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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海燕《鼓山禅研究》之《明末清初的佛教与社会》 |
 
马海燕《鼓山禅研究》之《明末清初的佛教与社会》 就思想而言,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风气,这种风气是群众性的,同时又是时代性的。自宋以来,面对精妙而充满活力的佛学思想的挑战,为弥补儒家思想体系的缺陷,改变儒学式微的局面,以程颐、程颢、朱熹、陆九渊等为代表的儒学家,以儒家伦理为本位,同时吸收佛教思辩的哲学思想,形成了全新的、系统的儒家学说——理学(包括程朱道学、“陆王”心学)。[1] 程朱道学成为明代的正统学说,科举考试也主要依据朱子学说,由此形成了明代特殊的社会风气。明代前期主要是程朱道学占据主导地位,官僚士大夫和一般知识分子大都沉溺于所谓的辞章之学,道学只是他们获取名利的工具,更为重要的是,道学讲的一套君臣、夫妇的理论,严格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这在佛教方面的影响就是明政府主要从三个方面来对佛教进行整顿: 一是通过设置系统完备的僧官体系、严格度僧制度,政府加强佛教事务的控制,防止有人利用佛教,稳定统治。这时的佛教处于弱势地位,僧人依附权贵的现象十分普遍; 二是实行了类别界划,把僧人强行划分为禅(禅宗)、讲(研习佛教义理的各宗派)、教(念真言行法事的僧人)三类,对各类僧人着衣颜色、宗教职能都作了具体规定[2]。“禅讲教的界划虽然不是一定要僧人改变原来宗属,但强势政令之下制度化的归类,却无疑强化了寺僧类别的社会功能色彩。教寺教僧的特别归类尤其突出了这种倾向,即对于所谓‘教’的这会功能的放大推崇。”[3]明代佛教在忙于经忏活动中日益世俗化; 三是针对明初僧人纲纪紊乱的情况,试图以儒家政治伦理来规范僧人行为,进一步推进了佛教的世俗化。 到了明中后期,出现了道学的反对者,这就是王阳明的心学。王学在世界观上和禅宗一脉相承,与道学相比更有创新精神。“他倡导的心学复兴运动不仅继承了宋代陆九渊心学的方向,而且针对明中期政治的极度腐败,程朱学逐渐僵化的现实,具有时代的意义。另外一个方面,他的思想努力在儒家思想基础上吸收佛教思想营养,把北宋以来理学扬弃佛老的过程推向一个高峰,并推进了此后三教合一的趋势。”[4]当然,王学的流行也带来了一系列的负面影响,如社会社会生活的放荡、物欲的横流等。许多对学者在痛定思痛中把王学末流的空谈心性作为的靶,从而又转向一种更为塌实的作风。 佛教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也经历一系列的变动。许多著名的高僧面对佛教在世俗化的潮流中越陷越深、僧人纲纪败坏、素质普遍低下的现状,开始进行革新的探索。最重要的就是莲池、憨山、藕益三位大师。莲池倡净土宗,从极平实的地方立定,做极严肃的践履工作。不仅这样,“他们既感觉掉弄机锋之靠不住,自然回过头来研究学理。”“一返禅宗束书不观之习,回到隋唐人做佛学的途径。”[5]他们的努力给后来者开辟了道路、指明了方向。[6] 当然,明末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农民战争与明清易代。明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由此引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其中最著名的是李自成和张献忠领导的起义军,李自成崇祯十六年(1643)十月攻克西安,建立“大顺”政权,次年又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明朝灭亡。后吴三桂勾结清兵进攻农民军,李自成战败很快退出北京。1644年,清廷入主中原,改元顺治。明王朝的剩余力量继续进行抗清的斗争,主要的有建于南京的南明弘光政权(1644年)、建于福建福州的隆武政权(1645年),建于浙江绍兴的鲁王政权(1645年)、建立于西南的永历政权(1646年)等。此外各地的抗清运动此起彼伏,社会极其动荡。[7] 福建地区的状况也大体如上。但要特别指出的是,明前期福建朱子学和全国的步调基本一致,但明中叶以后,全国朱子学走向衰微,而福建地区仍十分盛行,并且在与王学的争论中有了进一步的发展。[8]福建地区的佛教一方面不仅要面对兴盛的正统朱子学的排斥,另一方面还要面对根深蒂固的民间信仰的消融。福建地区自古就是“好巫尚鬼”,民间百姓对待宗教信仰一般采取的都是实用功利的态度,多神信仰普遍,而且三教合一的潮流更为风行。[9]道霈曾对泉州佛教的情形发出感慨:“故当时泉南有佛国之称,夫何近代落落,人物渺然。后辈狃于近习,缠于世缘,不知禅为何物,教为何语,律为何事。佛法衰替,良有由也。”[10] 此外,福建地区极其动荡,社会情况十分复杂,就隆武朝的1645到1646年间,各种社会抗争与目无法纪现象遍布全省,而整个的隆武朝时期,最沉重的负担都落在以闽江为中心、包括福州和建宁的福建“上游”地区,[11]而鼓山也正处于这样的地区之中,要不时遭受匪寇的洗劫。 在清顺治、康熙两朝,抗清斗争依然进行,主要是割据西南一带的南明永历小朝廷(直到康熙元年)以及各地不同规模的反清起义。对福建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在台湾及闽南一带坚持抗清的郑氏家族。顺治十六年(1659),郑成功在厦门大败清军。此年开始,清政府迁东南沿海居民,内徙三、四十里,断绝海上交通。顺治十八年,郑成功收复被荷兰占据的台湾。康熙元年四月(1662),永历帝于昆明殉难。次年,福建建宁等地爆发抗清起义。康熙十二年(1673)郑经于台湾发出讨清檄文;吴三桂等反清,三藩之乱开始。次年,郑经连破福建、广东七郡,但与耿精忠发生分裂。康熙二十二年(1683)台湾降,清政府开海禁。此后反清运动仍时有发生。[12] 清初的动荡,使得清政府加强思想控制,反映到思想界,就是对程朱道学的重新推崇,三教归儒的思想作为一种“主旋律”得到进一步提倡:“清初帝王尊崇朱学,自康熙始。昭楝《啸亭杂录》云:‘仁皇夙好程朱,深明性理,虽宿儒耆学,莫能窥测。尝出《理学真伪论》,以试词臣;又刊定《性理大全》、《朱子全书》等书,特命朱子升祀十哲之列。’”[13] 他们同时也积极利用佛教,除了蒙藏佛教外,对一些配合清政府的汉传佛教宗派也给予了很大的殊荣。顺治帝与临济僧人憨朴性聪(初参元贤)、玉林通琇、木陈道忞等来往密切,并且都给予赐号。通琇甚至还给顺治取法名“行痴”,地位尊荣,他所代表的临济派系在江南乃至全国的地位都得到骤然的上升。临济与曹洞的地位也发生倾斜,导致清初佛教内部纷乱的僧诤(曹洞在江南的发展崛起于明代,临济则久在江南,这样的纷争也和各自势力有关,故称为“新旧势力之诤”或“新朝派”与“故国派”之诤[14])。康熙帝多次游江南,江南禅宗一些丛林也随之沾光。康熙帝曾授意编写《宗统编年》,突出表现三教一理、世间与出世间一致的思想。当然,处于东南的福建,由于明末许多不愿降清的士大夫遁迹禅门,而且福建的抗清运动远比他处高涨,在福建的“鼓山禅”,远没有江浙的某些禅宗宗派那么幸运,它不是依靠政权的支持来发展自身的[15]。 清初于禅宗界,有一大事不可不提,那就是雍正皇帝以政治强权对禅宗内部的野蛮干涉。前面曾述及,清初顺治朝时,临济圆悟、圆修两派之下都有新朝红人,木陈道忞乃是圆悟弟子,玉林通琇是圆修弟子,他们为临济的发展找到了强有力的靠山。但同样在圆悟门下,出现了法藏极其以下弟子(称为三峰派)。法藏曾作《五宗原》等,力阐宗纲,引起禅界的非议,被斥为异端邪说,圆悟、圆修皆修书破斥,法藏弟子复作《五宗救》,维护法藏学说,各方云起攻击。这原本是禅门内部的争论,但当时的雍正皇帝,以禅门宗匠自居,下旨将法藏一派的语录书籍尽行销毁,亲制《拣魔辨异录》,对《五宗救》逐条批斥;并着直隶总督,详细查明天童圆悟派下法藏一派所有徒众,尽削去支派,永不许入祖庭,法脉从此断绝。雍正这样做是有其政治目的的,顺治、康熙年间,三峰派枝叶繁茂,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士大夫,雍正在《上谕》中曾指责法藏一派说:“今其魔子魔孙,至于不坐香,不结制,甚至于饮酒食肉,毁戒破律,惟以吟诗作文,取悦士大夫,同于娼优伎俩,岂不污浊祖庭?若不剪除,则诸佛法眼,众生慧命,所关非细。”[16]雍正这样做哪里真的是为禅宗着想,实在是因为他在士大夫中的影响力,而且他的学说,会危及到清王朝的统治:三峰派以宗臬禅学为榜样,宗臬提倡“忠义之心”,伸张的是民族大义,当时很多不满异族统治的汉族士大夫都集结于禅宗门下,而三峰派在这方面更是如此,这都是作为清王朝统治者的雍正所忌讳的。 法藏之祸,害及佛教界特别是禅宗界甚多,文字狱也渗透到禅宗语录之中。以后清政府加强了对佛教的限制,雍正十三年(1735)继位的乾隆发出上谕称:“(今之僧道)不事作业,甘食美衣,十百为群,农工商贾终岁竭蹶以奉之。而荡检踰闲,于其师之说亦毫不能守,是不独在国家为游民,即绳以佛老之教亦为败类,可听其耗民财,溷民俗乎?”[17]乾隆命各地官员按籍稽查,愿受度牒、遵守戒律、闭户清修者不问外,其余应付僧等皆令还俗,限制招收僧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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