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的知识复兴与道德复兴 |
 
文怀沙遭受质疑事件虽然越来越呈现出娱乐化的特征,但是,这并非单纯的个人名节论争。舆论对文怀沙事件的一个重要的反应方向,就是对当下国学复兴的反思与质疑,陈季冰先生则由此直接唱衰国学,撰《“文怀沙事件”为传统国学唱挽歌》一文,认为“不管多么热爱中国传统文化,我们都不得不承认,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纯正的儒学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笔者认为,对于国学复兴的命运问题,此时或许不是得出结论的时候。对国学感到悲观,根源在于对国学的认识存在着很大的误区,尚需从知识与道德实践两个层面来看待当下的这场国学复兴运动。 陈季冰认为,“‘国学’在中国人心目中从来就不是一种专业化的学术,它寄托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整套理想化社会规范。所有人(包括我)都坚定地认为,一个真正的‘儒学大师’就应该是孔孟学说的卫道士和中国文化传统的继承者。”此说触及到了国学作为一门学问与作为伦理实践的双重身份,而当代国学复兴“知行分离”之弊亦在文怀沙事件中暴露无疑。 国学的复兴事关知识复兴与道德复兴两个方向,然而,当代两个方向的复兴表现皆不如人意。从知识论层面来看待国学,国学的内涵包括的是有关儒家及传统文化典籍的研究,这既包括考据与训诂之学,亦包括国学知识的普及,以及国学概念的现代化改造与重新阐释。清儒在学术史上的最大成就正在于此。对经典进行认真考证、去伪存真,这实际上也是一种科学精神的体现。科学精神主要体现为三个主要方面,一个是探索物质世界的活动规律,这是广为公众所接受的;一为探索人类的精神世界活动规律,例如哲学;三为对传统典籍的研究,这类研究不独为中国的国学所独有。需要强调的是,国学知识层面的研究亦有严格的学术规范,与西方的学术规范并无本质冲突。所以,国学的知识复兴之路,并非在现代的教育体制以及学术体制内没有空间。而经历了几十年的文化断层,国学知识的普及亦是当今国学复兴的基础性工作,而如何从传统国学中开出适合当代社会的新国学来,亦是当代国学最为重要的历史使命。 然而,如果只有知识的复兴,而脱离道德实践的复兴,那么,国学复兴就会成为原始意义上的“口头禅”。知识能力的提高,并不必然带来德行。康德所讲的实践理性,对于儒学来说,正是其历史意义以及当代复兴的最大意义所在。比如,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不但要让人“知”,而且要体现于人的“行”当中。知行合一虽可以不适用于某些哲学流派,但那些和信仰、道德有关的学派却必须如此。对于那些弘扬儒学的国学大师们来说,道德要求并不仅仅是社会的强制,而是国学精神的自觉。 当代国学在知识复兴方面,有所进步,但道德复兴却一直是个脆弱的命门。固然,文怀沙大师的道德水准令人存疑,那么,那些拼命攻击文怀沙并以复兴传统为己任的国学才俊们,是否也存在着严重的道德瑕疵?当今的国学代表人物又有几个经得住道德的推敲? 鼓吹国学而不重修身,是当今国学复兴新旧领袖们的通病;国学书籍畅销,蒙童亦满口仁义道德,而三聚氰胺横行,俯卧撑不已,躲猫猫不休,则为国学并未实现道德复兴之明证。国学的道德复兴不是学斋里的革命,而是一个社会层面的问题。道德水平的高低与知识水平无关,“国学大师”或可私德沦丧,而穷乡僻壤的山民亦可为道德之模范。当前中国社会的道德废墟并非证明这个社会可以不需要道德而存在。这恰恰说明,一个道德失范的社会究竟有多么可怕与可悲。 中国当代社会当然需要政治与法治的完善与建设,但是亦需要道德重建。国学则可成为道德重建的精神来源之一。这也正是国学复兴的现实基础。然而,如果国学流于知识层面,而不落实为实践,则这样的复兴不但没有前途,亦无意义。同样,对于国学复兴的批评者来说,如果只把儒学当作一种关于道德与伦理的学问,也只能推导出传统国学必死无疑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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