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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山寺云水日记 妙华 第一日(1993年3月8日): 沙弥和西方三圣 在苏州西园寺住了二日便搭灵岩山寺贯彻监院的便车到座落在吴县木渎镇境内的灵岩山脚下。此山处太湖之滨,毗邻木渎,海拔二百二十公尺。山多奇石,状若灵芝,故名灵岩;又因其山势右旋,似巨象回首,亦名象山。送两名朝鲜族青年出家的因缘使我有机会参访灵岩。 春风拂面,春光融融。正值进香时节,香客们络绎不绝,行商坐贾们的摊点沿山路摆开。在此境况下,石旁树下,路边人们随手乱扔的果皮纸屑很多,和沿途佛门造像石刻及不相应,污染道场环境。这也难怪,文物有人管,因为有国家投入和拨款;林木有人管,除国家长期有经济投入外,据林业专家们说,除取材、绿化外,还有观赏、改良土壤等立体效用,所以有人重视。至于山路环境,只有寺院来管,因为在僧人心目中,这毫无经济效益的劳作是对人类的善举和功德。所以古往今来改良保持环境成了寺院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我这番感触是由在山路上遇到的一位沙弥引起的。他一手提袋,一手握把大火钳,在路旁默默将游客们信手丢弃的果皮纸屑拾起放进袋子,神态专一安然,路人不时向他投去疑惑、嘲弄的目光,但更多的是对佛门的肯定和赞叹。翌日, 冒着阴冷山雨,踩着滑溜山路,我前往印公塔院参拜,又见他一手拎袋,一手握着火钳,在冷落清寂的山路上拣果皮、纸屑。我向他寻问情况,他说一天来回四次,不误两堂功课和过堂吃饭。言毕,念声阿弥陀佛走了。顶礼印光大师舍利塔时,我专意为这位沙弥祈祷:愿他继续以此实际行动实践佛教净化人间的思想,表现佛法,这是今日社会条件下最合机宜的讲经说法……比玄谈来得更真实具体些。 距寺院杏黄色围墙不远,有远眺太湖万倾波光的好地方:天然造化使块五六立方米的花岗石,如灵龟盘坐岩头,翘首烟波浩渺的太湖。印光大师契合天机地在龟背下方刻上“望佛来”,只三字,注石龟以灵气,道出修道者的衷心。见此,一种不可言传的情愫弥漫在人心中,耳际久久回荡一种深沉悠长的天音一一“望佛来”。“望佛来’’和“南无阿弥陀佛”“常随佛学”等石刻,与‘‘西方三圣”造像,构成碑刻造像群。三圣像是以路旁相连天然巨石为材料,充分利用石面刻凿而成的。在坚硬的石质上刻绘出阿弥陀佛的慈容,手执莲花仿佛散发着幽幽清香,脚下法轮、象等象征着吉祥物巧妙重迭,……创造者用心良苦地用这一石刻造像群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净土信仰的思想和精神。遗憾的是,西方三圣脚下虽近在咫尺有牛米直径的石刻香炉,但有些香客依旧将蜡烛和香火一直烧到她们脚下。以为,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们对所求的恳切和信的虔诚。我想,造成此局面是因为她们资历不够,所以,文管部门是无暇问津的。如若它是唐宋元明时期造像,文物保护牌将庄严的守护在她周围。可是,千百年后谁能说它不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呢?寺院从宗教信仰和感情出发也应妥善保护,引导香客文明进香,懂得烧香的真义所在! 岂能让香火烧掉正信! 第二日(1993年3月9日):“冷峻”的僧值 灵岩山寺原为春秋时吴王夫差为西施所建馆娃宫故址,梵宇始建于东晋,司徒陆玩曾居此山,奉闻佛法,舍宅为寺。南梁天监午间,西域梵僧智积度化来山,赐额“智积菩萨显化道场”。宋初改为秀峰禅院,明洪武初年赐额“报国永柞禅寺”,及至宣统二年真达和尚住持,至民国十五年改为十方专修净土道场,名“崇寸良寺”,后由印光法师,易名灵岩山寺,妙真和尚大力兴修,使此三亩六分半地的山顶殿堂僧舍俨然,梵呗佛号弥漫天宫。,陵复后赵朴初会长欣然题诗:欣随谢公屐,重上吴王台;湖山观意态,林木感兴衰。梵呗断还续,慈鸟散复来,柳条见春色,画境逐云开。现在灵岩山寺已是殿宇楼阁连廊回互, 日常住僧百三十余单,殿堂肃整,学修并举,继承发扬印光大师五条家风,成为全国四大样板丛林之一的样板丛林。至寺第二日,我被佛学院和念佛堂吸引,便迫不急待的到处参观起来。寺内香火很旺,游人如织,除值殿僧外看不到闲散僧人。我来到大殿礼佛后,信步欣赏起形态逼真的罗汉像。正观赏之际,僧值师向我走来,他翻起白眼仁上下照量我一番后彳艮冷峻地问我:从何处来?既然出来参学就应该念佛去!我被他震摄住了。我参学的教条是多看、多听、多思、少说。所以很少犯规矩被人训斥,今日在灵岩山“多看’’也不灵了。惊悸之余我回到客房反思:有这样严肃认真负责的僧值,常住便有了一位活韦驮菩萨,他放下自我,以常住安宁和护持僧人正念为己任,这正是现代丛林所缺少的家风。即此一点可看出灵岩山的道风和执事僧的高尚作风。此后,我除上殿过堂方便外,尽可能不外出,以免和这铁面无私的“韦驮菩萨”撞个满怀。用午斋时,百三十人在一起,我尽量往后一排坐,小心的用碗筷。尽管这样,脚还是伸得太长,僧值依旧翻了翻白眼,将我的脚给踢了回去。有几位云水僧因受不了这严整的规矩,不足三日便去了。我想,和世情相比,僧值师可能过于冷漠,但佛教的慈悲是目的,而不仅仅是手段,祖师有训:“慈悲生祸害,方便出下流”,是经验之谈。佛教经过十年恢复,寺院建起来了,从方丈到一般执事还是少一点世俗的方便,多一些韦驮精神, 才有利于寺院的自身建设。 第三日:(1993年3月10日)两法师 传统丛林只有退居和尚、方丈、班首和老法师们在殿堂搭黄色衣袍,但佛教恢复后乱穿衣袍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所以彳艮多刚出家的沙弥和新戒穿黄衣袍的也很多。灵岩山是净土道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一般僧众着黄色衣袍是不适宜的。故此,为了随众,我外出时常带两套衣袍,一套黄色,一套暗色,在灵岩山我自然穿黑色衣袍了,以免出众。至于上殿站班和出班绕佛,我知道西序前两排是执事们的尊位,对外出参学的人来说是禁区。但灵岩山寺百三十单僧人,加上在家信众,济济一堂,一直到佛后,站在佛座前后侧,我心中实感不安, 因为按规矩还是站在了班首们的前面,靠后又全是在家信众,故此,跟在了中间两排。不料想出班时正从此排起,我心中暗惊,又来不及掉位便跟了出去,走至正中, 身后传来沉雷似的声音,随后被推到一边。 出门后念佛的队伍游龙一般来回旋绕,刚绕二个回合,刚才推斥我的老法师又低沉地说:再往后站!这里是执事位!我一时束手无策,站在队旁。虽然大家在一心称念阿弥陀佛,我还是感到有无数目光针一般交错全身。我惭愧得不能自容,并不是放不下,而是犯规矩本身扰乱僧众道念,不能做表率,随众都出错,说明参学的贫乏。同时,也对老法师生起敬意, 因为有很多老僧因其资深而占据要位,但独善其身,对常住事务不挂心,更谈不上教导青年学僧, 只是抱怨和长叹丛林今不如昔,殊不知昔者,是人依法护法的结果。 晚饭在佛门称为药食,疗凡夫饥病故。所以很多修行人和有道念者足不食的。道理和原因很多,如多昏沉、 多欲、 多梦等。而大多数僧人因其要从事繁重的劳务和社会活动,故还是要进食的。故此,晚饭的随意性很大, 自己到饭桶前盛饭菜, 因事务忙僧值和执事师大多不在。虽然这样,因以往养成的进食习惯,还是秩序井然,没有大声息。我盛好饭坐在后排,刚欲进食,有位四方脸,长络腮胡的三十多岁的法师满面怒色的在检查谁拿错了他的碗筷。他转了几圈,在竭力按捺向上烘动的肝火,我偷眼看前两排是否有班首和执事,这样一旦事有发着,也有人管。看看没有动静,我吃了一口饭,还不及下咽,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他将碗摔在地上,粉碎了,并忿忿地说:“不吃了尸然后彳艮文明庄重地端起自己的饭盘,如端香盘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方丈正位将饭盘放在桌上,潇酒的走出斋堂。听说他还是一位学校负责任的青年法师。在他举起手摔下去的瞬间,我的心也被摔成碎片,向缥渺的太虚空漫无目的的飞散。 第四日早离开灵岩山寺时,下着蒙蒙细雨。我给监院贯彻法师和僧值告假,沉甸甸地拜了他们,忏悔来寺三日的过失,祈祷寺院平安,海众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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