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学习: 内明: 净土宗 | 禅宗 | 密宗 | 成实宗 | 地论宗 | 法相宗 | 华严宗 | 律宗 | 南传 | 涅盘宗 | 毗昙宗 | 三论宗 | 摄论宗 | 天台宗 | 综论 | 其它 | 护持 |
禅宗的传教方法对禅宗发展的影响 |
 
禅宗的传教方法对禅宗发展的影响 柏元海 摘要:禅宗创造了个性鲜明、独具特色的传教方法,对佛教的传承和传教方法理论是一种巨大贡献。禅宗的传教方法促进了禅宗的发展和繁荣,激发了禅宗的勃勃生机和强大的生命力,但也导致了禅宗晦涩和神秘化的隐忧,给禅宗的发展涂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如何解决禅宗传教方法的內在矛盾,促进禅宗的复兴和健康发展,依然是当今横亘在人们面前的一道难题。 关键词:禅宗;传教方法;影响 中图分类号:B94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142(2010)01—0035—06 禅宗是中国佛学自唐以后发展的主流,影响深远。禅宗的传承深受其传教方法的影响。禅意难以揣测,禅宗的传教方法也难捉摸,以最难的传教方法传授最难理解的禅意,其困难程度和玄妙之处都令人惊异。禅宗的传教方法可以算得上中国古代宗教传教方法的一座高峰。探索禅宗的传教方法,对研究禅宗的发展和中国宗教的传教方法都具有重要的价值。 一、禅宗的启发式传教的常用方法 禅宗的传教方法以启示学人自证自悟为宗旨,不拘一格,随机方便。禅宗教育和传播的途径可以分为“言传”与“身教”两大类。言传,又可以分为言语和文字两类。因此,也可以将禅宗传播的途径分为言语、文字与身教三种主要形式。禅宗常用的传教方法有暗示法、反证法、斗机锋、绕路说禅间接引导法、因材施教法、参公案和看话头等方法,其中最具特色的是不言之教的暗示法和不立文字的自悟法。 禅宗非常推崇不言之教的暗示法或身教法。所谓身教法,就是用身体姿态或动作启发学人自己参悟的传教方法。身教法包括情景暗示法、图画暗示法和截断常规的“棒喝法”等。 情景暗示法,也可以称为情景比喻法,指用身体姿态或动作构造一种相关的和类似的情景,喻示某种禅理,激发参禅的学人的联想,使学人用类推的方法感悟情景中蕴涵的禅理。比如,佛祖“拈花示众”,就是一种典型的情景暗示法。释迦牟尼曾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当时众人都默然无应。惟独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说:“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又如,“磨砖作镜”所用的比喻暗示法。开元年间,马祖道一禅师在南岳衡山整日坐禅。怀让大师察其可成大器,前去启发他,拿了一块石头,在庵前的石上磨。道一问:“磨砖做什么?”怀让回答:“磨砖作镜。”道一惊讶地问:“磨砖岂能作镜?”怀让答道:“磨砖不能作镜,坐禅又岂能成佛?”道一急切地问:“那应该如何做才对呢?”怀让讲:“犹如牛驾车,如果车不行,你认为打车对呢,还是打牛对?”道一不语。怀让又说:“你是在学坐禅还是学坐佛?如果是学坐禅,禅不在于坐或卧;如果是学坐佛,佛并没有一定的形象。对于没有实体的东西,我们不应有所取舍,你若坐佛,简直就是扼杀了佛。如果拘泥于坐的形态,就无法达到悟的镜界。”道一听了这番话,如醍醐贯顶,连连向怀让大师礼拜。怀让通过具体生动的形象动作传授马祖道一禅法,用磨砖不能作镜和驾车打牛比喻坐禅不能成佛的道理,启发马祖道一自悟禅意。 情景暗示法的另一种做法就是用划圈、打哑谜或姿势暗示启发学人的图画暗示法。例如,沩仰宗的一大禅风特色,就是运用“圆相”传授与印证禅法。圆相之作,据《圆相因起》记载,开始于南阳慧忠国师,传于所谓沩山灵佑,仰山慧寂大兴圆相之风。“圆相”,指佛法真如的圆满与绝对。在沩仰宗的条目中,圆相具有暗机、义海、字海、意语、默论和圆相六种含义。运用“圆相”的传教方法,就是禅宗师徒用手指、拂尘、如意、拄杖或笔墨等在地上、空中或纸上画一圆圈或圓形图,以象征真如、佛性、实相等,彼此交流印证、相互启示的方法。《灵佑语录》中记载,“师(灵佑)见仰山来,遂以五指搭地画一画,仰山以手于项下画一画,复拈自己耳,抖擞三五下,师休去。”圆相的运作,其实质是用种种圆形符号或姿势打哑谜以激发和启示学人猜想与领悟禅法奥妙。可以说,它是禅宗最独特的一种启发式传教传承方法。 禅宗身教法之二,就是独特的截断常规的“棒喝法”。即禅宗祖师对于禅僧所问,不用语言答复,或当头一棒,或大喝一声,以考验其触机的利钝。相传棒的使用,始于德山宣鉴与黄檗希运,喝的使用,始于临济义玄,故有“德山棒、临济喝”之称。德山对门人经常是“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临济宗大力推动棒喝方法,形成了“四喝八棒”临济风釆。四喝是:一喝如金刚宝剑,斩除情解;二喝如踞地狮子,阻断情解;三喝如探竿影草,勘验学人;四喝是一喝不作一喝用,有不敢触违的作用。八棒是:“一、解支玄棒,为罚棒。二、接机从正棒,为从正之棒。三、靠玄伤正棒,为罚棒。四、印顺宗旨棒,即印证来机,为赏棒。五、取验虚实棒,即一见便打,试学人修行之虚实,无关赏罚。六、盲加瞎棒,即盲目乱打,此为宗师之过。七、苦责愚痴棒,与前者,是师家苦责学人。八、扫除凡圣棒,为至高无上的正棒。” 禅宗传教常用的方法之二,就是截断常规思维的反证法。当代台湾星云大师称之为“反结传教法”,如答非所问或答问不定等方法。通常而言,禅意是超越语言和逻辑思维的,不能用世间常识和常规的思虑来诠释。禅宗认为,禅若“羚羊挂角,猎犬寻踪”,说似一物即不中,文字与语言不能准确表达禅意,反而成为传承与自我领悟禅意的障碍。禅宗教与学,不能执迷于语言和常规的逻辑思维,所以要截断学人的拘泥于常规思路的迷悟,启发学人从常识常规的思维定势的反面去领悟禅法。截断常规思维这种方法的实质和目的,是通过否定常规思维的无效性从常规思维的反面间接求证参禅觉悟的正确思路,因此,称之为“反证法”。 截断常规思维的反证法最常用的方法之一。就是答问不定法或答非所问法。答问的方式不一定,有时从肯定方面来答,有时又从否定方面来答。答问不定法或答非所问法,也是禅林机锋的一种形式。例如,禅林著名公案“庭前柏树子”中问答法就是反证法的一种典型,曾有学僧问赵州从谂禅师:“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答道:“庭前柏树子”。学僧说:“和尚莫将境示人。”赵州答:“我不将境示人。”学僧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赵州答:“庭前柏树子”。庭前柏树子与祖师西来意没有直接的逻辑关联,表面看来,两者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赵州答非所问,意在斩断学人言路、思路的纠缠和阻碍,让学人无所攀附,不向外执取,由此回头,追求自己本心。 禅宗第三种常用的传教方法,是斗机锋。机锋,指契合禅意关键的锐利言语或动作。斗机锋。是指师徒或参禅者之间随机应变,用含蓄、简短、生动形象、无踪可寻却寓意深刻的言语或动作表达自心境界或勘验对方的互相暗示启发、相互印证的辩论方法。机锋,包括动作暗示较量法和言语暗示较量法,其中最常见的是后一种机锋。斗机锋。是禅宗最重要的言教方法之一。有些机锋直截了当,更多的机锋是一种含蓄的暗示。例如, 有僧问唐代的崇慧禅师:“如何是达摩祖师西来意?”崇慧答:“白猿抱子来青嶂,蜂蝶衔花绿蕊间。”还有一类机锋几乎难以解说,要全凭参禅之人自己领悟了。比如,百丈怀海一日问黄檗希运:“你去什么地方了?”希运答:“我去大雄山下采菌子了。”百丈问:“你见到大虫(老虎)了吗?”希运便学虎叫。百丈拈起斧头做出要砍老虎的样子。希运照百丈的脸上掴了一掌。百丈吟吟笑着跑开了。机锋的语言锐利,机智风趣,富有魅力和感染力。比如,唐代温州净居尼玄机,常习定于大日山。一日,往参雪峰。峰问:“甚处来?”曰:“大日山来。”峰曰:“日出也未?”师曰:“若出则熔却雪峰。”峰曰:“汝名什么?”师曰:“玄机。”峰曰:“日织多少?”师曰:“寸丝不挂。”遂礼拜退。才行三五步,峰召曰:“袈裟角拖地也。”师回首,峰曰:“大好寸丝不挂!”(p.85)活泼锐利、机智风趣、寓意深刻与魅力十足的语言风格为斗机峰这种传教方法增色不少。 禅宗第四种常用的传教方法,就是绕路说禅的间接引导法。绕路说禅,是禅宗主要的言教方法和文字禅法,是禅宗用语言传教的总要求和总特色。禅法本来是不能用语言文字来表达的,但是又不能完全不说,不立文字,又不能完全离开文字,不能直接表达,就只好绕路说禅了。绕路说禅启示法,一是指绕路说禅的言教方法,包括了机锋、答问不定法或答非所问法;二是指绕路说禅的文字禅解释和传承禅法的方法。 文字禅有独特的表现方法和固定的体裁。文字禅的禅师们在解说禅时,都是以不点破为原则,不是直截了当,而是辗转地说明,极力避免说破语中意趣,启迪学人自己领悟禅法精义。绕路说禅的文字缠绕,犹如葛藤相互纠缠,牵扯不断,故也称文字禅为葛藤禅。文字禅主要是采用偈颂等形式表达禅理,禅师们绞尽脑汁地在文字技巧上下功夫,从而走上了刻意追求文字,在文字上追求禅意的道路。 中国的禅宗史,一般是把临济宗的汾阳善昭推为文字禅新风的开创者。善昭所作的《颂古百则》和《公案代别},汇集了古代若干的公案,分别用偈颂和“代别”加以陈述。禅宗的“公案”,指古代禅师的言行记录,其中蕴含着开导弟子觉悟的经验,可以作为禅修者的范式,学习和修行的准则,是禅门的“古则”。用偈颂解说公案就称为“颂古”。“代别”是“代语”和“别语”的合称。“代语”指公案中只有问话没有答语,或所答不合旨趣,而代为作答。“别语”指公案中已有答语,作者又另作别有含义的答语。比起偈颂来,“代别”是解说、发挥古代祖师禅法的重要文体。云门宗的雪窦重显和临济宗的圆悟克勤,继承发扬了文字禅的风格。圓悟克勤还在雪窦重显的《颂古百则》的基础上编著了《碧岩集》一书。全书内容分为五项,依次是“垂示”、公案“本则”、重显“颂文”、“著语”和“评唱”。“评唱”阐述和评议古人机语的禅学思想,是全书的主体。此书的问世,把颂古之风推向了高潮。例如,汾阳善昭对二祖慧可“求安心”的公案以颂古形式阐释道:“九年面壁待当机,立雪齐腰未展眉。恭敬愿安心地法,觅心无得始无疑。”又如,唐代禅师俱胝常以竖起一个手指的动作,来启导弟子开悟,故而禅门有“俱胝竖指”或“俱胝一指”的公案。雪窦重显的颂文是:“对物深爱老俱胝,宇宙空来更有谁?曾向沧溟下浮木,夜涛相共接盲龟,”颂文的大意是说,俱胝禅师以一指度人的苦心,深为可敬可爱,他用一指头禅法开导众生,犹如在夜幕笼罩下的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投下浮木救度盲龟一样,那么及时和重要。雪窦重显的颂古感情色彩浓厚,刻意追求文彩,喜好引经据典,是绕路说禅的典型。 禅宗第五种常用的传教方法,就是因材施教的启示法。临济宗的“四料拣”与“四照用”,可以说是禅宗因材施教的范例。“四料拣”。亦作“四料简”,是临济义玄创立的按照学人的不同“根器”和接受禅法的不同程度,采取不同的教导方法因机应时,与夺随宜地破除我、法二执以教导学人的四种方法原则。义玄讲四料拣时,曾说:“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入境俱不夺。”其意思是说,对“我执”重但“法执”轻的学人,要破除“我执”,反之,则要破除“法执”;对“我执”与“法执”都重的学人,两者都要破除,反之,“我执”、“法执”都无须破除。“四照用”与“四料拣”相通的教导方法。照,指对客体之认识;用,指对主体之认识。“四照用”,是根据参禅者对主客体之不同认识,采取不同之教授方法,旨在破除视主体、客体为实有之世俗观点。义玄示众说:“我有时先照后用,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照用不同时。”先照后用,即针对法执重者,先破除以客体为实有之观点。先用后照,指针对我执重者,先破除以主体为实有之观点。照用同时,强调针对我、法二执均重者,同时破除之。而照用不同时,指对于我、法二执均已破除者,即可应机接物,或照或用,不拘一格。又如,鸠摩罗什编译《禅秘要法经》,所倡导的五门禅观,也是禅宗因材施教的一种典范。鸠摩罗什的五门禅观主张:(1)贪欲重的修“不净观”,以去贪。(2)瞋恚重的修“慈悲观”,以去怒。(3)愚痴重的修“因缘观”,以明佛理。(4)散乱心重的修“数息观”,以定心。(5)般人修“念佛禅”。 二、禅宗的启发式传教方法的特色 从禅宗启发式传教的常用方法,我们可以见到禅宗传教方法的特色和精神。这种精神,就是解脱自由的精神。禅宗传教方法的特色和精神渗透在她的传教宗旨、风格、方法原则和主要倾向之中。 禅宗传教方法的宗旨是识心见性、自证自悟。禅宗区别与佛教的其他宗派,在于它所提倡的佛教修行的不同方法,可以说,禅宗实质上是一种旧佛教理论的新方法论。只要能够达到“识心见性、自证自悟”的最终目的,凡是有效的适宜的方法都可以采用。这样就形成了禅宗传教方法的独特风格。 禅宗传教方法的风格,就是不拘一格、随机方便和因材施教。不拘泥于固定的传教或参禅形式,既主张“不立文字”和推崇不言之教,也“不离文字”、不拒绝言教。禅宗传教特别注重因材施教,根据传教的具体情况,传教的具体形式和方法变化无常,多种形式和方法配合运用。各种传教方法殊途同归,只求随机方便行事。禅宗传教方法的宗旨和风格,流露出禅宗传教的自由解放的精神 禅宗传教最主要的方法原则,就是注重破除常规、间接接引的启发式传教原则。因为禅宗传教的根本目的是识心见性、自证自悟。禅意超越语言和逻辑思维,说似一物即不中,难以用世间常识和常规的思虑来诠释。因此,要达成这一目的。不能执迷于文字和言语,不能死记硬背,也不可强行灌输,只能间接引导和启发学人自己去体会和领悟禅法精义。禅宗传教的种种方法,无论是情景暗示法、图画暗示法和截断常规的“棒喝法”等身教法,还是斗机锋、答问不定法的反证法、绕路说禅和因材施教的言教法,都强调和贯彻启 发原则。 禅宗传教所用的各种传教方法中,最独具特色的,就是推崇“不言之教”。为什么要行不言之教?禅宗的宗旨之一,就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禅宗认为,文字与语言不能准确表达禅意,反而成为传承与自我领悟禅意的障碍。比如,雪峰义存禅师就反对用语言去理解禅法,强调内省体验工夫。他曾开示说:“我若东道西道,汝则寻言逐句。我若羚羊挂角,汝向甚么初扪摸?”禅不能直接说,只能暗示和启迪。因此。“不言之教”就形成了禅宗传教的最大特色。 总体上,禅宗的启发式传教方法的基本特征是:以“自证自悟”为宗旨;以因材施教、随机方便为总则;以启发式传教为原则;以“不言之教”为特色;以绕路说禅的言教为辅助。 三、禅宗的启发式传教方法对禅宗 传承和发展的影响 禅宗,以方法论立宗,它所倡导的方法原则,也就是其学说宗旨和精髓。因此。禅宗传教的方法,是禅宗传承和发展的生命力的源泉,对禅宗传承和发展具有全方位的深远影响。 首先,禅宗的传教方法理论奠定了禅宗诞生的基石。禅宗传教方法的不二法门,就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不言之教。不言之教,确实是禅宗的正宗法门和精髓。正是这种方法理论,奠定了禅宗的开山立宗的基础,创立了禅宗。禅宗诞生于灵山会上“佛祖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或传说,正是不言之教的方法理论在禅宗诞生和发展中的决定性作用的反映。 禅宗之所以“不言”,是因为禅无法“言”。什么是禅?禅是佛教修行的目标和境界,要体会禅,还得从佛教的根本目标人手。佛教修行的目标和境界就是“灭”,即达到有余涅槃和无余涅槃。修禅,并不追求身体死亡的“灰灭”,而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心灭”。佛教禅宗修行的最高的境界,是预先不设任何问题,不带任何前提,思绪无所着落,无所用心,无所思,一切心念不起,仅落下纯粹空白,回复到无知无识的原始本真状态,也就灭绝了一切欲念和烦恼,达到有佘涅槃。因此,禅的实质。就是有余涅槃,是达到有余涅槃禅的状态。这种有余涅槃的状态,是一种禅定后的体验,是一种心灵的契合。语言确实是多余的,因为懂了,并非会了,即便说透了弄懂了,体会不到,也是白说。大禅无言。退而求其次,禅宗修行,只提起问题,设立大概框架,然后消除思绪,领悟到一切空无,后归于寂灭。黄檗希运、五祖法演、宗呆等人的“参话头”,只提起公案中的禅师答问的活句、话头,不推究句子的意思,也不进行具体的思考,追求的就是这种境界。 其次,禅宗的自由启发式传教方法,开创了参禅和传教的方便法门,推动禅宗的发展和繁荣,并使禅宗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禅宗的方法,扫除了佛学过于思辨的学究气和多余的清规戒律,把高深的理论思辨和长期的苦思冥想改造为简单易行的具体操作方法。并且这种具体的操作方法,就是什么都可以不做。禅宗的方法,切合中国普通百姓的实际生活状况,填平了佛教与老百姓之间的鸿沟,消除了隔阂,使佛教真正中国化、世俗化、通俗化和平民大众化。佛教传入中国以后,演化出多种流派。除禅宗与净土宗外,其他流派或多或少陷入思辨、高深、晦涩的泥潭,各种经典汗牛充栋,满纸弥漫浓厚的学究气。佛学修行之途,寻章摘句,日夜推究,皓首穷经。众多的佛教流派,不仅理论高深莫测,而且清规戒律几近苛刻。普通民众多不识字,又要日夜忙碌劳作,并且留恋于世俗生活的喜怒哀乐,割舍不下父母儿女。面对高深晦涩的佛经,可望而不可及;面对清规戒律,视为畏途。因此,众多佛教流派曲高和寡,最后销声匿迹,而禅宗,反其道而行之,不诵经、不打坐,不思虑;不必严守清规戒律,呵佛骂祖、喝酒吃肉,甚至杀人放火,也未尝不可;也不用脱离日常世俗生活,坐卧笑骂、吃喝拉撒,男耕女织,平常心即道,运用方便法门,修禅达到一定境界,就接近孔子所追求的“方可方不可”的中庸境界,就融人中国主流文化的精神传统,而进一步夯实禅宗发展的基础。禅宗广开方便法门,普度众生,深受普通民众的欢迎。逐渐风行天下,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 第三,禅宗不言之教的传教方法理论成就了禅宗平等自由的禅风。不言之教,重在互相启发,各自领悟。禅师不可能强行把自己的东西灌输给学人,也就不能高高在上,只能与学人平起子坐。禅宗认为,人人都有佛性,佛性没有高低之分,众人平等;觉悟各有差别,但最终的归宿和境界没有分别,不能说,为师者的觉悟水平一定就高于学人,所以,参禅双方平等。在禅宗的修行和开悟的过程中,经常可见到禅师与学人互相“棒喝”,拳、棒互加的情形。不仅参禅者平等,而且佛祖也与众生乎等。因此,呵佛骂祖,也是参禅的方式和途径。佛性本无分别,参禅和觉悟的方式与途径也五分别,平常心即道,所以清规戒律是多余的。挣脱了固定参禅模式和清规戒律的束缚,也就得到了一种彻底的自由。完全平等与彻底自由是禅宗传教方法的独特风格,这种风格构成了禅宗独特的魅力,深深吸引和打动了众多参禅者的心灵。 第四,自由启发式传教方法成就了禅宗的辉煌,也为禅宗的发展埋下了隐患。任何一种理论研究和传承方法都是利弊共生,往往一种方法的优点就是它的缺点,禅宗的传教方法也不例外,任何一种方法的效果在于适度,即适合其生存条件所规定的度,过犹不及。禅宗的“不言”之法后来过度乱用,效果适得其反。禅宗传教方法的先天局限性和后天的滥用妨碍了禅宗的发展。禅宗在完成佛教中国化之后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并没有发扬光大,占据中国意识形态的主流,从而演变为神圣的宗教,其原因之一就在于禅宗的传教方法。禅宗发展的历史印证了其传教方法的局限性。 禅宗传教方法的消极影响主要表现在:其一,禅宗传教方法的自由,促成禅宗世俗化和通俗化的同时,削弱了禅宗理论的清晰性、规范性和神圣性,使禅宗落入难以捉摸的模糊化和神秘化的泥沼。一种宗教必须高高在上,才能产生威严,才能具有神圣的光环。神圣的神是宗教的本质和基石,一种宗教必须有神,才可能崇拜和必要崇拜。没有了神圣的神,也就无从崇拜,宗教就死亡了。一种宗教必须具有清晰的观点体系和规范,才能形成确定的权威和指向作用。基督教的成功,原因之一就在于去普世性的权威和规范的清晰性。禅宗的传教方法,否定了宗教威权赖以产生的清晰规范,否定了至高无上的神,消除了禅宗作为宗教的本质和基石,自损威严,结果自己把自己打落到地上。 其二,禅宗传教方法中的绕路说禅、斗机锋,使参禅可能沦落为猜谜和文字游戏,从而使普通百姓望而生畏,并望而却步。对于绕路说禅和斗机锋的弊端和隐患,禅宗内部早就有过质疑和批判。《禅林宝训》引心闻昙贲之语说:“教外别传之道,至简至要,初无他说。前辈行之不疑,守之不易。天禧间,雪窦以辩博之才,美意变弄,求新琢巧,继汾阳为颂古,笼络当世学者,宗风由此一变矣。”宗呆也指出:“近世学语之流,多争锋,逞口快,以胡说乱道为纵横,胡喝乱喝为宗旨。”心闻与宗呆的评价颇具代表性。一种理论观点,捉摸不定,老是把握不住,也就变得非常艰深和困难。禅宗的传教方法理论的原初本意,是铲除佛教的玄奧和艰难,追求通俗易懂,但结果误入歧途,把神秘的理论通俗化,把简易的方法神秘化了,更加艰深和费解。否定言语和文字,又不得不借用言语和文字,禅宗这种对言语和文字的矛盾态度,导致禅宗不能恰当地运用言语和文字这种必不可少的交流和传教媒介,结果陷入晦涩和神秘的泥潭。禅宗晦涩和神秘化,把大众拒之门外,远离大众,是禅宗日后发展举步维艰的祸根。 总之,禅宗创造了个性鲜明、独具特色的传教方法,对佛教的传承和传教方法理论是一种巨大贡献。禅宗的传教方法,促进了禅宗的发展和繁荣,激发了禅宗的勃勃生机和强大的生命力,但也导致了禅宗晦涩和神秘化的隐忧,给禅宗的发展涂上了一层暗淡的色彩。如何解决禅宗传教方法的这种内在矛盾,促进禅宗的复兴和健康发展,依然是横亘在人们面前的一道难题。 责任编辑 新中 出自: 《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 2010年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