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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晓法师:散文集之爬山寻禅无故事 |
 
刚晓法师:散文集之爬山寻禅无故事
九华山虽号称“东南第一山”(唐·刘禹锡)“江南第一山”(民国·许世英),但无论从险从奇从秀来说,都不比毗邻的黄山。
几位往日的好友是冲着我而来九华山的,我不能不尽地主之谊。虽爱极了静寂,甚或可说是怪癖,但也经不住轮番的威胁鼓动,于是就舍命陪他们爬一次山,况古德由偶尔机缘开悟的也有,万一我碰到什么也不见得……
“九华山,九朵莲……”但这说的是九华名峰。二位自认不凡,不是冲名气而来,就避开人多繁闹的景区,选择了甘露寺对面那个不名一文的八都峰。它的高度只有九华主峰的二分之一,说实在的,叫它山峰倒不如叫它山坡更确切。它没有一点儿山峰的气质:既不雄伟,也不壮丽,又不险峻,而且连个象样的庙也没有(九华山以佛教而闻名),倒是有个西竺庵,可是却破烂不堪。但我们还是选择了它。
虽说我站在甘露寺山门前朝八都峰看的次数已不下半百,但那都是读书累了,以看山来清目静脑的,并无刻意地去仔细审视。所以,对它的所知仅是:山脚下一片杂乱,荆棘、乔木交织在一起;半山腰是一条翠竹腰带;山顶是茶园。整个山从上到下散布着稀疏的几家人,白屋绿山,倒也显出几分情趣。
要真的爬山,凭这点儿了解是不够的,总得对它先以一个“战略家”的目光来瞻瞩一番,做到心中大致有数。
仔细地远看八都峰:从山脚下由桥庵往上走,可以看见的大致有三条小径:左一条,噢,不行,怎么上了点儿就平拐了;中间一条,唉,到竹林中就找不见了;右边一条……睁大眼睛瞧,但我们三个都难以在相距只约五六百米远处(直线距离)山坡的野林丛荆中寻到路的踪迹。
实在的,这不是一个爬山的天气。一连一个多月沙沙的连绵阴雨,使山中湿气淋漓,虽说昨天显了一会儿晴象,可这样一来,倒使得岚气缥缈,山景成了朦胧的图画,“太清则不美”,真要爬山,“何患无辞”呢,我们向八都峰进发了。
从甘露寺到桥庵这一段下坡是石阶路,很好走。我们雀跃着往下赶。一友不小心,一步跨高了,一个趄趔,跌了一个跟头儿。还没爬山--从甘露寺到桥庵一段下坡是属化城岭,而八都峰是头陀岭中的一个山峰--倒先带伤,手淌了血,疼得他疵牙咧嘴。我们大笑,他也含泪露笑。手快一快,按下了快门,这一张纯自然的笑先留了下来。
到了八都峰脚下,抬头看去,真给人一种压迫感。山路呢,倒好,根本不止三条,可以说到处都是路。原先看见的那三条比较明显,状如草绳,是山腰处的人家下山常走的,其他的可能是孩子们漫山玩时趟出的不是路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原本我们是准备发一番豪情,独辟一条蹊径的,现在才知这根本就不可能。漫山都被人踏遍了。“随便走吧”。虽说我们也还算年少,但毕竟已过了气盛的年纪。这一下又懒懒的了。
走过山脚荆丛交织带,就来到山腰处竹林圈。山岚汇成雾,浓起来了。
现在还没有下雪,竹子显得很挺拔。竹林下边除了腐枝任何活物也没有。竹林皆向上生长,棵棵都竞争阳光,竞争天空,竹林的竞争使得脚下的土地,连一棵瘦草也难以生长。
前边有一家人,孤单单无规无矩的几间白屋,掩映于绿竹之中。暂且歇一会儿吧。向人家走去。 山里人淳朴、厚诚,听见狗叫声,人就出来了,叫住狗,让我们进屋喝茶。
“这么高的山,没有地吃什么?(我们没看见地)”“有地,不多,种粮种茶,吃不完的”。
“下一次山不容易吧?”“习惯了,并不觉得难。”
“住在竹林中显得多高雅!”一友自言。
“什么叫高雅?我不识字,小孙子倒才上学。”
竹是雅物,苏东坡以为“不可居无竹”,而这老人根本不知“雅”是什么。“这里比下边好,有山有水。”老人就这么乐观。 应该说,这山里的日子是清苦的。靠山吃山,但九华山若不是由于佛教名胜因而这几年发展了旅游业,可以说是穷山恶水。山里人经过大山的洗礼,“修炼”得知足常乐了,在山石间开出巴掌大的田地,种上有限的一点儿庄稼,这该是多么艰难,然而他们仍这么乐观。
倏然,我的念头中闪现出了《红高粱》,我明白了为什么《红高粱》能获大奖。原来,奖的是人类的艰难中求生存的精神,这不屈不挠乐观的精神令人激奋。
再向上走,已少有人踪了,我们不知道路在何方,经老人指点,向竹林边缘走去。
“抄近路,直上吧。”转过弯却是一道悬崖,细水汇成小涧。竹林掩藏之中也有险景!抄不成近路,只有回头,摸索着蛇行,费了好长时间才出来竹林,到了茶园。
路好走了,可雾终于笼罩了一切,使我们更觉艰难。在竹林时,我们要寻找路径,走得慢,现在马上要到山顶了,我们兴奋地加快了速度,心情一激,反而感到了累,累得我们只想唱歌。
到了八都峰,有几间孤屋,无人,屋前的菜被什么给糟踏得不成样子。再登上一丘,就到极顶了。就是这里,海拔六百六十三点四米。在浓雾笼罩下,登上了山顶,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应该说,这一路的大汗淋漓,结果如此,看来确实不值,但我们都不后悔,一路的攀登,只要到了目的地,就算满了此愿,不虚此行,得到了一份满足。
站在山顶,岂不比山更高了?
站在山顶,狂吼几声,也显显年轻人的活力。
“嗨--……”一嗓子刚出口,自觉变了腔调,只得停下。浓雾环绕下,面对大山,有谁能够放肆地大吼而心不发虚呢?有谁能不感到自己的渺小而自卑呢?想撒野,不行啊!“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不对哟,“不敢高声语,因为心发虚。”
到西竺庵看看吧,虽自命不凡,但到了佛教名山,不进庙门,也实为遗憾。
沿石坎路(不是石阶路)往下,老人曾告诉说这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多亏了这浓雾,它遮住了我们的眼睛,反而使得不知道这危险到底有多大,只听见下边涧水响声震天。老人的提醒是好事,使我们不敢忘形,大雾又给我们心理上减少了负担。我们手脚并用,几个小白脸都成了怪妆。
一位中年出家人一直不停地在诵经,一声也没有搭理我们,我们安静地在里边走走看看而后离去。
下了八都峰,友人们没有再上天台、下龙池。因为登八都峰的过程中,我们已体会到了九华山的平淡,登它时,是我们最纯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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