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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负笈图
大兴教寺玄奘塔
玄奘游学印度图
电视传媒的普及,国人对历史的了解也多以此渠道为来源。但是此种历史,其随意杜撰的成分比比皆是,更有干脆“戏说”以至于“恶搞”的,令人不忍卒读。就作者所见,对文学名著《西游记》糟蹋式改编,如《大话西游记》《沙僧日记》等的肆意“恶搞”,实在是对中国文化和文化人的毁损,其获得的市场效益与社会效益之比,无疑是得不偿失。由于《西游记》对一代圣僧的贬低化渲染,中国人对玄奘大师的历史原貌,已经十分模糊,即使信仰佛教的民众,玄奘大师也是一个被云遮雾盖、存在与否不足挂齿的人物。中国学术界近年来连续举办的三届玄奘大师学术思想研讨会,并未使民间对他的了解程度有所改观。直到复旦大学钱文忠先生在“百家论坛”中的系列讲座《玄奘西游记》播出,玄奘大师的英名遂再次为民间所注意。可见,通过现代电视、报纸等传媒手段,在国学走出“象牙塔”,发挥其化导众生、熏陶民族素质方面的作用,确实十分重要。但通俗中,学者千万不要重蹈“自喜幽栖僻,唯惭道义亏”的覆辙。 《旧唐书》卷一百九十一的列传方伎类中,给予玄奘大师的,仅是425字寥寥几笔的传记,煌煌二百卷《旧唐书》,如此吝啬笔墨,而对几近混蛋的皇家贵胄们却不惜笔墨歌功颂德。与玄奘为伍的尚有袁天纲、孙思邈、张文仲、神秀、慧能、一行等当时中国、也可说是世界最为杰出的科学家、医学家、哲学大师们。这无法不令人叹息。无怪乎中国人对文化巨人、佛学巨擘玄奘大师会如此概念模糊,空留下茶肆饭桌和街谈巷议中那个“没脾气”到无能、懦弱、是非颠倒、人妖不分的“唐僧”,活脱脱一个东郭先生再世。但是,中国历史自有有心人在。沙门弟子慧立、彦悰留下了长达十卷、近十万字的《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现代印度学大家季羡林老先生在《大唐西域记校注》中以长篇前言给予玄奘大师浓彩重墨的评介,使当代人终于可了解大师的生平伟业和心路历程。 历史上的玄奘法师是一位非凡的儒僧,是一位对中国佛教哲学构架、佛经典籍翻译、西域历史地理考证、印度历史研究等诸领域,有着杰出贡献的文化巨匠。直到如今,印度社会还将玄奘大师的名字作为中国的代表,即使在小学的教科书中,都有歌颂这位中国杰出僧人的内容。玄奘大师俗姓陈名袆,公元600年出生于洛州缑氏,即现今河南偃师一个已经破落的基层官宦之家,公元664年圆寂于高宗皇帝李治在距长安城百余里外铜川境内的行宫玉华苑。他一生六十五载的生涯中,在印度求学往返凡十七年,归国后译经凡二十年,直到生命的烛光燃尽之时,他手头上还有刚开始翻译的《大宝积经》,只译了四卷的《大宝积经》静静地摆放在他的书桌上,也留下了后人难以企及的学术事业颠峰…… 说起中国各主要朝代的国学之侧重,学界一般归纳为先秦诸子百家、汉代黄老谶纬、魏晋玄学、隋唐佛学、宋明理学、清代朴学,此归纳虽粗略,却比较典型地反映了各朝代国学的主要趋向和学界研究时尚、社会风尚和民间思潮。其中,玄奘大师完成了将印度佛学全盛期的精华传入中国,并将佛教经典以信达雅的标准,精确系统地予以翻译的使命,并推动印度具有极高认识论思辨的哲学流派——瑜伽行派在中国的流传,弥补中国哲学缺乏概念细微精到的逻辑分析和精巧体系的构建缺陷;同时,他还开创了以他住锡的译经场大慈恩寺命名的宗派。 玄奘大师在印度时,曾有《会宗论》《破恶见论》《三身论》等著作,回国以后都未翻译流传。虽这些著作未能在中国流传,但这些重大的学术成就,使玄奘大师在印度成为最博学的大学者,受到普遍的敬仰。从贞观十九年(645年)归国后,开始翻译,直到他圆寂的前一个月为止,前后近二十年,翻译工作从未中断。他的译经事业大致围绕《瑜伽师地论》为中心的印度大乘有宗学派展开,并溯源到以《俱舍论》为中心的印度说一切有部的学说,昭示印度有宗学派的历史脉络,最后又贯通于以《大般若经》为中心印度大乘空宗学派。瑜伽学说溯源至毗昙、贯穿于般若,玄奘大师不仅以翻译的数量高达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余卷而高居中国译经大师之首,而且以翻译内容的丰富、体系的完善、质量的上乘,显示其佛学学术素养的渊源深远,学术事业的宏阔规模及深厚根底。公正地说,印度的佛学从汉末传来中国,直到唐初的几百年间,真正能够传译印度学说的本来面目的,也仅有玄奘大师这一家。 玄奘大师对佛学作出杰出贡献之外,同时在中国国学之“四裔学”,即边疆历史地理学方面的贡献,恐怕也是极为重要的。尽管这于玄奘大师而言,仅仅是他学术活动的一个附带成果。世界历史地理学名著《大唐西域记》是其集中体现。《大唐西域记》由玄奘大师口述,由其弟子辩机记录整理,共十二卷。这部十万多字的著作,记载了玄奘大师亲身经历和传闻得知的138个国家和地区、城邦,包括现在的新疆、中亚、西亚、南亚等地的情况。《大唐西域记》内容非常丰富,有各地的地理形势、水陆交通、气候、物产、民族、语言、历史、政治、经济生活、宗教、文化、风俗习惯等方面的叙述。特别是对各地宗教寺院的状况和佛教的故事传说,都作了详细的记载。记事谨严有据,文笔简洁流畅。该书的学术价值更是无与伦比,对研究古代中亚及南亚的历史,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玄奘的记述中保存了大量古代印度的史料,如关于古代印度的地理、政治、赋役等状况;关于杰出的梵文文法学家波尼尼、著名的毗卢择迦王、阿育王、迦腻色迦王等,该书都提供了宝贵的史料。对于一贯无历史记载传统的印度而言,玄奘大师的著作,基本上复原了一部直到他那个时代的印度历史。就佛教而言,玄奘大师所记述的佛教史上几次著名的结集,大小乘部派的分布,著名佛教学者的活动等,更是印度佛教史研究举世仅存的史料。近代以来,《大唐西域记》在中亚和南亚考古发掘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文献引导作用,考古学家曾根据书中提供的线索,按图索骥,发掘和鉴定了许多有重要价值的历史遗址和文物。印度著名的那烂陀寺遗址,就是据该书提供的线索发掘和复原的。 回顾玄奘大师辉煌的一生,以及其学术成就被后人束之高阁、或被淹没于世俗的尘埃,众多学人因浮躁而不愿问津或深入其无涯的学术思想,我不知玄奘大师是否虽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志,却最终不得不如陈子昂一样,发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感叹。但我相信,世间的误会并不能掩盖大师伟岸的形象,舆论的沉寂也无法掩埋大师杰出的成就,学术的寂寞更难以掩隐大师非凡的贡献。作为圣僧,玄奘大师的信仰之路始终为传承者所敬仰;作为学者,他的精神之旅永远是后来者探寻的宝藏。路漫漫,玄奘大师决非孤形吊影;雾重重,芸芸众生必将创业垂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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