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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我研究佛教是从语言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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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研究佛教是从语言开始的
  ——访北京大学著名学者季羡林教授
  王文宏
  季羡林先生是我国当代学界泰斗,北京大学教授、中科院院士、中国语言学家、文学翻译家,梵文、巴利文专家。季先生1911 年生于山东省清平(今临清)县,幼年时曾读私塾,1930 年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4 年获文学学士学位,1935 年考取清华大学交换研究生,赴德国留学,在哥廷根大学学习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等古代语文,1941 年获哲学博士学位,1946年回国。建国后,季先生历任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教授、主任,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所长,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兼外国语言文学评议组负责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他还是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第二至五届全国政协委员。
  大学期间,因受陈寅恪先生影响,季先生开始对佛教研究产生兴趣。留学归国后,季先生从事印度古代语言文学、印度佛教史、中印文化关系史及吐火罗语等方面的研究,对原始佛教语言、吐火罗语的语义、梵文文学等研究均做出了重要贡献。
  季先生的学问兼容百家,学贯中西,学富五车,既博且专,既精且深,所通梵文、吐火罗文,均属国内绝学,甚至世界绝学。季先生著作等身,涉及广泛,现已出版的《季羡林文集》,共24 卷,长达八百万字,其中包括了他各个方面的多项研究成果,为中华学术的奠基工程做出了贡献。
  最近,本刊特约季羡林先生的学生王文宏教授对季先生做了专题访问。
  王文宏:季先生,您现在仍然运笔耕耘,书写《泰山颂》,过去在您的文章中,我们经常读到您写自己的家乡山东和您对亲人的怀念,我们常常被您对家乡的深厚情意所打动。
  季先生:是啊,我很爱我的家乡,经常在梦中又回到家乡。我的家乡山东清平县是山东有名的贫困地区。
  我生在1911 年辛亥革命那一年。我生下两个月零四天以后,那一位“末代皇帝”就从宝座上被请了下来。因此,我常常戏称自己是“满清遗少”。到了我能记事儿的时候,还有时候听乡民肃然起敬地谈到北京的“朝廷”,仿佛他们仍然高踞宝座之上。
  我们家是一个破落的农户。祖父母早亡,他们留下三个儿子,我父亲排行老大,两个叔父,最小的一个因为家境贫困送了人。剩下的两个孤苦伶仃,寄人篱下。
  后来,叔父在济南立定了脚跟,于是,兄弟俩商量,要把我送到济南,当年我六岁。叔父非常关心我的教育,我是季家唯一的传宗接代的人。我上过大概一年的私塾,就进了新式的小学校,济南一师附小。1926 年,我在正谊中学毕业后,考入设在北园白鹤庄的山东大学附设高中文科去念书。之后又转到新成立的一所山东省立济南高中。1930年,我到北京考试,同时考取了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清华大学,入的是西洋文学系。无论我在国内读书,还是在国外,我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自己的家乡。
  王文宏:您的学术生涯已经有60 多年了,那您的学术生涯是从清华大学读书时候起,还是在清华大学毕业以后?
  季先生:如果说我毕生的学术研究有一个发轫的话,那么,应当从到德国哥廷根大学以后我选择了学习梵文开始。这个决定当然与我在清华大学旁听陈寅恪先生的“佛经翻译文学”这一件事分不开。我在清华时曾同几个同学请求陈寅恪先生开梵文课。他回答说,他不开。焉知在几年之后,在万里之外,竟能圆了我的梵文梦呢?没有当时的那一个因,就不会有今天这个果。佛家讲“因缘合和”,谁又能违抗冥冥中这一规律呢?我不是佛教徒,但是我却认为,因缘关系或者缘分——哲学家应该称之为偶然性吧——是无法抗御的,也是无法解释的。
  王文宏:季先生,您的《留德十年》几乎是家喻户晓了,这十年对您一生的学术影响很大吗?
  季先生:在我一生几十年的学术研究过程中,在德国的十年是至关重要的关键性的十年。我在前面已经说了,如果我的学术研究有一个发轫期的话,真正的发轫期不是在清华大学,而是在德国哥廷根大学。这个十年并不是简单的十年,有它辉煌成功的一面,也有它阴暗悲惨的一面。我已经活过了九个十年。但是,在读书条件和读书环境方面,哪一个十年也不能同哥廷根的十年相比。哥廷根是一个小镇,除了一个剧院和几个电影院以外,任何消遣的地方都没有。我又是一介穷书生,没有钱冬夏两季到高山和海滨去旅游。我所有的仅仅是时间和书籍。学校从来不开什么会。有一些学生会偶尔举行晚会跳舞,我去了以后,也只能坐一旁,呆若木鸡。
  这里中国学生也极少,有一段时间,全城只有我一个中国人。这种孤独寂静的环境,正好给了我空前绝后的读书的机会。我在国内不是没有读过书,但是,从广度和深度两个方面来看,什么时候也比不上在哥廷根。
  王文宏:季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佛教的?
  季先生:我接触到佛教研究,已经有60 多年的历史了。1935 年,我到了德国哥廷根,开始学习梵文、巴利文和吐火罗文,算是我研究佛教的滥觞。从那以后,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漫长的年代里,不管我的研究对象“杂”到什么程度,我对佛教研究始终锲而不舍,我在这方面的兴趣也始终没有降低。
  王文宏:一般研究宗教都是从研究宗教的教义开始,可是,读您的关于佛教研究的书,觉得您研究佛教的视角很独特。这是为什么呢?
  季先生:我研究佛教是从语言开始的。义理非我所长。我本着藏拙的精神,很少谈这方面的问题。在研究佛教的过程中,我把语言研究与对佛教史实的探索紧密地结合起来。我探讨古代佛教语言,并不严格地限于语言的形态变化。我努力探究的是隐蔽在形态变化后面的东西。古代佛教语言或方言的形态变化,往往能透露出这种语言或方言产生和流行的年代和地域。这能对研究佛教部派的分布地区和产生时间提供重要的依据。大乘佛教的兴起是佛教史上一个重大变革。古今中外研究这个问题的学者没有异议。然而没有哪一个学者从语言入手探讨,我走了一条先路。我以为分析语言特点是探究大乘起源问题的必由之路。大乘兴起和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表现在语言特点上。
  王文宏:季先生,有人说佛教是消极的,您是如何看呢?
  季先生:佛教既然是一个宗教,宗教的消极方面必然会有,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如果我们说佛教简直浑身是宝,完美无缺,那也不是事实求是的态度。但是,佛教在中国产生的仅仅是消极的影响吗?这就需要我们平心静气仔细分析。
  从整个世界自古至今文化发展的情况来看,一个文化不管在某一时期发展得多么辉煌灿烂,如果故步自封,抱残守缺,又没有外来的新成分注入,结果必然会销声匿迹,成为夏天夜空中的流星。打一个未必恰当的比方,一种植物,必须随时嫁接,方能永葆青春。放任不管,时间一久,就会退化。
  中华民族创造了极其卓越的文化,至今仍然没有失去活力,历时之久,为世界各民族所仅见,原因当然很多,重要的原因之一,我认为,就是随时吸收外来的新成分,随时“拿来”,决不僵化。佛教作为一个外来的宗教,传入中国以后,抛开消极的方面不讲,积极的方面是无论如何也否定不了的。它几乎影响了中华文化的各个方面,给它增添了新的活力,促其发展,助其成长。
  这是公认的事实,用不着再细加阐述。
  王文宏:在80 年代末,中国文化思想界掀起了一股“文化热”,当时您也发表了自己的一些观点,而且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您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呢?
  季先生:我曾在很多地方都说过,在清人所分的三门学问:义理、辞章、考据中,我最不喜欢的是义理。
  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不多的,我只不过觉得义理这玩意儿太玄秘,太抽象,恍兮惚兮,其中无象,颇有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味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到了耄耋之年,竟然“老年突发少年狂”,侈谈起了东方文化,谈起了东西方文化的同与异。实际上,这都属于义理的范畴内的东西,为我以前多不敢谈、所不愿谈者。
  我虽然专门从事语言考证以及文化交流的研究工作,但必然会与文化现象有所接触。久而久之,我逐渐隐约感到东方文化确有其特点,东西方文化确有其差异之处。适在这同时,我读到了钱宾四(穆)先生的生平最后一篇文章,我顿有所悟,立即写成了一篇文章《“天人和一”新解》,就发表了。这篇顿悟之作,颇受到学术界的关注。同时我又进一步阅读和思考,又写成了《关于“天人和一”思想的再思考》。这时我对东西文化不同之处体认得更具体更深入了,而阅读的结果也越来越多地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的问题很多,在许多文章和一些座谈会上,我都做了阐述。我决无意哗众取宠,我多年的思考让我不得不写。不管别人如何骇怪,我则深信不疑。在骇异声中,赞同我的看法者有之,反对我的看法者有之,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者亦有之。对于这些必然会出现的反应,我一律泰然处之。赞同者我当然会喜,反对者我决不会怒。
  王文宏:正是您的这种宽大的学术胸怀,才使得您长寿不老吧?
  季先生: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可谓长寿。因此也经常有人向我询问长寿之道,养生之术。我敬谨答曰:“养生无术是有术。”我曾首创了三“不”主义,现在已闻名全国了。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根据我个人几十年的经验,一个人决不能让自己的脑筋投闲置散,要经常让脑筋活动着。根据外国一些科学家实验结果,“用脑伤神”的旧说法已经不能成立,应改为“用脑长寿”。人的衰老主要是脑细胞的死亡。中年人的脑细胞虽然天天死亡, 但人一生中所启用的脑细胞只占细胞总量的四分之一,而且在活动的情况下,每天还有新的脑细胞产生。只要脑筋活动不停止,新生细胞比死亡细胞还要多。勤于动脑,则能经常保持脑中血液的流通状态,而且能通过脑筋协调控制全身的功能。
  记者手记:季先生从一个家徒四壁的农户走出来,成长为一位学贯中西的学术大师,其经历不可谓不传奇。然而,当我们和季先生交谈,看季先生的书,听季先生的课,却都能感受到他的宽厚,他的平易,他的随和。季先生七十岁时在他的自传中写道:“没有大激荡,没有大震动,是一个平凡人的平凡的经历。我谈的治学经验,也都属于‘勤捉’之类,卑之无甚高论??我没有说谎话,只有这一点是可以告慰自己,也算是对得起别人的。”这样平实简单的话语让我们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人格的力量。这样的人格,不需要任何修饰,正如高山,自然崛起,人人仰视。(作者为北京邮电大学文法经济学院教授)
(摘自《中国宗教》2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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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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