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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是个老太婆,大自然是多么残酷,开了这样一个玩笑,让垂垂老去的我像个傻瓜。我的身体已青春不再,优雅和精力离我而去,我的心也变得硬如石头。在这个衰老的躯壳里,依然是个年轻的女孩。” ——摘自诗歌《坏脾气的老太太》 “临终”是个灰色字眼,却是每个生命必须面对的。如何减少老人临终痛苦,提高病人的生命质量,让他们在人生最后一程带着尊严离去?如何给子女精神支持和承受事实的力量,坦然接受这一切?这是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将面临的问题。 “优老”和“优去”应考虑 “老人病重在家,由于无人照料,被子满是粪便,身上的褥疮更是惨不忍睹;在离开人世的霎间,老人眼神中流露出对生的眷恋、对死的恐惧;还有些是五六十岁的子女为八九十岁的父母陪床送饭,因过度劳累,病重父亲还在住院,儿子却突发心梗倒下了……” 目睹很多老人临终前的凄苦和家属照顾的不便和无奈,有着10多年社区卫生服务经验的谭美青心有困惑:我们有“优生”、“优育”,为什么不能“优老”和“优去”呢?于是她想成立个机构:既能减轻老人痛苦,让疾病晚期的老人走得更安详;还能解除家属困难,让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更好的照顾。 2003年8月,山东省青岛市第一家临终关怀机构——四方区红十字老年护理院成立。这是不同于传统的养老院,它融医疗、养老、护理、保健、康复、生活照料、临终关怀为一体,采用“养老式医院”模式运行。 院长正是谭美青。建院初,资金大部分是由谭美青借贷来的,职工几乎都是下岗、失业和反聘人员,女职工占80%以上。 入住老人多是数年甚至数十年卧病在床的重疾患者,八成以上接到过病危通知书。有的是昏迷着被抬来,全身衰竭,插满氧气管、吸痰管等各种插管;还有的是老年痴呆症,连自己的儿女都不认识了。 护理院坚守“让病人花最少钱取得最好疗效”的理念:不做过度检查和治疗,能用行为干预就说服病人不用药物,能用一般药物就不用特殊药物,能用一种药物决不多用。对生病老人,医院采取一定临床手段,尽量减少痛苦。对濒临死亡老人,医生护士守在身边,轻声安慰,减少老人面对死亡的恐惧感。 甚至有些家属因悲伤不敢靠前,医护人员却围绕在老人身边,握着他们的手,陪他们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刻。老人过世后,工作人员认真为他们梳洗,并集体抬棺将老人送到殡葬车上。曾有位开殡葬车的师傅看到医生和护士的行为,颇为感动,后来也将年迈的亲人送到这里。 成立至今,护理院共为600多名高龄老人提供了服务,260多位老人在安详中离去。 比儿女做得更好 92岁的彭西江老人,接到病危通知后被送入护理院。刚入院时老人躺在担架上,骨瘦如柴,进食困难,输液很难找到血管。院里制定了适合老人的护理治疗方案。为给老人输液,谭美青常半跪在地上耐心寻找血管。两月后,老人面色红润,体重增加,渐能走路。子女看到老人一天天好转,非常高兴,入院第五个月时坚决要求多交护理费。住院7个多月后,老人说着“谢谢”平静离去。 逝前,老人拿出5000元送给谭美青,感谢她的照顾。谭美青不收,老人60多岁任大学教授的女儿跪下了:“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得到了在家和医院都得不到的照顾,我们非常幸运,希望护理院越办越好,让更多老人受益”。后来,谭美青将这笔钱以老人名字命名为“西江老人爱心基金”,用于奖励优秀的爱心护理工作者。 平时,谭美青口袋里总装着四样东西:听诊器、指甲刀、乳胶手套和卫生纸。查房时她可随时为病人听诊,帮他们剪指甲,发现老人大便不畅就戴上手套帮他们抠出来,用卫生纸随时帮老人擦鼻涕和口水。 医护人员给老人做护理时,会用手摸摸老人脸,握握老人手,拍拍老人背,亲吻老人额头。每到老人吃饭时间,护理员、医生、护士、化验员、药剂师等几乎所有职工,只要手头没工作,都到病房给老人喂饭。这不是医院规定,而是他们的自觉行为。老人们吃饭慢,他们担心护理员忙不过来,让老人吃凉饭。饭毕,他们会为戴假牙的老人冲洗安装假牙。晚上老人休息后,护理员要用布带把部分老人固定在床上,以免夜里翻身掉下床。
有位老人因生病反复住院,儿女陪床送饭累得筋疲力尽,引发家庭矛盾。后来,看到护理员赵敏象哄孩子一样给老人喂水、喂饭、垫尿布,不顾气味难闻耐心将老人因长期未洗澡而变黑的皮肤一点点擦洗干净,儿女深受感动:人家不是儿女做的比我们还好,我们做儿女的有什么理由为了父亲闹不愉快呢。于是,一家人和好如初。 赵敏丈夫因患葡萄膜炎双目失明,此外,还患有严重糖尿病和抑郁症。她对丈夫不离不弃,同时,每天以阳光般的笑脸照顾老人。她说,因为体会了自己的痛苦,所以更体谅别人的痛苦,“能为别人解除痛苦是种幸福”。 家家有老人,人人都会老,关爱老人就是关爱自己——这是四方区护理院的工作理念。 艰难的临终关怀之路 中国社会已步入老龄化,且老年人口高龄化趋势日益明显:80岁及以上高龄老人正以每年5%速度增加,老年护理服务需求不断上升。 业内专家表示,临终关怀是医学、护理学、社会学、心理学、伦理学等学科的融和。根据专业标准,护理院目前还有一定差距。需要专门的心理医生,需要提高护理员的素质、进行更专业的培训等。不仅如此,对资金和专业技术支持的需求也很迫切。比如眼下,四方区护理院里急需坐便椅,却没钱买,医院只好发动大家自己动手做,但远不够用。 护理人员自身也有很大困扰。她们每天要为老人清洗全身,帮老人吸痰导尿,甚至常常要用手指帮老人抠大便,这些儿女几乎都做不到的事情每天要做好几遍。她们很多人不敢告诉家人自己具体的工作,家属只知在医院工作。 “护理员比较难招,她们是用心做事,更需要社会理解和尊重。”谭美青说,“希望有一天,她们可以堂堂正正告诉家人她们所从事的工作。” 谭美青希望社会能关心这些老人,有爱心的市民可以常来陪老人说说话。目前,广州等城市已有专门从事临终关怀的义工。她说,再过一二十年,中国的临终关怀事业一定会有质的飞跃。每个走到生命尽头的人都将得到高质量的临终关怀,这不是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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