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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担水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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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禅——担水砍柴

  禅是很难表达的一种内心的世界,主观的经验,只有体验的人才会明白,对于没有体验的人要想通过语言、文字、思考,加以说明解释,还是如盲人摸象、鸭子听雷,正如一般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介绍禅的内容,也只能够用烘云托月的方式,以说明云雾来介绍月亮,无法直接指出月亮是什么。今天用八个子题向诸位介绍禅的内容和现象。也就是围绕着本次贵庄严寺演讲会的召集人张鸿洋居士所指定的主题“担水砍柴皆是禅”,为诸位做两个小时的研讨。

  一、禅是普遍的存在

  禅既然是无法形容说明的内在体验,它就不是一样实质或有形的现象,但也可能就是所有一切所能被你接触、发现,或感受到的现象。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体验到禅,说什么也不是;如果已经体验到禅,那就是处处都在,俯拾皆是。所谓普通的存在,它是宇宙万象每个独立的、个别的事实的存在。比如说,你不是我、人不是牛、水不是火、东不是西、上不是下。而且你对每一个个体,如果深入细微地分析,也有更多更多独立存在的个体现象,这在佛法的名词叫作万法或诸法。每一法都有它的界限、定义、特性。对于一个已经有了禅悟经验的人,面对着诸法现象,他会清清楚楚、明察秋毫、一目了然、次第整齐,那也就是如实的反映。这可从祖师们的语录中得到证明:

  (一)圭峰宗密(公元七八○—八四一年)禅师云:“镜明而影像千差,心净而神通万应。影像类庄严佛国,神通则教化众生。”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悟后的人,心里非常平静。如毫无一丝涟漪的水面,像毫无一点纤尘的镜面,他可以映现一切的景物而且毫厘不差,所谓如实的应酬,也就是因为心中无事也无物、坦荡、空旷、明朗,绝对真理的客观,所以能够对于一切的事物都能恰到好处地应对处理,显现在他心中的千万种现象,不论美丑、善恶、阴晴、圆缺,无非是佛国的依正庄严。随缘教化无量众生,而仍能心无挂碍,因为自在所以称作神通的妙用。

  (二)李翱问药山惟俨(公元七四五—八二八年):“如何是道?”师曰:“云在天,水在瓶。”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有一天有一位韩愈的学生李翱,也是一位大学问家,去参访惟俨禅师,问起:“什么是道?”因为道在中国儒家、道家、诸子百家,各有各的定义,大致上说“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气”。老子则说:“道可道非常道。”都是说明道非具体的事物而是抽象的观念,甚至是不可捉摸的一种存在。李翱当然也知道,佛教所说的道指的是菩提,既是修行的理念和方法,也是修行所证的经验,看看这位悟道的高僧,怎么解答“道”的涵义。而禅师的回答很简单:在天上是云,装在瓶里是水,同样的东西,有不同的现象,清清楚楚,毫不混乱。水可以变成云,云也可以变成水,可是在瓶中的是水,在天上的是云。这好像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身份,应该非常明白,这就是“道”。不需要把道的涵义想得那么高深莫测,玄而又玄。这就是禅的立场所见到的世界。

  (三)宏智正觉(公元一○九—一五七年)云:“历历不昧,处处现成。”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说,悟后的心境,对任何差别的事物、一切的现象,看得清清楚楚,一不是二,三不是一,但是也不会由于现象的错综复杂而使自己的方寸失去了方向。所以说处处都是现成的。叫它道也可以,叫它佛也可以,叫它什么都可以,那就是禅的悟境。

  二、禅是内外的统一

  此所谓内外的统一,就是全体的和谐。这可以有三个步骤:第一,当你由于打坐或者是按摩,道家所谓导引,印度瑜伽术的体位运动,都可以使得人体的气脉通畅,而感到身心合一的轻松和平安。第二,用打坐或冥想、祈祷等的方式,可以使我们体验到外在的环境跟内在的心灵,合而为一,此即所谓天人合一的境界现前。第三,用禅定的功夫,专注于修行方法的焦点,渐渐使得前念与后念连续不变,没有任何杂念出现,那就是定境,是定于一境或一念,那就变成了内在的统一。

  如果一位禅师在日常生活中和外界接触之时,他所表现的层次,应该是属于内外的统一。这也是让许多的宗教家及哲学家,认为对“道”的体验,不论西方或东方,虽有解释的不同,而体验的内容,应该是相同的原因。其实从禅的立场来看,它的层次是有深浅的。那就是因为心念的统一,以及连“统一”都要超越的层次,不是语言所能表达,争论也没有必要。现在举三个例子如下:

  (一)有人问石头希迁(公元七○○—七九○年):“如何是西来意?”石头答:“问取露柱。”

  所谓“西来意”是指禅宗初祖菩提达摩,从印度东来,传授禅法,那么究竟传的是什么?什么叫做禅法?能够说明吗?能够让我们看到吗?在一般的常识,知道禅法就是心法,需要以心印心,用语言及任何现象都无法表达说明。可是石头禅师叫他去问露天的木桩或者露天的石柱,不论木桩或石柱都是无生物,不可能给你任何答案。但是在一位悟后的禅师看来,内心的体验就是外在的环境。而无情的木桩和石柱,和内在的心、自性的佛、印度来的达摩、现在你面前的石头禅师,都是平等不二,一体无异,所以你要问我石头,不如去问木桩、石柱就好。

  (二)有一僧人问牛头慧忠(公元六八二—七六九年):“阿那个是佛心?”师曰:“墙壁瓦砾是。”僧又问:“无情既有心性,还解说法否?”师曰:“他炽然常说,无有间歇。”

  这段话的意思,是认为佛心一定是在有情的众生才有,而且那是无杂、无乱、清净的自心,那就是大智慧心及大慈悲心。可是从禅悟者的立场,认识佛心,不从理论解释,而从内心与外境统一的观点来说明。所以说就是墙壁、就是破砖、就是碎瓦。那位僧人还是不解,接着再问:“像这些无生物也都有佛的真心或清净的自性,岂不就是跟佛一样?那么它们也懂得说法度众生吗?”禅师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些无生物,不但说法,而且非常活跃、热烈、积极地说法。经常说法,从无间断。”这比起常识中的佛教观点,更加洒脱,更加自在。因为当佛成道之时,发现所有一切众生,无不具备佛的智慧和福德,可是从禅师来看,不只有情众生如此,乃至于动、植、矿物,一切现象,无不与佛同体。这就是内外统一的体验。只要心中有佛,心外诸法,无不是佛。

  (三)有僧问洞山良价(公元八○七—八六九年):“如何是佛?”师曰:“麻三斤。”问:“如何是佛?”师曰:“干屎橛。”

  这两个公案在禅宗史上非常有名,不同的人对它有不同的解释。在正常的佛教徒不会把无情的植物当成佛,更不可能用干大便来形容佛,可是通过内外统一、凡圣平等、法法皆如的观点,来看世间的万象,就可以理解洞山禅师所见的佛才是真的。也就是说,法法是佛,处处是佛。至于那样的佛究竟是一个身体,还是无量身体?其实既有无量身,也等于处处是佛,处处不是佛,统一就没有差别,就没有佛与非佛的问题。

  三、禅是内心的自在

  前面已经说过,禅悟的体验是属于主观的,解脱的感受是属于内心的。如果心有所囿、心有所著、心有所系,便会被境所转,反之便得解脱。所以禅宗特别重视心的历炼,炼心又称为炼魔,炼魔的目的称为选佛。禅修的功夫叫作安心,只要心有牵挂,便不能安。必须无心可用,才能无心可安,便是真的解脱。解脱的人纵然身在囹圄,乃至绳捆索绑,斧钺加颈,还能够谈笑风生。这就是内心的自在,属于精神的层次,非局外所能分享及体味的事。

  现在举几个禅宗的例子来说明:

  (一)三祖僧璨(公元?—六○六年)的《信心铭》云:“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一般的人遇顺缘则爱,遇逆缘则瞋,顺者谓之善,逆者谓之恶。粗人或小人喜怒形于色,瞋爱现于外,有教养的君子虽然能够瞋爱不形之于色,却无法不动于心,所以心不自在。《六祖坛经》便告诉我们若能“不思善、不思恶”,便能见到我们与诸佛同根的本来面目。那也就是转烦恼而成智慧,所以三祖称之为“洞然明白”,也就是如《心经》所说的“心无挂碍”。明白什么?就是发现只要心得解脱,就是万事如意。

  (二)牛头法融(公元五九四—六五七年)的《心铭》云:“一切莫作,明寂自现。”

  小乘的罗汉圣者,因为已经断尽烦恼,所以称为“所作已办”,自己心中没有要做的事,也没有不要做的事。就会体验到心底的光明,是从不动中产生,既能明而常寂,便会见到自性的佛,就在方寸之间。

  (三)清凉澄观(公元七三八—八三九年)的《答皇太子问心要》云:“心心作佛,无一心而非佛心;处处成道,无一尘而非佛国。”

  这四句话的意思是说,我们的每一念心,无非佛心,以佛心看世间的每一个极微细的空间,无非佛国的净土,也就是如果心得自在,此心即是佛心。以自在心看世界,此世界即是佛国,不论外在的环境好坏、顺逆,对他来讲,都是一样,这是纯粹主观的解脱境界。可是不要误会,主观的解脱并不等于自我催眠,也不等于自我欺骗。因为那是真实的体验,就好像口渴的人喝到了水,肚饥的人吃到了饭,一样的真实。

  (四)大慧宗杲(公元一○八九—一一六三年)的《语录》云:“欲空万法,先净自心,自心清净,诸缘息矣。”

  如果心系一法,便是不空,便有烦恼。如何做到心不系法,不随境转?宗杲禅师告诉我们“先净自心”就好。净心的方法很多,在他的《语录》中,常常教人参无字话头,当话头参破之际,便是明心见性之时,便会发现自性本来清净,到那时节,心外诸法,不论染净、好坏、善恶,对他已是无可奈何。所谓八风吹不动,便是对于这种心得自在的形容。

  四、禅是无我的智慧

  禅宗所说的无我、无相、无心,都是指的智慧而言。“无”并不是等于没有,而是指的心无所住的自我解脱。没有自我执著,却有智慧的功能,它的功能,从主观的表现是解脱,从客观的表现是慈悲。如果仅仅离开自我的执著,而不能产生慈悲的功能,那一定不是真的解脱。解脱是智慧,慈悲是菩提心。两者的关系,如鸟的两翼,车子的两轮,必须平行发展,缺一不可。现在举两个例子如下:

  (一)菩提达摩(公元五二七年来华)的《二入四行》云:“经云:‘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又云:“法体无悭,于身命财,行檀舍施,心无悋惜。”又云:“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施既尔,余五亦然。”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得道解脱之人,就像《金刚经》所说的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那是说不会由于自我及众生等的原因,而产生烦恼,名为“离我垢”及“离众生垢”。可是,不会因为自我的解脱,而就不度众生,相反的,更会积极地施舍所有的一切,才能真正表现无我、无悭的智慧与慈悲。所以悟前的人必须修行,悟后的人还要修行,发菩提心是悟前的人为广度众生作准备,修行六波罗蜜,是悟后菩萨的正行。

  (二)仰山慧寂(公元八○七—八八三年)问沩山灵佑(公元七七一—八五三年)云:“百千万境一时来,作么生?”沩生云:“青不是黄,长不是短,诸法各住自位,非干我事。”

  经中说:“法住法位,法尔如是。”意思是说,一切诸法、万事万物,都有它们各自的现象和范围,毫不混乱。在统一的和谐中不失个别的差异现象。若以智慧眼看世间相,每一相各有其自己的位子,所以说,青的不是黄的,长的不是短的,纵然千千万万的境界,在你的面前同时出现,你不会黑白颠倒,张冠李戴,可是你也不会为其所动,受其所惑,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五、禅是无著的生命

  生命的现象,可以分作一生一世的连续及多生多劫的连续,凡夫的生命是以业力而随波逐流,生死不已,圣者菩萨的生命是以悲愿的力量,往返于无尽的生死大海,广度无量的众生。同样是有生有死,凡夫是无奈的,菩萨是自然的,凡夫是受苦受难,菩萨是救苦救难,其不同的关键,就在于心有所著和心无所著。

  悟后的禅者,已经心无所著,既不在乎生与死,也不在乎不生不死。因为已证无我,我都没有,究竟是谁去流转生死?因为已证无相,那就没有生死相,也没有涅槃相。换句话说,我无、法也无,所以能够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才是大解脱、大涅槃。这也就是为什么伟大的禅师不需要为他们自己的生死问题担忧的原因了。现在举两个例子如下:

  (一)永嘉玄觉(公元六六五—七一三年)初见六祖惠能(公元六三八—七一三年)就说:“生死事大,无常迅速。”而六祖惠能开示他说:“何不体取无生,了无速乎?”《永嘉证道歌》则说:“梦里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又说:“几回生几回死,生死悠悠无定止,自从顿悟了无生,于诸荣辱何忧喜。”

  这段话告诉我们,永嘉玄觉在未闻六祖惠能开示之前,他还执著生死的问题,如果不了生死,一旦无常到来,究竟何去何从,这是多么重要而可怕的事!当六祖惠能告诉他不需要害怕生死,也不需要担忧生命的无常,只要体会到生即是无生,迅速无速,那就是生死已了,无常不在。永嘉听到这样的开示之后,就把生死的大事解决了,所以要说迷时如做梦,悟后如觉醒。梦中有生死,觉后无世界。所谓无生就是无著的意思,不起烦恼,就是不生分别。畏生死则求涅槃,厌苦欣乐,无非是执著。心无执著,就不在乎生死的可怕,也不会认为涅槃之可取。这是禅悟者对生命的态度。

  (二)大珠慧海(五祖道一的弟子)云:“求大涅槃是生死业,舍垢取净是生死业。”又云:“本自无缚,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无等等。”

  这段话的意思非常明显。本来,涅槃和生死、垢和净、缚和解,都是相对的。惟有从生死才知有涅槃,从垢才知有净,从缚才知有解。因此,追求涅槃一定是在生死中,追求清净一定是在垢秽中,追求解脱一定是在束缚中。惟有心无所著,既不畏惧生死,也不追求涅槃;既不讨厌垢秽,也不心喜清净;既不感到束缚,也就不用解脱。那才是活活泼泼、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禅的生命现象。

  六、禅是活泼的生活

  禅的本身不是宗教,也不是哲学,而是一种生活的理念、方式、内涵。不过跟平常人的生活不同。禅者生活的目的,不是为自己追求什么、表现什么、丢掉什么,也不一定要为环境的好坏而欢乐及苦恼,只要跟着一般的人过平常的生活,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能做的做,不能做的不做。努力,既不为自己也不为他人,只是尽其生活的责任。所以,他的原则,既是心不随境,同时也心不离境。不随境迁,是禅定的功夫;心不离境,是智慧的作用。也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能寂所以离相无相;能照所以日常活用。活用而不流俗,亦无烦恼,那是智慧的功能。普通的人,心若动便迷失了自己,心若静便闭塞了自己,那不是禅者的生活。

  现在举二个例子如下:

  (一)《六祖坛经》云:“不是风动,不是帆动,仁者心动。”

  这个故事许多人耳熟能详,是因为六祖惠能大师在广州法性寺,见到二僧议论风和帆,一曰风动,一曰帆动,争持不下。惠能大师告诉他们:那个动的现象,既不是风也不是帆,而是你们二位自己的心,心随境动。所以知道景物在动,这是常识,并没有错。如果深一层考察,知道景物在动的,是人的心,也没有错。如果坚持认为帆动或者风动,就成了引生烦恼的原因。可是,凡夫的心动,叫作分别和执著,因为他有主见,就是心有所住,就会失去活泼自由的精神。禅悟者的心,照样会动,不过心无所住,没有执著,所以是智慧的照明作用。因为心无挂碍,所以活泼自在。

  (二)《六祖坛经》的“无相颂”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又云:“烦恼暗宅中,常须生慧日。”

  类似这样的理念,在禅籍中可以发现很多,许多人误解禅宗,扭曲佛教是消极、逃避、厌世的,也的确有许多学佛学禅的人,表现出这样的心态。事实上,禅宗是绝对积极、人世、化世的。它不仅是理论、也不仅是信仰,而是一种活泼、自在、踏实的生活。只要能够练习和体验到不因为顺逆环境而产生爱瞋的冲动,就能太平无事,自由自在。所以,佛法就在平常生活之中,离开平常生活而追求佛法,那就像是龟毛兔角,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因为,悟前的禅者,只要知道他们未悟,便与悟境相近,一旦发现事实本来如此,摆下一切欣厌的执著,就是悟境现前。可见,迷与悟,原来贴邻而住,甚至就是一物的二名。智慧生于烦恼而用于烦恼。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爱此瞋彼,就会处处障碍。如果,见怪不怪,知道是烦恼而不拒不迎,当下就是智慧,就能左右逢源地洒脱自在。

  七、禅是运水与搬柴

  现代人的工作所得称为薪水,有它的典故,是指古代的读书人和官吏,淡泊清廉,生活得非常节俭,朝廷所给的待遇,仅够买柴烧水,而不敷主食与副食之需,所以称为薪水。

  在古代禅修者的生活,比之于书生还要简朴,连柴与水都无人提供,必须自给自足,所以人人需要劳作,每天的恒课之中,一定会有运水搬柴的“坡事”。故在禅语之中,就有庞蕴居士(公元七八五—八○六年)所说的“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便是禅悟者的生活写照。这也就是说,对于禅者而言,日常生活中,处处是禅机,待人接物时,事事有禅意。

  生活就是禅。在今天的社会,除了家庭生活还有工作的环境、社会的环境,在工作的环境之中,又有工、商、农,还有军、公、教,乃至自由职业的宗教、文化、娱乐、餐饮等生活方式。不像古代禅者生活那样的简单,从早到晚只有寺院的作息。所谓吃饭、睡觉、走路,以及厨房和庄园的工作。所以在禅宗的语录中,常常发现禅师们就用这些生活现象,来表达他们活用的智慧。例如:

  (一)有源律师问大珠慧海(五祖道一的弟子):“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问:“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眠。”

  (二)有一僧问沩山灵佑:“师的道法为何?”师曰:“一粥一饭。”

  (三)有一僧问赵州从谂(公元七七八—八九七年):“学人迷昧,乞师指示。”师云:“吃粥也未?”僧云:“吃粥也。”师云:“洗钵去。”

  (四)黄檗希运(公元八四七—八五九年间殁)曾云:“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

  以上四个例子,都讲到吃饭,其中一个例子讲睡眠,一个例子讲行路,实际上,就是以此而代表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行、住、坐、卧,衣、食、住、行的生活行为。未悟的迷人,把“道”看得很玄,想得很远,真像儒圣所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又说:“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是通常禅者的体验,“道”并没有那么神秘。只要凡事离瞋、离爱、离自我中心的价值判断,那就是道、悟、解脱、智慧。总之,禅不离现实的生活。

  在两年前,有一位居士,送我一盒好大的紫色葡萄,经过供佛之后,他一定要我吃给他看,我初尝一口,觉得非常鲜美,甜度适当,而且有馥郁的清香,所以我连声说好吃,旁边一个弟子见了就说:“看,师父也贪吃。”那位居士在一旁,看了非常欢喜。到了第三天,那位弟子把葡萄依旧全部留给我吃,而那位居士又给我送来了另外两盒同样的葡萄。我就对他们说:“我没有准备开葡萄酒厂,干吗把这么多的葡萄给我?”

  他们一僧一俗,异口同音:“怎么师父前天爱吃,今天又不爱吃了?”

  我向他们笑笑,叹一口气:“好吃,是事实,贪吃则不然。”然后告诉他们:对于一个修行的人而言,应该也有和常人具备的常理、常识和常态的价值判断,但他如果对好的就贪,不好的就瞋,那就离开了道心。

  八、禅非南北与东西

  本文开头就说,禅境不是能够通过语言、文字、思考而加以说明解释的,所以称为不立文字、直指人心、教外别传的心法。凡是时间上的过去、未来、现在,空间上的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符号的标志,没有一定的意义,也不代表实质的东西。但是,宇宙的存在,离开这些之外,也就成了虚无的观念,但看我们如何去体验,是则处处是,非则样样非,这在禅宗的公案之中,也可以见到不少的例子,那就是不离方位、不着方位;不离时空、不着时空的禅者境界。

  (一)《六祖坛经》记载,六祖到五祖处,说自己是从南方来,五祖就说:“欲求何物?”答:“求作佛。”五祖云:“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六祖答:“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

  (二)赵州从谂在北方教化,有僧新到,便问:“什么处来?”僧答:“南方来。”师云:“佛法尽在南方,汝来这里做什么?”僧答:“佛法岂有南北耶?”

  师叹曰:“只是个担板汉。”

  以上两则对话,看来似属于不同的层次,第一则中的六祖惠能认为:人有南北之分,佛性应该南北平等。五祖弘忍对之未表示肯定,也未表示否定。第二则中的僧人认为:佛法没有南北之别,便被赵州禅师指为用肩担板的笨汉。事实上,禅悟者为了考验学人,说南说北,目的是在声东击西,只求破除学人心中的执碍,不在于他们所说的南北东西,若能当下会得,便成禅悟的灵机。

  (三)马祖道一的弟子西堂智藏(公元七三五—八一四年),往见慧忠国师,忠问:“马大师说什么法?”藏即从东过西而立,慧忠国师曰:“只这个,更别有?”智藏却过东边立。忠国师云:“这个是马师的,仁者做么生?”智藏禅师曰:“早个呈似和尚了。”

  这则公案中的一主一宾,相互问答,有色有声,活泼自在,有言等于无言,无言即是有言。马祖大师的“法”,只可以心领神会,不可用口说手呈。因为四大威仪的行、住、坐、卧以及时空的任何一点,是则全是,非亦全非。所以,从东到西是,从西至东也是,那便是任运自在的表现。如果心有所钟,念有所执,便会触途成滞,处处不通,样样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信佛、学佛,禅悟者的这种心胸,则不可不知,不得不学。那会使你生活得更加丰富、更加愉快,更加踏实、更加自在。

  (摘自圣严法师《禅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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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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