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拜”老师:消失的民族传统重现? |
 
中央电视台的“新闻周刊”栏目报道了广东东莞一个幼儿园在开学时,设立孔子像,老师和家长先向孔子像行礼,然后让自己的孩子给老师行跪拜礼。影像显示,老师端坐在孔子像前,地上设拜垫,三个孩子跪拜于其上。 无独有偶,北京电视台“第七日”栏目也报道了教师节,高中的学生自己想出了要向老师行跪拜礼。电视画面描述学校的操场上,老师站在中央,学生环绕四周,向老师拜下去,有的学生还穿着自制的古装,带着自制的冠,像是在演戏。 北京电视台的报道没有负面的评价,在中央电视台的报道中,提及对东莞幼儿园的跪拜事引发的争议。重要的是主持人白岩松说道:最近,有领导人说,人总要有所敬畏(大意),又谈及如是自己的孩子,让他向老师行跪拜礼,也没有什么不好。 其实,各种文明的礼节,大多有跪拜。古代,不同文明相对封闭,没有或少有往来,何以会有相似的表示崇敬的跪拜?大约是同为人类,从体质,到心理,到生活,本身就有了太多的相似之处。只是到了近代,在中国,有了一种对过去全盘否定,倡导“彻底决裂”的说法,于是,人们以跪拜为应摈弃的旧礼俗,现在六七十岁以下的人——也就是共和国建立时十岁以下的人,都少有跪拜的习惯,甚至其中相当数量的人从来没有行过跪拜之礼。 当然,也有另一种情况,就是不是主动地、心甘情愿地行跪拜之礼,而是屈辱地、被迫地跪下——在共和国前30年的一系列运动中,就有这样的情况,只不过是现在的青年人不知道;经历过的人,甚至是当事人,又都淡忘了罢了。 长久没有行过跪拜之礼的人们,一旦再行,就难免有许多议论,提出该不该,当不当?同时,又会有因缺少传承,有许多不合传统之处。因为,不要说现在的学生,就是现在的学生的父母、老师,不只自己先没有行过跪拜之礼,就是见过,或者是知道应怎样行跪拜之礼的也不多;不只学生和他们的父母、老师不知道,看看现在的历史题材的电视剧,经常大人物一到,或者是圣旨一到,人们不做准备,不辨方位,就地跪倒——导演或者是他们的顾问不知是只有“报丧”才能那样跪,一般是要用垫子的。在文化断裂后,经常受到这些电视剧“教育”的人们,行起跪拜礼来,自然与旧制不同。 一个民族,几十年没有行跪拜礼了,要不要跪拜?在今天,在人们的观念、主张趋于多元的时代,意见当然可以有不同。 我个人是主张可以有跪拜的,但又不同意如一些人主张的在表面上模仿现在人们所认为的旧有的做法。因为,文化已然断裂,何能轻易修复。 为什么要跪拜?白岩松讲出了一句话:人是要有所敬畏的。首先是于内心有了敬畏、敬爱、尊崇、崇敬,才有外在的屈膝礼上。我们太少敬畏与出自真心的爱了,于是就也少内在的“敬”。没有了敬畏与真爱,也就没有礼的秩序,空要外在的跪拜有什么用? 在人类的历史上,正是因为有了最基本的人际关系,有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了夫妻、父母子女、亲属,有了爱与敬,有了信仰、伦常、价值观;在观念上,有所畏惧;在行为上,有了自知虽能为而不应为的事,有了自省和自我约束,于是,才有了跪拜。 跪拜是不可轻易为之的,中国古代有“三拜九叩”的大礼,又有“八拜之交”的情谊,夫妻是“人伦之始”,故成亲要“拜天地”“拜父母”,还要“对拜”。这些,都是出现在极其庄重的场合和极其隆重的情境中的。 说跪拜不可轻易为之,可以借古人的一句旧话——虽然这话最初说得并不恰当——“男儿膝下有黄金”,说是不可轻易跪人的(其实,如此说,女子膝下也有黄金,也不能轻易跪人)。行礼的人不可轻易跪人,受礼的人也不可轻易受人跪。在中国文化的传统中,受人跪拜之礼的人往往虚位厕身而立,真正俨然端坐受人跪拜之礼的情境,是很少的。 固然,在社会生活中,人们需要“仪式”,失去了传统,人们也会依据需要和自己的想象创造一些。但对于人类来说,小至一个家庭,大至一个群体、一个民族,文化传承是重要的,没有了传承,就没有了文化,人们也就失去了认同。一种文化传统,不是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的,一旦毁弃,再想修复,难之又难,何况社会处于不断地发展演进之中。我们需要一种文化的接续,并努力使中国人能在修复自身文化传承的同时,活跃于今日开放的,“多元一体,和而不同”的人类社会新构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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