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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与超越——论《金刚经》之终极关怀(一) 作者: 韩传强 生存与死亡相对。生活、生死共同构成完整的人生。人生的痛苦源于对生存的困惑、对死亡的无奈和心灵的失落。《金刚经》以缘起性空为理论基石, 以性空幻有为认知方式, 在破除“四相”和“四见”的基础上进而去除妄念、破除迷执, 从而恢复清净本心, 体认真如实相, 到达心无所住的自由状态。 《金刚经》是早期大乘佛教的代表性经典之一, 其全称是《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又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金刚如利剑, 斩断众生种种妄念, 般若是大智慧, 波罗蜜即到达彼岸之意。《金刚经》通过破的方式、舍的手段, 旨在破除众生的贪心等妄念, 解除众生之忧苦,对人类生存给予终极的关怀。 一、生存的困境 似乎自人类产生那天起, 生存的困境就一直困扰着人们。生、老、病、死的困惑, 时代与命运的摆布, 喜、怒、哀、乐的折磨……人类的生存面临着困扰, 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纵观人类面临的困境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即自然、社会与个体的心理, 用《金刚经》的话来说, 即“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一方面, 时与命对人类生存的的限制。人们常说“生不逢时”, 能否逢时, 显然人们认为这似乎不是个体所能决定的, 正如《金刚经》中所言,“过去心不可得, 现在心不可得, 未来心不可得”, 个体在流逝的岁月中如何应对?这是人类生存面临的一大困境。生、病的不期而至, 老、死的必将到来, 人类似乎出生就意味着死亡;人类生于天地之间, 如白驹过隙。既然“三心”之不可得, 那么人们又如何来定位自身? 换句话来说, 人类如何在流逝的时空中把握自我? 对个体来说, 历时的时空无法延续, 共时的时空又无法全览。所以人们常常感叹: 生存的意义何在? 这是人们不想面对的问题, 又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另一方面, 名利与生命对人类生存的困扰。如果说“生不逢时”是对客观上的无奈, 那么“为物喜, 为己悲”则更多是主观上的难舍。对于个体来说, 主要有两个方面是难以割舍的。一方面是对名与利的追求, 另一方面是对生命的执著。名与利的诱惑使得个体对之的追求永无止境, 欲壑难填就是很好的说明;个体生命的有限, 使人们更加期待生命的拓展, 长生不老即是人们对这一美好幻想的描述。于是人们便产生了怨憎恨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等种种心灵上的不安, 这样人类便在困惑与渴望、失落于幻想中徘徊。个体那沉重的肉身限制了心灵的自由飞翔。心归何处? 这是人类每个个体都在思索和践行的。也即《金刚经》上的“云何降伏其心”。无明之心之所以产生, 困苦之所以出现, 其外在的表现是由于人们的所执, 而所执的深层意蕴则是人类心灵的失落, 也即人类的心灵应置于何处? 无法确定心灵的归宿, 使的心灵处于游离状态, 这是人类痛苦的根本原因。 二、从生存的困惑走向超越的可能 如何解决生存的困惑, 或者说如何建构人类精神家园? 这是先哲们孜孜以求的关键所在。西方人在上帝那里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而佛教典籍《金刚经》也在为人类精神家园的建设而努力。 (一) 从缘起性空到即生实相的本体论依据 如上所述, 人类之所以痛苦在于人类找不到心灵的安放之所, 也找不到一个坚实的背靠。个体的终极存在究竟在哪? 大乘佛教认为,每个个体都是“此有彼有, 此灭彼灭”, 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 且空无自性, 这样在否定万物有个外在终极背靠的同时, 也如实地描述了个体的心灵的基本状况——处于游离状态, 这是否意味着人类精神家园的永远丧失?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佛教讲缘起性空意在排除人类对外在终极的预设, 在某种程度上也排除了外在终极对人类的异化, 希望人类在自身中寻找精神家园。上帝曾在理性中丧生, 天道也屡遭质疑, 甚至走向没落。如果说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个体是可怜, 那么背靠于外设的异化人自身终极的个体则是可悲。可见, 佛教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意义相当深远。故《金刚经》中说:“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 即见如来。”这里有两层意思。首先, 所有外在的“假相”皆不可靠。万物皆缘起而生, 此有彼有, 此灭彼灭; 缘起而生, 缘散则灭, 外在的相皆是因缘之结果, 故如来说“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其次, 人类只有摆脱外在的奴役, 才能找到自己的本真状态, 即“若见诸相非相, 即见如来”。这里的“即见如来”即“信心清净, 即生实相”。这里的“实相”之相不同于外在的“假相”, 而是“与真如、涅、性空、无相、真性、实际、佛性、实性等同意。原意为本体、实体、真相、本性等, 引申指为一切万法真实不虚的实际相状”。这种通过破除一切而最终到达状态即是人类心灵的本真, 也是世界的本真。可见《金刚经》中所谓“实相”即是本体, 这种本体既不是那种实体化的本体, 也并非仅仅为空空虚无, 而是真如“实相”, 或者说是世界的本真状态。这种状态即“纯关系性的、处于有无之间的‘空’”,“它才是使一切假借的存在得以成立的终极根据与条件”, 这就是因缘。这种因缘使得个体的心灵不再依靠外在的终极而有了可停靠的港湾, 这是《金刚经》的意旨所在。这样《金刚经》就将人类对外在的依赖转化为内在本真状态的彰显, 从外在寻求依靠进而转化为“内在的超越”。 (二) 从性空幻有到无实无虚的认识论依据 既然“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那么人类如何认识生存的这个世界呢? 其实“空,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也并非否定一切。空, 只是对缘起则生、缘散则无的如实描述。《金刚经》也不否定事物的存在, 只是这些事物仅仅为虚幻的现象而已, 不是世界的本真状况。而《金刚经》要认知的终极是“实相”, 即事物的本真状态。这种认知目标决定了他的认知方式不能用世俗的经验方式, 而是采用相对主义的思维方式来认知世界的本真状况。所以《金刚经》中说:“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 是名三十二相”、“ 如来所说诸心, 皆为非心, 是名为心”、“凡夫者, 如来说即非凡夫, 是名凡夫”等, 这种认知方式以“否定的形式表示相对, 同时又以肯定的‘假名’超越绝对”, 从而达到对世界本真状况的认识。外在事物作为相对存在, 是通向本真状况的道路。所以《金刚经》中说“如来所得法, 此法无实无虚”。所谓无实, 即法非本有, 缘起而生, 缘散则灭;所谓无虚, 即法已为法, 必将起到法之用, 使众生体悟真谛, 故一切缘生事物的存在皆是如此。“所以空, 非虚无, 而是否定! 否定有, 也否定无;否定色, 也否定非色。”用《金刚经》的话来说即“如来所得法, 皆不可取, 不可说, 非法,非非法”。可见, 外在事物包括佛法在内都是“如筏喻者”,即只是认识本真状况的手段、工具而已。而在通往本真的道路上, 这些“如筏喻者”也不可或缺。《金刚经》的这种特殊的认知方式显然超出世俗的经验认知方式。它既不否定万物的存在, 又强调不执著于万物的存在;不执著于事物的虚相, 即可体认世界的真如状态。用《金刚经》中的语言来说即“应无所应住而生其心”。 (三) 从诸法无我到是法平等的人生价值观依据 佛教以“一切皆苦”作为“现实世界最基本的价值判断”,因此人们常认为佛教的人生观是消极的, 实则非也。诚然,“一切皆苦”是佛教对现实世界的基本价值判断, 然而, 佛教更强调如何摆脱人生的这一苦海, 走向涅境界, 也即体认“实相”, 这显然是一种积极的人生观。《金刚经》不仅强调个人的解脱, 更关注众生的解脱。正如《金刚经》所言“是法平等, 无有高下”,所以地藏王菩萨要“众生度尽,方成正觉。地狱不空, 誓不成佛”。《金刚经》认为, 任何宗教、任何教派它们在教理上都有其合理性, 任何众生, 无论“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 皆可“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众生皆因缘和合而生,“此有彼有,此灭彼灭”, 可以说众生同体, 在成佛的可能性上都是平等的。而众生因五盛蕴苦, 处于无边的苦海之中, 故佛要令众生“入无余涅而灭度之”, 即使众生都“信心清净”, 而生实相。《金刚经》就是要众生在认识到五盛蕴苦的基础上破除“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和“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 即破除我执,从而在平等的基础上善待万物, 达到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境界, 这既是众生脱离苦海的方式, 也是众生生存的终极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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