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窗随笔摘录 |
 
竹窗随笔摘录 竹窗随笔,是明末四大高僧之一,莲池大师的著作。里面的文字看似平淡,但跟修学都大有关系。他自己的很多用功经验,以及自己的所思所感,无不呈现在文字里面。从里面,可以看出一个很真实的大师。这部书,下笔很轻,几乎没有称性极谈之说。藕益大师就是因为这本书,由排斥佛教,转而深入学习的,可见此书因缘非小。 看来最平凡的,往往是最高明的,这部书也是如此。看懂了这本书。修持有镜子和标杆了。 修行不在出家 予昔将欲出家。有黄冠语予。不必出家。只在得好师耳。予时出家心急。置其语不论。出家后。思彼以延年修养色身为业。得传而留形久住足矣。何必出家。为僧者。欲破惑证智。上求佛果。下化众生。则古德皆舍家离俗而作沙门。又彼若志求金丹大道。亦须出家。则彼之言未为当理。但观今人有未出家前。颇具信心。剃染之后。渐涉世缘。翻成退堕。则反不知居家奉父母教子孙。得一好师示导正法。依而行之。是如来在家真实弟子。何以假名阿练若为哉。如是。则彼言亦甚有理。又不可不知也。 谈宗 予未出家时。乍阅宗门语。便以情识模拟。与一座主书。左纵右横。座主惮焉。出家数年后。重会座主于一宿庵。劳问间。见予专志净土。语不及宗。矍然曰。子向日见地超卓。今反卑近。何也。予笑曰。谚有之。初生牛犊不畏虎。识法者惧。君知之乎。座主不答。 佛经不可不读 予少时见前贤辟佛。主先入之言。作矮人之视。罔觉也。偶于戒坛经肆。请数卷经读之。始大惊曰。不读如是书。几虚度一生矣。今人乃有自少而壮 而老 而死不一过目者。可谓面宝山而不入者也。又一类。虽读之。不过采其辞。致以资谈柄。助笔势。自少而壮 而老 而死不一究其理者。可谓入宝山而不取者也。又一类。虽讨论。虽讲演。亦不过训字销文。争新竞高。自少而壮。而老。而死不一真修而实践者。可谓取其宝把玩之。赏鉴之。怀之。袖之而复弃之者也。虽然。一染识田。终成道种。是故佛经不可不读。 建立丛林 丛林为众。固是美事。然须己事已办。而后为之。不然。或烦劳神志。或耽著世缘。致令未有所得者望洋而终。已有所得者中道而废。予兴复云栖。事事皆出势所自迫而后动作。曾不强为。而亦所损于己不少。况尽心力而求之乎。书此自警。并以告夫来者。 真道人难 凡人造业者百。而为善者一二。为善者百。而向道者一二。向道者百而坚久者一二。坚久者百。而坚之又坚 久之又久。直至菩提。心不退转者一二。如是最后。名真道人。难乎哉。 谋断 古称玄龄善谋。如晦善断。盖谋与断当兼备而不可一缺者。予于事。多有见之极明。而持之不武。以此致误。常悔之恨之。故禅门贵悲智双足。而谋与断。俱智所摄。谋而乏断。正能见而不能持也。此终是智浅而不深。偏而不全耳。大宜勉旃。 菩萨不现今时 窃怪今时造业者多。信道者寡。菩萨既度生无已。何不分身示现。化诱群迷。且昔佛法东流。自汉魏以迄宋元。善知识出世。若鳞次然。元季国初。犹见一二。近胡寥寥无闻。如地藏愿度尽众生。观音称无刹不现。岂其忍遗未度之生。亦有不现之刹耶。久而思之。乃知菩萨随缘度生。众生无缘则不能度。喻如月在天上。本无绝水之心。水自不清。月则不现。况今末法渐深。心垢弥甚。菩萨固时时度生。而生无受度之地。是则临浊水而求明月。奚可得乎。 种种法门 譬如王师讨伐。临阵格斗。以杀贼为全胜。而杀贼者或剑或槊。或锤或戟。乃至矢石。种种随用。唯贵精于一技而已。以例学人。则无明惑障。如彼贼人。种种法门。如剑槊等。破灭惑障。如获全胜。是知无论杀具。但取杀贼。贼既杀已。大事斯毕。所云杀具。皆过河筏耳。不务其大。而沾沾焉谓剑能杀人。槊不能杀。岂理也哉。参禅者讥念佛为著相。励行者呵修定为落空。亦犹是也。故经云。归元无二道。方便有多门。先德云。如人涉远。以到为期。不取途中强分难易。 事怕有心人 高峰自叙悟由。而曰。不信有这般奇特事。事怕有心人故也。此语彼所自证。真实不虚。学道人所宜谛信。且何名有心。世间一技一艺。其始学不胜其难。似万不可成者。因置不学。则终无成矣。故最初贵有决定不疑之心。虽复决定。而优游迟缓。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精进勇猛之心。虽复精进。或得少而足。或时久而疲。或遇顺境而迷。或逢逆境而堕。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常永贞固誓不退转之心。高峰拌一生做个痴呆汉。定要见这一著子明白。是之谓真有心丈夫也。又古云。三昧不成。假令筋断骨枯。终不休歇。又云。道不过雪窦。不复登此山。又云。不破疑团誓不休。如是有心。何事不办。予甚愧焉。不敢不勉。 老成然后出世 古人得意之后。于深山穷谷中。煨折脚铛。潜伏保养。龙天推出。然后不得已而应世。后人渐不如古。然予犹及见作经论法师者。作瑜伽施食法师者。学成而年未盛。尚徐徐待之。比来少年登座者纷如矣。佛法下衰。不亦宜乎。 继祖传灯 世有恒言。凡大彻大悟。继祖灯。续佛慧命者。须是三朝天子福。七代状元才始得。斯言似过。而理实然。昔中峰老人谓。无量劫来生死。今日要与和盘翻转。岂易事哉。是故十善始得生天。人空方证小果。久积万行之菩萨尚不免曝腮龙门。则三朝七代犹近言之也。主六合。魁多士犹小喻之也。极之。盖不可思议功德智慧之所成就也。虽然。亦乌可以难自诿。而付之绝望乎。但决心精进。逢魔不退。遇难转坚。研穷至理。以悟为则。不患无相应时节。何以故。以宿世善根难测故。 心胆 古人有言。胆欲大而心欲小。胆大者。谓其有担当也。心小者。谓其有裁酌也。担当。故千万人吾往。裁酌。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此正论也。至于僧。则反是。吾谓心欲大而胆欲小。心大。故帡包十界。荷负万灵。而弘度无尽。胆小。故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持之无敢慢。今初学稍明敏者。近蔑时辈。远轻昔人。藐视清规。鄙薄净土。胆则大矣。鞠其真实处。则唯知有己。不知有人。唯知保养顾爱其撮尔之血肉身。不知恢复充满其广大之法界量。心则小矣。或曰。黄檗号粗行沙门。非胆大之谓乎。噫。拙于画虎者。不成虎而类狗。尔所谓胆大者。吾恐不成粗行沙门而成无赖僧也。可弗慎欤。。 印宗法师 六祖既受黄梅心印。隐于屠猎佣贱一十六年。后至印宗法师讲席。出风幡语。印宗闻而延入。即为剃染。礼请升座说法。人知六祖之为龙天推出矣。未知印宗之不可及也。其自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真金。夫印宗久谈经论。已居然先辈大法师矣。而使我慢之情未忘。胜负之心向在。安能尊贤重道。舍己从人。一至于是乎。六祖固古佛之流亚。而印宗亦六祖之俦类也。圣贤聚会。岂偶然而已哉。 富贵留恋人 僧之高行者。平日自分不以富贵染心。然能持之现生。未必不失之他世。一友人以文章魁海内。直史馆。声名藉甚。偶游天目。谓予言。此山中石室有僧坐逝。其故身犹存。予欲礼觐。辄心怖不敢。予问故。答曰。昔有人礼石室僧者。才拜下。即仆地陨绝。而龛内僧方欠伸从定起。予虑或然。是以不敢。因与予相视大笑。此公弘才硕德。智鉴精朗。又雅意佛乘。尚爱著其一时富贵。守在梦之身。惟恐其醒。他又何言乎。田舍翁五亩之宅。寒令史抱关击柝之官。穷和尚三二十家信心供养之檀越。已眷眷不能舍。死犹携之识田。况复掇巍科。居要地。占断世间荣耀者。亦奚怪其爱著也。富贵之留恋人。虽贤智者未免。吁。可畏哉。 时光不可空过(一) 世人耽著处。不舍昼夜。曰。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耽赏玩也。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耽曲糵也。野客吟残半夜灯。耽诗赋也。长夏惟消一局棋。耽博奕也。古有明训曰。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当勤精进。如救头然。今出家儿。耽曲糵者固少。而前后三事或未免焉。将好光阴蓦然空过。岂不大可惜哉。 时光不可空过(二) 先德示众云。汝等出家。未曾立脚得定。忽已过三四十年矣。我等闻此真恳痛切之语。所当心战而毛竖者。乃有都将青春壮色。勤勤作有为事业。或奔南走北。言我参礼名山。或装塑修造。曰我兴崇三宝。或聚众起会。曰我助扬法化。此虽名色亦皆好事。非上所云赏玩曲糵等比。而其为空过一也。一朝猛省前非。忽已龙钟衰朽。悔无及矣。故曰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呜呼。更有终身安然而不伤悲者。 南岳天台自言 岳台二师。俱言吾以领众。损己利人。一则止证铁轮。一则仅登五品。权辞欤。抑实语欤。愚谓权实非后学所能测。但在今人。且莫问权。姑以实论。圣师尚尔。况凡夫乎。则转增精进矣。不特二师为然。古人之自处也。有曰某离师太早。未能尽其妙或曰某早住院。未克臻此。其慎重类如是。况台师所处尚不及信位。今人即大悟。问其造位。若果入住。应便能八相成道否。则宁可自招妄言证圣之大罪耶。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又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又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即二师意也。彼嘐嘐然。高据师位。大言不惭者。将超越于二师之上乎。可惧也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