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六、娑婆的尽头

　　雨已经小了很多，不过稀稀拉拉的，一时也没有要放晴的迹象。天色倒是彻底的黑了下来。木香坪的夜晚本来就很冷，何况还下着雨。大家把火盆挪到里屋，又添了些柴火。

　　法愚道人的茅棚一共三间，中间的堂屋是佛堂，靠北的一间他自己住，大家坐在靠南的一间屋里，这屋子只有两面是水泥砖，另外两面用篷布遮住，虽然依旧不能保温，不过能挡挡风，比在堂屋里好多了。大家吃过晚饭，谁都没有睡意，便接着听海尘讲故事。

　　“您刚才说的三传佛教的事情，我之前倒没有认真思考过，听了很有启发。”小蔡对海尘说。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会有很大差异，如果局限在个人的理解里，会看不到佛陀和祖师的用心处。”海尘回答他。

　　“不过，对于佛教研究，我觉得您的看法有点太较真了。其实那些人也是一种顺应世间的方便吧。有时候你不那么说，大家不会接受。”小蔡有些不太认同海尘的看法。

　　“只有在佛陀清净传承的真实处印契过，才能谈得到方便。否则，只是一些互相纠缠的世间因缘罢了。而且，每个人的认识都有局限性，你认为是方便的，很可能并不方便。就像我说的，很多人出于维护佛教的考虑，希望能让佛法附会上一些现代科学和哲学的观念，以为是做了大好事，其实往往都是帮倒忙。好比费了很大力气曲解佛法来迎合经典力学的世界观，可是物理学却发展到量子力学了，这不是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吗？而实际上量子力学的基本假设与佛教中观和唯识的方法没有多少差别。这岂不是帮了倒忙？又比如，佛法的智慧在于对人的生存状态的深刻反思，盲目比附现代的一些观念毫无必要，因为后现代的思想已经在反思现代性的种种弊端，而真正进入到后现代解构的层面，你才会对佛法的力量有一点初步的了解。”海尘笑了笑。

　　小蔡也点了点头。

　　“其实”海尘接着说：“那些人的心态我是完全理解的，只是方向搞错了，学佛是用佛法的智慧来反观自己，从而得到提升。借用“人间佛教”的名词来说，应该是在人间应用佛法，来反观人间，从而在人间得到自在和解脱；而不是把佛陀和祖师们硬拉到自己狭隘庸俗的理解里，以为那就是人间化，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不但自己得不到提升，还会给别人造成误解。这些做法说到底，还是自身信仰的根基没有建立的缘故。”

      海尘用木棍拨了拨火盆，火烧得更旺了。

　　“前人因为严峻时势的逼迫、来不及对西方观念做深刻的反思，或者因为社会环境紧张，有些做法是有其不得已之处的。如果我们在现在文化交流广泛，社会环境相对宽松的情况下，还因袭误解，甚至更加鼓噪和迷失，就太不应该了。

　　海尘看了看小蔡，想到他在爬山过程中提到的那些‘大德’的观点，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闪现，心中浮起很多感伤。传承的模糊导致大乘根本正见的缺失是很普遍的现象，那些自相续尚未调伏、尚会被粗重烦恼迷惑的人，靠着对佛法似是而非的理解，却依然能成为千万人的导师，真不知要把众生带到哪里去。海尘叹了口气，接着说：

　　“佛法本来就是在每个当下解决众生的烦恼，给众生带来幸福的。当你看到那么多人把佛法变成众生的另一个负担，甚至是最大的烦恼，那才真叫人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