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像记文的用语、纪年、意旨试析
林保尧
文殊文化有限公司
页次:1-52
东方宗教研究.第二期
19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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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此尊石像,虽光背顶部有些欠损,然整体五尊造像的构成,仍是
清晰可辨。(注1)尤以石像正面台座上的造像铭记,不仅明示出石像
的造立年代,而且还付予有关的成立经纬,故实是一尊极富探讨价值
的稀有作例(图1-5)。
此东魏武定元年(543 A.D.)铭的石造释迦像(注2),其有关的
传承与流转,因笔者寡闻而不知;然依诸前学的论著知,自一九一三
年时,为Victor Goloubew氏收藏之后(注3),曾二度易手,即波士顿
的J.L.Gardner女史(注4)、及Isabella Stewart Gardner美术馆所收
藏。(注5)
关于此石像,虽已为诸前辈先学作过种种的研究与论证,然不明
之处不少。例如,此石像的正、侧、背面所造作的造像图像内容,皆
未付以经义性的论证,特别是,此石像台座上的造像铭记,与各尊像
的构成,也未付以图像学上的解释。(注6)
今,就此石像台座正面上的造像刻铭,作一有关其用语、纪年、
及意旨的分析与论述。
二.
台座上的造像刻铭,即是此尊像主清信士佛弟子骆子宽等七十人
于其造作释迦像时,所寄予镌勒的石文(注7);然而此等刻铭的称名
与用语出现,若就南北朝的造像史而言,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造
像作例于造像史的造作延续上,历经相当时日的衍变才渐次形成的。
关于此,今拟就南北朝所留下的造像记,或铭记,及其相关文献,作
一整理,且附表于后,以见此等造像用语形成的事实性衍变。
依附表一知,南北朝的尊像造作,若于其造像用语而言,作以图
像者,即“画饰”之谓(注8),而勒以石文之词者,即“刊饰”之谓
(注9)。故此等刻铭,即造像刊饰上的词文勒记(注10);而此,即是
造像史上一般所习称的“造像记”、或“造像铭记”。
然此“记”、“铭记”的形成,其出现若依太和元年(477 A.D.
)的<安喜县堤阳□□造释迦像记>所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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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元年九月十日安喜县堤阳□□。愿己身为□□母造释迦
闻佛。又为居家眷属大小。现世安隐。亡者生口。宣语诸佛
。所愿如是。故记之耳。(注11)
及神龟元年(518 A.D.)的<上曲阳民□夏□造交脚弥勒坐像记>:
大魏神龟元年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中山上曲阳民□夏□。上
为过去亡父母。兄弟存上。居家眷属。造交脚弥勒坐像一躯
。并诸杂事。愿使无边众生。皆同其福。托生西方妙乐国土
。莲华三会。与佛相随。所愿如是。故记之耳。(注12)
知“记”是当时佛教信奉者, 本以崇仰佛法之心,藉以造像之福,祈
求己身之“愿”,且是如其“所愿”而诞生的(注13)。 然此所祈之
愿的目的, 不用待言,即记文中所云的,由己身、甚而扩及眷属、亲
族、国家于现世、未来的一种现报利益思想显发(注14)。 因而对于
金石的造作之物, 不论造像、或刊记之饰,皆因可藉由其崇仰之心而
祈得己之所愿之福; 故进而地视以金石造作为一记善之源(注15);
不仅可照诸善(注16),兴愿表心(注17), 立其铭心不倾之志以求
入佛道(注10); 甚而视以刊石隐文,可历万代弥常而其所赞功勋,
永隆延年(注19),故扩大了铭记之文的功能, 同时地亦大大助长了
造像记的盛行与流布。 事实,此等南北朝所盛行的树碑作颂(注20)
,建碑为铭(注21), 或刊石存铭(注22),及与铭赞兴颂的造像记
善之举(注23),若就金石学立场而言,实皆是承源于上古青铜铭文
,始皇刻石、汉碑勒刻等的记功之俗这一流脉而来的。(注24)
然而,此等造像记,其所称之名,却因时因地,略有差异(注25)
。一般说,南朝造像较为简洁,不似北朝有较多的名目之称。若以北
朝言,即有如下的(一)“记、铭、赞、颂、词、辞”等的单语称
名(注26);与(二)“书颂、铭赞、铭歌、铭记”(注27); 以及
(三)“题字、题记、题写、题名”(注28)等的双语称名类型。
然于此中三类型的各种称名中,与本文所欲论述的课题直接有关
的,即是“记”、“铭记”、“题名”三者。故,今拟取以此三者,
略作一述。
此三者题称、若就造像史的衍变与发展而言,其形式稍有殊异,
然而“记”与“铭记”,有时几无差异,甚而相似(注29)。但是,正
如众所周知的,自北魏流行起邑子团体盛行造作的大型碑像之后,便
于前述以“记”所列示的词文刊饰上,开始增列以“铭”为形式的词
文润饰,形成造像上“铭”与“记”,共为一体的“铭记”体例。然
其形成,正如著名的太平真君六年至十二年(445-449 A.D)的 〈
北凉王沮
渠安周造弥勒菩萨像碑记 〉 所云的(注10),即
构常住□□。□不二之韵。图法身之妙。证无生之玄。謶束
教迷方者。 觌真容以遐兴。离本逐末者。守□□以极致。顽
谟存于兼拯。 经□□□□成。乖庶欣然咸发道心。于是隆业
之右。惟一匮之不倦。熙神功以悟世。爰命史臣。载藉垂训
。有鄙之微思。不类□。□□之有幸。遇交泰于当年。目盛
美。 心生随喜。嗟叹不足。刊石杼怀。□□□邃。扣之者鲜。
实际无崖。旷代莫践。妙哉正觉。朗鉴独□。不追之轮。不
二而转。彼岸之□。超升其□。又钓其□。□□中流。济彼
二边。我见不□。(注31)
由此知,所造弥勒菩萨大像,不仅使束教迷方者,面觌真容以遐崇佛
之兴,离本逐末者,敬守雕彩以致菩提之极的盛美,而且援命史臣,
载籍垂训,心生随喜之功; 但是仍感嗟叹之不足,因而刊石镌饰,展
开兴起更为虔敬崇仰且有韵有秩的铭颂之词(注32)。 而此,即是于
造像“记”文之后, 附加了正如当时所流行的骈体文形式,以四字为
一词的“颂”、 “辞”、“词”、“铭”等等以杼心怀的赞颂之语(注33)
。此等颂词,不仅紧紧地连接于造像记文之后,且形成稍异其前
, 但是却统整其前记文意旨,而使其成为一更为完整性祈愿与兴颂
的造像“铭词”结构; 换言之,此即是持有祈愿的这一“记文”缘由
,与再附加增列的这一“铭词”赞语二者所构成的“造像铭记”之谓
(注34)。 当然,此中记与铭所显现的造像构成,不用言,盖亦是更
大的“记功”与“铭德”的这一现报利益祈愿了(注35)。
至于“题名”者,其题称依武定二年(544 A.D.)的〈东魏维那
王□郎率法义三百人等造佛菩萨记〉所云的,即
大魏武定二年岁次甲子二月丙辰朔十六日辛末。法义□□三
百人□□心□□□□□□□□八人。一佛二菩萨。大通智胜
。 有二太子。有八天人。二宝塔。倒龙。狮子。诸天花。□
□□□□□□□□□。 失睿迹冲虚。非至真无以体其元。寂
谈玄□。 非□□□岂能识其趣。是以群生若□□□□□□□
□之愍。 像法遗诲。不地恶道。拔以幽苦。于是阐提含生。
同悟可寻。苦空难寄。万世非常咸□□□□□为四海。非轻
能行竭。有维那王戠郎率法义三百人等。信心崇道。识鉴明
远。唱情先发。积□载广偏竭。使合门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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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从心。 后以灵鉴。化容侍身。琴瑟箜篌。箫笛鼓乐。倒龙
花琰。备如说自。□使天下□义诸人。并家眷属。克唱苌年
。常以佛会。面奉圣颜。弥勒下生。□登上首。法义兄弟。
题名刊后。
青州北海郡都昌县方山东新王村。 凡法义有三百人等。敬造
石像碑铭。 比丘僧梵。比丘道最。比丘僧哲。比丘僧法生
。 比丘僧常。比丘僧远。比丘僧道敬。比丘尼法现。比丘尼
法能。比丘尼静姜。比丘尼静归。.... 维那主王戠郎。维那
主贾柱。维那主王承民。维那主王见□.... 像主王伏敬侍佛
时。 王仲为亡父弟阿欢。□□姜侍佛时。像主王明侍佛时。
妻刘莫问侍佛时....。(注36)
知是因应于北朝当时所盛行的邑子像这一造像组织团员,为了要题记
其“法义诸人”、及“法义”兄弟等之名, 且刊刻于石像碑铭上而
诞生出现的。 故从其碑铭看,虽尚未出现大量且制度组织化的团员题
名, 但是仍可见到诸如比丘、比丘尼、维那主、像主这一类的基本重
要组织者之名。 归之,此“记、铭、题名”三者,为南北朝至唐其后
唐代中叶止(注37),于造像铭文上的一种基本形式结构; 而且此等
结构却因当时碑铭镌刻者的布置与设计,使其形式有因势而导之便的
排法,即是取以一般常见的“横排”、“直排”二种格式为主。 又,
此三者于造像上的实际刊饰顺序, 是以“记”为上截(前段)、以“
铭”为中截(中段)、及以“题名”为下截(后段)的。(注38)
故由此看来,本文所欲论述的造像刻铭,事实上,仅有前段的
“造像记文”与后段的“造像题名”二者,而无中段的“造像铭词”。
因而,此二者也就成为本文于论述时,所固定使用的称语了。
至于此造像记文与题名二者的内容,今拟依台座上的刻饰之文,
一一抄录出(图 5 ),并且与诸家所抄录之文(图 6-7 ), 作一参
照比较(注39),以展开此等有关的诸面探讨。
三.
此尊所刊饰的造像记文,其用词恰为百字。文虽不长,但内容结
构, 却极为完整,即是包含有造像年代、造像意旨、造像像主、造像
目的、与造像誓愿的五段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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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注40)
今,依五段之序,列作一表,且分述于下。即
表一 东魏武定元年铭石造释迦五尊立像的造像记文构成表
┌─────┬───────────────────┬──┐
│记文构造 │ 造像记文内容 │备注│
├─────┼───────────────────┼──┤
│造像年代 │唯大魏武定元年。岁次癸亥。五月庚寅。朔│ │
│ │十五日。甲辰。 │ │ │ │
├─────┼───────────────────┼──┤
│造像意旨 │夫圣觉凝渊。非刑像无以视其真。 │ │
├─────┼───────────────────┼──┤
│造像像主 │是以清信士佛弟子骆子宽等七十人 │ │
├─────┼───────────────────┼──┤
│造像目的 │仰为 皇帝 陛下。七世见存。敬造释迦 │ │
│ │石像一区。 │ │
├─────┼───────────────────┼──┤
│造像誓愿 │愿使法界众生。息心归元。功兼物我。舍著│ │
│ │两躯。有无名一。乘实驾权。十方思运矣。│ │
└────────────────────────────┘
首述造像年代,即
唯大魏武定元年。 岁次癸亥。五月庚寅。朔十五日。甲辰。此造
像年代记法,简洁清楚且完整有序。 即首先标以“国号”大魏,“年
号”武定, 及“干支”之序的“年”,即元年岁次癸亥,“月”五月
庚寅,“日”朔十五日甲辰的造讫时日。
若就造像史而言, 三国末、魏晋初期的造像虽已出现国号与年号
的年代记法,但以干支记年、月、日的,似尚未出现。因此,将此三
者完整地一起标记出来的,并不是造像记于一开始时便有的,而是历
经相当时日,才逐渐形成的。 关于此,拟就此尊东魏武定元年(543
A.D. )止的时代,将南北朝所留下的造像铭记,及其相关文献,作一
整理,即附表于后,以探其关系与衍变。
依附表二知,首先记以国号与年号,是始于三世纪初叶的三国吴
赤乌二年(239 A.D.)的〈吴金牛山塔记〉、及中叶的炎兴二年(264
A.D.)的〈蜀郡民信弟王明造如来佛法像记〉、晋大始二年(266 A.D.)
的〈晋荀勖造像记〉、接著是四世纪初叶的〈晋简文帝吴郡石像碑记〉、
和中叶、末叶五胡十六国的〈后赵道人法新造像记〉、〈前秦女王慧韵
造像记〉等(注41)。但是,一如本文所欲论述的一完整性年、月、日
干支记法的造作实例,却是迨至五世纪中期著名的太平真君三年(
442 A.D.)的〈北魏鲍纂造浮图题记〉时才完成的(注42),而且,此完
整的造像年代记,亦为其后的南北朝各代所援用。
但是,在南北朝各代诸造像记中,唯独北魏一朝,其国号的称名
使用,除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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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的“大魏”之外, 还出现了“太魏”、“皇魏”、及“大代”、
“皇代”之称名(注43)。 当然,此诸多称名中,若以附表二的使用
频率来看,主要是在“大魏”与“大代”的二者用语上; 而且,此二
者称语于出现上的“时间差距”而言,实不可谓不大(注44)。 再
者,又于使用上的“交替重覆”而言,实也不可谓不多(注45)。 然
而, 此中二者的时间差距之“大”、与交替重覆之“多”,到底是
因缘于何?且又意指于何?关于此, 拟就北魏国势消长与国号变迁的
历史事实, 及北魏人造像与其对国号情结的历史意识二面,作一叙述
。
首述前者,即历史之事实。《魏书》卷二,曾记有北魏太祖道武
皇帝,于天兴元年(398 A.D.)六月,与群臣论及国号议定的一段。
即
六月丙子,绍有司议定国号。 群臣曰:“昔周秦以前,世居所
生之土。 有国有家,及王天下,即承国号。自汉以来,罢侯置
守,时无世继,其应运而起者,皆不由尺土之资。 今国家万世
相承,启基云代。 臣等以为若取长远,应以代为号。”诏曰:
“昔朕远祖,总御幽都,控制遐国,虽践王位,未定九州。 逮
于朕躬,处百代之季,天下分裂,诸华乏主。 民俗虽殊,抚之
在德,故躬率六军,扫平中土,凶逆荡除,遐尔率服。 宜仍先
号。以为魏焉。布告天下,咸知朕意。”(注46)
此中,若加以析述之,其臣意与君意,正好相佐。群臣意旨在于
国家万世相承,启基云代,故应以“代”为号;而君主意旨在于远祖
,虽总御幽都、控制遐国,已践王位,但未定九州, 因而主张宜仍先
号,以为“魏”。 事实,群臣意旨的“启基云代”若依《魏书》知,
其“代”是指取得漠北部落联盟领导权,且又巩固世袭大酋长地位的
拓跋力微, 于其死后,其少子禄官于纪元二九五年,统一全国为三部
之后,分其文帝沙漠汗之长子,即猗□所居的“代郡”(注47); 而
其“云”,即是猗□弟猗卢所居的定襄盛乐故城(注48)。 然而,君
主意旨的“昔朕远祖。 虽践王位。未定九州。”即是意指为始祖力微
封于西部的猗卢, 于永嘉二年( 308 A.D. )总摄三部后,因助西晋
并州刺史刘琨破白部大人与刘虎, 因而于永嘉四年( 310 A.D. )为
晋怀帝封为“代公”; 而其后又屡助西晋平乱,直至建兴二年( 314
A.D. )又为晋愍帝进封为“代王”,时便置官属与食代、常山二郡。
其后,数传至昭成皇帝什翼犍即登代王之位。 由于什翼犍的历经图治
, 始置百官、分掌众职,因而出现了渐具国家规模体制的“代国”。
但是至建国三十九年( 367 A.D. )时, 什翼犍却为前秦苻坚所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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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所击败, 且又遭高车部落四面抄掠,终而退回漠南,且为其
子寔君所杀,于是“代”遂为“秦”所灭。 而此,即是君主意旨中“
虽践王位,未定九州”的缺憾之谓。(注49)至于“宜仍先号。以为
魏焉。”
即是北魏先世始祖神元皇帝力微
,有鉴于漠北边疆之地,过著战争抄民的不安之痛,且为了长远之策
的生计,于是与魏和亲,且遣其子文帝为人质,赴魏观风土之谓。
(注50)
归之,北魏一代,因其先祖曾居于云、代之地,且又曾与曹魏之
国和亲;因而,当北魏先祖助与西晋平乱时,因援过去启基之地名,
始为晋帝封为“代公”,旋又进封为“代王”。 因此,当北魏出现英
明君主之时, 如什翼犍,亦也因援去启基之地名,与过去先祖的历史
事迹,即以“代王”称之而登位,且称其国为“代国”。 更甚者,至
如北魏道武帝拓跋圭, 即称“代王”,旋又改称“魏王”,亦是因援
于此中因素吧!
故由此看,北魏一代诸造像记中,其有“大魏”、“大代”二者
国号之称,且交替并用,想必即是在于北魏先祖于长达一百三十七年
余的建国这一变动与流动历史因素而造成的吧!(注51)
其次,就北魏人造像及其对国号情结的历史意识,试作一述。
若从附表二看,知北魏于太和年间的中期之前,其大魏、大代二
者国号,虽交互地使用,但是却无特定地使用于那一者。然而,自其
中期以后,却可明显地发现到有逐渐使用大代称号的这一强烈有力趋
势(注52);尤至正始年间(504-508 A.D.),几乎达至定于一格的正
式使用(注53)。因而,像此际特意于使用“大代”言一国号的改变与
重视,其因到底于何?关于此,若能就北魏迁都洛阳之后,旋而不久
于第三年造像于龙门古阳洞上的, 即太和二十二年( 498 A.D. )的
〈北魏比丘慧成造石窟石像记〉所云的来看,应可明之。即
夫灵踪非启。则攀宗靡寻。容像不陈。则崇之必□。是以真
颜□于上龄。遗形于下叶。暨于大代。兹功厥作。比丘慧成
。自以影濯玄流。邀逢昌运。率竭诚心。为国造石窟。(注54)
此比丘慧成率竭诚心为国造窟的造像记中,明白地指出正从蒙疆
北地迁都于洛阳之地的北朝遗族们,正逢北魏孝文帝大力崇奉三宝佛
法之昌运,而为国造窟。 然于此洛阳龙门之地的造窟,不用待言,是
援之于北疆启基云代,即平城大同建造云冈大石窟这一时期“代京”
、或“代都”故乡旧地情怀的历史意识(注55), 而移转于龙门之地
而造此大功之事业。故记文内云:“暨于大代。兹功厥作。 ”事实,
此怀念于旧里故地的盛业情结,亦可从其他造像诸例发现到那已是深
根蒂固地植于北方贵族的心怀中。例如著名的太和十二年( 488 A.D.
)的〈北魏宕昌公晖福寺碑记〉所云的,即
渊哉冲犹。 微矣虚宗。□耶交扇。氛徒竞锋。有觉爰兴。超悟
玄踪。 志勤净境。开拯尘蒙。于显大代。长发其祥。景运承符
。世有□主。后皇高悟。道风载扬。衰此群或。照彼析乡。化
因道感。道由人敷。愔愔安西。秉德陈谟。(注56)
此北魏孝文帝之时的阉官,即进封为宕昌公的王遇,于舍其自宅
,为文明皇后、太皇太后二圣所造寺之碑记(注57), 其“于显大代
。 长发其祥。”正是道出前述的北魏先祖启基云、代盛乐、定襄及代
郡之地的念旧故里情怀,而“景运承符。 也有□主。”虽是正意指太
和年间( 477-499 A.D. )的当今皇上魏孝文帝、但其意旨中,亦有
兼含北魏先祖, 诸如始祖力微、拓跋什翼犍、拓跋圭道武帝、拓跋焘
太武帝、拓跋浚文成帝、拓跋宏献文帝的这一承继景运之符, 世世传
承圣主的强烈历史意识情念在内的。 由此看,尚未迁都之前,北方贵
族已如此深厚地植根于云、代这旧地故里家乡的情结, 那又何惶论迁
都之后, 到达于与漠北蒙疆风土习俗皆为相异的中原洛阳之处呢!(注58)
故当宣武帝元恪于继孝文皇帝之后,于景明元年( 500 A.D.)的
登基之际, 即便思欲安抚此时落住于洛阳之地的北方贵族,那朝暮思
怀乡里的长时期历史性因素这一而来的念旧情结时,就急速地藉以为
高祖、文昭皇太后广造二座有如云冈代京的大石窟, 来移转此时贵族
权臣的思乡情怀。 因而,于发造此二大窟诏文中,便直截明白地道出
。即
景明初。世宗诏大长秋卿白整。准代京灵岩寺石窟。于洛南
伊阙山。为高祖。文昭皇太后。营石窟二所。初建之始。窟
顶去地三百一十尺。至正始二年中。始出斩山二十三丈。至
大长秋卿王质谓。斩山太高。费功难就。奏求下移就平。去
地一百尺。南北一百四十尺。
永平中。中尹刘腾奏。为世宗。复造石窟一。凡为三所。从
景明元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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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四年六月已。前用功八十万二千三百六十六。(注59)
此中,依准于平城云冈石窟及其前的灵严寺之规模,而且复加世
宗一窟,达至用功无量的龙门三大窟造就,不就是正在说明宣武帝欲
使住于洛阳的北方贵族,因有同于代京云冈的盛大三宝佛法事业与心
灵寄托祈求,而使其渐渐断绝对漠北故里的思念;同时地,也渐展开
建设洛阳一地为其北魏家天下的永久留住之地。于是,当时建造于代
京,且对北方贵族人士有绝对影响力的大寺,也一一地重新再造于洛
阳新都上。例如,代京旧都的代表性大寺,像“永宁寺”重建于洛阳
宫前阊阖门南面一里,御道铜驼街西;文明皇太后之兄,即太师冯□
的皇舅寺,亦重建于洛阳北邙山上,然其名称更为“冯王寺”;又,
为文明皇太后所建的“报德寺”,亦重建于洛阳开阳门外三里之地(注60)
。此等,不能不说实是南迁之后,北魏君主所思谋的一剂治疗思
乡怀旧的精神良方,且亦宠络当时贵族权臣的一权变之计的良策。 但
是, 虽是如此地用心改变其思念之心,然而在前述代表性三寺中,所
留下的武定三年( 545 A.D. )的〈东魏巍报德寺玉象七佛颂碑记〉
上, 虽是已隔上几近半世纪的岁月(注61),而那些北方贵族权臣,
仍是憧憬于昔日代京的盛业。即
轨基绵□。体非缘待。有无不染。唯圣乃详。实证□以□□
□□□□。....。明须结心王□□。伫立门侧。时宿草庵。
始信是天属。谅非旦夕之间可得逢觐。涓涓决石。履□坚冰
。大魏龙飞恒代。创基帝业。王有九土。至 高祖孝文。定
鼎崧洛。庄饰□宙。津梁四海。礼乐更新。雅颂洋溢。于是
逆旅星□。林墅华殿。广兴塔□。绍隆三宝。始造报德寺。
洸洸济济。与舍卫竹园同风。 宣武皇帝。剖玉荆山。贾重
连城。雕镂莹饰。模一佛两菩萨,石基砖宫。树于寺庭。法
鼓于是始闻世间。中止之轮。再转于大千。半月之仪。流晖
于东夏。实沦影余光。亦仿佛初旭。(注62)
此碑颂记,除了提供当时洛阳众多诸寺之间的交往史实外(注63)
,还可作为探究当时寺院历史与造像艺术的珍贵文献。 然而,此中最
重要的, 莫如道出东魏之前的北魏洛阳盛世之际,其报德寺虽是于北
魏迁都之后,为重要的孝文、宣武二帝所直接参与营造的大寺; 然其
目的, 不用言,即是前述的北魏君主对权臣们去除思乡之病的实际宠
络之策。 但于此中,造寺的贵族们仍是惦念“大魏龙飞恒代。创基帝
业。王有九土。”的这一启基云代展示昔日雄风的情怀。(注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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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之,北魏一代在其先祖建国之时的国势消长之中,不仅衍生出
北魏有“代”、“魏”二者国号称语的出现; 同时地,北魏贵族权
臣们对故乡旧里启基云代的怀念情结, 不但因其国势之强而俱增,反
而于迁都洛阳之后,更加弥增其缅怀昔日的风光之情。 而此等所显现
的念情, 就是北魏人藉以崇奉三宝佛法盛业的精神心灵慰藉中,无意
或有意间地镌勒于造像记中的“大魏”与“大代”这二国号了。换言
之, 造像记中的这二者国号出现,即是当时北方贵族权臣们显现其念
怀情结的一明证。 当然,由此亦知北魏诸造像记中,二者国号的交互
使用,以及相混并用的因由了。(注65)
其次,就年代的“岁次”,作一叙述。
岁次,即岁星以十二年为一周天,而一年行一次之谓(注66)。换
言之,即是岁星所在之处,或岁星所嘱之处之意,因而诸造像记中的
“岁在”或“岁嘱”之谓,即是援之于此(注67)。然从造像史看,建
兴元年(313 A.D.)的“晋简文帝吴郡石像碑记”,其“建兴元年癸
酉之岁”,实即是岁在癸酉之意;而此亦是最早之记,同时亦是其后
五胡十六国、南北朝各代所援用。
接著,国号之上,附有“唯”之语。此语由造像记看,知是首出
于三国西蜀刘炎兴二年(264 A.D.)的〈蜀郡民信弟王明造如来佛法
像记〉上,即“唯炎兴二年秋月吉日”。 而此语,亦为其后各代所援
用。然此“唯”字,在文中无意,只是当一发语词之用。
故由上述知,付有发语词、国号、年号、及干支的年、月、日造
记的一完整性造像年代记法 确是历经相当时日,直至太和十六年(
492 A.D. )的〈北魏□信弟□□郭元庆造太子思惟龛像记〉时,才顺
势完成的。即
唯大代太和十六年岁次壬申正月戊午朔四日辛酉。(注68)
但是,若以本文所述的“大魏”之例来看,则是直至附表二中的
正光四年(523 A.D.)的〈北魏道菅造像记〉时,才定型的。即
惟大魏正光四年岁次癸卯八月乙卯朔廿一日乙亥。
四
13 页
次述造像意旨,即
夫圣觉凝渊。非刑像无以视其真。
首述圣觉, 若依正光四年( 523 A.D. )的〈北魏比丘尼法□
造释迦像记〉,即
夫圣觉潜晕。绝于形相。幽宗弥邈。攀寻真晓。(注69)
看,其绝于形相,幽潜其晕的圣觉者,即是绝相无名,灵真虚去的这
一神迁之谓(注70)。然此绝相之圣觉者,亦即是诸造像记上所称的大
圣、大觉、或至觉、正觉等三者(注71)。故,兴和二年(540 A.D.)
的〈东魏马都爱造像记〉云:
夫至极湛然。非神丹无以泛其津。大夜重昏。非大觉莫能悟其
迹。释迦如来修功德于旷劫之。前收妙果于法云之后。故能绝
迹尘外。道证群生者。(注72)
及,武定七年(549 A.D.)的〈东魏杨膺寺等造义桥石像碑记〉云:
清虚曰道。正直为神。有一于此。用□生民。渊乎大觉。至
矣能仁。行成元吉。德伏波旬。(注73)
武定六年(548 A.D.)〈东魏孝子张昙宝兄弟等造像记〉云:
巍巍石像。洪颜凝然。善哉大圣。万世之称。(注74)
知此等即是汉译上,音译的“释迦牟尼”,与意译的“能仁”之指;
而此中汉土万世之称的大圣,想必是《中论》等所颂的最上之者‘佛
’吧!(注75)
至于凝渊,若依诸造像记中前述的洪颜凝然,至极湛然,或圣迹
渊玄、渊玄冲漠等的旨意来看(注76),即是凝湛渊玄之谓。而此之谓
,依天保三年(552 A.D.)的〈北齐清信士张世宝合邑州余人造砖天
宫记〉云:
夫法身凝湛。玄宗寂灭。应化迷从。随缘致感。双林既谢。
真容玄眇。自非妙智。无以鉴崇(注77)。
14 页
知即是意指世尊双林寂灭迁谢的法身之谓。而此法身,正如天和六年
(571 A.D.)的〈北周佛弟子费氏造四面像记〉上,即
夫如来真意玄寂。道出尘表。至理宏□。□□□□。□□虚
空。本无名相。众□□力。□以缘合。□应□至。现形非□
。......广同流布。教化众既。耶□□□。灭影双树。无余
涅槃。(注78)
所云的,灭影于双树,证得大觉之悟的无余涅槃身。故此涅槃之法身
,寂境澹泊,有照斯感,且超出于无形之境(注79);换言之,是一证
得无生之玄的常住妙色身。(注80)
故由此看,凝渊是意指万世之称的一大觉者,寂灭于双林,证得
无余涅槃的法身之谓;而且,其身宛如玄宗大道,既幽且远,似灭如
存地超极于无形之境的一湛然渊玄之状。(注81)
次述,非形像无以视其真,此实是形像可视其真之意。关于此,
首述形像;此若依同于武定元年(543A.D.)的〈东魏清信士合道俗九
十人等造像记)所云的:
法身无像。至道难名。自非觉者。熟悟玄经。铸金图状。镌
玉模灵。刊石树德。永振杰声。(注82)
知即是以真金、玉石等将圣灵之姿,加以铸刻、镌雕、以图写其状之
指。因而,永□二年(532 A.D.)的〈北魏元□等法仪廿余人造石像
记〉亦云:
夫水尽则影亡。谷盈则向灭。娑罗现北首之期。负杖发山颓
之叹。物分以前。理趣无爽。故忧填恋道。铸真金以写灵容
,目莲慕德。克旃檀而图圣像。(注83)
故知此铸写克图的圣像灵容,即意味世尊入大涅槃的娑罗现北首之状
。(注84)换言之,此亦前述的,世尊寂灭于双林,证得菩提而得涅槃
的妙色法身。然此身,正如大统二年(536 A.D.)的〈西魏李愿□造
像记〉上,其
□□玄宗冲□。妙绝众相。虽迁□匿景。刑在于世。(注85)
15 页
所云的,其“迁□匿景”,即世尊于娑罗现北首,息迹入于涅槃
之真的这一景色之谓。(注86)然而,其涅槃妙绝之相,虽已迁逝,
但其形像却永在于世间。故龙门古阳洞无年铭的〈北魏比丘道匠造像
六区记〉亦言:
大觉去尘。有生谓绝。寻刊处形。则应合无方。升峰由于。
思果依本。(注87)
此中,其“绝”,即大觉去尘而入涅槃之谓,固而其留存于在世之相
,不仅可随时随处地刊刻其形,而且可依其形,如佛说法教化、自由
自在地应合于四方一切(注88)。 故此“应合无方”,正意味著造作
的形像,成为是有说法教化这一经教意含的佛身观。 因而,在被推定
为太平真君六年至十年( 445-449 A.D. )的〈北凉沮
5 页
渠安周造弥勒菩萨像记
〉亦云:
□□大犹。弘在嗣正。蔼蔼戠□。□斤俟□。名以表实。像
亦载形。(注89)
此中,名所表之“实”,像所载之“形”,若依大宝元年(550 A.D.
)的〈梁简文帝造丈八夹纻金薄像疏记〉所云的,即
窃以慧日潜影。慈轮罢应。业逐恼飘。爱随情炽。....。今
便建立诚心。遂兹本誓。使聚月见容。金山表迹。见形善发
。闻名舍恶。拔六根之痛恼。去五烧之焚灼。(注90)
知实是使崇仰的信者,因见其像形潜发善根,闻其像名绝舍恶根,去
拔五烧、六根等一切痛恼,企登菩提之道,证得涅槃之觉的一心性修
行。 换言之,此际之形像,已非是止限于前述的图写圣容之姿而已,
而是逐渐衍生出具有说法教化, 示真实相,得菩提道,达涅槃觉的这
经教意义理念下的成佛像身观了; 而且,此等援于造像而来的成佛观
,事实,可见之于南北朝的诸造像记上。(注91)
其次,即视其真的“视”。若依诸造像记所出现的,即
夫识超真观。熟能与于此哉。(注92)
镂出真容。....。身相瑛鉴。(注93)
图镂真容。□兹妙相。(注94)
16 页
玄鉴洞于真机。灵照涣于寂像。(注95)
要寻光仪。以晓真迹。(注96)
仰寻圣颜。尊其形像。(注97)
等看,其意即是识、鉴、□、洞、晓、寻等。
然而“真”,除前述的真观、真容、真机、真迹之意含外,尚有
真颜、真轨、真光、真晖、真相等(注98)。但是,诸法像记上所显现
的这一“真”意,于佛法的经教义理上,却又是何指呢?若依武定六
年(548 A.D.)的〈东魏佛弟子邑主造像记〉所云的,即
圣迹启亢。学道求真。国王非宝。储二非珍。捐妻施子。□
若遗尘。金躯靡□。望虎投身。遂登正觉。(注99)
知真即是世尊一生求道、说法、成佛之谓。故大统六年(540 A.D.)
的〈西魏巨始光文武邑义等造像记〉亦云:
夫真□寂寥。妙相绝寻。凝靖也。则耶□□世。绝寻也。则
群师见轨。致令苍生继泥犁之因。是以大慈府愍含识。诞□
迦维。使天人咸信。□那□辙。郁穆之风于斯流矣。....。
寻优瑱养正而遗风。想育王寂世而继□。故叶公好龙。感经
义而见真。目连慕德。刻图像而尊奉。(注100)
此即是藉以世尊教化迦叶三兄弟归佛之喻,比拟若能感经义,就有如
见到佛身之真的说教。换言之,“真”意味著佛身所化的一真如法身
之谓(注101)。因而,无年铭的〈东魏比丘法胜造弥勒像记〉亦云:
夫幽蒙沈翳。非真容何以导其明。(注102)
知即是譬以真容的像身, 有如具法身之佛地化导众生,而衍生出启明
佛法经教的一经身思想。故于龙门古阳洞无年铭的〈魏灵藏薛法绍等
造释迦像记〉上,叙述得更为详尽。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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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灵迹诞遘。必表光大之迹。玄功既敷。亦标希世之作。自双
林改造大千怀缀瑛之悲。慧日潜晖。□生衔道慕之痛。是以应
真悼三乘之靡凭。遂腾空以刊像。爰暨下代。兹容厥作。(注103)
此记文虽不长,却指出世尊初诞、说教、涅槃、应真、造像这五者的
一完整性过程。就中,所谓的应真,除了如天统元年(565 A.D.)的
〈北齐法义优婆姨等娑罗像记〉:
造娑罗像一躯。能镂真容。不异右□初诞。(注104)
所云的初诞之意旨外,正如诸造像中所述的(注105),即
慕仰双林。图镂真容。
娑罗慝曜。息迹入真。
缘乖化隐。卷迹归真。
世尊入于大涅槃,归于真如之体的这一更深意含;同时亦如天保
八年(557 A.D.)的〈北齐佛弟子刘碑造像记〉:
如来圣迹。□矣难寻。究竟归空。妙理实深。出没自在。显
灭双林。(注102)
及,同造像记
夫妙静虚凝。圣踪难寻。惔怕无相。非有心能知。虽言幽绝
。诞迹三千。....。权应归空。潜神真境。(注107)
所云的,是一达于寂灭真如之境的法身之体。因此,因大圣寂灭,失
去依凭的三乘众生,只有将绝相离尘腾于虚空的圣容刊以造像,以作
有如世尊在世时的说法真身。当然,所刊成的圣容凝湛寂然之像,亦
即是有缘众生,以金、石等所造作的礼拜供养佛像之谓(注108)。换言
之,此涅槃寂灭的真如法身之体,当刊刻造作成实际的礼拜像形之时
,即是前述的,具有法性佛身观这一意含的真颜、真光、真晕、真相、
18 页
真轨等用语显应的真实旨意之谓吧!
归之,此造像意旨即是在于宣示寂灭双林之身,是一求证入大涅
槃、得大菩提的大觉佛身, 而且,亦是达于究竟归空这一真如之境的
法身之体(注109)。故于虚空中,颢现出洸洸焉焉的凝湛玄寂之状。
因而, 欲求佛道的有缘众生,思果依本,诚知不藉以刊于金、石上的
世尊圣颜灵容这一形像,是无法见其像身背后所隐藏著涅槃寂灭身这
一至高无上的真如法性之身; 同时地,亦无法体识世尊在世说法成道
的真实之相。 换言之,此即是意味有缘众生们,可藉己身所造图像的
信仰膜拜,而企达于此尊释迦造像身上所显发的涅槃成佛之道。 而此
, 实极有可能的,就是涅槃这一“至真”之道于现世利报的造像图像
上,所“隐显”而散发出的一“根本成佛之境”!吧(注110)
注解
001 此尊迼像的整体构成,严格地说,是一属单尊直立式的“碑像
型”。既是碑像,其碑之基本形式,若依马衡氏的析释,即“
碑之正面谓之阳。反面谓之阴。左右为之侧。首谓之额。座谓
之趺。”来看,此尊像只欠损额面的光背顶部造像。其余的,
阳之正面的释迦五尊、阴之背面的二佛并坐、侧之左右两面的
左右二□菩萨、趺之台座的造像记与十神王皆存,故谓其整体构
成,仍清晰可辨。(马衡之说,《凡将》,页69参照。)
003 《大篇》,页261-262。
《大图》,图版565。
004 《喜雕》,页47-48。
《喜图》,图180-181。
005 《松增》,页110-111。
《松图》,图92。
《六朝?美术》(大阪市立美术馆编,东京,平凡社,1976)
,页235、及插图109参照。
006 大村氏仅列记造像铭记的部份内容,以及付以此种玉石像为始
自北魏才有,并流行于其后之东魏。(《大篇》,页 261-262,
及页 281 参照。)
19 页
喜龙仁博士,虽对正、背面的图像尊名付以极简的叙述,但却有
差误。 关于此,将述于文后(注 4 参照)。又关于铭记内容,
沙毗博士虽付以相当的论考,但不明之处不少。关于此等,将述
于文后,(〈沙文〉,页 13-19 参照)又,前述注 2 中的《龙
门》与《响堂山石窟》二书中,虽有涉及此尊造像的部份内容,
但亦未附予详述。
007 “石文”、或“石言”用语,参照附表一的 2、14、22、32。
008 “画饰”,即付予造像严饰之谓。此参照附表一的 16、36。
009 “刊饰”, 即付予石文勒美造刊之谓。 此参照附表一的 12、15。
010 “勒记”,即勒铭记德之谓。此参照附表一的 34。
011 《松要》,页 234,文 32-33-a.b。
012 《松要》,页 246,文 78-a.b。
013 此等祈求己身之“愿”,而刊以造像记之例甚多。例如:
太和十三年(489 A.D.)的〈北魏宽法生兄弟四人造释迦多宝像
记〉(《松要》,页236,文41-42)。
太和十六年( 492 A.D. )的〈北魏王常兄弟三人造弥勒佛像记
〉(《松要》,页 237,文 46-a )。景明二年( 501 A.D. )
的〈北魏杨国造观世音像记〉(《松要》, 页 240,文 63-a.b
)。延昌三年( 514 A.D. )的〈北魏赵常住妻韩□□造观世音
像记〉(《松要》,页 246,文 74-b )。
014 更为详述的,可见其后造像誓愿上的“功兼物我”一节中。
015 附表一的31参照。
016 附表一的28参照。
017 附表一的27参照。
018 附表一的21参照。
019 附表一的22参照。
020 附表一的39参照。
021 附表一的38参照。
022 附表一的36参照。
023 附表一的25参照。
024 《凡将》,页1-3及页65-74参照。
025 南北朝时代的造像题称用语,因为时代的更迭、造像者的身份
、及造像团体的组织三者,其称名有相当大的差异。一般说,
止于个人与眷属祈愿的,其造像铭文,多为如文中(二)与(三
)所述的用语。但是自北魏起,盛行国家、帝王财力等的兴造
,其铭文内容也就相继地增变,因而出现如文中(一)与(二)
所述的用语。 尤其是云冈、龙门石窟的开凿与其后盛行的邑义团
体组织造像时,开始出现了有制度化的像主题名等等。然而,此
等题称的增递与衍变,其于历史面的因素与因由,实有待方家给
予指教。
20 页
026 附表一的35、17、23、36、19、4、6、7、10、11、2、3、4。
027 附表一的3、25、30、13。
028 《石史》,册6,页4280-a;《石史》,册19,页14469-b;《石
史》,册11,页8063-b;及《石史》,册10,页7692-a等参照。
029 附表一的18、22、23、33、35来看,知“记”文之处,亦有以
“铭”而称的。
030 此著名的〈北凉王沮渠安周造弥勒菩萨像记〉,其年代不明。但
是若依北凉简短历史看,知安周是北凉王沮渠牧犍( 433-439 A.
D. 在位)之弟,在北魏太延五年( 439 A.D.。此即北凉的承和
七年)凉亡后,走吐谷浑。太平真君二年( 441 A.D. )讨鄯善
,然退保东城; 三年( 442 A.D. )服鄯善而住于此。 五年(
444 A.D. )代沮渠无讳,且于高昌称王,不几为蠕蠕所并。 故
知,此碑应是于此年间所造作的。再者,此碑碑末,有□□□平
三年。岁次大梁。月吕□射。量功典造。戠集星纪。朱明□辰都
竟。监造法师法铠。典佐御史索□。
(之语,此中“□平”之年号,虽不见于史,但若依于碑中所
云的起工于岁次大梁,竟工于龙集星纪的话,知此像之成是在
于酉年至丑年的。即太平真君六年乙酉至十年己丑(445-449
A.D.)之间。然此年代之定,是依于《尔雅》之疏,即“酉为
大梁”、“丑为星纪”。(以上、《大篇》,页177参照。)
031 《石史》, 册 45,页 11031-b-11032-a、及同书, 册 47,页
12449-a。
032 铭颂之词,参照附表一的7 及25。
033 附表一中,“颂”者为6、7、18、26、39,“辞”者为2、3、4、
9、14、24、25、31、40,“词”者为10、11、15、30、34、35
,“铭”者为8、17、29、32、37。
034 记文与铭词,首度并称为“铭记”用语,似即附表一中的13、
24。
035 附表一的18、19、22、28、34参照。
036 《石史》,册 11,页 8063-a-8064、及《大篇》,页 264- 265。
037 《金石萃编》的〈附北朝照像诸碑总论〉一文参照。(《石史》
, 册1,页670-b。)
038 开皇十二年(592 A.D.)的〈佛弟子大都邑主杜干绪造像记〉,
《中州金石记》付以如文中所云的,上、中、下三截段的刊饰
顺序。(《石史》,册1,页661-b。)
039 关于此尊造像记文与题名二者,早为本世纪初期的二位著名中
国美术史学者,即人沙毗博士,与日人大村西崖教授所刊载过
(图6-7)。然而,此二学者仅作记文部份的抄录而已,而题名
部份皆缺。但是,沙毗博士虽未录题名的内容,但于文内却有
简略的论述。(以上,注3、注6参照。)
040 首将造像记文的书写形式,区以类型的,是佐藤智水氏。佐藤
氏于〈北朝造像铭考〉一文中,不仅将北朝诸造像记,区以A、B
的二型,且付以其记文的“文章构造”称名。今,列表于下。
即
A 型例--〈北魏鲍纂造像记〉
21 页
┌──────────────────┬────────┐
│ 造像记文内容 │ 文章构造 │
├──────────────────┼────────┤
│(1)大魏太平真君三年岁次壬午正月戊 │(1)纪年月日 │
│ 寅朔十有八日乙未。 │(2)身份 │
│(2)永昌王常侍。 │(3)出自 │
│(3)定州常山。(4)鲍纂。 │(4)造像主 │
│(5)单宦在台。减身口之储。 │(5)发愿动机? │
│(6)为父前邢邢令。亡母王。 │ 经过 │
│(7)造兹石浮图。大涅槃经一部。 │(6)奉为 │
│(8)愿皇帝陛下。享祚无穷。父身延 │(7)尊像 │
│ 年益寿。父母将来生弥勒佛前。 │(8)愿目 │
│ 合门眷属。普蒙十一余福。子子 │ │
│ 孙孙。咸受福庆。 │ │
└──────────────────┴────────┘
又,
B 型例--〈北魏比丘尼法□造像记〉
┌───────────────────┬───────┐
│ 造像记文内容 │ 文章构造 │
├───────────────────┼───────┤
│(1)夫圣觉潜晕。绝于形相。幽宗弥□。 │(1)佛法意义 │
│ 攀寻莫晓。自非影像。遗训安可崇 │ 及造像意味 │
│ 哉。 │(2)造像主 │
│(2)是以比丘尼法□。 │(3)发愿动机 │
│(3)感庆往因。得育天机。故献单诚。 │ ?经过 │
│(4)为女安乐郡君于氏嫁耶奢难阤。 │(4)奉为 │
│(5)造释迦像一区。 │(5)尊像 │
│(6)愿女体任多康。众惚永息。 │(6)愿目 │
│ 天算遐纪。亡零加助。 │(7)纪年月日 │
│(7)正光四年正月廿六日。 │ │
└───────────────────┴───────┘
(以上,〈佐文〉,页4-5参照。又“愿目”一语,以中文而言,
其意应是“祈愿目的”之谓的。)
故由上述知,本文所取用的五段构成,有依于佐藤氏之说的,
然其用,亦略有差异。
041 附表二的1、2、3、4、5、6参照。又,〈后燕佛弟子武容造像
记〉,请参看《石史》册37,页5726-a。
042 附表三的10参照。
043 附表二的10、21、34、及14、22参照。
044 依附表二知,首度出现“大魏”之称,在于太平真君三年(
442 A.D.),而首度出现“大代”之称,却在于延兴二年(472
A.D.),其间可谓差上三十年的时间。再者,若是以大代之语
的第二次出现,即太和十三年(489 A.D.)而言,其间几可差
上半世纪的四七年呢!故谓其时间差距颇大。(以上“附表二
”的10、14、17参照。)
045 北朝的造像记,其“大魏”、“大代”二者称语的交替重覆,
一直是个明显又有趣的课题。今不论东、西魏、或北齐、周的
诸例,仅以北魏一代而言,正如附表二所出现的例
22 页
子来看,便可发现其重覆交替使用之多了。例如:
附表二的12、14、15、17、21、22、23、25、26、27、28、31、
36、38、39、40、41、42、43、44、45的诸造像记之间。
046 《魏书》1(新校本,台北,鼎文书局),页32-33。
047 文皇帝原是力微的太子,因作人质,赴于曹魏。然太子回国后
,反为始祖力微所害(《魏书》,同前,页4-5)。又,“代郡
”一地,依《魏书》的〈释老志〉所云的,即
泰常八年十月戊戌。有牧土上师李谱文。来临嵩岳。云。
老君之玄孙。昔居代郡桑干。以汉武之世得道。为牧土宫
主。领治三十六土。人鬼之政。
知其地即是桑干河之处,而此处又是汉代的代郡管辖之地。
(以上《冢本善隆著作集第一卷》,即《魏书释老志?研究》
(东京,大东出版社,1974年,1月。页315及页316 注1参照)。
048 定襄盛乐故城,即今之内蒙古和林格尔,亦即所谓的“云中”
之地。然此中的“云中”,应是专指什翼犍于烈帝崩后,复立
代王,而于建国三年(340 A.D.)移都于云中的盛乐宫之谓。
然二者,皆在盛乐故城。以上,
《魏书》,同前,页4-6、及页1-12。
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第四册(上海,地图出版社,
1982年10月),图15-16。
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下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
12月),页508-509。三书请一并参读。
049 《魏书》,同前,页7-9、及页11-12参照。
王仲荦,同前书,同页参照。
050 三十九年,迁于定襄之盛乐。....。始祖乃告诸大人曰:“我
历观前世匈奴。蹋顿之徒。苟贪财利。抄掠边民。虽有所得。
而其死伤不足相补。更招冠仇。百姓涂炭。非长计也。”于是
与魏和亲。
四十二年,遣子文帝如魏,且观风土。魏景元二年。(《魏书
》,同前,页3-4参照。)
051 此中的一百三十七年余之谓,是起自力微与曹魏和亲“魏景元
二年”(261 A.D.)至道武帝于天兴元年(398 A.D.),敕定
“魏”这一国号止的期间。
又,有关北魏造像记中,二者国号的称谓,清代的著名金石学
者,如:
端方,《陶斋藏石记》(《石史》,册11页8032-a)。
胡聘之,《山右石刻丛编》(《石史》,册20,页14965-a)
毛凤枝,《关中石刻文字新编》(《石史》,册22,
页16865)。
三书中,皆有略略述及。再者,毛凤枝氏,亦于该书中,道及
最早的“大代”称谓,出于太延五年(439 A.D.)的〈华岳庙碑〉
上,然此碑今已佚。
然由于此极稀有之例的一线索来看,北魏于造像、造碑上而言,
其二者出现之序,还是本于文内小结中所述的,即因于启基之地
,与晋之进封的史实,先出现“大代”之后,才出现“大魏”的
。但是,古之像碑刻石,因损佚太多,此之说法,仅能就目前所
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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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之。然虽如此说之,却又是相合的。
052 太和年间中期,本文是以著名的太和十二年(488 A.D.)的〈北
魏宕昌公晖福寺碑记〉为止的。其前大魏、大代二者交互使用。
(附表二的10、12、14、15、16参照。)其后,如附表二的17、
18、19、20、23等太和年间造像记,几近使用“大代”称号。
053 正始二年(505 A.D.)至正始四年(507 A.D.)的造像记,即
附表二的26、27、28、29、30参照。
054 《龙录》,文579。
055 例如在云冈石窟造像记中,亦有二例,即使在延昌三年(514
A.D.)、及四年(515 A.D.)之际,仍是本以大代国号的。
(附表二的36、37参照。)
056 《石史》,册22,页16864。
057 有关宕昌公王庆□舍己宅造晖福寺的经纬,除参照此寺碑记的
全文外,马衡氏对此碑记的跋语,亦一并参读。(《凡将》,
页 366-367参照。)
058 关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前后,北方贵族对于盛乐平城代京一
地的过去历史性意识情结,已故著名中国佛教史大家冢本善隆
博士,于〈龙门石窟?现???北魏佛教〉一文中,论述极详。
(《龙门》,页156-162参照。)
又,在论述上,冢本博士对此历史性情结因素,著重于历史文
献的分析使用,而本文则是藉以北魏诸造像记文献,以略作补
述性的阐发。归之,二文略有殊异,然其目的,皆在显证此于
当时的历史性课题之实。
059 《冢本善隆著作集》第一卷,同前注47之书,页257-258参照。
又前注58的《龙门》一节,亦一并参照。
060 周祖谟,《洛阳伽蓝记校释》(收于蓝吉富主编的《现代佛学
大系》10,台北弥勒出版社,1982年10月。)页17及页121。又
,《龙门》,页160,亦一并参照。
061 若以景明元年(500 A.D.)算起,至武定三年(545 A.D.)可
谓几近于有半世纪岁月了。事实,北魏对北方贵族思乡的怀柔
宠络之策,早在景明元年之前。
062 《石史》,册11,页8065-b。
063 此碑颂记之后的“造像题名”中,列有几近十四余寺的寺主,
以及诸将军们的头衔称谓,故可谓是一提供当时洛阳诸寺之间相
互来往的一重要史实。(《石史》,册11,页8066-a?b参照。)
064 此对代京昔日风情的眷念,亦可见于太和廿三年(499 A.D.)
〈北魏元景造石窟记〉、及正始四年(507 A.D.)的〈北魏佛弟
子惠奴造像记〉上。(附表二的22、30请参照。)
065 北魏诸造像记中,在同一年期间上,相混并用之例不少。
例如:
太和廿二年(498 A.D.)的〈北魏比丘慧成造石窟石像记〉与〈北
魏北海王元详造像记〉。
太和廿三年(499 A.D.)的〈北魏元景造石窟记〉及〈北魏比丘僧
欣造像记〉。
正始三年(506 A.D.)的〈北魏冗从仆射长秋承祀允造释迦二菩
萨记〉、及〈北魏孙大光造释迦像记〉。
延昌三年(514 A.D.)的〈北魏刘□安造像记〉、及〈北魏延昌三
年造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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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光元年(520 A.D.)的〈北魏邑子等一百人造释迦像记〉、及
〈北魏清信 佛弟子魏裕造像记〉。
正光二年(521 A.D.)的〈北魏锜麻仁合家大小一百廿九口造像
记〉,及〈北魏比丘尼清信女等合造释迦像十六区记〉。
正光四年(523 A,D.)的〈北魏比丘惠荣造释迦像记〉、及〈北魏
道菅造像记〉。
正光六年(525 A.D.)的〈北魏比丘尼宝渊造像记〉、及孝昌元
年(525 A.D.)的〈北魏召天度造像记〉。
以上,附表二的20、与21、22与23、27与28、35与36、38与39、
40与41、42与43、44与45请参照。
066 诸桥辙次《大汉和辞典》,册6,页713-b?c。
067 岁在,即附表二的5、9等;岁嘱,即附表二的46。
068 《松要》页238,文54-b。
069 《龙录》,文651。
070 开皇五年(585 A.D.)的〈隋都邑主王俱□三十人等造像记〉
云:
夫灵真虚去。绝相无名。至深至重。灵威远备。(《大篇》
,页396。)
071 大统四年(538 A.D.)的〈西魏僧演造像记〉云:
夫大觉神迁。非经像无以表其真。益世闰时。冯形质如取利
。(《石史》,册1,页561-b。)
大统十三年(547 A.D.)的〈西魏都邑主杜照贤维那杜慧进等
十三人造像记〉云:
夫大圣虽迁。遗影须显。自非建福崇因。刊石记功。河乃流
名。得勉三涂者哉。(《大篇》,页291。)
建义元年(528 A.D.)的〈北魏沙门惠诠弟李兴造弥勒像记〉云:
至觉冲湛。要寻光仪。以晓真迹。(《龙录》,文355。)
072 《大篇》,页257。
073 《石史》册1,页551-a。
074 《大篇》,页273。
075 《中论》云,“圣人有三种,一者外道五神。二者阿罗汉辟支
佛。三者得神通大菩萨。佛于三种中最上。故言大圣。”(《
大藏》,册30,页16-a。)
076 天平二年(525 A.D.)的〈东魏比丘法宝造像记〉云:
夫灵真玄廓。妙绝难测。非言莫能宣其旨。非像无以表其状
。言宣二六之教。像迹四八之漓。岂不渊玄冲漠。巍巍惟极
者哉。(《石史》,册1,页528-a。)
开皇二年(582 A.D.)的〈隋佛弟子贾贵和造像三躯记〉云:
夫至道空极。非妙蓝莫口恻其原。圣迹渊玄。群生妄见而洛
三途。(《大篇》,页3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