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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禅意与表现形式 |
 
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禅意与表现形式 作者:杨爱华 在我国诗歌史上,王维以“诗佛”著称。早在他生前,就有人称他为“当代诗匠,又精禅理”(苑咸《酬王维序》,《全唐文》卷一二九)。至宋代,有人明确指出,王维的写景作品,“岂直诗中有画哉”,认为他的诗中包孕着一种抽象的哲理。而朱光潜则说得便明白:“陶潜以后,中国诗人受佛教影响最深而成就最大的要属谢灵运,王维和苏轼三人。他们的诗专说佛理的极少,但处处都流露一种禅趣。”这都说明王维的诗歌创作与其佛教信仰和修行有着密切的联系。他的山水田园诗中尤为明显地表现出这一点。 一、禅意生成的原因 1、王维生活在唐朝这样一个佛教兴盛的时代。唐代是佛教空前繁荣的时代。禅宗始于北魏,在盛唐以后兴起,安史之乱后才开始广泛流行。禅宗的本质是通过自省而明心见性,也就是使人挣脱现实的樊笼,从有限走向无限。被禅宗吸引的士大夫,无不处在对封建秩序既依附又疏异的矛盾心情之中,因此也极易接受禅宗的这种从不自由中寻求自由精神的生活方式。王维也是一样不得不在对现实社会秩序的屈从下来寻求感性生活之愉悦,寻求精神生活的幸福,寻求一个可怜的而有限的“自由身”。他在理性上无力也根本无心与森严、顽固的封建秩序相抗衡。何况禅宗在理性上并不主张反叛,在感性上也并不真正主张放纵,而主张“净心”、“觉悟”。它所昭示的不触动现存秩序的自由精神,与士大夫尚存的本能的自由要求在某种程度上是相合拍的。现实世界中所无法满足的,只好遁入艺术创造与审美的虚境中来弥补。于是乎,他的山水田园诗便很自然地融入“禅法”,运用直觉、暗示、联想、顿悟、感应等手段来营构自然、清幽、静谧、肃穆的诗境。使其诗语言朴素而含义深远,给读者留下了审美再创造的广阔天地,令人读后满嘴余香、咀嚼不尽。 2、家庭环境的熏染。王维在《赞佛文》中称自己“以般若力,生菩提家”,其全家人均虔信佛法,茹素戒杀。王维的名字本身就深含禅机,他名维,字摩诘,连读恰为“维摩诘”。稍通佛学的人,都会知道有一部《维摩诘所说》,其中通达甚深般若智能,神通广大的维摩诘长者,是一位得到释尊称许的大居士。王维既以维摩诘作为自己的名与字,可见他对其人的仰慕之情,又可透露出他与佛教、尤其是与禅宗的深厚缘分。其母崔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带发修行,师事一代名僧大照(《宋高僧传》记为大慧)普寂禅师三十余年(大照禅师名普寂,是禅宗北宗首领神秀的弟子),一生“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往山林,志求寂静”(《请施庄为寺表》)。这对事母至孝的王维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其弟王缙也是大照禅师的弟子,《新唐书》记其“素奉佛,不茹荤食肉,晚节尤谨”,甚至劝说代宗皇帝李豫信佛。王维自己也是常年食素,到晚岁就更加严格,《旧唐书》说他“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素食生活的淡安与平和,加之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中年丧妻后终身未娶,史称“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旧唐书·王维传》)岑寂的独身生活也使他的意志多少消沉了一些,惟有到林泉中寻找精神寄托;因而王维笔下的山水田园诗,就更增添了几分舒惬的雅韵与禅悟的意味。 3、社会现实的刺激与个性思想的蜕变。王维的思想,以四十岁左右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支持张九龄的开明政治,倾向进步,有“为苍生谋”的宏愿。这一阶段的诗作有不少反映边塞生活、歌颂游侠精神,抒发创建宏业的豪情壮志。诗歌气象雄浑,入世思想较强,充满着英雄主义气概。即使是山水诗也是气象峥嵘、意境开阔,如《华岳》、《晓行巴峡》、《汉江临泛》等。以后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上台,接着杨国忠专权,朝政腐败与社会黑暗日重,王维渐生退隐之意。于是他的后半生一直处于“身心相离”而“理事不能俱如”的矛盾中,一方面,他一直在中央朝廷担任官职,虽然官位到底不很高,但也逐渐升迁;另一方面,从四十岁开始他过上了长期隐居山林的生活,先是在终南山,以后在蓝田辋川,两处的景色都很优美。他过着“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亦官亦隐的生活,身在朝廷,心存山野,同时对佛教的信仰日益发展,他在山水田园诗中也就不自觉地渗入了禅的意味。特别是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惨痛遭遇后,他以“进不得从行,退不能自杀”的内疚心情,接受了责授太子中允的降职处分,在“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白发叹》)的感叹下决定皈依佛门,专“以诵禅为事”。他后期的山水田园诗更多的是轻微淡远之音,描绘深山溪涧或寺院幽邃的作品更多了。 二、禅意的艺术表现 “艺术是心灵的表现。佛教美学要求‘审象于静心’,目的在追求艺术作品中超凡脱俗的心性之美。”佛教人明心见性,王维曾提出“审象于净心,成形于纤手”的主张。他的山水画多是心融物外,道契玄微之佳品。 1、通过自然景物的描写去表现诗人对佛教思想的体认与领悟;从自然景物的状态、运动和特点中去发现和表现佛教的某种义理即禅意。如《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诗人无心访寺而深入云峰,云雾缭绕之处,忽闻钟声而始知有寺。这飘忽而来的钟声似乎蕴涵了某种神奇的召唤与暗示,而山则显得更清幽、更寂静。平缓而悠扬动听的钟声,似乎将禅意转化为诗情,而悠远无穷的禅意又在这袅袅不绝的余音中回荡。这在静寂中响起、又在静寂中消失的钟声,传达出来的是永恒的静。同时又似禅家欲向世人敲响警钟:世间万物皆是虚幻的,必将归于空无。从而把读者引入“空无合一”之境。 还有《辛夷坞》写道: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中国诗歌写“花开花落”的很多,而且多有一种伤感的情绪。王维写“花开花落”,却暗含着佛教轮回之意。 王维往往以最经济的语言来勾勒自然风景和物象,并将参禅妙悟之所得融入其中,使人读之如万水回野,千峰合抱,风日无边,应接不暇。如《终南别业》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寥寥十字,天然便是一幅山水画,其中禅意绵长。类似的还有《秋夜独坐》:“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则写出了一个思想觉悟即禅悟的过程,从情入理,以情证理,禅趣盎然。 2、努力地表现一种极为幽静的境界,从静中去领会佛教的哲理,去追求佛教的至境。例如《鸟鸣涧》中写道: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此景此情,何等静谧!前面两句即刻画出一个静寂的氛围;第三句中极静的境界使鸟也受不了,随着升起的月亮而飞起;末句的鸟鸣声则使本已极静的境界演进到更加寂静的境界。 再如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是静境,“但闻人语响”,则是动中有静了。“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更是静而且幽,但我们却从这幽静的环境中,看到了日影的移动。这种但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境界,勾引着读者从有限的画面中产生无限的联想。使人联想到在自然界的活动,在深林中的自得之乐,使人更加沉浸在没有正面出现在画面上的景物。《竹里馆》中,“独坐幽篁里”,是清幽的境界,“弹琴复长啸”,则是静中的动态;“深林人不知”是从客观世界的动,写到主观世界的静;而“明月来相照”,却又从客观世界的动,衬托主观世界的动了。这一静一动之间,流露了诗人静极思动的感情,流露了诗人达观随遇的乐趣。你看,太阳已经入深林了,却把自己的余晖投射在青苔上面;诗人已经处在“人不知”的深林了,却又被明月发现了早已被人遗忘了的“我”,并且和“我”结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这到底是写景呢,还是抒情?是厌世呢,还是乐生?实际上,这两首诗,都是从物我两忘的境界中,透露出诗人闲适的情趣与高尚的情操。在极疏极淡的画面中表现了诗人对于生活的热爱,对与世隔绝的怅惘。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禅意幽远、恬淡、宁静,但它的幽远、恬淡、宁静,决不尽是死寂、枯槁、浮躁,而是静中有动,动中寓静。他所醉心描画的自然美,他所追求的幽远、恬淡、宁静的禅境,是和现实生活的污浊世界、黑暗的政治环境相对立的,而非都是心灵空虚寂灭的反映。他的许多山水田园诗,在形似的基础之上力求神似,达到了“意境两浑”的佳境。 杨爱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中文教育硕士。 文学教育 2006年第2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