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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巴仁波切文集:自由的迷思 二、禁锢的形式 |
 
创巴仁波切文集:自由的迷思 二、禁锢的形式
宇宙级大笑话 若要断除自我的野心,我们必须了解我及我的地盘是如何建立的,以及我们如何将自己的投射(projection)用做自我存在之证物。我们之所以努力证明自己是实在的,原因在于我们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由于此种不确定的驱使,我们试图在身外寻找一参考点——某种我们与之有关联、可以感觉到它是分开的具体东西,来证明我们自己的存在。但是当我们认真地回顾过去以及更久远的时光时,这通盘的计画颇令人生疑。难道是我们设下了一个大骗局? 骗局在于将我与他人当成实有。这二元性的设定来自于空无。在起始之时,只有开放的空间,空无一物,自足而了无牵连,但是为了确定“零”,我们创造了“一”以证明“零”的存在;但那仍嫌不足,我们生怕会卡在“零”与“一”里,因此我们又开始前进,且愈行愈远。。我们造出“二”以确定“一”的存在,然后又造“三”来确定“二”、“四”来确定“三”如此接连不断。我们搭好了背景——一个基础,从那里可以一路走下去,直到无穷尽。这就是所谓的“轮回”(samsara)——肯定存在之恶性连锁循环。一项肯定需要另一项肯定,而此项肯定又需要另一项肯定……。 试图肯定我们的“实在”是件大苦事。这好似走在看来无限延伸出去的地板上,却动不动发现自己突然自边缘滑落;为了保住性命,只好立刻将地板加长,使它看来似乎无穷无尽。我们自以为很安全地走在看似坚实的地板上,但不幸地再度滑落,因此不得不又将地板加长。我们不了解这整个步骤是多余的——我们不须为了有地方站而铺地板,我们其实一直都是站在地面上的,所以根本从无跌落或需要支撑之虞。事实上,我们一再加长地板以巩固立足之地,是一个大笑话——再大不过的笑话,宇宙级大笑话!不过我们可能不觉得它好笑,反而觉得像是一个严重的出卖事件。 为了更确切了解肯定人、我为实有的过程——“我”之发展过程——熟悉“五蕴”会有所帮助。五蕴是一套佛学概念,它以五个步骤过程阐述“我”。 第一个步骤,或第一蕴,即“我”的产生,谓之“色蕴”(form)或基本无明。我们忽视虚空之开阔、流动性及其智慧的本质。当我们的心智经验出现间隔或空间时,当对于觉知、开放、自我之不存在突然有那惊鸿一瞥时,我们不禁生起疑惑:“或许我会发现没有实在的我?那种可能性令我害怕,我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了。”这种抽象的妄想症、担心出差错的不安,是业之连锁反应的根源,那是对于极端迷惑与绝望的恐惧——恐惧“我”之不存在、恐惧无我的状态构成我们时刻的威胁。“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该怎么办?我不敢再看下去了。”我们希望保有某种实在感,然而唯一可用之材是虚空,因此我们试图将对虚空的经验冻结或固体化。这里所说的无明并非愚蠢,而是一种固执。突然发现无我令我们惊慌失措,使我们不肯接受而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下一步骤是想设法将自己的时间填满,藉着转移注意力以忘却孤单,业的连锁反应于焉开始。业是依“彼”、“此”的相对性而生——我的存在与我的投射——当我们不停地让自己忙碌时,业也不停地重生。换言之,我们有种唯恐无法被自我的投射所确定的恐惧感,因此必须不停地藉由感觉自我之投射为实物,以图证明自我的存在。我们对于身外之物确为实体的感觉,增强了我们自己也必是实体的信念。这即是第二蕴——受蕴(feeling)。 在第三阶段,“自我”发展出三种策略或冲动用以对待“我”的投射:冷漠、受欲与嗔恚——这些冲动皆以知觉为引导。此处的知觉是指对于任何时刻发生的事,你必须正式向中央指挥中心报告之自觉感觉,然后你即可运用其他策略来操纵每一情况。 冷漠策略之运用,是将我们想要回避或可能使我们受到伤害的任何敏感区域变得麻木——我们穿上一套铠甲。第二种策略是爱欲——把东西抓过来并吃进肚子里,那是一种磁化过程。如果我们感觉满足,通常不会去抓取东西;但是当我们感到贫穷、饥饿、无助的时候,就会伸出触角企图抓住些什么。第三种策略——嗔恚,这也是基于困乏的经验而产生的。那种活不下去的感觉迫使你抵挡任何威胁到你财产或食物的事物,并且,你越感觉可能受到威胁,反应也越不顾死活。你奋力想跑得更快,以求得温饱与安全,这种奔波即是一种嗔恚的形式。嗔恚、爱欲与冷漠都属于第三蕴——想蕴(Perception/impulse)。 色、受、想三蕴皆属本能性过程,我们利用雷达系统探测自己的地盘;不过,如无智力、如无予以概念化及命名的能力,“我”仍然无法适当地建立起来。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搜集巨量资讯在我们体内;既然已发生过这么多事,我们开始加以分类,并将之一一存档、命名,也可以说是将之正式化。因此,智力或概念是自我的下一阶段——第四蕴。但仅此仍嫌不足,我们需要一活跃、有效率的机制,将“我”的本能性与智能性过程予以调和,这即是“我”的最后发展——第五蕴的识蕴(consciousness)。 意识包括情绪与不规则的思考模式,二者之总和的即形成让我们汲汲营营于其间的各种幻想世界,此等幻想世界在佛典中被称为“六道”(the six realms)。情绪是“我”最精采的部分——“我”之大军的将领,而下意识思想、白日梦与其他各种念头,则串连成一场接一场的好戏,因此,思想是构成“我”的大军,他们不停地活动,永远在忙。我们的思绪是很狂乱的,它们杂乱无章,忽东忽西并且重叠杂沓。我们不停地从一个念头跳到另一个念头,从神圣的思惟到性幻想、到计算金钱、到家务琐事等等。五蕴的整个发展过程——色、受、想、行、识——即是我们想遮蔽自己不具实质之真相所做的努力。 禅修是要看穿这层遮蔽物。但是我们无法立即对治根本无明,那如同想要将一面墙一下子推倒;如果我们想拆掉这面墙,得一块砖、一块砖地拆——我们从现成的东西下手,以此做为踏脚石。因此,禅修须由情绪与思想开始——特别是思想过程。 自我专注 六道是轮回之六境,“道”意指我们所住的实相之某一特定境界。因为我们贪恋熟悉的环境、惯常的欲望与渴求,以致于无法拥有宽广的心境;我们紧抓着习以为常的模式,因为迷惑提供了广大的熟悉场地,使我们沈迷其间而无暇他愿。我们害怕失掉这种安全与娱乐,因此不敢跨步至广阔的空间,进入禅修的心智状态;觉醒的状态令我们不安,因为我们不确知该如何处理它,所此宁可退回自己的牢房而不愿将自己释放。迷惑与受苦成了我们的例行工作,时常让我们感觉安心甚至愉悦。 六道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与地狱道。这六道主要决定于我们对待自己与周遭环境的情绪性态度,此情绪性态度又进一步被概念性的解释与推理着色并加强。我们虽生而为人,但是在一日之间可能遍历所有六道的情绪——从天道的傲岸直到地狱道的仇恨与偏执。不过,一个人的心理状态通常深植在某一道中,而这一道提供我们特定的执迷风格,即一种自娱、自处的方式,使我们可以不必面对自己根本的疑虑与最深沈的恐惧——我们可能并不存在。 天道的主要支配力量是心理上的执拗——一种自我中心的、精神唯物取向的禅修式专注。修行者在这种禅修中是将自心住于某物之上,因此,修行的课题无论看似多么深刻,都被当做实估而非透明体来感受。这类禅修是以深厚的“自我发展”为起点,真正目的与其说是为了创造一处坚固的居所,毋宁说是为了创造居住者的自我意识;有了大量的自我意识,自然再度肯定了禅修者的存在。 这样的修行如能成功,确可产生戏剧化的结果——诸如修行者可能体验启示性的幻象或声音、仿佛深刻的心理状态、身体或精神上的极乐……等。各种“意识的变化”均可经由自觉心的努力而被经验或制造出来;不过,这些经验只不过是仿制品、塑胶花,是人工伪造的假货。 我们也可能执着于某种方法——重复念呪或观想。但这并非真正全神融入念咒或观想,而是你在观想、你在念咒。这种建构于“我”——“我在做这个”——的修习方式,其实只是在发展自我意识而已。 天道是历经艰苦奋斗而实现的,是希望与恐惧的产物。对失败的恐惧与对获得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升高并逐渐增强;你一下子觉得自己可以成功,而下一刻又唯恐自己会失败——在这两种极端之间反反覆覆,造成精神上无比的紧张。成功或失望对我们而言,太重要了——“这下我完了”或“这是我无比的快乐”。 最后,我们变得兴奋异常,以致于开始丧失希望或恐惧的参考点。我们不知自己的所在及所为,然后,突然一道闪光将痛苦与快乐结合为一,住于自我的禅定绽现曙光,因为如此的大突破、如此的大成就,快乐于是充满了我们的身、心,使我们毋须再去理会希望或痛苦。而我们非常可能将此视为永恒的证悟或与上帝的合一,这时,我们觉得所见到的一切皆美丽、可爱,甚至生命中最丑恶的境况也犹如天堂;所有不愉快、侵略性的事,看起来都是美事,因为我们成就了与自我的合一。换句话说,是自我丧失了它的才智。这是绝对的、终极的迷乱,极端的无明,因此威猛无比。那是一种精神的原子弹——无论就慈悲心来说、就与人沟通方面说、或就跳出自我束缚的观点而论,它都是自我毁灭性的。天道的方式是一步步地愈陷愈深,弄出更多更多的锁链捆绑住自己;我们修行愈精进,制造出的枷锁也愈多。经典中以蜘蛛吐丝自缚为喻,直至窒息而亡方已。 事实上,我们只率及天道之两面中的一面,即精神唯物化的自毁性。然而,天道式的唯物主义也可用于俗世间对精神及肉体之至乐的追求、贪图各种欲望的满足:健康、财富、美丽、声名、德性等一切美事;其做法永远是享乐取向的,意思是在保养“自我”。天道最大的特征是没有希望与恐惧,这是可能藉着专注于感官或灵性方面事务达到的——无论是二者中的哪一种情况,要获得如此非凡的幸福,我们都必须忘记是谁在追求,以及目标是什么。如果我们的野心表现在对世俗的追求上,起先我们追求快乐,然后开始享受为求快乐所做的努力,同时也开始在努力中松驰自己。在到达绝对快乐与舒适的途中,我们开始松懈,并善加利用自己的处境,奋斗于是变成了探险,然后又变成了度假——虽然我们仍走在朝向终极目标的旅程上,但我们却认为每一步都像是在度假一般。 因此,天道本身并不特别苦,因“苦”来自于最终的理想幻灭。你自以为已获得精神与物质上的至乐,于是你沈迷其中;然而突然有东西摇撼你,使你幡然觉悟原来获得的一切并不能持续到永远,你的至乐变得不可靠且不规则了,当你试着将自己推回快乐的状态时,在你心中再次出现希望得以持续的念头。但是业力带给你各种烦扰,以致到某一阶段你对于保持快乐渐次失却信心;终至一日,你突然爆发,感觉被骗了——因为你不能永远留在天道。所以,在业力摇撼你并提供你各种异常状况时,整个过程变成了彻底的失望,于是你埋怨自己以及使你上达天道的人,或责怪将你带离天道者;你愤怒、失望,因为你认为自己被骗了,于是你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转换成了另一种形式——另一道。这即是所谓的轮回,字义是“连续的圆圈”、“漩涡”——在迷惑之海中,旋转复旋转,永无止息。 偏执狂 其次是善妒之神或阿修罗道,此道最显著的特征是偏执狂。如果你想帮助具有阿修罗性情的人,他们会将你的好意视为是要压迫他们或渗透他们的领域;但是你若决定不帮忙,他们又会认为你自私,只图自己的舒服;如果你表现得模棱两可,他们又觉得你在耍花样。阿修罗的心态机灵细密,能洞察所有隐密的角落。当你自以为是在与一位阿修罗面对面沟通时,其实他正从你背后盯着你看。这种强烈的偏执狂配以极端的效率与准确性,促成一种自卫性的傲慢。阿修罗心态有如一阵风般呼啸而过,希望将所有事情就地完成,避免任何被攻击的可能——那是一种奋力不懈争取更高、更大成就的表现。因此,阿修罗必须时刻防范落入陷阱,因为没有时间让他准备充分之后再付诸行动——他毋须准备,一向说做就做,一种错误的自发性、一种可随意而为的观念而养成。阿修罗心态是时刻不离比较的。在不断为保障安全与获取更大成就的奋斗当中,总是需要一些参考点、路标来策画行动,对付敌手,并衡量自己的进步,于是你会将生活中的各种状况当成竞赛,想像有一个假想的对手在与你较量,使你必须要不停地对付“他们”和“我”和“我的朋友”、“我”和“我自己”。你觉得每个角落都很可疑很危险,因此必须仔细检查以防不测,然而你却未曾注意到要隐藏或伪装自己。你是非常直接的,遇有问题或任何看似可能不利于你的阴谋,都会挺身而出并不惜一战。你贸然站出来,面对面开战,力图揭发阴谋。你一方面站出来面对情势,一方面却又对于收到的有关该情势的讯息不信任、不予理会——你什么都不肯接受,拒绝学习任何来自外界的事物,因为你将每个人都当成敌人。 爱欲 人道主要的执着是爱欲(passion)。爱欲在此是指一种聪明的攫取,其间逻辑推理的心永远盘算着如何制造快乐。当深感开心的事物与自己绝缘,因而感觉失落、匮乏,且时常伴着一分怀旧之情。你认为只有愉悦的事物才能够带给你舒适与幸福,但却自觉力有未逮,认为自己能力不够或缺乏魅力将快乐的事物自然地吸引到身边来;不过,你仍然积极设法拉拢它们,因而导致对他人的挑剔态度——只因你想吸引最优良的品质,最怡人、最具格调、最文明的情境。 这种贪求与阿修罗道是不一样的,因为后者不像前者这般挑剔与聪明;相较之下,人道涉及高度的选择性与吹毛求疵。你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形态及风格,排斥所有不同风格的事物,又要求每件事物都必须恰到好处,并且批评、责怪那些不符合你标准的人。或者,你发现某人居然具有你所向往的风格,甚至在这方面还超越你:他才智过人、品味高雅、生活快乐,并且拥有你所渴望拥有的东西;他可能是位历史人物、神话人物或是与你同时代而令你印象极为深刻的人;他成就非凡,让你极度希望拥有像他一样的特质——这一切不单只是嫉妒另一人而已,而是你想要将那个人拉到你的地盘上来,那是种有野心的嫉妒,因为你要与另一个人不分轩轾。 人道的精髓,在于为了追求崇高理想所做的努力。处于人道的人们时常会产生幻象,譬如看到耶稣、佛陀、护持神(Krishna,译者按:印度教三大神之一——Vishnu之第八化身)、穆罕默德,或其他卓然有成且对你意义重大的历史人物。此等伟人真可谓集所能想像的一切美好事物于一身——名望、权力、智慧,因此他们若想致富绝无问题,因为他们对其他人具有强烈的影响力,于是你想要跟他们一样——不一定要比他们强,但至少要与他们不相上下。人们时常也将自己幻想成伟大的从政者、政治家、诗人、画家、音乐家、科学家等等,渴望以一种英雄式的态度创造里程碑,创下最壮观、最伟大的历史纪念碑——这种英雄式的做法,源自于对自己所欠缺之物的痴迷。当你听说某人具有不寻常的特质时,你认为他们了不起而自己则微不足道,因为这种不断的比较与挑选,所以产生一连串永无止境的欲望。 人类的心态非常偏重知识、学习与教育,他们重视各种资讯与学识的搜集,因此知识分子在人道最为活跃。由于搜集这么多东西、构想这么多计画,心是一刻也不得闲,而人道的典型正是卡在千头万绪的杂念当中——忙着想东想西,不断地创造各种构想、计画、幻觉、梦……,根本无法学到任何东西,这与天道的心态大为不同。你在天道完全沈迷于欢乐之中,有一种自困的满足感;在阿修罗道,你被竞争冲昏了头,强烈的感受将你压倒、催眠,鲜有机会构想任何念头;而在人道,则会有很多念头产生,智识、逻辑的心智大为增强,而开创新局的各种可能性也令你心醉。因此,你试图抓住新构想、新策略、相关的史例、书中的引句以及你生命中重大的事件等等,致使你的心被各式各样的念头充满——甚至连下意识中的记录也不断重现,比起在其他各道时频繁得多。 所以人道是非常智性的一道,更是异常忙碌、纷扰不安的。人的心态相较于其他各道少些骄傲——在其他各道,你的心有所依讬,可从中得到满足;但在人道中并没有这种满足,有的只是不断的寻求、时刻在寻找新境况或试图改进既成的境况罢了!那是心境最无乐趣的状态,因为受苦不被认为是项差事,或是向自我挑战的方式,而是用来时时刻刻提醒你:吃苦方能激励出你的雄心。 愚痴 六道的描述,与日常生活中各个人处世态度之间微妙却明显的区别息息相关,诸如如何走路、谈话、写信、读书、吃饭、睡觉等等——每个人都养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如果我们听到录音带里自己的声音,或是在录影带或电影中看见自己,我们常会对这个别人眼中的自己大感震惊,甚至感觉非常陌生,通常也觉得别人的观点不高明或若人厌。 缺乏自知之明或不顾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在畜牲道表现得最为强烈。我并非指真正投生为畜生,而是说心的畜牲道特质——埋头朝预定目标硬闯的脾性。畜牲的脾性非常认真,它们甚至将幽默当成是认真的工作。为了刻意制造友善的气氛,人们会说笑话,故意搞笑或表示亲密、机灵,不过,动物并不会微笑或不笑,它们只是应景办事而已。它们也会嬉戏,但是很难见动物真正发笑,它们可能做出友善的声音或动作,但是它们并不具有细致的幽默感。畜牲的心态是直直往前看的,如同戴了眼罩一般——它目不斜视地勇往直前,朝下一个情境赶去,并且不断试图调节情况以期符合它的企望。 畜牲道是伴随着愚痴的:它们宁愿装聋作哑、宁愿尊循老旧游戏规则也不想加以改善。当然,你可能尝试对某种既定的游戏改变你的想法,事实上,你只是跟着走——跟随着你的直觉而已。你想实现某种隐藏或秘密的愿望,因此当你遭遇障碍或不如意时,你会采取强硬的态度,而不顾可能因此伤害到别人或破坏了珍贵之物。你只顾着跑出去追逐任何可追之物,但如果碰上别的,当然也乐得一并穷追不舍。 畜牲道的无知或愚痴,来自于死脑筋的诚实与一板一眼的脾气,与第一蕴中因根本无明所生的困惑颇不相同。畜牲道的无知是你对自己有一套特定的看法,完全不考虑任何以其他观点来检视的可能性。如果有人攻击或批评你的笨拙,譬如处理某件事欠缺技巧,你会设法替自己辩护,找各种理由保住你的自尊;这时,你已无暇顾及诚不诚实的问题,只希望别在你们面前露出马脚,事后,你更会为扯谎成功而洋洋得意。如果你遭到攻击、挑战或批评,你会立即还以颜色。这种愚疾其实是很机灵的,但说它是无知或愚蠢的意思,是因为你看不见周遭的情况,只看到自己的目标,只看到能够达到目标的手段,于是就想尽各种讬辞来证明自己做得对。 畜牲的脾性极端固执,这种固执可以相当老练、富技巧与机智,但却绝无幽默感可言。幽默的极致是在世间极尽荒谬的情境中挥洒自如,那是清晰地看透事理,包括自欺的部分——没有眼罩、没有障碍、没有藉口;那是以开阔的视野统览全景,而非只是试图解除紧张。一旦幽默被当成解除紧张、不自在或压力的方法时,那就成了畜生道的幽默;而畜生道其实是一本正经的——它只是在找台阶下而已。动物作风的要点在于试图以极端的诚实、诚意与认真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种直接、卑微的处世方式,传统上是以猪做为象征:猪向来不左愿右盼,只是埋着头一路嗅过去,鼻子碰上什么可吃的就吃;它勇往直前,不加任何分辨——一只非常诚恳的猪。 不论是处理简单的日常事务事执行高度复杂的智慧型计画,我们都可能显现出畜性的作风;这与猪吃昂贵的糖果还是吃垃圾无关,重点在于它是怎么个吃法。极端的畜牲心态是陷于连续的自满、自圆其说的循环活动中,无法解读环境透露给你的信息,不能以他人做自己的借镜。你或许在处理高度智识性的事务,然而作风却是畜性式的,因为你缺少幽默感,不能让步或敞开心胸,只一味地要求将事情一件件做下去,不顾失败或障碍;如同前进的战车,一路碾碎所有的东西,不管是压了人还是撞毁了房子——你只管往前开。 贫穷 恶鬼道的众生满心只想扩充、致富、消费,但基本上,你仍会感觉贫穷,你无法持续伪装自己希望的样子。你拥有的一切都被用来证明自己值得骄傲,但是那永远不够——你永远有某种不足之感。 贫穷的心态传统上以饿鬼为象征:嘴很小,有像针似的细眼睛、细颈子与咽喉,瘦胳膊、瘦腿与鼓胀的肚腹。他的嘴与劲子细小得无法吃进足够食物以填饱他的大肚皮,因此他永远觉得饿;所吃的东西难以下咽,使得解决饥饿成为非常痛苦的挣扎。当然,食物在此象征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友谊、财富、衣饰、性、权力等任何东西。 所有出现在生活中的事物都被你视为消费品——如果在秋天看到一片美丽的落叶,你会把它当成猎物带回家、或照下它的像、或将它画成图画、或在日记中记下它如何美丽……。如果你买了一瓶可口可乐,当你将它从纸袋中拿出来时,纸袋的嗄叭声令你感到兴奋,液体从瓶子流出来的声音散发解渴的快感;然后你很自觉地喝一口,咽下去,终于将它消费掉了——何等的成就。那真是了不起,你将美梦化为现实。但是,过不多久你又变得坐立不安,又要找其他东西消费了。 你永无厌足地渴望新娱乐——精神方面的、智识的与感官上的等等。你可能感到自己学问不足,而决心打起精神以读书、聆听生动有思想的回答、深奥神秘的言语来充实自己,你消化一个又一个观念,试图将它们记录下来,想使之具体化、真实化。只要你觉得饥饿,你就打开笔记本、速写簿或是一本内容丰富的书;当你感到无聊、沮丧或者失眠的时候,你打开书、读你的笔记或剪贴的文章,思考一番,从中获得慰藉。但是到某一阶段,这就会变成一再重复的制式化动作了。你须要再去见你的老师,或另找新老师;再去一趟餐馆、超市或熟食店也是不坏的主意,不过有时却无法成行,可能因为你的钱不够、孩子生病、父母病危或是你要照顾生意等等——当你发现阻碍越多越感到饥饿,越想要却越得不到,这真是痛苦不堪。 被无法实现的欲望吊着胃口,不断追求满足是件痛苦的事。不过即令达到目标,你又会因为被填满,胀得你对刺激推动敏感而陷入沮丧。你想抓住财富尽情享受一番,然而不久之后你又变得沈重呆滞,对一切都兴味索然;你但愿自己能够再感饿,可以再痛快吃个饱。因此,不论你满足了欲望,或悬在欲望的渴想中继续挣扎,任何一种情况都招来挫折。 愤怒 地狱道则充满嗔恚,这种嗔恚源自永久性的仇恨,那使你弄不清自己究竟气谁、恨谁,或被谁怨恨。屡屡有此类不确定与迷乱产生,使你将整个环境弄得杀气腾腾,而最后即使你觉得怒气与攻击性已稍稍冷淡,四周的环境却开始将更多的恚怒投向你;这就像大热天走路似的,你可能暂时感觉身上凉快一些,但是周围的热空气不停地扑向你,使你无法长时间保持凉爽。 地狱道的嗔恚不像是你个人的,而像是弥漫了你周遭整个空间,有一种极端气闷与幽闭恐怖之感,没有空间呼吸,也没有空间行动,生活变得窘迫不堪。暴戾之气如此强烈,即使杀死个把人,对你也不过是小小的纾解而已,那种怒恨仍然挥之不去。就算你试着将自己杀掉,会发现杀人者仍然存在——你连自己都无法杀个干净。你处于无休止的嗔恚环境中,永远搞不清究意是谁在杀谁,那就像想从里到外将自己吃掉一样,当你被吃掉之后,吃你的人还在,他必须也被吃掉,如此这般。每次鱷鱼咬自己的尾巴,它因而得到滋养,越吃则长得越大,永远没个了结。 你无法真正以攻伐消除痛苦,你杀得越多,杀人者越形壮大,他将制造更多可杀的东西。攻击性会因而增长,直到不剩任何空间——整个环境都被固化,甚至连回顾一下的空隙也没有,全部空间都被嗔恚填满,怒气冲天,没有机会创造一位观察者来见证你的毁灭,没人能替你写一分报告。在此同时,嗔恚继续增长——你越破坏,越是让它长出更多。 传统上,嗔恚以射出红色火焰的大地天空为象征。大地变成火红的铁,四周的空间弥漫无边际着烈焰,没有可呼吸凉爽空气或感觉清凉之处,放眼所及到处是懊热、炽烈、极端地幽闭恐怖。你越努力想毁灭你的敌人或战胜你的对手,就激起越大的抵抗——逆向的恚怒反弹向你。 在地狱道,我们忙着驱开不断向我们烧来的烈焰,没有任何可以感受空旷开放的馀地;甚且还不断有人以奸诈手法,试图对封闭所有空间。地狱道只能透过你与外在世界的关系被创造出来,而在阿修罗道,你本身心理上的问题即可成为产生阿修罗心态的素材。地狱道是不断纠缠着的状况,你想找对象玩游戏,而这种企图向你反弹过来,反覆制造极端幽闭恐怖的情境,终至没有任何沟通的馀地。 到了那种地步,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再度激起你的怒火。你自以为高人一等地打赢了一仗,但是最后却发现对手毫无反应——你真是高明到把对手打得无影无踪了。因此,你面对的只是自己反射回来的怒恨,直到充满所有空间,最后只剩你孤零零一个,索然无味,所以你得另找到别的方式来玩,好让游戏一次次地继续下去。你并非为寻乐而玩游戏,而是因为感觉缺乏保护、不够安全。如果你无法保障自己的安全,就会觉得凄凉、寒冷,因此只得再燃起怒火来;为了再燃怒火,你必须不断地战斗以保全自己——你忍不住要玩游戏,但你发现自己一直玩个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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