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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觉一词没有梵文对等词,它最初出现于一部几乎肯定创作于中国的文献《大乘起信论》(Awakening of Mahayana Faith,T No.1666,1667)和两部汉文伯经《仁王经》(Jen-wang ching,T No.246)与《金刚三昧经》(Vajrasamadhi Sutra,TNO.273)。在《大乘起信论》中,本觉是与始觉相对使用的,始觉是觉悟的“开始”或“实现”,亦即通过这个过程人在生命中体证觉悟;因而英语译为“本有的”(original)觉悟。《大乘起信论》宣说道: 本觉义者,对始觉义说,以始觉者即同本觉。 基本上贯穿于《大乘起信论》的本有或内在觉悟这一思想,对东亚佛教发展影响至巨。姑举几例:华严祖师法藏(643-712)以其对《大乘起信论》的重要注疏而享有盛誉;这一观念盛唱于禅宗传统之中;它对天台传统中“无情有性”这一概念的发展亦有助力。 在日本,本觉思想延续了它自己的生命。人们在真言宗里能感觉到它的影响,尤其是经过空海大量利用《释摩诃衍论》(T No.1668,一部归于龙树名下的疏释《大乘起信论》的伪书)之后,本觉说的发展在天台宗内特别充分(extensive)。天台宗由最澄传入日本之后得到了大量发展,其中之一即自成一系的“本觉门”的兴起。属于本觉说的文献于平安后期和镰仓时期纷纷面世,其中一些为著名的台家最澄、源信和良源所著。这些文献包括最澄的《本理大纲集》,它是一部用本觉说诠释天台最重要的教义的著作;《本觉赞》及良信的注疏《注本觉赞》和源信的注疏《〈以本觉赞〉释》;以及部分属于最澄的《修禅寺诀》,该书详细载有关于本觉的各种思想、修行的口头传授情况和各个法系。这样的口传与法系形成了本觉传统的重要部分。 这些发展的确是具有调和色彩的本地垂迹/神佛协和运动兴起的一部分,它们与强调佛教和“神道”之神祇和修行合一的倾向同时出现绝非偶然。本觉说的影响在修验道(山林苦行的方式)的兴起中、在神道中、在一切佛教宗派中均可见及。基于大乘“生死即涅槃”的观念,本觉说形成了一种“绝对不二”的民族精神和对世俗世界的“全幅肯定”(田村芳朗用语)。“草木国土悉皆成佛”和“山川草木悉皆成佛”两语或许最好地表达了这一理念(ideal),这类说法在日本文学、艺术、戏剧以及其他文化样式中屡见不鲜。这种宗教的民族精神构成了日本历史的大部分实情(Status quo),并继续支配着今天,尽管明治早期政府试图强行将佛教和神道的内容“分离”开来(神佛分离)。 在日本,亦有抗拒本觉这种民族宗教精神支配的少数例外。值得一提者是十二世纪宝地房证真的工作。证真批判“本觉说”,说不应该将本觉理解为众生“业已”觉悟,并说这样的解释否定了因果,是“自然外道”。人们经常指出,那些“新的”镰仓佛教宗派是在回应天台确立的本觉立场中兴起的,但我以为更可能是当这些新的运动变成了稳定的宗派时,它们很快就“回到了”袴谷宪昭和松本史朗所批判的本觉这种民族宗教精神。德川时期,安乐宗的妙立慈山(1637—1690)和灵空光谦(1652—1739)强烈要求以四分律为基础复兴戒律,以回应他们感到因本觉说冲击出现的衰微。然而,这种运动是罕见的,本觉这种民族宗教精神依旧作为日本佛教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教理的当然预设遗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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