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新新人类中频频传出震撼人心的犯罪事件,其中最令人忧心与困惑的是:何以小小年纪就会有如此沉重的烦恼恶习?他们多未成年,但犯罪之残暴程度不输成人,且往往毫无悔意。
对于此一现象,学者专家们提出了许多解释:升学主义、缺乏人文教育、社会风气败坏、缺乏道德感、罪恶感…….然则有一项笔者认为重要的因素并未被提及:新新人类都是在电子媒体、电子文化侵染下成长的一代,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童年”,过早的介入成人世界,去玩那些他们身心发展还无法负荷的成人游戏。
根据传播学者的研究,在电子媒体(尤其是电视)发展之前,儿童的社会角色和认同的发展要受限于他们所在的场所,通常是师长们所认定的适宜场所。而电子媒体则使他们有机会(至少是“虚拟”式的)介入了成人的互动,使儿童可以轻易的窥知成人世界的秘密,一览其表面行为的“后台”。在过去印刷媒体挂帅的时代,由于阅读印刷文字需要读写能力,所以这部分的社会世界或“后台”,对儿童而言是隐藏的、较不易接触到的,儿童也因此相信成人(包括师长)有能力自我节制,他们比较能明辨是非。这种信念,学者们认为,有助儿童发展其健全的自我观念,并因而培养其理性的能力,即使在面对困难时也能保有理性。然而现在的电子媒体则使儿童和成人无区隔的暴露在同一社会情境中,儿童可以从电视中学到的不仅是补充了家庭、学校知识的不足,而且还包括了许多“反面教材”(如一时的“善有恶报”“恶却有善报”、及大人们的“伪善”与无能),进而有助颠覆学校和父母在儿童早期社会化中的权威角色,最终则促成了“成人与儿童区隔的模糊化”,或“童年的消逝”。
对于这种“早熟儿童”或“小大人”的现象,许多家长、学校往往视之为是孩子智力开发,或独立自主的表征,予以鼓励甚且揠苗助长,但孩童过早丧失其“赤子之心”而有了取巧之“机心”的同时,也使他们失去了一个适应成人社会的准备阶段--在其中,道德观的建立尤其重要。
在过去,童年期被视为是一种“修行”期,有助所谓“修道院效应”,而使吾人社会之人性传统得以延续。通过对成人世界秘密的维护,给孩童提供一个健康有序的成长环境,人们相信对一个尚未发展成熟的心灵而言,太早让他们知道太多成人世界的暴力和“败德丧行”乃是极危险而不健康的。即使不得已也是以一种他们能接受的方式(例如童话中的“坏人”)来展现,一直要到儿童的“羞耻心”已转化成为一系列的道德规范和稳固的道德观,这时,他们才得以以一种有“自制力”的方式进入成人世界。
而今天,在电子文化下成长的新新人类,当他们的“童年”心消逝或缩水后,他们也逐渐丧失了培养其“自制力”、“是非心”的阶段,在面对成人世界的种种烦恼、挫折和困惑后,遂不免采取了某些极端、脱轨的行为,就此而言,我们的社会目前所面临的这些震骇人心的事件或恐还只是冰山一角。
随着信息科技的突飞猛进,尤其是网络的发展,当前青少年的道德成长受到电子文化干扰的这种处境,可谓更加恶化。面对这样的情形,我们究竟如何回应呢?加速相关的立法,以减少青少年暴露在不当信息内容前之机会,自然是当务之急;而加强与亲子之互动,改善日异疏离之师生关系,以重建家庭及学校在儿童学习规范过程中之主导角色,亦不在话下;至于媒体自律以及成人世界之自清自律,亦殆无可避免。
然则,在隔离、减少外在污染源的同时,任何有助儿童之自我“修行和陶成”,以增加其自身抗力的相关办法,亦不应忽略。在此,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国传统中对儿童之“童蒙养正”的教育:它主张童子在理解力尚弱,仰赖父母师长权威尚多,但记忆力强而涉世未深、心性纯正之际,宜鼓励他们多多读诵圣贤经典,在其反覆背诵中,不知不觉的将圣贤们光明正大之智慧思想“内化”为其自身行事之准则。这种对儿童心性之潜移默化的办法,在中国行之千年而效验显著,惟因西式教育之提倡,才逐渐式微、废弃,然则,由于它显然在对治当前,棘手问题方面似乎特别应机,又能顺应国情且一向行之有效,因而值得吾人重新予以正视,对于关心我们下一代之教育问题的有心人士言,切不可再像过去那样,误以为只是“死啃”、“填鸭”,而忽略这种可以深入吾人潜意识的直觉智慧,对儿童心性涵养的潜移默化之功。(本文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