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佛教文学的起源与发展(上) |
 
中国佛教文学的起源与发展(上) ◎远尘 佛教文学是指佛教内容为题材,旨在宣佛教信仰的文学作品。追溯佛教文学的源头,最早可以从佛经传入中国算起。随着佛经被译成中文,佛经中的文学作品随即被国人认可和接受,继之而起的是僧人的文学创作,由于中国自古就有士僧交往的传统,历代文人也写了大量表达述佛理禅意的文学作品。从佛经文学到僧人文学进而延伸到文人文学,形成了中国佛教文学一脉相承的发展过程。 一、佛经文学的起源 佛经文学源自于佛经,自印度佛经被翻译成中文以来,佛教便在中土开花结果。佛陀住世时,为让弟子明了深刻的佛理,多采用“应病与药”、“应机说法”的方式来讲说佛法。他所运用方法主要就是形象化的譬喻,如<<维摩诘所说经.文殊师利问疾品>>中佛曰:我以无数方便,种种因缘,譬喻言辞,演说佛法。后来,佛陀所采用的通俗的弘化方式被弟子所继承,并在结集佛典时体现出很高的文学水准。当佛教传入文学高度发达的中国,这一传统得到进一步的发扬光大。佛经在被译成中文的过程中,译经师们运用了音译、意译和直译等多种方式,同时采用多种文学手法加以润色,使译成中文后的佛经尽可能保持印度佛经的原貌。 在我们所见的佛经中,有许多经典都部分地使用了各种文学手法。如<<维摩诘经>>维摩诘居士示疾说法人关于神通的描写: 尔时长者维摩诘心念,今文殊师利与大众俱来,即以神力空其室内,除去所有及诸侍者,唯置一床,以疾而卧。文殊师利即入其室,见其室空,无诸所有,独寝一床…… 这一段经文描述了当文殊师利前往问疾时,维摩诘示现神把自己住所变成一丈见方的空屋子,里面除了床之外无有一物,显示了诸法性空之理。 在<<法句经>>中,也存有大量采用比喻的修辞手法的经文,如: 若人寿百岁,邪学志不善。不如生一日,精进受正法。觉能舍三恶,以药消众毒。健夫度生死,如蛇脱故皮。 这里的经文运用了我们熟知的事物作比喻,十分生动而深刻地说明了人生当接受正法,改恶从善的道理,实际上这也是一首含义深刻的哲理诗。 有的佛经还可以完全作为文学作品来阅读。这类经典中最有名的是<<佛本生经>>。 <<佛本生经>>是记载佛陀在此娑婆世界中所做功德的故事集。它是在印度民间故事、神话传说、诗歌、格言的基础上形成的。该故事集以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赞扬了佛陀前世自利利他,济度众生的动人事,具有普遍的教育意义。 <<佛本生经>>中的每则故事大体分作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佛陀现世的情况。另一部分是他过去世的行事,表现为他为鹿、猴、兔、鸽或示现为国王、贵族、商人、穷人来渡脱众生之苦。最后一部分是关联语,由现世佛陀出面说明过去世的事情与现世的关联,指出行善者是佛陀自己,做恶者为加害或反对佛陀的人,从而教化众弟子。<<佛本生经>>人的人物性格鲜明,情节曲折动人,是不可多得的文学佳作。 另一部佛经文学作品是<<百喻经>>。我国现代文学之父鲁迅先生对其十分推崇,并曾自己出资印赠该经。<<百喻经>>是一百则寓言故事的汇集,每则故事都是通过情节完整的故事来说明一个深刻的道理。如其中有一篇<<踏长者口喻>>云: 昔有大富长者,左右之人,欲取其意,皆尽恭敬。长者唾时,左右侍人以脚踏却。 有一愚者,不及得踏,而作是言:“若唾地者,诸人踏却;欲唾之时,我当先踏。” 于是长者正欲咳唾时;此愚人即便举脚,踏长者口,破唇折齿。 长者语愚人言:“汝何故踏我唇口?” 愚人答言:“若长者唾出落地,左右谄者已得踏净。我虽欲踏,每常不及。以此之故,唾欲出口,举脚先踏,望得汝意。 凡物须时。时未及到,强设功力,返得苦恼,以是之故,世人当知“时”与“非时”。 这是个讲述了一位富翁的佣人想讨好他,却适得其反的故事,说明了任何事物都有一个时机,时机未到,勉强追求,反而会带来苦恼。让世人知道甚么时候做甚么事才是合乎时宜的,不合时宜或因缘未到就不能勉强而为。 佛教文学作品引入中国,是中国佛教文学的开端,佛经作品中的多种表现手法和艺术技巧,给后来佛教文学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二、僧人文学的发展 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兴盛,得益于历代高僧的弘扬。在夕法方式上,他们不只拘限于口头的宣讲,而且还以诗歌的形式来传播。其中很多僧人还成名垂青史的诗僧。僧人作品中不仅有诗歌、偈颂,还有俗讲和变文。 僧人诗的兴起是在东晋以后开始的,东晋时期的支遁(314—366)是我国最早的诗僧,他的作品今仅存“八关斋诗”三首。 契此和尚(?— 916)的<<播秧诗>>是至今被我们所称颂的僧诗名篇。 诗曰: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禅门中的行、住、坐、卧、担水、砍柴……皆是禅,这首诗就是根据插秧的经验所表达的禅悟,作者在诗中并不仅仅是强调“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处世哲学,而主要是强调事物的相对性,在一定条件下低就是高,退就是进。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能开阔自己的眼界,调整自己的世界观,使心灵和行为达到更高的境界。 除了写作诗歌,有的僧人还写有偈颂,以表达证悟的境界。宋代佛印禅师的<<磨砖作境不为难>>就是这样的偈颂。 偈云: 磨砖作镜不为难,忽地生光照大千。 堪笑坐禅求佛者,至今牛上更加鞭。 这首偈颂是为怀让禅师开导马祖之事而作的,前两句是说禅悟之后,碓能达到一个神奇的境界,心地光明,上下洞彻,磨砖作镜也不是难事,关键在于能悟。后两句是说那些祇知坐禅求悟的人,亦如鞭牛而行,并未理解到向外驰求之不可,也就只能一味著相地在“磨砖作镜”了。 玄觉大师的<<永嘉大师证道歌>>,以歌谣的形式描述了对修行的见解和证道的感悟。这首长篇歌谣被历代禅者奉为禅修的宝典。现节选片断如下: 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 给逢锋刀常坦坦,假饶毒药也闲闲。 我师得见燃灯佛,多劫曾为忍辱仙。 …… 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 痕垢尽除光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 历代以偈颂、歌谣形式阐释禅悟的僧人还有很多。例如:良价禅师的<<开悟偈>>,龙山禅师的<<示法偈>>,自在禅师的<<三个不归颂>>以及希迁禅师的<<草庵歌>>等等。 僧人佛教文学发展的最高成就是唐代的俗讲和变文的出现。 俗讲是利用多种艺术手法为俗众宣 讲经文、教义的一种宗教性说唱活动。其最初是由六朝以来佛家的“转读”与“唱导”演变而来。俗讲的讲者尽为高僧,即所谓俗讲僧。他们有主经的部讲,主讲解的法师,主吟偈赞的梵呗等。俗讲有一定仪轨,维那鸣钟集众;法师、都讲上堂升座,作梵念佛;说押座,开题,说庄严、忏悔、受三归、请五戒、称佛名等。正式讲经,先由都讲咏原文若干,法师即就经文敷陈讲解,继以唱辞。一段完了,例以套语催经;于是都讲再咏经若干,次由法师解说。如此反复,直至讲毕,以解座文结束。俗讲的底本,就是讲经文。俗讲的经文,都是散韵结合,说唱兼行。说为浅近文言或口语;唱为七言、六言或五言。其上往往有平、断、侧、吟之类的辞语,标示声腔唱法。 俗讲,又称讲经文,取材全为佛经,思想内容均为佛教的无常、无我、苦空、 业惑、生死轮回、因果报应、修持戒定慧,以求涅槃解脱等等教义。其中一些作品,以生动的故事情节,叙事、描绘、抒情等手法,广譬博喻,纵横骋说,把深奥的教义转化为生活展示,往往突破宗教藩篱,映照出现实世界,以其浓郁的生活气息,新奇别致的内容,张弛起伏的情节,通俗生动的语言引人入胜。如<<妙法莲华经讲经文>>旨在说明供养人间师僧,即是敬奉佛菩萨。故事用一位国王毅然抛弃人世的荣华宝贵,屡遭种种磨难仍甘于为仙人的供给走使,执着追求大乘真理的故事来表现。情节波澜起伏,故事娓娓动听。又如<<维摩诘讲经文>>,规模宏伟,想像丰富,甚有文学色彩。其中对于魔女的描写,极尽铺陈渲染之能事,辞藻华丽,带有骈文的节奏声韵之美。 变文是唐代民间创作的一种新文体,其体裁是有说有唱,后来为佛教俗讲所借用。变文之“变”,当是指变更了佛经的本文而成为“俗讲”之意,但当“变文”成了一个专称之后,便不限定敷衍佛经故事,而是用时人所喜闻乐见的诗文结合的新人体重新加以敷演,使之通俗易解,所以变文是说唱俗文学,是供艺人演唱用的底本。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变文大多保存在敦煌说唱类作品中。如<<破魔变文>>、<<降魔变文>>、<<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并序>>、<<八相变>>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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