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从哪里来？人类到哪里去？这是一切哲学中最古老最根本的问题。圣经说：人类是上帝创造的，他们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到世界末日并接受审判，行善者入天堂，行恶者下地狱。黑格尔认为世界就是绝对理念的必然演变，经历逻辑、自然界、人类三个阶段，绝对理念最终通过人类思维而认识了自身。政治家认为，人类社会不管经历多少形态，多少曲折，最终都将达到一种理想的社会制度，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以上这些观点虽然彼此对立，但是从更高的哲学角度来看，它们都属于决定论。它们都认为人类的遥远未来有一个不可超越的归宿，有一个神秘的力量或客观的规律决定了人类或迟或早必然到达那个归宿。



　　现代自然科学的发展，尤其是相对论与量子力学问世以来，非决定论的观点越来越引人注意。我赞成非决定论。正如微观物理世界不得不服从“测不准定理”一样，人类的未来也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不可改变的归宿和目标，这些归宿和目标是人的想像和假设，然后将它们客观化、规律化、固定化、神圣化，似乎人类是按一个法则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前进。实际上人类是宇宙中非常孤独的智慧生物，在茫茫的宇宙中他既渺小又脆弱，但是他有惊人的胆量和勇气，敢于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其实宇宙中并没有路，人类走过以后也就成了路。

　　当我们说，人类有一个固定的必然的归宿，那么人类是被决定的，人类是被利用的工具。当我们说，人类没有一个固定的必然的归宿，那么人类才是自由的，才是伟大的。伟大就在于人类自己设计自己的航向和目标，它有很大的随机性。文化与科学的每一次重大进步，都使人类对自身和宇宙的认识发生巨变，使人类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修改航向和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类的本质就是探险。通过探险才有了生存和发展，通过探险才走出了一条宇宙之路，通过探险才能发现地球之外的智慧生物，通过探险才能找到人类一代代繁衍下去的意义。

　　在寒冷黑暗的大宇宙中，人类的生命和文化好象一支小小的探险队。他们没有可以退回的路，也没有远方的朋友，只能悲壮地向前挺进。凡是探险，都是悲壮的，成功与失败，各占一半的机会。活着回来，与死在远方，一半对一半的可能性。人类在宇宙中的探险也是这样，不留痕迹地全军覆没，这种危险在远方等着人类。太阳熄灭了，人类要灭亡。行星撞地球，人类要灭亡。大气层的空洞越来越大，人类要灭亡。地球未来太热和太冷，人类要灭亡。癌症、爱滋病等绝症泛滥，人类要灭亡。机器人、克隆人、星外人也可能在将来成为人类的克星。人类的奋斗目标，一是依赖科学克服一次次的危机，继续探险；二是抢在全军复灭之前，探索人类在宇宙中的匆匆之旅的意义，这叫死得明白；三，要在太空或地下保存人类存在过的信息，等待着遥远的另一支智慧生物的探险队伍的到来，相信人类的野蛮和文明都会给他们以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