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文化系列访谈之：香港浸会大学文学院院长钟玲女士

　　钟玲：现在，寒山是美国大学英文教科书里重要的唐朝诗人

　　图/文 陈翥

　　钟玲简介

　　美国威斯康辛大学麦地生校区比较文学系硕士及博士。曾任教纽约州立大学比较文学系及任中文部主任，1971年赴香港任香港大学中文系教授，并任教香港大学中文系翻译组。自1989年起在高雄中山大学外文系任教授，曾任系主任及研究所所长。现为香港浸会大学文学院院长及讲座教授。

　　学术研究领域为中美文学关系、美国诗歌与小说、台湾文学、女性文学等。以《现代中国缪司：台湾女诗人作品析论》一书获“国家文艺奖”(文学理论类)。学术专书《美国诗与中国梦：美国现代诗中的中国文化模式》，与美国名诗人Kenneth Rexroth合作出诗歌翻译Orchid Boat：Woman Poetsof China，Li Ching-chao，Complete Poems。另有研究论文：《寒山在东方和西方文学界地位》、《简朴而诚挚：美国现代诗歌中展现的汉诗风格》、《试探女性文体与文化传统之关系：兼论台湾与美国诗人作品之特征》、《诗的荒野地带》等。文学创作有《赤足在草地上》、《山客集》、《群山呼唤我》、《轮回》、《钟玲极短篇》等。研究成果主要在三方面：(一)二十世纪美国诗人作品；(二)美国文学与中国文化之移入现象；(三)台湾现代女性作家作品。

　　在见到钟铃女士之前我一直在想，作为华语地区最早介绍寒山其人其诗的学者之一，她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当真地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个真正做学问的人的谦和风度。与钟女士的谈话是愉快而舒适的，她说话轻柔，语速平缓，气质很好，一看便知是一位很有涵养的人。当日，在她下榻的宾馆，我们就寒山子的话题展开了交谈。

　　记者：你在《寒山在西方与东方文学界地位》一文中指出寒山诗在国际上很特别，那么你是如何评价寒山诗在中国诗中的地位？他与同时代的诗人有什么不同之处？

　　钟玲：在国际文学史上，寒山诗的流传可以算是一个特殊的现象，在20世纪以前，寒山诗在中国没有什么文学地位，他连次要的诗人也数不上，而在国外他却是与李杜齐名的大诗人，他是墙内开花墙外红“出口转内销”的典型。

　　寒山的诗把诗境与禅境结合得很好，这在中国诗歌中是不多见的。寒山子遗世而独立，独自面对自己面对大自然过了30年，这在常人看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他做到了而且自得其乐。在这过程中他的诗歌完美地把自己的修为与大自然的美结合起来，达到了物我两忘、情景合一的境界。

　　记者：你认为寒山热在欧美兴起的关键因素是什么？有人说欧美人只是学到了寒山的皮毛而不是实质？

　　钟玲：首先这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当时的美国青年人在寻求一位精神偶像，1955年的美国年轻人需要什么？当时美国成为超级大国，中产阶级兴起，物质丰富，假如不出意外，年轻一代将来的中产生活完全可以预期。但是，美国当时的年轻一代要不要这些？他们不要！他们觉得那只是物质生活，他们要反叛，甚至觉得物质是一种牢狱，他们渴望有一种更重要的东西让他们去实践、去追求。这时刚好又有一个好的诗人、小说家斯奈德把寒山介绍到了美国，这是一种机缘。

　　第二是寒山在外表打扮和行为上，以及他回归自然的精神等方面与“垮掉一代”的美国青年是相通的，于是他自然地成为了“垮掉一代”的偶像。第三是西方人很重视宗教诗人，寒山诗正好体现了深沉的禅境与佛学境界。

　　欧美人对寒山的理解程度的高低其实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一个必然现象，他们所处的社会背景人文环境决定了他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来完全理解寒山。

　　记者：你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去介绍寒山的？

　　钟玲：当时很流行研究寒山，甚至形成了一种热潮。我那时在美国读的是比较文学专业，这使得我很自然地要去关注文化交流之类的问题。1966年，胡菊人在香港出版的《明报月刊》上登了《诗僧寒山的复活》，讨论寒山诗流行美国，同时介绍“垮掉一代”，这文章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的硕士论文的一部分就写了《寒山诗的流传》发表在1977年的《明报月刊》上，就这样开始了我对寒山的研究。

　　记者：现在寒山在国外的影响情况如何？

　　钟玲：寒山诗寒山传说在美国青年与开放的知识分子中广为流传是上世纪50年代末开始的。此后直到现在，寒山逐渐“正点化”，就是一个诗人在一个区域经过历史筛选的过程，逐渐变成大家公认的重要诗人。现在，寒山是美国大学英文教科书里重要的唐朝诗人。寒山诗则被选入重要的英译中国文学集之中，在美国文学里，寒山已经成为了中国必不可缺的重要诗人和作家的代表。

　　记者：寒山诗对美国诗歌有什么影响？

　　钟玲：寒山诗是中国重要的文化宝藏，在美国，大部分诗人都看过寒山的诗，寒山诗使得他们对中国诗、东方诗有了一定的了解，让他们更加向往中国文化。寒山诗对美国诗歌的影响可以分为四类：美国诗人小幅度地改写其他译者的寒山英译文，改写完当作自己的诗作发表；在自己的诗中引用几句寒山诗英译句为典故，通常表现作者的博学与对寒山的仰慕；美国诗人以寒山为榜样，充分认同寒山的内心世界，诗的内涵与思维都学习与模仿寒山诗；以寒山诗为灵感出发点，自己加以发挥，但内容主要体现了西方的思维与内涵。

　　。 总的来说，在美国诗人中只有少数比较深入了解中国文化与中国古典诗歌以及认同寒山的人，才能够写出真正寒山诗风的作品。这一次寒山文化移植的影响层面是很广的，如“垮掉一代”、嬉皮、爱好东方文化的知识分子，他们欣赏寒山诗歌之余，多少会在自己的人生观或人生意境上作一些提升和调整，但这些很难求得实证，只有在寒山译文广受欢迎和美国诗人作品吸收寒山诗这两方面，确实留下了文化移植的痕迹。在中国文化西渐这个大移植、大场景之中，寒山诗歌、寒山传说进入美国文学作品的文本之中，可以说是融合中西文化的时代先驱之一。

　　编后 记

　　寒山子与其所形成的寒山文化、和合文化在国内外影响深远，一直是学术界经久不息的一个话题。在此次我县召开的寒山子暨和合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记者有幸与几位国内外著名专家、学者就这些问题进行了探讨，每位学者都给出了各自的答案，可以说采访的过程也是一次学习的过程。 在采访中，学者们广博的知识、谦和的态度让人感到了中国学人的风采，而最令记者感动的是学者们对天台山文化、对寒山子的热爱，那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喜爱与赞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天台山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其深厚的人文底蕴与文化积淀是先人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对话名家：寒山子与和合文化》系列将告一段落，期间能够得到读者的喜爱和由此引发人们对寒山子文化与和合文化的思考是记者意料之外的。 寒山文化只是天台山文化的一部分，采访中对这些文化问题的思考和分析也是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希望由此能够引起人们对天台山文化的重视，让更多的有心人来继承发扬天台山文化。 ——陈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