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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五、第一次印度之行(二)回到佛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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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洲:三传圣教求法记 五、第一次印度之行(二)回到佛陀(上)

  目前佛教团体在国内的存在方式基本是一群居士围着一个师父,某些时候,师父的风格为群体奠定了基调,背景和趣味相似的居士们逐渐形成了这个群体的风格,慢慢的就有点像个俱乐部了。我观察善觉师周围的人完全不像个俱乐部,因为差异实在太大了,别说气味相投,简直连交流都有困难。在兰毗尼韩国大圣释迦寺宽敞的寮房里,娃哥以禅宗的风格对乐新的见地批判了半天,守护净土法则的乐新却根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其他人的参与令这讨论更加混乱。我喜欢这种差异,这方能显现佛法的本来意义,有点三根普被的意思;不过我还是建议,有什么问题等一会儿去问法师吧,我们目前需要讨论的是明天的行程。

  哈杰是兰毗尼发展委员会的秘书,考古和佛教史的博士,能巧遇他并请他做向导是很幸运的,因为他对兰毗尼周围的佛教圣地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般的朝圣者很少能去到这些地方。

  车子在尼泊尔南部的乡间穿行,令人惊奇的是,一辆小小的中巴车除了司机还配备了3名工作人员。到了一处镇子的市集上,他们就有节奏的在车前车后拍打车身来创造一条通道出来,还有人在车门探出身向外大喊,蔚为壮观,人力资源廉价的结果是让简单的出行变得热闹夸张。大概也是为了挣点小费吧,我们也没有阻止他们。

  哈杰带着我们去参礼的是两处古佛遗迹:一处在一个小村子边上,另一处在一个景色优美的水塘旁边;每处都有残存的阿育王石柱作为标识。尼泊尔南部的乡间风光恬静悠然:吃草的水牛、飞来飞去的水鸟、嬉戏的牧童、随处可见的舒展的大树,还有村子里那些如童话世界一般的茅草屋都让人流连。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些尼泊尔乡民质朴的眼神,仿佛就是那遥远古佛世界的居民,静静的凝望着困境中的现代。乐具师给一位路过的尼泊尔大哥拍照,他便停下大白牛车,安静的伫立在那里等待,谦和的令人惊讶。

 

     接下来去的地方是拉玛格拉玛(Ramagrama)佛塔。哈杰说,当初佛陀涅槃留下的舍利被八国平分,建立了八个大佛塔。后来阿育王想建八万四千佛舍利塔庄严阎浮提,打算把这八个佛塔中的舍利平分为八万四千份,但是,他实际上只开启了其中七个佛塔,只有一个佛塔因为龙王的劝阻而没有打开,这就是蓝摩(Rama)国的拉玛格拉玛佛塔。如此说来此处保留的佛舍利很多,加持力是不可思议的。

  遗址并没有发掘,外表看来只是一个圆形的土坡,被铁丝网围了起来。经典记载过去这里有龙王供养,大象献花。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大树上停着几只巨大的秃鹫,守护这略显荒凉的圣迹。

  焚起的沉香引导之下,善觉师带着大家开始绕塔。我稍微稳定一下心神,不难感受到一种内在的祥和,这么殊胜的佛塔,附近没有寺院来供养守护,实在有些可惜,我不禁有些感慨。

  绕塔之后,善觉师带着大家念诵我们的功课,这功课是法师征求大家的愿望,民主协商的结果,虽然很简短,却涵盖了汉传、南传、藏传三传佛教的内容,主题围绕着皈依赞美佛陀和普贤行愿,当念诵结束的时候,秃鹫腾空而起,大翅膀扑棱棱的扇起了一阵风。

  “我们来发个愿吧。”阿卓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朵小花,跪在我旁边。

  我正在要就着法师说的事儿问一些关于缘起的问题,话到嘴边被阿卓打断了。这些天我发现,阿卓经常会忽然冒出超越情境上下文的想法,这次也是一样,令我衔接完美的理性思维出现了困顿。

  我不知怎样回答她。我们是这次朝圣才刚刚认识的,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要在这个佛塔一起发愿呢?而且这么突然,我们要发个什么愿呢?可是看着她手中的鲜花,她的大眼睛,她仿佛刚从某个遥远星球初来人间的那种新奇、真诚而期待的眼神,我似乎又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在这殊胜的佛塔之前,我总不能因为她的想法过于即兴而打击她的真诚吧,那岂不是太过分了。

  “好吧,你说吧。”

  她好像没有听出来我语气中有点不太情愿,很认真的说了她的愿望。

  这愿望殊胜得我出了一身汗,等她说完,我咬着牙说:“好吧,我随喜你。”

  抬起头,橘红色的夕阳漂亮极了。

  第二天哈杰带我们到了迦毗罗卫城遗址,这里是佛陀未出家前住的皇宫,遗址被砌成大大小小方格来代表原来建筑的墙基。哈杰开始介绍佛陀未出家前的事迹,对应着这遗址的不同地方。我一边为大家翻译着他的介绍,一边心里却开始犯了嘀咕。如果按照玄奘大师记载,这遗址的面积恐怕连迦毗罗卫城的十分之一也不到,顶多只能算作城中的某个宫殿群或者花园。既然印度和尼泊尔的佛教考古大都是依照法显和玄奘的记载,而且从很多遗址的发掘来看,玄奘大师的记载的距离、方位等等是十分严谨的,这遗址怎么能有这么大偏差呢,或许是因为发掘的经费有限?

  我没有表达我的疑惑,下午我们又到了佛陀悟道后回国和父王相见处,考古学家比达瑞博士正在指挥一些老乡进行考古发掘。我们算是有幸看到了一座佛塔的发掘现场。从目前出土的情况来看,这佛塔的规模不小,底部的砖雕也很漂亮。我和比达瑞先生交流了一下迦毗罗卫城的疑惑,顺便也问了一下关于印度庇浦拉瓦(Piprawa)另外一个迦毗罗卫遗址的问题。简单的交流得到的信息有限,但是从他的意思来看,印度的发掘只能证明那里曾是迦毗罗卫国境内,并不能说明是国都迦毗罗卫城,他这里多处遗址的发掘都和玄奘法师的记载吻合,所以是无可争议的。

  从遗址回兰毗尼的车上,我特意坐到善觉师的身边,和他说了白天的感受。

  “我也不是想纠缠这些问题,可是对佛陀的经历,好像还是有点隔膜似的,要么是觉得没什么而麻木,要么是很恭敬但是很遥远。”

  “可以调整一下,其实你没有从佛陀的角度看过这个世界,看过一次,很多问题就很好理解了。”他回答我。

  “那不是要有证悟才行?”我很疑惑。

  “嗯,也不是说证量,只是一个看问题的角度,你顺着看就对了。”

  “此处乞师给个入手处。”

  善觉师笑了:“你还是很认真的,有些设置是会方便一些。”

  “我知道‘宗教生活’的力量,您行个方便吧。”我对他说。

  车子已经到了蓝毗尼园的韩国寺,他仍然不置可否,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我聊着一些资料上对迦毗罗卫国的记载。

  韩国寺院的寮房里睡的是韩式大炕,对于尼泊尔南部的炎热气候来说有点夸张了,估计他们也没怎么烧过火。不过这炕又硬实又宽敞,睡起来倒是很舒服。我洗漱之后,感觉有点累,远处是野狐狸的叫声,近处娃哥他们和同住在寺院的韩国游客在交谈,可这些一点也干扰不到我,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

  夜里做了一个有趣的梦,醒来后怎么也睡不着了,这个时候万籁俱寂,我睁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那个迦毗罗卫国,太子啊太子,你为什么要出家呢?(页注)……

  宫殿里的太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整个迦毗罗卫城多年来都在守护一个秘密,只有太子不能知道的秘密。

  为了太子的出行,净饭王花了极大的力量把迦毗罗卫方圆四十里的街道都整肃装饰一新,严令有碍观瞻的人等出门,街道两边都是选了又选的养眼的俊男靓女,处处小心安排,太子的出游绝对足以成为让人怀念的欢乐节日。可这么美好的旋律,却被不和谐的音符破坏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风烛残年的老人被太子看到了;第二次出游,太子又碰到了一个痛苦挣扎的病人;第三次是一个刚刚咽气的死人。净饭王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太子十分震惊,从小被美貌如花的侍女围绕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更让他惊讶的是,旁人告诉他,生老病死乃是每个人人生中都会经历的痛苦,无可避免。这答案让这光鲜华丽的出游一下子黯淡无光,太子并非因胆小而畏惧,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众人的麻木和面对苦难的无力,还有逃避和遮掩的虚伪,怎么能这样呢,总要想办法才是啊。最后一次出游,太子遇到了一位出家人,他的超尘脱俗的气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正是为寻求解脱之路而修行的,太子看到了希望。

  回宫之后,太子陷入了沉思,那些娇艳的嫔妃侍女用尽了办法也无法让他高兴起来。净饭王有了不祥的预感,他马上找来了太子的好友,国师之子优陀夷,这个年青人聪明机灵,善说欲事,一定能想出新花样儿来让太子不再胡思乱想。

  “圣子,您抬起头看看吧,这些在帝释天宫都难以寻觅的绝色佳人,因为缺少您的宠爱而黯然神伤,您又如何忍心呢。”优陀夷故意责备起太子来。“让您的好友我来帮助您重新获得快乐吧。”

  “善友,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好,不过我对这些丝毫也提不起兴趣。”太子对他说起了他几次出城的见闻。

  “生老病死只是人之常情,既然无法避免,更应该于壮年及时行乐啊。”

  “不是的,善友,我看这些女子很快就会老去。”

  “我们可以再找正当年的美貌女子。”

  “就算你不管那些老去变丑的女子,可是我们自身也会变老啊,此欲乐如此无常不实,人们何苦如此痴迷的追逐呢。”太子有些激动:“这些愚痴的做法是会被有智慧的人所呵责的。”

  优陀夷对太子说:“圣子,世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刚才说的修行人会解决这些问题吗?让我举上古苦行诸仙的例子来给你听吧。提波耶那有大神通,诸天神尚不能奈何得了他,可是终归被YIN女孙陀利所惑,以为驱使;独角仙之子自小未经欲事,YIN女商多能令其失五神通;毗商密多十年未尝啖食,而为YIN女迷迦那所诳惑,更何况,那些具大威力的天神尚有天妃做伴……”

  “善友,我并非不知欲事之乐,无论你所说的仙人们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那生老病死带来的苦难实在令人难以心安。”

  “圣子,即使你愿意探求这人生的奥义,依照吠陀诸经所说,也应该于壮年行于欲乐,晚年无事之时再入山修道也不迟啊。”

  “善友,若我正当壮年不能思维此事修行而得解脱,老来诸多不便,思维僵化,勉强延续生命就算不错了,如何能得解脱?”

  就这样二人往复交谈,不觉已日落西山。太子回到寝宫见到自己的爱妻耶输陀罗,又被众多采女、种种娱乐而相围绕。和平日有些不同,五欲的刺激依旧撩拨着他的神经,可他的内心却越来越清醒,曼妙的音乐响起,鼓声渲染着动人的节奏,在那熟悉的场景之中,在欲望的生起与湮灭之中,他仿佛被抽提了出来,他看见了心念被欲望所勾牵,也看见了欲望被满足的喘息,他看见了那一切美丽故事背后的简单动机,更看见了这动机的虚幻和人的迷惑。恍惚之中,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呼唤,那么遥远而又如此真切,穿透一切世间的沉溺,穿透一切吠陀诸天的掌握,穿透一切虚伪的麻木的无聊的劝说,他生起了一种不可遏抑的向往——一切都无可挽留了。

  “圣子,我怎么会做了二十种恶梦,我看见好多衰减之相。我好害怕。”耶输陀罗依偎在太子怀中,“莫不是我要离开人世了,还是我生命所依的圣子要离开我。”

  “别发傻了,那些只是梦罢了。”太子安慰她,而心中却在想,这大概是自己要出家的征兆吧。太子与爱妃更相缠绵,哄着她睡熟了,疲惫的太子也渐渐睡着。太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五种气势宏大的梦兆,恍然醒来,夜已很深了,迦毗罗卫城一片寂静。

  从寝室走到大厅,未尽的烛光还在闪烁,那些刚才歌舞奏乐的美女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宫殿里,平日里精心装点的面貌荡然无存。口水和鼻涕弄花了脸上的妆容,磨牙时的样子如此恐怖,平日里最会讨人喜欢的宫女睡觉时却止不住的放屁,还有的仰卧着张着大嘴好像死尸一样。

  太子一时惊惧,人为欲望所迷惑,营造了那么多的幻象,那么多赞美的诗篇,那么多美妙的言辞,女人的身体究竟有什么可爱,皮囊之下血肉粪袋而已,流出皆是不净之物,而这欲望竟有如此的魔力,让人深陷其中。这一切如此虚幻而能摄人,好似狗食无肉之骨;众生如此乐此不疲,犹如飞蛾扑奔灯火。

  想到整整十年深宫的迷惑,太子深深的忧惧;而想到从眼前伴着自己的这些宫娥到迦毗罗卫的所有臣民,乃至无量无边的众生,都被欲望所迷惑而无法自拔,心中生起无限的悲悯,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车匿啊,你去牵来那马王干陟吧。”太子吩咐自己的马夫。

  太子所不知道的是,整个迦毗罗卫城已经重重戒严,四大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而这一切的目的不是为了防卫强大的敌军,而只是为了那个让净饭王寝食难安的预言,国王已经下令,决不准太子私自出城。

  车匿想要呼喊,让大家醒来,却喊不出声,想要去报告净饭王,却不觉走向马棚。他有一点害怕,莫非,那流传了多年的预言就要实现了。

  车匿对太子说:“圣子,您果真要舍家修行吗?”

  太子点了点头。

  “圣子,您知道阿私陀仙的预言吗?您今生只要登上王位,注定要成为转轮圣王,兵不血刃,四方臣服,一统天下,国富民强,”

  “还有吗?”

  “如果您出家,就会证得无上正等正觉,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佛陀,开示解脱之道,广利一切人天,令得究竟涅槃。”眼见无可挽回,车匿接着把预言说完。

  “可是圣子,你不念你那老父,养育你的姨母,还有你的爱妻吗?”车匿问道。

  “如父爱我,我倍爱父,姨母、爱妻、和所有的亲族我都深爱着。可是”太子转回头对车匿说,“生死苦中,一切恩爱会当别离。我今欲证无上菩提,为一切世间作皈依处,正是为了慈悯救护恩爱眷属,远离众苦,解脱法中而得究竟安乐。”

  太子仰望满天繁星,内心越来越清晰了。

  “走吧”太子坚定的说。

  刀戟森严的军队在太子的真切信愿面前,好似透明,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咒术,沉睡得睁不开眼睛。城门豁然洞开,门上平时响彻四十里的铜铃,此夜寂然无声。

  太子穿过城门,回望迦毗罗卫城的重重宫殿,自己生长二十九年的地方,那么多往事,何暇回顾,深情化作了决定的誓言。

  “若我不断生死烦恼之流,证涅槃道,终不回入此门。”

  清晨,天还没亮,远处一个房间传来铿锵的诵经声,我知道,韩国僧人在用韩音念诵我们熟悉的经典了,“铿锵”不仅仅因为他们的法器声音短促而硬朗,更因为他们是一个汉字一个汉字的用韩语注音来念诵,仿佛念某种神秘的咒语一样,读音差别不大时,偶尔也能听懂一两句。

  听完了早课,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骨碌爬起身,多半夜没睡,精神却好得很。走出屋来,看见善觉师和乐具师已经站在院子里了,他们的背后,在修的大殿还没有做内外装饰,不过气势宏大,可能是兰毗尼园最高大的建筑了。

  我们爬上大殿的屋顶,整个兰毗尼尽收眼底,太阳已经露出了一丝威光,园子里的大部分建筑还淹没在晨雾之中,只有些许高处如大海中的岛屿浮在雾霭之上,尖耸的泰式大殿的屋顶,重重越南楼阁的一角,藏式白塔的塔刹……。随着太阳的上升,光线变得明亮而柔和,晨雾如江河般涌动奔流。

  “谢谢师父,让我明白许多。”看着这场景,我觉得心中充满了感动,“您说的那个角度,我有一点体会了。就在我们最麻木,最无力的地方,佛陀开启了光明的世界。”

  善觉师点了点头,神情却流露出一丝的疲惫,好像昨晚休息的不太好。

  “佛陀的选择并不遥远,我们每时每刻都会遇到。”善觉师对我们说,“只是你没有认真的面对过,没有透彻的审视过,没有彻底的投入过。而佛陀就是从这里觉悟的。”

  进入印度境内,仿佛一下子天气就热了起来,经过一个个的市镇,大巴车在印度北方广袤无垠的平原上行驶。翻着手中的《印度佛教史》,我对未来的行程充满了期待。

  阿卓开始为大家发刚才买的芒果汁,她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兴奋惊奇的样子,让我想起我们曾经在拉玛格拉玛立下的誓言,我渐渐相信,那完全是她没经过大脑处理的即兴发挥。

  “谢谢”我接过果汁对她说。

  “不客气”她经过我向后面走去。

  我并不是唯一对她的眼神赋予过多诠释的人,乐具师对我说,在北京房价只有3000元的时候,她一年就卖了一个多亿,毫无疑问成为了销售冠军。她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销售技巧,她只是以这样的表情,微笑着看着对方。

  娃哥的老婆蕙姐在向善觉师问问题,是关于她所接触的一些灵修方法,她这些年和娃哥国内国外参访了不少高人。我放下书,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善觉师的回答简短而精确,把这些方法相应于佛教禅修体系中的哪个位置简单说说就结束了,给人的印象是,他对这些技术上的东西兴趣不大。不过你若是认为他不会运用这些技术就错了,如果是那样,娃哥和蕙姐这样的人就不会整天围着他转了。

  “古代印度的各种修行体系似乎也是十分丰富的。”他们的话题缺少继续的动力,我插了一句话。

  “应该说这个世间主要的哲学观念和修行体系都已经具备和成熟了。”善觉师说,“正是这样的环境为佛陀的应世做好了准备。”提到佛陀,善觉师的眼睛里恢复了锐利的光芒。

  “佛的弟子有很多都是当时外道的领袖”乐雄师参与了我们的讨论。

  我那时尚不能领悟,佛陀每调伏一个外道,其实是在某种困境(身在其中的人并不一定这样认为,他甚至可能认为是天堂)中打开了一扇门,通往究竟解脱的门,而这门打开后就一直在那里,无论是过去现在,只要是同样的困境,就可以经过这扇门而得解脱。

  不过我忽然想起那个离开故乡的太子,他要面对的又是什么呢?

  

       太子用摩尼七宝刀,剔除了须发,身着从猎师那里换来的袈裟,他已经是出家人了,可是对于如何修行而得成就,那时他还没有概念。

  菩萨(太子未证悟成佛之前宜称菩萨)走入了一片山林,这里是古仙修行之地,现在也有很多苦行仙人在这里修行。菩萨自身超凡的气质,他的威神光明,一下子给这沉闷的山林带来了新鲜的空气,苦行者们不自觉的停下了他们的修炼项目,围了过来。

  “您是哪位天神降临啊?从今日一早,我就看到了很多征兆,我们定是要得到了大福报了”,一位年老的婆罗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是迦毗罗卫国的太子,为求解脱之道,来到这里。看来你们都在勤苦的修炼,我刚刚出家,对修道之事了解不多,希望你们能够为我解说。”

  听到菩萨是太子出家,这些人又惊讶又赞叹。他们都说:“您来到这里是再好不过了,我们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修炼方法,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吧。”

  菩萨四下里看了看,每个人的修炼方法差别很大。

  “诸位仁者啊,你们就把你们各自的修行方法说说吧。”

  热心的婆罗门开始介绍起来:“这里修行的方法太多了。从饮食来说,有的吃菜,有的吃果,有的吃树皮,有的专门吃某种树的树皮,有的吃某个树的树叶;从穿来说,有的以草做衣,有的以野蚕棉做衣,有的以兽皮做衣,有的以羊毛做衣;从住的地方来说,有的睡在荆棘上,有的睡在泥地上,有的浸泡在水里,有的睡在蚁穴上;从修行的方式来说,有的直立,有的露地而坐,有的旋转,有的望日,有的事火,有的入水,还有模仿各种动物……”

  看来一时间也说不完。

  “可是,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菩萨打断了他们。

  “我们是为了来世升天啊,虽然现在受苦,可是来世能享乐。求法甚难,苦行才能得道啊”苦行者们回答

  “这些是以苦求苦,不能得乐啊。”菩萨说

  苦行者们很惊讶菩萨的回答,互相嘀咕起来。

  菩萨接着说:“升天之后,享用五欲,未离苦本,必然受烦恼侵害,命终依旧堕落。此非是解脱之道。升天不过是入了更大、更漂亮的牢狱罢。”

  “而且,你们种种的禁戒皆是不明白前因后果的做法,如果这样能得道,各种动物更应该得道了。”

  “这些折磨自己身体的做法,如果不能调整自己的心,是没什么用处的。”菩萨最后说道。

  一些人对菩萨说:“我们不能再和您讨论了,我们要赶去参加某某王的祭祀大会,他要杀掉很多羊来祭天,这可是大场面,一定能得福的。”

  菩萨十分惊讶:“怎么能用杀害其他众生的方法来得福呢,世间最愚痴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您有所不知,这些羊虽然被杀害,可是因为这祭祀的缘故,天神都能让这些羊升天。”那些人回答。

  “如果祭祀可以升天,他们杀害自己的亲友不是更合适吗?”菩萨反问那些人。那些人不知如何回答,一时陷入了沉默。

  菩萨在此苦行诸仙中住了一夜,觉得不是办法,便离开此地前往他处。这些苦行仙人说不出为什么,十分喜欢菩萨,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着。诸仙中上首的一位老婆罗门问菩萨:“我们是否有什么过失,让仁者您舍离我们呢?”

  “你们都在实践着自己的方法,并没有对我做任何恼害之事。只是我心欲求究竟解脱之法,并非为了升天求福,所以才想离开。”

  这个时候,一堆死人灰中忽然坐起了一个人,大声说道:“仁者,您不需要再和他们啰嗦了,这些求升天的人哪里知道升天的后患,你若求究竟解脱,应该到离此不远的阿罗逻仙人那里去,他是个真正修证而得解脱的人,你一定可以从他那里找到办法。”

  菩萨还没有见到阿罗逻仙人,却见到了家乡来的信使。二人告诉菩萨,“没有了太子,迦毗罗卫黯淡无光。”

  净饭王整日唉声叹气,自己日日供养诸神,乃至以种种苦行祈祷太子不要出家,怎么还是会这样。太子啊太子,你自己追求智慧的生活,这我不阻拦,可是你如何能舍下你年迈的老父,忍心让我忧愁乃至命终呢?只要你答应回来,你马上就能继承王位,让老父我代你去山中苦行。

  二使臣劝说太子:“你的父王日日愁眉不展,姨母昼夜以泪洗面。难道你连养育之恩都不顾了吗?”

  “圣子,在家难道就不能得解脱吗?古来多有在家诸王,世间事业圆满,一样能得解脱,被奉为神仙。你又何必自己苦苦执着呢?”

  菩萨听了之后,心头一时也被痛苦抓住,他深入的思维之后,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若此世间,无爱别离,谁不乐世?但是生死无常,早晚将至。若不得解脱之道,恩爱眷属,沉没生死,相互眷恋又有何益?若我不能于烦恼生死中而得解脱,自身尚不能做主,又能对亲眷有什么帮助呢?”

  “圣子,你所说的生死轮回这事情究竟有无,谁也不好说。古来的经典记载有的说有,有说没有;至于修行解脱何因何果,这个说法也很多:有的认为一切自然而成,有的认为无有因果,有的认为皆有天神掌握,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有无之义,是否怀疑,这个修行人自会知晓;那些传闻和记载,有智慧的人是不会随便相信拿来指导自己的。那些古来传说在家得解脱之人究竟修行何法、得何种成就都成问题,怎么能用来证明究竟解脱之道呢?姑且不争论这些暂时无法证实的问题,两位仁者啊,我诚心告诉你们,我现在虽然尚未找到解脱之路,但我的内心实在不甘心沉溺在过去那种生活状态里,虽暂时受乐,在五欲面前却那么的被动,那么的麻木和可怜。有智慧的人是不应该这样做的。”菩萨站了起来,背对着使臣说道“我今再立一个誓言以明此志吧。”

  “日月可堕,雪山可移,若贪世事,以凡夫身,还入本宫,无有是处。”

  菩萨被阿罗逻仙的众多弟子簇拥着来到阿罗逻仙的面前,这些弟子们都为菩萨祥和的气质所倾倒,兴奋的告诉老师,释主净饭王子来了。

  阿罗逻请菩萨坐下,互相问候之后,仔细的打量菩萨,心里也充满欢喜。他对菩萨说:

  “仁者,我已经听说了您的事情。老来舍家,入山修道,不为难事,而你盛年之时,舍王位出家,实在是稀有难得。你能观察到世间富贵生活的过患,是非常明智的,人们追逐世间的五欲境界,是无有厌足的。往昔顶生王福报之大,帝释天都要分半座给他,心尤不知足,最后堕落;睺沙、罗摩等转轮之王,无不如此,福报灭尽,还受苦果。世间人只知道不断追求,为欲火添柴,片刻不停,哪里看得到这些呢?”

  “如您所说,我观察世间人对于欲望境界唯恐不足,看不到这些都是虚妄不实,坏灭无常的。我欲寻求出路,故而舍俗出家。”

  “仁者,我的观察不会错,您是具有大福报、大根器之人。您发心出家欲求何道呢?”

  “世界所有的恩爱聚合,最终必有别离散坏的时候,看到这一点,我想求那至真之道。”

  “仁者,你已入解脱之门,何以故,世人但为贪爱之心所缚,不得自在,仁今能舍于欲境,实是人中之大丈夫,堪能修习解脱之法。有智之人,应远离爱染,于诸有相,而能断舍。”

  “大仙尊者,我听受您的话。我观察,世间之人皆为表象所缚,所谓父母子女,夫妻亲朋,种种恩爱情感,说到底,亦是利益所使;所谓成家立业,增长财富和名誉,这些固然是利益,为了满足自己的设想和感受,不也是利益吗?贪求于种种之利,无法满足,冠以种种说法和名分来确认和增上贪求,因此互相缠缚,无有出期。”

  “仁者,你能从这些表象中看到背后的驱动之因,实在是很了不起!我们修道之人就是要制伏‘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令它们不被欲望所牵制。”

  “那么大仙尊者,为何要制伏诸根,又怎样制伏诸根?”

  “当我们的诸根面对‘色、声、香、味、触、法’等外境时,就会产生分别和贪着,因此我们要舍弃这些外境,要知道,一切的贪爱,皆是由这些境界所产生的。”

  “大仙尊者,你所说的诸根对外境产生执着贪求,我已观察明了,诸种境界,因缘所生,虚幻不实,我已知晓。”

  阿罗逻仙似乎没有发现,菩萨所说和自己所说入手处的细微差别。他很高兴的问道:

  “你如何发现,种种境界,虚幻无益呢?”

  “大仙尊者,我今观察,世间种种欲望境界,好比那十分饥饿的人寻得食物,又好比大风雨中找到房舍,究其原因,实乃是苦所逼迫,世人不察,以此为乐,更相执着。其实好似那病痛之人,痛苦得没有办法,去找良医,欲望所缠亦复如是,实在没有什么可乐之处。”

  “善哉稀有啊。仁者能观察到此无常之相,真是利根大智之人。我本来收弟子时,要反复考察他的根器,然后根据情况,看可以教他什么法。对于仁者来说,这些都不必要了,你随便问,只要我知道的法,我都可以告诉你。”

  阿罗逻仙为能遇到这样的学生感到庆幸。

  菩萨心中也很高兴,阿罗逻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能深入观察世间现象,并分析其中症结的修行者。菩萨便直接问他:

  “那么大仙尊者,请您告诉我度脱生老病死之法吧。”

  菩萨果然直接问到究竟之处,阿罗逻仙点了点头:

  “好吧,你这样问,我就把我究竟的成就告诉你吧。”

  于是阿罗逻仙,从众生变和不变这个话题开始说起,谈到“无信、着我、有疑、无定”等烦恼因,讲述众生因为执着自我带来的种种苦恼,表明了自己的宗义。进而在菩萨的启问下,他开始讲述自己的修行次第,初禅、二禅、三禅、四禅,执着逐渐减少,从而生起种种觉受,显现种种玄妙境界。乃至最后舍诸禅粗色身故,证得一切色处明了分别的究竟境界。此处实在已经超出言说。阿罗逻仙的众位弟子听得如醉如痴,老师从来没有这样系统透彻的宣说过自己的修证,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菩萨听受阿罗逻仙的修行之后,开始修习,很快就全部通达了。他又坐在了阿罗逻仙的面前。在表达了对阿罗逻仙教法的感激之后,菩萨说道:

  “如我所见,此法虽妙,未尽究竟,犹有变动之时。此分别观是因缘法,遇缘还生,非真解脱。虽言我已解脱,但行分别有我,尚有微细烦恼,只是依寿命长远而说解脱,实未解脱。”

  阿罗逻仙感到很惊讶,于是和菩萨往复讨论修证上的问题。最后他说:

  “我所证的,乃是不生不老,不退不还的真我,能作种种变化,自在最胜,最妙最大,能作世主,摄化一切。世间种种宗派所说之大我、大梵、真神、主宰、上主等等一切,其本体如是,而能变化种种世间诸相,世人不知其理,勤苦祷祀那些形象上的神祇,故而未达究竟啊。

  阿罗逻这番话乃是对世间种种宗教和灵修的总结,由外在的创世主,主宰而达其本体,汇通诸宗,十分精彩。众位弟子听了之后恍然大悟,都心悦诚服,赞叹起来。

  菩萨仍是平静的回答:“尊者所说能作化世,得自在者,我尚有疑……”

  二人于是往复讨论,阿罗逻的弟子们当然没有意识到。菩萨所要质疑的,乃是世界第一因的问题,或者更准确的说,不是质疑第一因问题的答案,乃是质疑这个问题的根本。对于世间迷失于五欲中的人来说这只是哲学概念,但是对修证者来说,这关系到最终的解脱。

  菩萨虽然尚未证悟,但是他从因缘法的观察来破第一因的立论,这引起了阿罗逻众弟子的恐动。他们纷纷质疑菩萨是否是藐视尊长,故弄玄虚。虽然阿罗逻尚能保持修行人的风范和菩萨讨论。可是周围的环境已经不适合菩萨继续住下去了。眼看着修行上的讨论被愚人们演化成情绪上的对抗,菩萨观察无法靠言语说服阿罗逻仙人,决定离开此地,去别处寻求解脱之路。

  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巴车仍在狭窄的道路上前行,对面的车灯光那么刺眼,我揉揉眼睛,不知道身处何方。回味着菩萨的经历,有很多感慨。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个世间至今仍有很多人把阿罗逻汇通宗教的观点当成自己新发现的真理到处传扬,甚至有人把这当成了佛教的观点加以传播,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只能叫做名义上的阿罗逻弟子,因为那些对他们来说只是理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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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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