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灭绝动物墓地的哀悼 |
 
位于北京大兴麋鹿苑内有一座“世界灭绝动物墓地”,排列着近300年来已经灭绝的各种鸟类和兽类的名单,上百块墓碑逐一压倒,连成一百多米长的多米诺骨牌。那上面刻着的名字已经生疏:波兰原牛(1627)、福岛胡狼(1876)、南非斑驴(1883)……墓碑上括号中的年份是“墓主”的灭亡时间。它由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发布。按国际惯例,一个物种在野外50年未见活体,可视为灭绝。一座座具有象征性的坟冢、横斜的废铁、低飞的寒鸦把整个墓区笼罩在一派萧瑟、悲凉的气氛中,向你吟诉一个个物种灭绝的哀歌。 任职于北京麋鹿生态实验中心暨北京生物多样性保护研究中心的高级工程师郭耕建造了这一墓地。 正处舆论中心的华南虎刻在倒数第5块墓碑上,那块墓碑欲倒未倒。墓地设计者郭耕并不关心“周老虎”的真假,“野生华南虎生命在倒计时,谁也扭转不了,”他指着华南虎墓碑前的一溜名字说,“就像这些动物,它们告别地球时,一张照片都来不及留下。” 与动物打了20年交道的郭耕,频频赴西藏、青海、陕西等地,接回被缉私警察查获的野生动物。被解救的动物甚至包括老虎。无论它们在自然界如何称雄,也难防人布下圈套。“获救时,它们要么蹄子被夹断,要么鼻眼间中弹,要么受内伤站立不稳。”郭耕说。 最悲惨的是猎隼。这是一种颇具王者风范的大鸟,站立时,斑黑的羽翼后摆及地,胸脯高挺,黑宝石般的眼睛警觉地盯着前方。到海关接猎隼时,郭耕看到这些大鸟铺了一地,都不再挣扎,走向前才发现,它们都闭着眼睛,眼部血肉模糊,四周凝结了一块块小血痂——盗猎者用针把它们的眼睛缝住了! 据国际刑警组织统计,全球每年野生动物走私金额高达150亿美元,成为继军火、毒品之后,第三大暴利走私活动。 1998年,郭调入北京南海子麋鹿苑从事科普宣传工作。一年后,这名动物保护者开始筹建灭绝动物墓地,每年清明,很多人会来此扫墓—— 图为2007年3月31日,亦庄中学的同学们来墓地进行悼念活动。 渡渡鸟,生前为毛里求斯国鸟,后因人类杀戮及外种入侵,1680年灭绝; 新疆虎,因栖息地荒漠化急遽减少,1916年宣告灭绝; 普氏野马,19世纪末被大批贩卖出境,1960年代野外灭绝; …… 郭耕让学生们体验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这些生前几无交情的生灵,如今并肩长眠。郭耕以多米诺骨牌造型表现自然生存法则——一个物种的灭绝,往往会引起与其相邻的几十种动物相继灭绝。生命的织绵,环环相扣,丝丝相联,无论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生产者与消费者,及至分解者,都是互惠互利、相互制绝,从而达到动态平衡,相对稳定。正如哥德所言:“万物相形以生,众生互惠而成。”当一个物种局部灭绝大大改变和影响其它物种的种群大小时,就会连锁性、累加性、潜在性地导致其它物种接二连三地灭绝。这组多米诺骨牌的倒塌,犹如正在下坡的汽车,突然失去控制,朝未知一路狂飙。 地质时代,鸟类平均300年灭绝一种,兽类平均8000年灭绝一种;18世纪,鸟兽平均10年灭绝一种;19~20世纪中叶,鸟兽的灭亡时间表缩为一年一种。据联合国保护组织统计,人类的活动使物种灭绝的速度加快了1000倍,现今物种灭绝速度接近恐龙大灭绝时代。预计到2050年,将有37%的物种消失。 建起灭绝动物墓地后,每接到一个物种灭亡的报告,郭耕就开始推测,下一个墓碑将为谁而立。“墓地会越建越长,不知道麋鹿苑将来容不容得下!” 麋鹿苑占地近1000亩,位于北京南五环,是当年野生麋鹿灭绝的地方。1985年,流散欧洲的麋鹿被引回中国,又在这里安家。但这些奇兽和刻着它的名字的墓碑经常会被一些房地产开发商骚扰。他们希望把这里变成别墅区或者高尔夫球场——在北京,1000亩地背后利润不言而喻。所以,坚守这“最后的阵地”也是郭耕的工作之一。 而在墓碑末尾,一只水泥大手,止住“骨牌”继续倒塌。手背后竖立着袋鼠、树獭、鹤类等物种。“现在还有时间改变它们的命运。” 由于作为地球上绝对优势种群的人类对自然界的蛮横干涉,在生境破坏、过度开发、盲目引种、环境污染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野生物种大量走向灭绝,一些大型脊椎动物的灭绝被记录了下来,1600年以来共计720种动物灭绝了。而未被记录的来绝物种,特别是无脊椎动物,则要多得多。无齿海牛是被发现27年后便遭灭绝的(1767年于白令海峡)。更多的物种尚未被我们认知,便默默逝去了。 曾经引来一些游客的不满的倒数第二块墓碑上则刻着“人类”。“人的数量那么庞大,以后还将越来越大,怎么会灭绝?!”一个老干部愤愤地质疑。郭耕反问:当金字塔的中部、底端逐一消失了,金字塔尖还复存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