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日记传达了什么——读《曾文正公手书日记》 |
 
内容简介 《曾文正公手书日记》是曾国藩的家藏日记。自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正月初一,迄同治十一年(1872)二月初三,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曾国藩每天坚持写日记,详细记载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曾文正公手书日记》不仅是了解曾国藩生平及内心世界的一个窗口,也是其长期力行积学的经验所谈。 在日记中,曾国藩记下了他的所为、所思、所见和所得。其中,有日间小事的流水账,也有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文字更多的涉及到军务政务的处理、居官为政之道、朋友相处之义,以及读书、治学、见客、持家、训子、修身、养性等诸多内容。既有曾国藩修己论学的方法和经验,也有治世理事的窍门和要旨。这些记录均成为曾国藩内心世界最真实的写照。 该日记不仅见证了曾国藩怎样一步步走向成功,怎样从一介平民跨变成为著名的理学家、政治家、文学家、军事家,而且其间蕴含的为官、为人、处事、家教诸方面真谛皆为后代世人孜孜以求的境界,更为当今世人亟需汲取的精神宝藏。 书 评 日记,可能是一个人生命中最个人化的,也是最具温度的性情表达。对日记的偏爱,是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最具私密性的倾吐,也是一群人对这个人最直接最深入的心灵触摸。有一些人的日记是可以当成口述历史(心灵史)来读的。历史上,有不少人的日记都曾引起后人热烈的关注,然而,能有一种日记能持续二百年还可能更久远地引起人们对它的兴起和关注的,我想,恐怕只有晚清巨人曾国藩的日记。这是因为,曾国藩的日记正是一部个人的同时也是时代的心灵史。 而铅字印刷的日记和个人手书的日记又有着很大的差别。读一本用铅字印刷的日记,我们固然能看到日记作者的思想和性情,然而,读他当年亲手写下的手书日记,我们则能更真切地触摸到他思想和性情底下的温度。 今年由北京时代华语图书公司策划、凤凰出版社出版的皇皇十二册《曾文正公手书日记》,就让我生动地感觉到这些文字的背后站着一个真实、沉郁且充满温情的人。随着我的手指在每一个文字上的滑动,仿佛可以触摸到当年文正公在烛光或油灯底下凝神书写时的脸。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是传说中那张充满威严的三角眼下的凌厉的表情吗?是传说中充满道学的正人君子的表情吗?都不是!那是一张饱经战争烟火的沧桑表情,是一张了悟生死悲欣直抵人性且充满悲悯情怀的表情,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审视自我生命存在、解剖自我人性、舒释人生郁闷和抚慰自我心灵悸动的表情。 在我接触的人中,有人在赞赏曾国藩日记的同时,又流露出一种戏谑或不屑。理由似乎很简单,曾国藩在开始记日记起,为了防止日记丢失,就有意特地另抄一份,送回他的家乡收藏。从这里他们“发现”,曾国藩写日记的目的就是为了传之后世,他“预见”到将来自己会成名会留芳后世,于是在日记里大肆“作秀”,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圣人。 姑且不必断定这是否诛心之论,但这显然是一种缺乏事实、违背史实的道德评判。曾国藩在许多人心目中不是圣人或完人吗?要破除这种道德形象,只须用另一种道德评判来摧毁之。 然而,这种道德评判只不过是一种一己之猜度。透过其手书日记,我们可以看到,曾国藩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完人或者圣人,这也是他到死都在遗憾的,他在日记里列出自己学问不深、著述太少、书法不精、德行欠修等多种缺失或遗憾。因此,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时时都在检点、反省自己道德欠修学问缺失的人。 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亵渎一个用三十二年[清道光21年(1841)正月初一,迄同治11年(1872)二月初三]时光来解剖自我、审视自我的人书写日记时的动机呢?倘若真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庆幸他为我们树立了一个榜样,因为,能用半生精力坚持下来的,本身就是一种信仰。而我们当下缺乏的正是信仰。 手书日记里“塑造”出来的曾国藩恰恰不是一个圣人,而更接近一个普通人,一个成功的、享有事功和道德声誉的普通人而已。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反思一下,曾国藩日记到底传达了什么?他是要用三十二年的时光不懈地证明自己是完人圣人吗?是想在日记中通过自己对时局的思考、对道德的修炼、对生命的省悟、对生死的纠结疼痛体悟来修饰自己的光荣和伟大吗?我想,一切都可以由读过本书的读者自己作出评判。 在我有限的阅历识见中,我还没有发现一个比曾国藩更重视手书日记的人。从他早年日记中对自己修德敬业方面的深切反省和对自我失德的唾弃,到中年日记中对事功、时局的了悟分析,再到晚年日记中对自己一生的反思、评判和对家庭、子女的期望告诫,我们分明看到手书日记正是曾国藩自我修炼的重要途径,也是他自我成长的心灵见证,他把我们平常平庸对待的日记发挥出了最大的功效。 他是要完成一个庄严的仪式,向后代后世交接一个民族不断追求道德完善、学问精进、家庭和美境界的精神接力棒。这就是曾国藩手书日记所传达出来的东西。 我无意中还听到有人向别人推荐,说《曾文正公手书日记》是一部书法精品,这部书只在清宣统元年(1909年)由上海中国图书公司影印出版过,此后一个世纪里在大陆都未曾与世人谋面,因而值得收藏。我听了不禁莞尔。如果仅仅把这部手书日记当作书法来欣赏的话,那未免失却了这部书的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尽管我们知道,曾国藩是清朝咸同年间与著名书法家何绍基、包世臣等齐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古朴、凝重又不失隽秀。清人符铸、近人马宗霍等都对他的书法有过精到的评论,说其“用力至深,唐宋各家皆有尝习,其书瘦劲挺拔,欧、黄为多,而风格端整”,“文正德业,三代后一人,传世无俟于书……每欲合刚健婀娜以成体,然秉性宜重,笔迹随之,故终以刚健胜。至于骨之厚,血肉之润,则衡岳之崔嵬,洞庭之烂漫,盖钟灵于山水者深矣”。这部《手书日记》诚为罕见的书法精品。然而,书法和日记,都只不过是曾国藩修德敬业的一种工具,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日课”。曾国藩之所以二百年来能时时成为阅读热点,所赖的不是他的日记或书法,而恰恰是通过这些“日课”修来的德行与精神。能将这书和言有机地融入一个人的生命者,除曾国藩外,恐别无他人。《曾文正公手书日记》的出版,所昭示的价值与意义当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