的问题。我发现菱子也在里面。 “法师,为什么我祈祷了,很认真的祈祷了,还是不能相应啊?”菱子提问时的语气很激动。 “这个问题让他来回答吧。”法师指了指我。 我和菱子到旁边的小屋里坐下,我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怎么过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她看着我。 “菱子,”我决定开门见山。 “你不要对观音菩萨起邪见啊。其实我那时真的从心底开始喜欢你了,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也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可是你太执著了,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对这个有很大的畏惧心理,所以才会跑开的。祈祷这件事不真诚不行,太执着于某一种结果,也不好。” 她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其实菩萨的慈悲是难以想象的,只不过有的时候,我们的所求却未必真的对我们有益。求财不得可能少造恶业,两个人分开也可能是好事。” “你说的那么好听,如果你的心肠像菩萨那样,我这么苦,你会扔下我不管吗?” “我确实还做不到,不过我的心意是真的希望你好的。运用智慧从痛苦中走出来,这也是菩萨的心意吧。” 菱子的性格依旧是那么执拗,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大钰兄在一旁倒是有点看不过眼,怜香惜玉之情顿生,对我痛加批判。我一边听着,看着这因果的现前,心出奇的宁静。 “菱子,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苦苦追寻的只是自己的想象,你拼命摆脱的只是自己的影子,那个时候,你不仅会释然,也会开始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对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费力为自己辩解了。 燕大的南门,我把寄存在伊宁那里的箱子拉走。 “谢谢你。” “这点小事儿,谢什么。”伊宁笑了。 “不是,在燕大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应该感谢的呀。” “那我也要谢谢你喽,最近我提笔写东西才发现,你对我的影响蛮大的。”伊宁对我说,“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你来吗?” “你老公是谁我还不知道呢。” “也是燕大的博士,说不定你们见过。” “祝你幸福。”我抱了抱伊宁。 “你也是。”伊宁鼻子一酸,声音有点哽咽,“我还是挺为你担心的。” “我会好好活着的,你的婚礼我就不来了。等着收我的礼物吧。” 我朝她挥挥手,不再回头。 “海尘” “呀,是你,你在哪里。”电话那头是曲珍的声音
“我现在在那曲工作了。” “是吗,怎么会到那曲去呢?” “毕业时没想太多,正好那边需要人。那曲虽然比不上拉萨繁华,可是对我来说还不错,我不想一直呆在拉萨……,算了不给你说那么多,我要给你唱歌啦。” “啊?好。” “竹巴采巴希拉……” 六月四日那天 去年宝瓶山上 温良贤淑 这吉日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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