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学习: 内明: 净土宗 | 禅宗 | 密宗 | 成实宗 | 地论宗 | 法相宗 | 华严宗 | 律宗 | 南传 | 涅盘宗 | 毗昙宗 | 三论宗 | 摄论宗 | 天台宗 | 综论 | 其它 | 护持 |
孟浩然诗的禅趣 |
 
孟浩然诗的禅趣 ◎黄杰华 引 言 孟浩然,人称孟山人,襄州襄阳人,早年隐居于石门山,与李白、王维相交甚笃。早年应试不第,仕途不利,最后寄意山水,所作诗歌,寂静空灵,模山范水,皆质朴无华,平淡而有意趣,是盛唐山水田园派的代表。由于他常与禅僧交往,因此诗作多渗透哲理禅机。据学者统计,他的诗与禅宗有关的就有二十八首,1本文试就他的《夜归鹿门歌》、《还山赠湛禅师》、《题义公禅房》、《宿立公房》及《晚泊浔阳望庐山》五首诗作,分析孟浩然诗的禅趣。 禅宗强调般若性空,因此发挥了大乘空宗主张“空”的概念。这个“空”字不是甚么也没有,而是一种绝对的精神状态。这种般若智慧,是要通过禅修才能获得的。在禅定的观照过程里,认清虚幻的现实世界,了悟“空”、“假有”的道理。禅宗到六祖慧能,主张佛性本有,觉悟不假外求,祇需通过禅师的参悟,心下便可即得成佛、了悟真理,因此慧能也主张禅定。其次,六祖本是个在柴房舂米的人,并不懂文字,故其宗旨倡导“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不二法门。参悟真理也不祇在禅房,禅师可在平日的生活中体现、了悟真理,故禅宗与山林田园结下不解缘;另一方面,山水田园诗人也就因时际会,接触到禅门中人,反映在文学上,也使诗作透着一定的禅味。 孟浩然与支遁 孟浩然爱幽静的山林生活,也爱与禅师唱酬,羡慕禅师清静无漏的宗教生活。《还山赠湛禅师》一诗就是最佳例证。诗首句告诉读者,诗人自幼已听佛理,但因凡愿未息,向往出仕,才不能过清幽的生活。“幼闻无生理,常欲观此身。心迹罕兼遂,崎岖多在尘。”可见俗世的生活不能满足他的愿望。“晚途归旧壑,偶与支公邻。”支公是晋代高僧支遁,即支道林,孟浩然以支遁代指湛禅师。支遁常沉思于余杭山,独来独往,自由自在。禅僧多栖身山林,这种行为正与诗人相一致。诗人说:“喜得林下契,共推席上珍。”孟浩然认识湛禅师后,常和他谈禅说理,希望藉此逃离尘世的苦海。“导以微妙法,结为清静因。”能得禅师开悟,佛理自当易明。另一方面,禅师所居的环境,更清幽宁静。禅师在此入定,以无漏眼观察世间,以虚静心观外境,所见的景物就更真实。这点像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的“无我之境”。他说:“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2湛禅师的禅房四周:“禅扇闭虚静,花药连冬春。平石藉琴砚,落泉洒衣巾。”芍药花和其他树木将春天和冬天连结起来,因此作者不知身处冬天还是春季。这种以清净心观万物的态度,显示了一种身心寂灭的境界,也是参禅的最高境界,像王国维的“无我之境”,外境与内心融在一起。作者在这首五言诗中赞扬了湛禅师的高尚情操,远离世俗,隐居山林。诗意也古雅质朴,所谓平常心是道,此诗即以平常心观察湛禅师的禅房四周的环境,并流露出诗人向佛之心。 孟浩然很欣赏支遁僧人,在他的诗里,不时可以找到支道林的影子。同时,作者又借支遁高尚超脱的行为来赞美其他禅师,并藉着四周的静谧来体味禅意。《宿立公房》也是借支遁赞美立公禅师。“支道初求道,深公笑买山”,这里诗人记述了支遁的逸事。《世说新语.排调》云:“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山,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3可见支遁早有归隐之心。“何如石岩趣,自入户庭间,苔涧春泉满,梦轩夜月闲,能令许玄度,吟卧不知还。”立公禅师的居室正与支遁的禅房有共通之处,就是环境既幽深又宁静,使人心平气和,因此作者说,如果玄言诗人许询在那里,也会流连忘返的。禅宗的寂静是通过坐禅达到“空”的境界。诗人回归大自然,从自然的幽静去领略禅家“空灵”的感觉,诗意与禅味就此融和在一起,使诗的禅意更浓。 《夜归鹿门歌》云:“山寺鸣钟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唯有幽人自来去。”禅趣寓于平淡的环境中,天晚寺钟鸣,渡头的人争相回家,作者亦乘舟回归,他的家正是少时所居的鹿门。鹿门的夜色,既空静,使人的心境也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月照开烟树”,一句,树林被烟笼罩,隐约走到庞公当年栖隐的地方,那里的环境非常宁静,令诗人有恬静闲适的感觉。“岩扉松径长寂寥”的“寂”字,既表现了鹿门山的宁静,也暗示出作者空寂的内心感受。诗中“幽人”正是诗人自己。全诗平淡中又透露无限深意,予人安谧自然之感,禅趣盎然。 以禅入诗 此外,孟浩然又善于以禅入诗,增加诗歌哲理味道,如《晚泊浔阳望庐山》一首,诗人幻想自己历尽艰辛,才找到最佳的禅修之所:“泊舟浔阳部,始见香炉峰。”另一方面,孟浩然又想起了东晋的高僧慧远,慧远曾在庐山居住了三十年,刺史桓伊为他建造了“东林精舍”。4慧远是净土宗初祖,他继承了道安的“本无论”,因而积极于阿弥陀信仰,并发愿往西方净土,修练三昧,5因此作者说“永怀尘外踪”。“三昧”即禅定,《六祖坛经》说:“但行直心,于一切法,无有执着,名一行三昧,直言坐不动,除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6诗中的三昧与禅宗强调的坐禅不谋而合。诗人转眼已近精舍,听到空寂的钟声,使他意识到慧远已圆寂多时,纵使钟声能使人远离尘俗,现今也不知为谁敲打。诗歌隐约暗示出人生的无常感。俗人离不开六道轮回,就连僧人也逃不过死亡,无常的人生使诗人感到一片茫然与无奈。诗中既点明精舍,可见他向往的地方,正是从前慧远的故居,寂中有声,声中有寂,虚实相辅,禅意和诗情互相融和。清人王士祯在《带经堂诗话》说:“诗至此,色相俱空,正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是也。”7 孙昌武认为,诗是主观情感与外境对应的产物,也可说人的心性的流露,因此与体悟自性的禅就与诗相通了。8从上引诗可见,孟浩然渴望无思、无念,自性清净的境界,通过般若智慧,体悟到自心的绝对,并将这种绝对观念应用在日常生活之中。 《题义公禅房》(一作《大禹寺义公禅》)是孟浩然的名作,是一首题赞义公的诗,也是一首出色的禅诗。全诗如下: 义公习禅寂,结宇依空林。 户外一峰秀,阶前众壑深。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 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 此诗以写景见胜。诗人说明了义公习禅的地方就是空林。清幽的环境,确使人静虑心神,更是修行的好地方。诗中的“空”字,既指外在空寂的环境,也指出由义公习禅到寂静,照见“空”的境界。这是作者所羡慕的,故透过赞美义公来自我陶醉一番。“空林”的“空”字,实际是诗人的感觉,因此与义公禅师有共同的志趣。义公禅师在这里习禅,更能体现万化皆空的境界。《六祖坛经》说:“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第一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体一不二。即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9悊法师曾问神会何谓定慧之义,神会答道:“念不起,空无所有,即名正定,以能见念不起,空无所有,即名正慧。”10可见诗人俗念不起,才照见“空”林。一个“空”字,透露出四周的宁静。义公习禅,体会出空寂的世界,诗中充满浓厚的禅趣。作者与义公相若,以空观空,外界的事物与作者的内心已融成一体,物我两忘,诗禅结合,达到无我的境界。 最后诗人直抒胸臆,若能看到莲花清净,就知道自己的心不受外界染污。莲花在佛经中常见,表示清净无漏,一尘不染的意思。《华严经》说:“一切诸佛世界,悉见如来坐莲花宝狮子之座。”《法华经》云:“菩萨广大青莲花叶。”11因此,诗中的佛教观念非常浓厚。义公选择了这个幽静的环境修筑禅房,可见他眼光独到。诗人也从中表现了自己的向往,全诗洋溢着浓厚的理趣。 总 结 总上所论,孟浩然是盛唐田园诗派的代表诗人,也是唐代第一个创作山水诗的诗人。12观其诗作,每多哲理禅机。本文讨论的作品,体现出诗人渴望在清幽的地方参悟佛理,诗作营造出清空灵隽的意境,由空到寂,暗暗与禅宗的空观相契合,语言浅白,禅趣盎然;此外,诗作又以平淡清远的笔调刻划田园景色,透着一定的禅趣,诚如姚南强所说:“或许孟浩然并不是有意在谈禅,但却达到了禅的空灵境界。”13确是的当之论。■ 注 释 1姚南强《禅与唐宋作家》,江西:江西人民出版社,1998,页11。 2姚金铭、王燕编《王国维文集》第一卷,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页142。 3《西京杂记》(四库笔记丛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页186。 4《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页89。 5王友三主编《中国宗教史》,山东:齐鲁书社,1991,页393。 6《六祖坛经》,郭朋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97,页28。 7孟浩然《孟浩然注》,赵桂藩注,河北:旅游教育出版社,1991,页23。 8孙昌武《禅诗与诗情》,北京,中华书局,1997,页211。 9《坛经校释》,郭朋校释,北京:中华书局,1997,页26。 10同上注,页26-27。 11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页210。 12李小松选注《孟浩然韦应物诗选》,香港:三联书店,1983,页4。 13同注1,页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