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战佛孙悟空

　　作者：张大经

　　吴承恩在《二郎搜山图歌》一诗中写道：“民灾翻出衣冠中，不为猿鹤为沙虫。坐观宋室用五鬼，不见虞廷诛四凶。野夫有怀多感激，抚事临风三叹惜。胸中磨损斩邪刀，欲起平之恨无力。救月有矢救日弓，世间岂谓无英雄？谁能为我致麟凤，长令万年保合清宁功。”

　　吴承恩是个落魄书生，直到晚年才混个小县令，自叹无诛灭“五鬼”、“四凶”之术，穷毕生之心血塑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孙悟空”。

　　任何创造都有其契机和原型。据考证，宋代道教南宗清修派创始人石泰所作的《还原篇》，共八十一首五言绝句，《西游记》的八十一难就是从八十一章绝句演绎而来。猪八戒和沙和尚也有他的原形。

　　孙悟空在《搜神记》，已可隐约见其身影。“扶风杨道和，夏末田内获，天雷雨，止桑树下，霹雳下击之，道和以锄格之，折其左胁，遂落地，唇如丹，目如镜，手如牛角，长三尺余，状如六畜，头似猕猴。”

　　孙悟空的来历，上世纪20年代胡适先生提出：“我总疑心这个神通广大的猴行者，乃是一件从印度进口货。”而鲁迅先生反驳说：“我以为《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正类无支祁（我国古神话中的猕猴）”。有人则认为最早的原形来自佛教经典中《六度集经》中猕猴的故事。

　　不过近年来孙悟空的生活原型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石磐陀”说和“孙大庆”说。

　　距甘肃省安西县城东南约90公里的东千佛洞中有两幅玄奘取经图，壁画中观音端坐于金刚宝石座上。对面的河岸上，一位和尚双手合十施礼，和尚身后一位满脸长毛的猴形人着远行装牵马而立。 段文杰发表论文论证了图中的猴形人即孙悟空原型。他名叫石磐陀，其家乡在今安西县锁阳城一带。论文中介绍，玄奘西行取经期间胡人石磐陀受其感化而助玄奘夜渡葫芦河、闯过玉门关、越五峰（白虎关、红柳园、大泉、星星峡）、入新疆。因当时佛教兴盛，玄奘讲法及与石磐陀西去取经的历史被人们广为流传。后吴承恩依此写成《西游记》。

　　李国成则著文称，山西中部娄烦县潘家庄有个造反秀才叫孙大庆，失败后曾被招安，后又出家当了和尚，与孙悟空有着相似的经历。该县的县志中有：“花果山；南乡浸龙和者有‘花果山’，取春、夏间花果满山也。或者附之以‘水帘洞’，谓‘孙行者，娄烦人’…”。孙大庆被称为“猴王”，曾占据山林洞穴率领猴兵与官军作战。此外，史有“楼烦骏马甲天下”之美称。孙大庆也当过类似“弼马温”的“监牧使”。

　　一个见解、一部作品，不怕争论，最怕沉默。不知什么原因，“石磐陀说”被网络炒得沸沸扬扬，而“孙大庆说”则如石沉大海，无声无息。或许是后者只是发表在并不知名的高等专科学校学报，不要说没被SSCI所录用，恐怕还不属国家一级期刊。同时两位论文的 作者的知名度也不在同一档次。

　　“石磐陀说”虽说也有一定根据，但总存疑惑。“一朝执师礼，终身不忘恩”，孙悟空一心护送师父到西天取经，虽然由于唐僧不辨真假，把打杀妖精，说成行凶作恶，大圣被迫回到花果山。他作法吹起一阵狂风，赶走侵扰花果山的猎户，在山上前栽榆柳，后种桃李，绿化被毁山林。老孙和众小孙终日戏耍，倒也快活自在。其实猴王心中还时时记挂着师父的前程和安危。最后还是一直护送唐僧回到长安。但这个石磐陀是个小逃兵。现实中的玄奘于唐贞观三年（６２９年）出发，据介绍，他到达秦州（今日甘肃省天水县）后，与僧孝达，结伴经兰州到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县）。玄奘在此应邀讲经，使他名扬西域。有个和尚叫慧威，他很同情玄奘，派弟子惠琳、道正护送他西行，他们昼伏夜行至瓜州（甘肃省安西县东）。玄奘在瓜州买到一匹马，但苦于无人相引，道正已回敦煌，惠琳已回凉州。此时胡人石磐陀，被玄奘收为弟子，他护送玄奘前往，但他胆小怕事，中途变心，返回瓜州，从此以后，玄奘独自一人进入茫茫的大沙漠，他四天五夜，滴水不进，粒米不食，死去活来，但他毫无畏缩，备历艰辛，终于到达伊吾国境。又过数日，到了高昌国（今新疆吐鲁番县），高昌王麴不泰赠送20多名随从。这个如同现今毛孩的石磐陀，除了脸似猴形外，那里像《西游记》中叱咤风云、无所畏惧的“齐天大圣”？

　　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孙悟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斗战佛。妇孺皆知的孙悟空大闹天宫更是教人拍案叫绝。《西游记》四十五回中，还写孙悟空布置自然之神布云、打雷、下雨时，特别命令雷公邓天君说：“老邓仔细替我看那贪脏坏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多打死几个示众！”孙悟空最恨的是“贪脏坏法之官”。 吴承恩的锋芒所指，实是人世间的昏君与暴吏。

　　天上的最高统治者玉皇大帝，在民间传说他姓张，原本也是个凡夫俗子，有时仁慈精明，有时昏庸残暴,反映出平民百姓对玉帝的期望与无奈。在道教神系中，南北朝时期道士陶弘景的《真灵位业图》，“玉皇道君”还只排在玉清三元宫右位第十一，是元始天尊的下属，朱熹也为此鸣不平。直到宋真宗正式封其圣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玉皇大帝”称号大概由此开始。高踞天宫的玉皇，不知人间的真正疾苦，听惯了阿臾奉承之词，难免胡涂，大圣的金箍棒扫到天庭，才能大梦初醒。在世间，总是以霸主自居，凭借权威，企图主宰天下的，莫要看他一时威风，到头来都没有好下场。

　　造反者自己如不受任何约束，为所欲为，也实非苍生之福，天下也难得太平。所以，吴承恩也在书中作了安排，孙悟空被佛祖压在五行山，观音也在老孙的头上安了一个紧箍咒，以应验“佛法无边”。但如此安排，如来佛似乎比玉皇大帝还要神通广大，这还了得。神佛之间，也不知如何比试法力。究其原因，鲁迅指出，吴承恩“尤未学佛”，“故其著作，乃释迦与老君同流，真性与元神杂出，使三教之徒，皆得随宜附会而已。”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充分显示无产阶级革命家要扫除一切害人虫的豪迈气魄。只有扫平妖穴，驱除妖雾，才能迎来万里山河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