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辨大乘入道四行观释

　　达磨祖师着

　　水月道人释

　　弟子昙琳序

　　法师者，西域南天竺国人，是婆罗门国王第三之子也。神慧疏朗，闻皆晓悟；志存摩诃衍道，故舍素随缁，绍隆圣种；冥心虚寂，通鉴世事，内外俱明，德超世表。悲悔边隅正教陵替，遂能远涉山海，游化汉魏。亡心之士，莫不归信；存见之流，乃生讥谤。于时唯有道育惠可，此二沙门年虽后生，俊志高远。幸逢法师，事之数载，虔恭咨启，善蒙师意。法师感其精诚，诲以真道，令如是安心，如是发行，如是顺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无错谬。如是安心者：壁观。如是发行者：四行。如是顺物者：防护讥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着。此略序所由云尔。

　　（释文：

　　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古德设教，只是随方解缚，因病施药，并无实法与人，恐后人执之反而成病。然既如此，初祖何以设此二入四行之方便？祖师之道，廓然无圣，本无一法可当情，超识绝见，直下承当。所谓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但须知资质万千，必假垂手方便，慈悲接引，如五位君臣，四种料拣，三玄九带，十智同真等，各立门径；坐禅、观心、参究、疑情、默照等，相互提唱，虽是一期建立，但亦不可轻言废止。经云：“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纲宗立定，无妨万行接引；道风孤峻，不惜眉毛垂地。故初祖以此真道，接引群盲。令如是安心，如是发行，如是顺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无错谬。何谓如是？自性也。不变不异曰如，离过绝非曰是；又不变随缘为之如，随缘不变为之是。如是安心者：壁观。如是发行者：四行。如是顺物者：防护讥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着。虽四法各有别义，然统摄于如是自性也。初祖诲此安心之法，言简意赅，甚为朴实。然古之大德却鲜有人注解释文，故随兴着此葛藤，缚己缚人。糊言乱语，实为自悦，不堪入眼。若有些许执着知见者，入魔有份。）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一是理入、二是行入。

　　（释文：

　　入道虽有无量众多方便，此论乃宗《金刚三昧经》之旨，归而摄要，只此二入。经云：“佛言。二入者。一谓理入。二谓行入。理入者，深信众生不异真性。不一不共。但以客尘之所翳障。不去不来。凝住觉观。谛观佛性。不有不无。无己无他。凡圣不二。金刚心地。坚住不移。寂静无为。无有分别。是名理入。行入者，心不倾倚。影无流易。于所有处。静念无求。风鼓不动。犹如大地。捐离心我。救度众生。无生无相。不取不舍。”此中理入者，舍妄归真，于第一义而不动，六祖为一相三味也；行入者，但行直心，于一切法勿有取舍，六祖为一行三味也。此二入非为两端，理是行本，行是理用。下文详述）

　　理入者：谓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

　　（释文：

　　藉教悟宗，教者，有以心印心之教也；有表示直指之教也；有文字言传之教也，宗者，举一心为宗也。籍此等方便之教方可识心达本。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一切有情，同一真性，凡不有减，圣亦无增。但为客尘妄想所覆，不能显了真性。何谓妄想？妄念串习，流注不息也。其由最初不觉真性而转迷乱，如空中华本是客尘，非实有体，性中本无，不觉而起，迷者妄执，障覆真性。经云：“一切众生于无生中妄见生灭”。若达其妄，本自全无。则妄心了无所遣，真心亦无可立。性本昭然，无有改变也。）

　　若也舍妄归真，凝住壁观，无自无他，凡圣等一，坚住不移，更不随文教，此即与理冥符。无有分别，寂然无为，名之理入。

　　（释文：

　　何谓舍妄归真？此处切莫匆匆错过。妄念者，即迷却本真，一切能所二取，分别有无，俱为妄念。妄因迷真而起，今直观妄念本来无生，则前后际断，廓然如虚空，于此空彻离念之际，真性无有障覆，自然赤裸展露，虚明朗照，性本昭然无改，体无少法可得，如经云：“离念之智，等虚空界”，既此便是觉性裸露之本源法身也。亦如经云：“若弃生灭，守于真常，常光现前，根尘识心，应时销落。想相为尘，识情为垢，二俱远离，则汝法眼应时清明，云何不成无上知觉？”以此一念无生、前后际断处，灵光独耀，迥脱根尘，自然把定关要，动静不迁，生灭无转。此便是“凝住壁观”义也。所谓“直心正念真如”又谓“于第一义而不动”也。起信论云：“能观无念者，则为向佛智”，也是此意也。又如所云：“若能观察知心无念，即得随顺入真如门故”。六祖释此无念宗旨谓：“故此法门立无念为宗。善知识，无者无何事，念者念何物。无者，无二相，无诸尘劳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体，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无，眼耳色声当时即坏。善知识，真如自性起念，六根虽有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真性常自在。故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再如沩山问仰山：生住异灭，汝作么生会？仰山云：一念起时，不见有生住异灭。师云：子何得遣法？仰山云：和尚适来问甚么？师云：生住异灭。仰山云：却唤作遣法。

　　但恐劣辈耽着无生性相，生想相之尘，起识情之垢，遮障本心。复说无自无他，凡圣等一。无自者，心空也，无他者，境空也。无自无他，能所二取俱空也。智达无生不着，法性平等昭然，如虚空无执无着。乃空、无相、无愿、无作之智境也。如罗睺罗般若赞：“无可言思般若度，不生不灭虚空体，个别自证智行境，顶礼三世诸佛母。”凡圣等一，于空无相无愿无作之法性界诸法平等一如也。如圆觉经：“始知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善男子，如昨梦故，当知生死及与涅槃无起无灭无来无去，其所证者无得无失无取无舍，其能证者无住无止无作无灭，于此证中无能无所毕竟无证亦无证者，一切法性平等不坏。”

　　坚住不移，觉照冥契于法性谓不移，时刻不昧于本觉为坚住。此又分次第增上者与一念顿圆者，两种之修规也。次第增上者，以随顺入真如之串修力使智慧渐次圆满终契于究竟法性，如上弦月渐增渐圆也；一念顿圆者，当下识心达本，坚住不移，见性成佛也。

　　更不随文教，此即与理冥符。此非文字言传之教导或指月棒喝之表示，乃是离念境界，唯证相应，如人饮水，冷暖非从他知。依法性谛实力之信心，坚住不移冥契于法性，必现本源清净心体也。如经云：“信心清净，则生实相。”

　　无有分别，寂然无为，名之理入。此究竟法性，无有分别而常寂，寂然无为而常觉，须直下无心者方能彻底契入。无心者，无何心？无二取分别心；无知见执着心；无修作厌求心，乃至穷尽一切心，方露本来面目，湛然如晴空似，虚灵寂照。

　　初机者，须先以观心性无生为随顺真如之方便，终妄念穷尽，彻见本源清净心名之理入。虽名理入，却无能入之智，所入之理，智理一味如虚空性，廓然无所得故。如武帝问祖：“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祖云：“廓然无圣。”亦如经云：“虚空性故，常不动故，如来藏中无起灭故，无知见故，如法界性，究竟圆满遍十方故。”

　　即识清净心体，还要了达修道关要，以辩歧途。道本通流，不拘外仪，非仅于坐中得，他处不得。行住坐卧常行此一直心是也。亦非静中得，动处不得。于念念际见自性圆明也。六祖云：“此门坐禅，元不着心，亦不着净。亦不是不动。若言着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著也。若言着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着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著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

　　若是真道人，在在处处，头头是道。总识得尘劳起处是海印放光，一切障碍即究竟觉。举心际便净裸裸的，如粪扫堆头拾得一颗明珠；于尘起处即圆陀陀的，若水银泻地散而不和尘土。总之触目菩提，不容拟议，本来解脱，一切现成。于四威仪等一切动静时处，不昧本源清净心是为道之关要也。切忌死水中养龙，黑山里迷坐，如僧问梁山缘观禅师：家贼难防时如何？山云：识得不为冤。曰：识得后如何？山云：贬向无生国里。曰：莫是他安身立命处也无？山云：死水不藏龙。曰：如何是活水里龙？山云：兴波不作浪。曰：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山云：莫教湿着老僧袈裟角。此段机缘酬对，尽泄妄念化为道力之玄机，虽略有拖泥带水之嫌，却恰是祖师之婆心接引处。初入道者，不可不识也。）

　　行入谓四行，其余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行。

　　（释文：

　　此道本称性而行，不立两端，日用无滞，何拘动静。全性为行，全行为性。正所谓“顿觉了如来禅，六度万行体中圆。”故尔只贵眼正，不说行履。仰山示众云：“我今分明向汝说，且莫凑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圣末边事。如今只要识心达性，但得其本，莫愁其末；他日后时，自在具足。若未得本，总将情学他，终不可得，得亦不真，将来成魔有份。”

　　然祖师于此安立四行，只为日用处不昧无念真心而施设，即从上诸祖常叮嘱的“善自护持”意，但如孩婴初生，虽诸根具足，与他无异，然其力未充，颇经岁月磨练，方始成人。此行也是以本净无念为体，随顺真心为用，而不拘于行相。其理如圭峰云：“何若得善友开示。顿悟空寂之知。知且无念无形。谁为我相人相。觉诸相空。真心无念。念起即觉。觉之即无。修行妙门唯在此也。故虽备修万行。唯以无念为宗。但得无念之心。则爱恶自然淡薄。悲智自然增明。罪业自然断除。功行自然精进。于解则见诸相非相。于行则名无修之修。烦恼尽时。生死即绝。生灭灭已。寂照现前。应用无穷。名之为佛。” 亦如经云：“理即顿悟，乘悟并消。事非顿除，因次第尽。”

　　宗杲云：“往往利根之辈，不费多力，打发此事，便生容易之心，更不修治，日久月深，依前流浪，未免轮回。则岂可以一期所悟，便拨置后修耶！故悟后长须照察，妄念忽起，都不随之，损之又损，以至无为，方始究竟。天下善知识，悟后牧牛行是也。虽有后修，已先顿悟，妄念本空，心性本净，于恶断，断而无断；于善修，修而无修。此乃真修真断矣”。

　　沩山云：“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只说浊边过患。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净无为。澹泞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人。时有僧问。顿悟之人。更有修否。师云。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时。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如今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自理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顿净。须教渠净除现业流识。即是修也。不可别有法教渠修行趣向。从闻入理。闻理深妙。心自圆明。不居惑地。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始得。以要言之。则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香严偈：“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时。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以四行者，一报冤行，二随缘行，三无所求行，四称法行。

　　（释文：

　　云何万行皆摄此四行门？此四门乃是随顺法性之行为。一者报冤行，逢苦不忧，达其空性。二者随缘行，八风不动，无着于相。三无所求行，舍弃诸有，无求无愿。四称法行，智悲彰行，而无所作。此空、无相、无愿、无作乃法性第一义也，今于四行门中全彰全显。如经云：“我于空境界得菩提。诸见平等故。无相境界得菩提。诸相平等故。无愿境界得菩提。三界平等故。无作境界得菩提。诸行平等故。”）

　　云何报冤行？谓修道行人，若受苦时，当自念言：我往昔无数劫中，弃本从末，流浪诸有，多起冤憎，违害无限，今虽无犯，是我宿殃，恶业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见与，甘心甘受都无冤诉。经云：逢苦不忧。何以故？识达故。此心生时与理相应，体冤进道，故说言报冤行。

　　（释文：

　　修道之人，安贫乐道，逢苦不忧。何也能如此？盖以俗谛了知业果因缘决定不虚，自作还需自受。故于异熟果报，甘心情愿，坦然受之，而无怨憎。以圣谛了达罪业性空，念念不可得故，契入无生法忍。如此不坏二谛而行，是谓与理相应，体冤进道。如皓月供奉问长沙岑和尚：古德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只如师子尊者二祖大师为甚却偿债去？沙曰：大德不识本来空。月曰：如何是本来空？沙曰：业障是。问：如何是业障？沙曰：本来空是。月无语，沙以偈示之曰：‘假有原非有，假灭亦非无，涅槃偿债义，一性更非殊。’此即性相无别之中道义。故如龙树、师子尊、二祖大师等深达法性而示现不背因果之规。

　　然永嘉证道歌云：“了即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此中意义为何？今分暂时修行之道与真实法性之义而释。

　　释暂时修行之道：

　　初善恶取舍之行为：最初抉择修道中行为之际，须知业果缘起，虽幻犹现，所造善恶之苦乐果报，昭然不虚，丝毫无欺，须谨慎取舍，绝对不可错乱。然何为善恶？如何取舍？诸圣教导，以贪嗔痴三毒烦恼所摄之行为，乃恶劣也；以出离心、慈悲心、法性见所摄之行为，乃贤善也。知此，则舍弃三毒烦恼所摄之恶行，以出离心、慈悲心、法性见等做为缘起诸法之引导，于如幻法规中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自净其意，调伏烦恼。如是业障递减，性德倍显，身心渐渐调顺，终必契入法性。此乃诸圣无谬之教导也，初业行人必以此为准绳。

　　中间无取舍之行为：于贤劣现境、善恶之念等一切见、闻、觉知处达其诸法空性，一切平等，作无取舍行。总之心境所显，皆为法性，从而息灭希求恐惧，缘生诸法，如红炉消雪般，解脱于法界。须识业由心造，于举手投足处，起心动念际，凡庸之辈因取舍执实故而集业。若一念初起，顿了无生，彻见本源法性。便如空中绘画，即绘即空，自然业不能集，所谓兴波不作浪也。无庸如声缘乘作“断除”之道；无庸如菩萨乘作“净治”之道，无庸如密咒乘作“转变”之道，以一切烦恼本来清净也，一切障碍既究竟觉也。如《宗镜录》曰：“虽然心即是业，业即是心，既从心生，还从心受，如何现今消其妄业报？答曰：但了无作，自然业空。所以云：若了无作恶业，一生成佛。又曰：虽有作业，而无作者，即是如来秘密之教，又凡作业，悉是自心横计外法，还自对治，妄取成业，若了心不取境，境不自生，无法牵情，云何成业？”如此随缘销旧业，亦不造新殃，则爱恶自然淡薄。悲智自然增明。罪业自然断除。功行自然精进，乃是真实无功用行也。

　　有问：即然圣者了达空性，然从佛至祖为何仍有受业报者？此中有三义须明：一者随顺他现俗谛之境，一切诸法，皆遵循因果缘起之真理，所造善恶，必受苦乐果报，昭然不虚。虽然圣者已证超离因缘之法性，然亦不能遮灭他现之业境，然他现之境，为其自垢，非关圣自证境，如云：“日月之光，盲者不见，非日月之过也。”故知解脱之道，须依自净其意为根本，他力加持乃解脱之助缘也。如云：“我为汝说解脱法，需知解脱随自转。” 二者诸法未究竟穷于法性之前；业果缘起，若水中月，虽幻犹现，然诸圣已息灭实执，故虽受报而不生损恼，具无生忍故。三者，诸圣已圆证法性，而随所调化之机，大悲示现因果不虚之真理，以此教诫有情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

　　释真实法性之义：

　　若念念不异契入究竟本源清净心体，自证本智唯见诸法本源空性，处处无着，心如虚空，不留一物，亦无虚空相，因果善恶、生死轮涅、烦恼菩提及见修行果，一切有为法皆了不可得。如黄檗云：“当下无心，决定知一切法，本无所有，亦无所得，无依无住，无能无所，不动妄念，便证菩提。”以此本来心性，乃是超离因缘之无为法性，将罪何处安着？如临济言：“求一个业性如芥子许亦不可得”。）

　　二随缘行者：众生无我，并缘业所转，苦乐齐受，皆从缘生。若得胜报荣誉等事，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缘尽还无，何喜之有？得失从缘，心无增减，喜风不动，冥顺于道，是故说言随缘行。

　　（释文：

　　诸法因缘而生，如水月镜花，有相无实，幻生幻灭，刹那迁变，本是迷乱妄现。于此虚妄之相，计较得失苦乐、称讥誉毁等，恰如顽猴捞水月，枉费心计，若渴鹿逐阳焰，空劳身力。若是真正道人，自然不被八风所动，因其了达诸法空相，既无着于相亦无坏于相。如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直须心心不触物，步步无处所，始得相应，冥顺于道。）

　　三无所求行者：世人长迷，处处贪着，名之为求。智者悟真，理将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万有斯空，无所愿乐。功德黑暗常相随逐，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了达此处，故舍诸有，止想无求。经曰：有求皆苦，无求即乐。判知无求真为道行，故言无所求行。

　　（释文：

　　庞大士云：“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此是修道人受用不尽的金刚语。我此禅宗从上相承已来，不曾教人求知求解。但自忘心，同于法界，便得自在。此即是要节也。夫办道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随见求解，遮碍本面。或为有佛果可求，有三界可出者，皆是不了心的汉，所谓一念妄心不尽，即是生死相续。直得莫行心处路，不挂本来衣，方有少份契合道行。

　　此个无所求行，直须二六时中澄澄湛湛的，纯清绝点；卓卓巍巍的，离是离非。学道人若欲得知要诀，但莫着一物，直下无心，默契法界而已。于身境空彻处，安心无为，如痴如兀；形随运转，任运腾腾；消磨旧痕，如行鸟道。无一法可当情，始称无为无事道人行履。德山亦云：“若也于己无事，则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无事于心，无心于事，则虚而灵，空而妙。若毛端许，言之本末者，皆为自欺。何故？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凡其厌之，又成大患，终而无益。”又云：“诸仁者，欲识得么，只是个虚空，尚无纤尘可得，处处清净。光明洞达，表里莹澈，无事无依，无栖泊处。”黄檗云：“尔但离却有无诸法，心如日轮常在虚空。光明自然不照而照，不是省力底事。到此之时无栖泊处，即是行诸佛行，便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此是尔清净法身，名为阿耨菩提。若不会此意，纵尔学得多知，勤苦修行，草衣木食，不识自心尽名邪行，定作天魔眷属。如此修行，当复何益？”）

　　四称法行者：性净之理，目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着，无此无彼。经曰：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应当称法而行。法体无悭，身命财行檀舍施，心无吝惜，脱解三空，不倚不着，但为去垢，称化众生而不取相。此为自行，复能利他，亦能庄严菩提之道。檀施既尔，余五亦然。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无所行，是为称法行。

　　（释文：

　　上以空无相无愿之理而行道，然劣质之辈，恐无把捉，不肯一穷到底，便守着寂静闲闲处为有为无。真净文曰：“如今人多是得个身心寂灭，前后际断，一念万年去，休去歇去，似古庙里香炉去，冷湫湫地去，便为究竟，殊不知却被此胜妙境界障蔽自己，正知见不能现前，神通光明不得发露。”如三祖《信心铭》亦云：“执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若凡圣情识，纤毫不尽，总落魔界。直须法法透过，尽底掀翻，于此脱尽，通身放舍，但着衣吃饭，任运腾腾做个无事道人。如黄檗云：“但直下无心，本体自现，如大日轮，升于虚空，遍照十方，更无障碍。”须知清净性中，虽无求无得，然本觉妙心，妙用圆成，万行圆备，任运施功。自性无改而不坏方便应用，不假功用而自然兴慈运悲。如是兴运之处，即全清净之性，可谓见性成佛矣。佛之三身十波罗蜜，乃至菩萨利他等行，并依自法，融转而行。即众生心中，有真如体大，今日修行，引出法身。由心中有真如相大，今日修行，引出报身。由心中有真如用大。今日修行。引出化身。由心中有真如法性自无悭贪，今日修行，顺法性无悭，引出檀波罗蜜等。当知三祇修道，不曾心外得一法行一行，何以故，但是自心，引出自净行性，而起修之。所谓：“于念念中，自见本性清净，自修自行，自成佛道。”故明达此理，当无所舍而行檀，无所持而具戒，修进了无所起，习忍达无所伤，般若悟境无生，禅定知心无住。称化众生，而不取相；修行六度，而无所行。如此方为称法行，自证本智任运住于空无相无愿三解脱门，圆成无作菩提之道也。）

　　达磨大师四行观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