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行香地初学步——柏林禅寺第十六届生活禅夏令营禅修感悟

　　文/杨如雪

　　2009年7月22日下午，柏林禅寺万佛楼二楼学习走路。

　　不是小孩，双腿不残也无疾，走路还需要学吗？

　　要学，要学，几年前就听说，学会了这种走路，对身心都有极大的好处呢。

　　很偶然的机会来到柏林禅寺，很幸运的留下来，此刻做梦一般站在这佛光普照的万佛楼上，据师父说万佛楼竣工六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行禅。

　　脱掉鞋子，赤足上楼，二楼中空，俯首能看到一楼上早晚课做佛事的大殿，五尊鎏金大佛，妙相庄严。

　　莲花拜垫可着二楼摆了一个大四方圈，近三百位营员，统统盘腿坐下来。前后左右上下，是万尊尺余长的铜佛像，在玻璃罩红色木框里面，从不同角度，低眉凝视着这群来学走路的众生。

　　第一次学走路是儿时，第二次学走路是当下此刻。不免打妄想，搞这么神秘，费这么多精神，这么多义工菩萨自愿服务，这么多人的心力和愿力，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嗯，一定有一点点好处吧。

　　教我们走路的师父，是明海大和尚。

　　先看看师父是如何走路的：慢慢的，慢慢的，抬起一只脚，慢慢的还是慢慢的，落下另一只脚。小心翼翼的，好像躲着蚂蚁怕出交通事故；又好像脚底下有朵刚开的莲花，担心踩坏了它。

　　双脚一旦落下，就很稳，好似生了根一样。

　　师父说，这样慢慢走路，是禅修的一种，叫行禅，源自释迦牟尼佛时代的僧团丛林，经越南的一行禅师发扬光大，风靡西方世界，近年国内也有很多道场实践。

　　一行禅师来过柏林禅寺两次，师父和一行禅师缘分很深。

　　行禅的要领，就是全身放松，观察呼吸，观照身心的变化无常，让脚步和呼吸达到高度一致，截流纷飞妄想，念念在当下，从而起到调身调息调心的作用。

　　如果你饭后在家门口遛弯，不欠人债也不担心有人冒出来索债，不急不慢的走路，全身放松，呼吸柔和均匀，而且能听到鸟鸣闻到花香，就有点初级行禅的意思了。

　　再看师父，表情举止安详柔和，赭黄色布长袍自然下垂，营员们面前一边缓缓行走做示范，一边讲解行禅的规则，开示宇宙人生的真相，生命的意义。

　　从容安详的神态，感染着全场，柔和淡定的步子，所经之处，变成香地，是戒定真香，散发摄受力和加持力于天南海北赶来的大众。

　　缓缓过来，近了近了，想起安步当车这个词，也许是世间最慢的一辆车吧，因为没有一个目标，既不急着出发，也不急着到达......换句话说，因为就在当下，每一步都是出发，每一步都是到达。

　　悠悠的无声的向前，无声的悠悠的过去了，如同行云流水。

　　双手当胸自然叠握，背影袍角微微飘动。端正庄严，怎么形容呢，犹如菩萨下云中。

　　原来走路也可以这样子走。

　　站起来，学着师父的样子，慢慢提脚抬腿走路。好像脚底下有朵莲花，不能踩坏，好像有一对蚂蚁，脆弱的生命需要关怀。

　　即使脚底下什么也没有，走路要轻，怕地会疼......

　　想象一下几百人，赤脚走在木头地板上，除了木头接缝处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几乎无声无息。

　　平时很少走路，交通工具代替了双脚，汽车火车飞机，把双脚的功能给废了。即使走路也忽忽匆匆，急。到底急什么呢，却也不知道。

　　总是莫名其妙的急，导致这颗心浮躁狂躁，易嗔易怒，多忧多虑。

　　这个仲夏的下午，刚明白父母生下的这个身体，原来是可以好好走路的，居然可以这样子走路的。

　　慢慢走路，是一种治疗，一种自动修复。感觉到呼吸的长短轻重，慢慢调整到比较舒适的程度，既然生命在呼吸之间，不再挑剔昨晚睡得床铺好不好，吃得有无滋味，先感恩周围空气吧。

　　感觉到脚趾头微麻，脚掌硬硬的有点疼，脚心痒酥酥的，脚后跟必须站得稳稳的身子才不摇晃，总之脚的每一个部位，与地面紧贴，寸寸接触木地板，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脚底下，那儿的凉感，痒感，微痛感，发散的舒适感，被长期忽略的交感神经，都跳出来报到了。

　　师父说，这种禅修方式，好像揉面，一开始有湿有干，还有一绺一块的面疙瘩，别着急，花费点时间慢慢揉，就揉熟揉光了。

　　行禅也是如此，一开始会快慢不匀，走不稳当，甚至身体不平衡，这是身体有毛病的症状，在慢行中会及时发现调整，气血脉络也会渐渐畅通。

　　行禅的过程中，木鱼敲一下，所有人都会停止动作，就地站住，这是行禅的规矩。

　　然后无须去找原先的座位，就坐在最近的一个拜垫上，盘腿打坐一刻钟，听到磬声开静，站起来继续慢走，直到下回木鱼声再次响起。

　　行禅中数息，也是一个培养注意力专注的好方法。一呼一吸算是一个完整的呼吸，数十个呼吸，重新从头开始数。

　　看似容易的事情，想不到做起来很困难。

　　发现这颗心杂念很多，像个猴子，老是要跑掉。数息的时候，数到五六下，心就跑掉了，把它抓回来，重新开始数，这会数到七八下，正为此高兴，又因为高兴跑掉了。再抓回来再数，这会想着不要跑掉不要跑掉，因为这样担忧，只三四下就因为担忧跑掉了。有点沮丧，沮丧中，那猴子又无影无踪了好久。

　　禅修是心灵的锻炼，行禅借着观察了解自己的呼吸，进而了解生命的无常，认识到六根如梦幻泡影露电，让心升起观照，开发自己的觉性之光，照耀无始劫来的无明愚痴。每天一点点的小悟，积累起来，才会有望大的开悟。这就是原来打妄想的好处吧。

　　短短两个小时的行禅体验，很美妙。自己发愿每天要实践，今天头一天，并无专门时间安排去做，但时时会想起来提起念头来，观察呼吸，数息，很清楚当时在想什么，凡是和贪嗔痴有关的，也清楚知道，忏悔，拔除，心里开始清净一些了，觉得走过的地面，开始有柏树子的香味，赵州茶的香.......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很有意思的，真的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