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洋：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释论
　　王恩洋
　　吾幼读宋人笔记云，景德间有采煤者，凿山发现旧矿穴。至深处忽闻诵经声。吓异之，穿其穴则见伟然一老翁须眉皓白，神彩异常人。伏拜于地曰，神乎神乎。翁曰，予非神乃矿工耳。曰，矿工何由在此?曰，昔采矿忽岩崩洞塞不得出，因诵金刚经以待死。久念心静，洞中忽现光明，饥渴欲饮食，掖下自有持食相与者，亦不知其人也。余念益虔，相续至今。问其寿，曰，穴中无昼夜，无岁月，不知也，但穴闭时皇帝姓李，时号开元。曰，若是则数百岁矣。
　　六祖少时，卖柴养母。一日担柴至某宅，闻人诵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脱然开悟。问是经何自来也，曰，自黄梅五祖。因安置母，北上求师。见五祖，命作行者。尽得五祖之法，并经及袈裟而归，开曹溪，为六祖。子孙于亿，五叶联芳，何其盛哉!
　　经云：一切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是故于此经中，下至受持读诵为人解说一四句偈所得功德，乃至胜过以恒河沙等财宝生命而作布施。当知此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
　　此经流传世间最为遍广。上自儒宗学士，下至走卒贩夫，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乃至皇坛道士，无不持诵是经。而送死荐亡，富有力者，结界延僧，念诵回向，亦云普矣。然而僧道之所得，经资供养而已矣，未能成佛作祖也。庄生有云： “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拼澼觥”。岂不以了义不了义之为异耶?
　　昔者先母死予为诵经藏。先父死予为诵律藏。今春先师死同门共为诵金刚经。殡祭毕返文教院沿途拟思作释，至院则以著他书不果；孟冬复至内院祭师，归途过泸佛社友人请讲是经，七日毕。今故依所讲而成释。回向遍虚空界过去现在，父母师友。1943年12月于东方文教研究院。
　　金刚经前后六译，鸠摩罗什法师最初译于姚秦，名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菩提流支三藏译于元魏，真谛三藏译于陈，—名同。达摩笈多三藏译于隋，名曰金刚能断般若波罗蜜经。玄奘三藏法师译于大唐，最后义净法师复加重译，二家俱名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般若波罗蜜多者，此经之体，此译智慧到彼岸，略云慧度。无漏智慧，能度有情出生死海，至涅槃彼岸故。金刚，兵器之最坚者。秦魏陈译但云金刚，则喻无分别智；无法不摧，能断为体。唐译能断金刚，则所断为目，金刚以喻所知障，于诸障中最难断故。能断者般若之用，此能断彼故。隋译金刚能断，与唐译义同，辞顺逆故。译名既异，辞义亦多有不同。什译净译最略，奘译最详；相差近三千字。辞义最备，莫如奘译矣。然国人好简，读诵流行概为什译。今仍据什译作释。其有与余译异同者，随处亦略为指出。
　　释是经者，最为繁广。据所知者，印土则有无著世亲论释，流支译之名金刚般若经论，义净译之名能断金刚经论世亲释。功德施金刚般若经破取著不坏假名论，地婆诃罗译之。并六译合本，支那内学院先后刊于南京江津。其在此方作释作疏者；充栋汗牛指不胜屈。盖流行既广释者自多。然真伪杂滥，精粗混淆。更有假然灯之名，阐丹鼎之义，乃六祖注等，讹义至多，不易董理。故知经义之不明反因疏释障之也。今兹所释，大义本之般若瑜伽，文字制裁断以自心，以上不背乎圣言，下能导引凡俗，庶几利乐有情令法久住旷。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及‘大菩萨众。”依净译增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此初序分，说经时处等。经初如是我闻者，显如是经是我亲从如来之所闻也。我佛在世，但口说法不曾著书，弟子亲闻展转传授。佛灭度后弟子集结大小三藏，亦但聚集同门，推阿难等登座说法，如佛所说而重宣之。大众公认语义俱圆不违佛旨，即便传宣普及世界。故诸经首皆置是言。所以显示经为佛说，尊其教也。经之书于贝叶，盖在佛灭数百年后。即以是故，经传既久，遂有出入。六译不同，非全关于译者之文章学问见解有殊，亦所据底本本不同欤。一时者，说经之时。自始迄终，总名一时。
　　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者说经之地。国名舍卫，林名祗陀，园名给孤独。当佛之世有大长者性好施与周给孤独，以其慈善人共称为给孤独长者，为子娶妇往于邻国，因闻佛名心大欢喜便往见佛闻法得果。即请如来到舍卫国度济有情。先自返国修建精舍。遍求国中唯祗陀太子林园佳胜，便求卖与。太子戏曰，能以黄金布地遍满林园则与尔也。长者喜诺返家辇金敷其园地。唯缺一角而金已尽。太子叹曰，佛无胜德安能起彼如是大施。念彼既然我何不尔，遂舍其园自留其林同供养佛。佛故名以祗陀林给孤独园云。此译简称祗树也。
　　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者，翼从之众。净译复有“及大菩萨众”。说是深经应有菩萨也。依经后分，亦有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等，所受化者非唯比丘。
　　尔时世尊食时等者，显是说法在佛乞食后时也。佛制僧众不蓄资财，日中乞食以维生命，亦为众生令修福智，是以入城次第乞食，不择贫富，皆令彼有施济功德也。饭食既讫，晏坐寂然。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修行。”五译皆有是句云何降伏其心。第二须菩提虔恭请问。长老者，年德俱高众中上者。魏译慧命，陈译净命，隋译命者，唐译具寿，各据一义。须菩提者，十大弟子中解空第一。隋译善实，奘译善现，义译妙生，皆以义译。此须菩提已得无学回向大乘。兼欲般若大法流传世间，故为礼请发于正问。袒肩膝地印度最敬之仪，犹之免冠稽首也。希有世尊者，天人之师位超三乘十地。又佛出世难，如优昙花时乃一现，德尊难遇，故名希有。降伏四魔具六种德名薄枷梵，义译世尊，超越众流，功德无上故。如来者，积集福慧等三世佛来世间故。又如法实相而证人故，如众生机而度脱故，名为如来。菩萨者，菩谓菩提此译为觉。萨谓萨埵此译有情。志求正觉度诸有情，悲智双具故名菩萨。因位为菩萨，果即成如来。菩萨正是如来之所教化，故此说言如来善护念付嘱诸菩萨也。对根熟者心常护念。护谓护持，令无违犯，福慧增长。念谓系念，常不忘失。诗云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如来之护念菩萨亦复如是。则其所以教诲之者当其机而不失时，故云善护念也。对根未熟者意常付嘱。付谓付托，嘱谓嘱累。根既未熟不得亲承佛教，侧佛以彼付托根已成熟诸大菩萨，令将此法展转传授开导未学，则三宝不绝群生有赖矣。既佛如是大慈悲愍一切菩萨，则必有以教诲之者。故发三问，谓诸发趣大乘心者，云何应住，云何修行，云何降伏其心。今此译本缺修行一问。
　　善男善女并发心者，菩萨不简男女故。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义译无上正等正觉。阿者无也，耨多罗者上也，三者正也，藐者等也，菩提谓觉。显异外道，邪觉非真，故云正觉。显异二乘，少觉非遍，故云等。又显无漏出世智故，异诸世智，有漏分别，故复言正。更显不同菩萨，虽正虽等而未至极果，是有上故，复云无上。即是如来极位之智也。菩萨发心，唯求佛果。佛以无上正等正觉为体，故发是心。言佛如是，我亦如是，誓成彼也。
　　已发无上菩提心者，当知所应住，所应修行，及应降伏其心之道。不坏假名论云：“云何住者，于何相果心住愿求。云何修行者，当修何行而得其果。云何降伏其心者，降何等心，使因清净。”三相具足，则真菩萨，故总为三问。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
　　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修行，”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尽欲闻。
　　第三佛正答三问也。于中初赞慰许说，次答应住，次答修行，次答降伏。此初也。善哉以下，赞之也。汝今谛听以下，开许为说也。佛既开许，善现故庆乐闻。慈和爱语，委曲温存，如坐春风也。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余译多作当生如是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广大矗胜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至极何以故了？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无次答如何应住也，此译应如是降伏其心，则总合三答为一。
　　于此文中，一明所度，谓所有一切众生它类，若卵生等。言众生者，具生命物，即诸有情。植物有生而无有命不名众生。众生类别有其多种；就生起方式而别则有四种：谓卵胎湿化。卵生者，有父有母从卵而生，如鸟虫等。胎生者，有父有母从胎而生，如兽等。湿生者，无有父母但凭湿暖，细组而生，如微虫等。化生者，无有父母自化现生，如地狱诸天等。(六欲诸天亦有父母，但不从母腹生，自化生于父膝顶上，但寄生耳。)就有色无色而别则有二种：一者有色，谓欲界色界五趣众生。色谓形色，内具色根身，外居器世界。无色者，谓五色界，色身器界二并无有，但以神识相续而住。就想差别又分三种：一者有想，除有顶天及无想天，余诸众生皆是有想。无想者，谓无想天，此天一生除生死二刹那中皆无想故。非有想非无想者，，谓有顶天，此天离诸有无等想，又不同于无想天全无有想，想极细微，故名非想非非想天。又不坏假名论云：空识二无边处名有想，无所有处名无想，有顶名非有想非无想，但就无色分别为三。如是一切摄众生尽；皆是菩萨之所化度。论释名此为广大意乐，意愿宏广，度尽众生故。不坏假名论释此以为无边心。
　　二明度所至处。经云，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云涅槃者，此云圆寂，烦恼寂静，功德圆满故。谓诸有情从诸烦恼造一切业，从业感生受种种苦。厌坏苦故，志求出离。出离之道，当寂烦恼。烦恼既寂，业苦不生。由斯便得净法圆成，超然解脱，名为涅槃。此之涅槃复分四种：一本来寂静自性涅槃，即无为法，法性真如，一切有情平等共有。由不悟此，起惑轮回。悟人彼故，断惑转依。二有余依涅槃，诸修行者断惑证真已至究竟，苦依未尽，有余漏身，如阿罗汉未人涅槃，还同众生受身苦故。三无余依涅槃，烦恼既尽，现报亦终，引火焚身，不受后有，所余依身皆寂灭故。入真法界，不灭不生，善常安乐，即此名为无余依涅槃。四无住涅槃，诸佛菩萨大智悲力，不住生死，无垢染故。不住涅槃，愍众生故。穷未来际，作诸功德，用而常寂，故名无住涅槃。今此无余涅槃，即无余依涅槃，三乘极果，共所证故。然不坏假名论云：“无余涅槃者何义，谓了诸法无生性空，永息一切有患诸蕴，资用无边，希有色相圆满庄严，广利群生，妙业无尽。”当知唯就大乘无余涅槃说，佛度有情本愿如是，皆欲令成佛涅槃故。然诸声闻弗证此果，但寂苦恼，弗利生故。而灭度之者，灭其苦惑，度至彼岸故。论释谓此为最胜意乐，拔济有情至究竟故。名论谓此为最上心。
　　三明无外无取如是而度。经言，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二论俱云：菩萨摄受有情以为一体，视他如自，故灭度他，即自灭度，非自身外别见有众生也。此即慈悲摄受意乐，故云无外。论释名此为至极意乐，名论目此曰爱摄心。又诸菩萨已断我法执，无分别智不见我法，度及所度都无所得，即无执取。无执取故虽度众生而不见有一众生得灭度者。论释名此为无颠倒意乐，名论目此为正智心，而皆以释有我相等即非菩萨之文。今谓实无众生得度一句已具悲智二心，我相等文释其所以，何以故句连属上句故。我等相者，魏译三相，无我相。陈译四想：我想众生想寿者想受者想。净译四想：我想众生想寿者想更求趣想。名论亦四想：我想众生想命者想取者想。奘译八想：有情想命者想士夫想补特伽罗想意生想摩纳婆想作者想受者想。凡此皆是我之异名。就所缘言，名之为相，取彼相故。就能缘言，名之为想，起彼想故。我者主宰为义，执五蕴身有其实我能作主宰故。人者对我而立，自他差别，异我为人故。众生者，统摄自他一切有情。寿者者，于一期中随业势力寿命决定，我有是寿，名为寿者。此论四相义也；更求趣者，即是补特伽罗，义译数取趣，于五趣中死此生彼，数取诸趣故，亦即取者。奘译士夫，即是众生。意生者厂中因之身随意生故。摩纳婆者，此名寻香，亦目中因十寻香受生故。我能作业，我复受果，故名作者受者。虽具有八名。若依二论，唯取我众生寿者及数取趣，我正属于能度之我，众生即赅所度一切有情分：寿者指现生安住，即是命者。更求趣指死后更生，剧摄意生、寻香、作受皆尽。何故有我等相想即非菩萨耶子自他既别，一体义失，慈悲不至故；违法实相空无我义，有执取故。缘五蕴聚积，假说为人，因缘所生：无怍受者。相续流转，非有实我，于中常住；即此聚积相续因果感赴故，自他生死各别成流，缘是发生我人等执，名为凡夫。菩萨实智观法真，故不应有我人等执。由此说言有我等相即非菩萨。
　　统观菩萨住心而大乘精神可见矣。菩萨发心志求无上菩提。而求菩提者不应唯求自觉，必先灭度众生二度众生者斗：悲憨他人也。悲愍之量，随人大小。一切凡夫知有妻子，一家之外悲愍不生，爱国之士唯知有国，他人之国侵略无忌。大同主义知有人类，禽兽之属杀非不仁。若是者名日凡夫心量，未能普济群生故也。有以一切有情为一体者则量伟矣。摄他为自，故必同其苦乐曲同其苦乐，则必与乐拔苦。然而人之所谓苦乐云云者，其认识又至不同也。贫者贱者视富贵荣显为可乐。餍饫富贵则以山林恬静为可乐。神仙；山居复以生天为可乐。天有欲色无色界天，展转相望则，一切下地以诸上地为可乐也。既所谓为乐者各各不同，则其所希望自得之而兼以度济他人者虾各异。或施人衣食，或除其危难、或治平天下，天国。至矣尽矣，靡以加也，佛则不然，彼谓三界无安有如火宅。地狱饿鬼傍生无论矣认；入则八苦挛煎，生苦老苦病茸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一切，无常五取蕴苦，谁则远离。六欲诸天五衰相现，其乐极者其苦益增。色无色天虽无重苦，而受报命终还复堕落，五趣轮转宁有出：期。是则诸天亦非究竟。故佛视三界无可住处。胎卵湿化乃至非想非非想天，均是可悲可愍之者。则其所又度众生者，：必不以三界生死为已满足，而以出离三界无生无死者斯为究竟。然而一切众生生死相续，云何得令无生无死耶?佛言，老死名苦，苦缘于生，生缘于业，业缘于惑。惑也者无明爱取是也。、生；死之苦由业：所感，业良惑生。：则苟无惑，业自不起小不造彼彼业何从而得彼彼苦耶。既生有所由即灭有其据。如是修行圣道，斯除杂染，即得解脱涅槃。涅槃也者，永断惑业永毕众苦是也。由是如来不以人天福利度众生但以出世解脱度众生。故言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也。又诸世间建立我相度脱众生，必有能度之人与所度之众。自他差别而后化度事立，功德事成。然诸菩萨又异于此。大慈悲力视他如自，摄受一体，复何自他。故度他如同自度，不作我人等想。又诸菩萨大智慧力，通达诸法性空无我，我既本无，人等不立。由斯无住不见众生。以是故言虽度无量无边众生不见有一众生得灭度者。此与凡俗之情我人众生寿者等想相续不停，稍有功德便自矜异，由有执故功德还失，迥乎异矣。是以为而不有，功成不居，智慧慈悲广大无尽。此又菩萨超越凡俗者也。故曰若有我人等相即非菩萨。无有差别度一切生已自为难，度诸众生皆至究竟更复为难。虽度众生无外无执，乃至不见有一众生得灭度者，最为难矣。虽然，若不度生人涅槃者，即不能度一切众生。若执有众生，即复不能灭度众生。故度一切生，必于彼涅槃。度彼人涅槃，必无我等相。三事一事，不相离也。知如是义，可与言菩萨学矣。
　　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
　　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
　　次答云何修行也。修何等行，所谓行于布施。云何布施，所谓菩萨于法应无所住等。净译此文，则云菩萨不住于事应行布施，不住随处应行布施，不住色声香味触法应行布施。论释云：不住于事者，此显不著自身。不住随处应行布施者，此显不著报恩，于利养恭敬等，求恩望益之处事有多途，故云不应随处生著而行布施。不住于色等者，谓不著果报。何须如是行不住施耶?由顾自身不行其施，为欲离其不起心故，莫著自身速应行施。由望恩心及希果故，遂舍正觉菩提果性。为于余事而行惠施，是故当舍求余行施。颂日：
　　为自身报恩，果报皆不著，为离于不起，及离为余行。
　　此中于法应无所住，法名即摄事及随处，住者贪著也。上云何应住之住作操持存养解，发大乘心者应如是操持存养其心，令无驰散颠倒也。此无所住，即是不住向余事而起染著。故一住言有正邪二义。染著何等事耶?一者顾恋身财不行于施，故欲行施当先不爱著所有，乃至生命亦不惜故。由其视他如自，故能舍己为他。不能舍己者亦不能行利众生事也。二者希求报恩图现前利益。三者希求果报图他生利益。是则非为施他，但求自利而已。不为成就无上菩提，但求有漏小果而已。是皆不得为菩萨行。故菩萨行施都无所住。
　　或问菩萨之行无量无边岂一布施便已满足。曰，即此布施摄万行故。所以者何?菩萨万行六度所摄。施有三种，复摄六度。谓财施无畏施及与法施。财复二种，内财外财。内财手足耳目等。外财货财田宅等。一切皆施名为财施，即是布施。无畏施亦二种，一者身语意业顺道正行不掼恼他丽与利益，是即持戒。二他身语意不道邪行损恼自身大量宽容不嗔怒彼而行反报，是即忍辱。法施摄精进禅定及与般若。精勤不倦，寂静自心，如内所证为他说故。论释颂云：
　　六度皆名施，由财无畏法，此中一二三；名修行不住。
　　六度摄万行，布施摄六度，故一布施能摄菩萨修行尽也。问；六度万行何独以?施说耶?曰，菩萨发心，所有一切众生我皆令人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度诸有情必修度他行。度他之行施为最胜，施为显著，故特以施摄于万行。即显万行皆为度众生也。唯度他人不自度耶?曰，度他必先自度，自度还以度他，尽其所有皆以布施而无所住，即是慈悲无量而烦恼尽除。如是度他，即自度已竟。又菩萨摄受有情以为一体，此中既无我人等相，即亦不见有度自度他分别矣。
　　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土下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二论俱云，此答降伏其心也。云何降伏?谓降伏相。此何相耶?谓施者受者及所持用以为施者即是三轮。心住三轮分别取著即是有漏布施，得人天福不得菩提。故此说言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净译云，菩萨如是布施乃至相想亦不应住。是即三轮清净无漏施也。或有疑言，凡施必有施者受者及所施物然后布施事成。三既都无施于何有。此由不得胜义：布施而有此疑。据事而观三相是有。’据理而说三相应忘。如善泅水者入与水化，则不见有水而用力不劳。初泗水者有我有水，：我今泅水反致沉溺。、行步亦然，放步而行岂见有我我行，及所行路。：稚子初步则三相炽然，而举步艰难矣。鸟之飞空鱼之在水当亦姐是。常人行步，足之所履不过数寸而无倾跌。升千仞之冈，临百尺之涧，悬岩壁立，则虽数尺之路不能举步，勉强行之战傈戒慎而竟至倾跌丧身失命者，取相故也。俗人行施，小惠及人；退有得色；矜夸自誉，而受者赧然。或有施恩于人求报心切，不如所愿，—而恚怒乘之；则恩反为怨，亲反为仇；兄弟转成路人，良朋忽为敌者，世多有之也。故家用童仆，必用朴质厚重，不矜功，不取巧，而老实作事之人。国用良臣，必用大仁大勇；饲忘家，公忘私，而忍辱任重之士；用人如是，行己交友概可知矣。庄生有云厂忘履者足之适也。忘衣者身之适也。故知无住相布施德之厚而施之盛者也。视人如己，举重如轻，但觉我心之未尽，宁复执有功德而希果报哉。若是者，布施遂无福德耶?是又不然。书云；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故知不矜其能；其能转大。不伐其功，其功转多。本自不失，人莫能与争之也。易上九，敦艮吉。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终也。大德必得其禄，必得其位，必得其名，必得其寿，大德必受命。夫岂有求之之心哉。是故经云，东方虚空可思量不，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菩萨无住相布施亦复如是不可思量。经云菩萨但应如所教住者，结言菩萨住心但应如佛所教，以无所住而住其心也。净译无此句。奘译云，菩萨如是如不住相想应行布施。唯结降伏，修行清净。 ．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
　　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
　　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
　　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上来经文总标宗趣令识旨归。自下决择深义释诸疑难。共十六义。
　　(一)佛身非相离相见佛 凡夫之情皆取有相，于佛亦尔。佛以三十二相具足成就号曰如来，故诸凡夫由见胜相即谓见佛。既佛由相见，云何乃谓菩萨布施不应住相耶。故此经言，不应以身相得见如来等。既佛不可以身相见，用证菩萨不应住相施也。
　　此经中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者，应于诸法实相略加显示然后解义。详夫诸法实相三相概之。一者依他起相，待缘而生，生已即灭，如幻显现非常非实。二者遍计所执相，依依他起幻相宛然，于中遍计有实我法体常安住执以为实，如于幻马执有真马，如梦所见执为实境，即此一切名遍计所执相。而彼依他起上于常常时恒无彼所执法相，即彼无相之相是法真相，即此名为圆成实相。是即有情本有法身也。同于一法，愚者执有智者达空。执有者遇事生住，达空者于相离执。生住之至见佛而犹自昧真。无执之至即妄而见彼实性也。是故经中须菩提言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此谓凡夫所执之身相即非诸佛本有之身相也。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者，法离遍计执相，一切执相皆是虚妄也。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者，若见诸计执相皆非诸法真实相，既知诸相非相则见诸法本来寂静离计执相圆成实相常住法身，则是真实见于如来也。夫三十二相依他幻现本不足以显示如来，如来常住法身所显故。而凡夫执三十二相胜妙身相以为如来，是则误矣。然所谓常住法身者又岂定离三十二相胜妙身相哉。即彼依他幻现具相胜身，了知所执相非彼有，知非有相故，即便见于依他相上圆成实相，即见如来矣。身相如是余法尽然。以佛眼观则草芥烦恼皆是法身。以凡眼观则菩提涅槃亦同计执。故修行菩萨应离诸相见法实相，以无所住住其心也。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于当来世后五百岁正法灭时”净译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具慧”净译等增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 是诸众生得如是如是二字净译无无量福德。何以故，
　　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
　　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
　　相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净译无是十七字若取法相即
　　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
　　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
　　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
　　尚应舍，何况非法。
　　(二)法及非法二并不取 夫云无住布施，修行不住相也。佛身非相，是证果亦无相也。于此无住甚深经典岂诸凡愚所易生信。将无虚说空无果耶?故须菩提而有是问，颇有众生于当来世后五百岁正法灭时闻说是经生实信不。不坏假名论则言后五十岁，意谓此间人寿不过百年，前五十岁自弱而强，升进之象。后五十岁自老而衰，退没之象。佛法亦尔，正法住世，有教有行并有证果。像法住世，有教有行而无证果。末法之世，无行无证但有教耳。由人根转劣，法以渐衰，是以喻如人生后五十岁衰老之象也。五百岁者，则依正法住世五百年说。像法住世亦五百年，末法住世则有千年。诸经所说年数不一，此其一说也。当正法世闻此深经信解不难，故特以后五百岁为问。佛则答言，莫作是说，勿说后五百岁遂无信者，当知彼时有持戒修福者(净译云有菩萨具戒具德具慧)闻是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所以者何，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故。所谓善根，即是信戒闻思慧舍惭愧等。又即信勤念定慧等。闻法发心，生极净信。由信故勤，精进修习。由勤得念，正意常持。由念得定，心净无垢。由定得慧，正观法性。根者因也，能起果故。以此善根，故能具戒具德具慧。戒谓戒行，威仪具等。福谓福德，摄尊贵等。慧谓智慧，离我执等。既具如斯善因善果，故闻是经能生信心，以此为实。所以者何，诸大菩萨悲愿无量于无佛世正法灭时乃发宏誓，人火宅以度众生，演大乘而照昏夜，如龙树提婆无著世亲，皆于正法灭时宏大乘教高建法幢。久积善根事无量佛，乘愿而来，于是深经不但信解而已。
　　佛复告须菩提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 (此句净译等作乃能于此经典生一信心，读在上文，此译文义则应属下。)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当得无量福德。云悉知者，不以肉眼以心慧知故。复云见者，现量观察不以比度知故，云何一念净信便得无量福德?要由甚深智慧离我法执，乃能通达诸法实相于此深经生实信故。故经言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等。
　　然我法二执，两论各有四种。论释云：
　　能断于我想，及以法想故，此名为具慧，二四殊成八。
　　此明我想有四，法想亦四，故成八想。颂曰：
　　别体相续起，至寿尽而住。更求于余趣，我想有四种。
　　我想四者，谓是我想，有情想，寿者想，更求趣想四种不同，此于别别五蕴有情自生断割为我想故。见相续起，作有情想。乃至寿存，作寿者想。命根既谢转求后有，作更求趣想。法想四者，颂日：
　　皆无故非有，有故不可说，是言说因故，法想有四种。
　　法想四者，一法想，二无法想，三想，四无想。此谓能取所取诸法皆无故，法想不生即无法想。彼之非有法，无自性，空性，有故，非无法想。即彼非有，有非有性，非言所诠，故非是想。是言说因故，非是无想。由想力故，虽非言显而以言说，故有八义不同。
　　彼意说言，法想者，遍计所执能所二取，凡夫执以为法名为法想，达彼体空皆无有故，离于增益执之法想。无法想者，然无性之性，空性，无我性，理是有故。恶取空者拨为都无，是为无法想。达彼真理实法有故，离于损减执之无法想。依他圆成二种法性，离计所执，不可说有遍计执性，亦不可说彼性都无。虽非全无，而不可说非言所诠，即非言想之所行故。而诸凡夫不可想处妄起言想，以为是言所诠，是想境界，即名为想。离彼妄想，故无彼想。然此依他圆成实性虽非言诠想所行境，然实言想生起因故，愚者拨为都无彼想是为无想。今知是言说因，想随彼起，故言非无想。如是我想四种既去，我执断除。法想四种复去，法执无有。二执既去，乃名智者。今此译文，惟无于法相非法相，无彼后二想及无想。想既译相，义不可译。设具译者，亦可译作法相，非法相，有相，无相。法非法相，就自性别。有及无相，就差别诠。法执亦可具四相也。
　　何以故下经复申言云何菩萨不可取法非法相耶。以取法非法相者同时亦即应起我等执故。所以者何?我佛如来为除我等执，始说于正法。如是正法亦假施设，非真实有。若于如来假设之法不以遣执反执为实者，法执既起，我执仍生。是故说言若心取相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也。然若谓此法非即是法，则亦不可。所以者何?如是深经随顺正理，度诸有情，除我等执，因言遣言，令随悟人无言无执性故。若定拨为非法，则是彼心有非法执生。既有非法执生，我等执还起。是故不应取法，亦不应取非法。法喻如筏，已得渡者，筏亦随舍，非所至故。如未得渡，筏不可无，能有所至故。法亦如是，度生方便，而非究竟。执法者，不至究竟。执非法者，方便亦无。两俱为障，则有沉溺我等执中永无出离也。由是可知：
　　要离法执，乃能通达如是深经。如是深经，原亦为遣凡夫法执。法执既遣，要亦正当为诸众生如云说法。法及非法，都无著也。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三)如来无证亦无所说 为恐众生生如是疑，如来证得无上菩提，了达诸法真实性相，故次为他如其所证而为说法。既有证有说，云何说言一切法非法相皆不可取。既都无取如何修行而成正觉耶?为释此疑，故佛问言如来得无上正等觉耶如来有所说法耶。答言无有定法名无上觉，亦无定法如来说。净译云，如来于无上菩提实无所证，亦无所说。盖佛证菩提非如凡夫执有我相是其能证，执有法相是其所证，以此能证之我证于所证之法，名为菩提。如来实证大菩提者，谓即最极究竟清净妙智，离诸戏论，绝诸分别，于诸有情一切执著而永出离，无取无著，都无所得。既无所证亦不立于能证之者。觉慧空寂，清净湛然，破诸迷执，永尽习气，即此名为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佛得菩提，以无证而证无得而得。如少有所得，少有所证，即不名为无上正觉矣。证既如是，说亦如之。佛证诸法皆空无相，空无相法何可说耶?然为众生解除执著，亦于无可说中假以言说。既假言说即非实相。故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也。不可取者，不可执取言说以为实法。不可说者，说不止于言谈，要离说而观其不可说之义也。非法者，非可以是为究竟法。非非法者，方便门中顺实法故。下复释言，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净译以诸圣者皆是无为所显现故。不坏假名论云，以无为相说名圣人。此意谓圣人之所以成圣者以其实证真如无为相故，非是依于言说施设有为之相得成圣也。以诸圣人有因有果，有全有分，四果既殊，十地复异，故此说言而有差别。意谓圣贤皆证无为，所证浅深有殊，即施设贤圣差别。但若全不证于无为，则不名为圣人也。此中无为，义显如如，如其所如，本然法尔无所为故。
　　． 须菩提于意云何，若人满三千大干世界七宝
　　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
　　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来说
　　福德多。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
　　他人说其福胜彼。何以故，须菩提一切诸佛及诸
　　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
　　(四)佛从法生持经德胜 此初功德较量也。已说佛身非身，法不可取，无证无说，甚深义趣，则必有其功德胜利矣。故佛说言满大干世界七宝布施所有功德不如此经一偈受持为他宣说。所以者何，七宝布施虽多无量但为人天有漏福因。此经乃为出生诸佛无上菩提因故。佛从法生以法为师，经是法聚故能生佛。净译此中福德性句为福聚非福聚。释云“聚有二义，一聚积义，二肩荷义。由福聚义说为福聚，是有为故。由肩荷义说非福聚，不能肩荷大菩提故。”此意说言，有漏功德幻起幻灭受有尽时不毕众苦，是故福德即非福德性。以能暂引入天福，亦说名为福德多也。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者，西天梵语四句为偈，有类我国骈文诗歌，文字美妙音韵铿锵，易可受持。译为中文，便至朴拙。然奘译文字整齐细密，犹存旧观。一四句偈极言少分，如云一言终身行之也。少分尚尔全经何如。宝施则极其多持经则极其少，以少况多福犹无量，极言法之可贵，固不教人但持一偈也。受持自度，为他宣说则为度他，自他兼度菩萨行也。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皆从此经出句，净等诸译分作二句。云“妙生，由诸如来无上等觉从此经出，诸佛世尊从此经生。”论释云：“初是法身无为言出。后是应化有为言生。”
　　须菩提，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须菩提，于意云何?须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须陀洹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须陀洹名为入流，而无所入，不入色声香味触法，是名须陀洹。须菩提，于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来而实无往来，是名斯陀含。须菩提，于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我得阿那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为不来而实无不来，是故名阿那含。须菩提，于意云何?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实无有法名阿罗汉。世尊，若阿罗汉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即为著我人众生寿者。世尊，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离欲阿罗汉。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世尊即不说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者。以须菩提实无所行，而名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佛告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昔在然灯佛所于法有所得不。不也，世尊。如来在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
　　(五)佛法非实证时不取 持经福多，恐执文字故说非法。复就二乘四果及佛所证均无所得，以证法不可取也。所谓佛法即非佛法者，法假施设非实法故。须陀洹等，如次即是声闻四果。初名人流，余译预流，由修四谛创得现观，名为见道，已得无漏人空圣智，已断分别所起我执，初入圣流，故名人流。不入色声香味触法者，此显见道无所得义，更不执我人于色等相故，由斯证得无我空智，由斯得人圣者之流。设有所人，有执有取，则是凡夫，不名圣流矣。次斯陀含，义译一往来，往返人天经三生已，除障圆满，人般涅槃，故名一往来。实无往来者，唯由业果染习相续，有其往来，更无实我往生天上还来人间故。阿那含者，此译不来，余译不还，断欲界欲已至九品，没生色无色界，当于上界成阿罗汉证于涅槃，更不还来生人中故。实无不来者，本无实我往彼不来，但以业果生彼界故。净译此二，作无有少法证一来性，无有少法证不还性。就无实我证二三果，内不见我，亦不见有所证果性故。此译则就无有实我往来生死，显亦无我证于果故。第四阿罗汉者，义译名应，应断烦恼，应出生死，应受供养故。谓即声闻至无学位，戒心慧学已至究竟，一切烦恼无明爱结皆已断尽，生死已尽不受后有，随报尽故人般涅槃，是故说名阿罗汉果。三界流转无流转者，还灭涅槃无涅槃者，依于五蕴假立有情，故无实法名阿罗汉。具足证得无我理故成阿罗汉，故彼不念我得阿罗汉道。设作是念，即有我等相故。当知预流等三果亦尔，若作念言我得预流等者，亦即有于我等执故。为证阿罗汉等无我能证证于果故，须菩提自说所证，佛说我是无诤第一，第一离欲而我不念我是离欲阿罗汉，我若作是念佛则不说我是无诤行者，以无所行说名为行，实证彼行者都无所得故。云无诤者，烦恼名诤，由爱恚等多生诤故。已断惑尽故成无诤。阿兰那行即无诤行。具显四果皆无得已，次复告言佛于然灯佛所于法有所得不。谓释迦如来于前多生，身是儒童，随师学艺，艺成就己，循游四方，储金五百，将报师恩。至某国邑，见多人众，各执香华行施供养。儒童问言，仁等虔恭供养于谁。众报之言，有佛出世号曰然灯如来，应正等觉。度诸有情出生死海。今此香华将以供佛。儒童闻佛生大欢喜。自念佛出世难，如优昙华。此五百金当先作供。后更觅金以报师恩。至城买华，华已卖尽。路逢童女持五茎莲华光明香洁。即告彼言，唯童女，我五百金买华不得，愿将此金买尔五华持以供佛。童女报言，我之此华亦以供佛，谁愿尔金。儒童报言，念我远方来游买华不得，惠我何如?女复报言，若如是者，当满我愿。尔愿伊何?女言，华作二分，同尔供佛。此身与尔，常作夫妻。儒童报言，分华可尔。我志出世，不恋居家。且乐布施，国城妻子在所不恪。汝宁可作我之妻耶?女言，但满我愿，我于汝志亦不留难。意既相同，遂共持华前行供佛。是时天香普薰，天乐自鸣，四众八部王臣宰官及诸天人其数无量随佛而至。儒童见佛功德巍巍，远道顶礼，匍匐在地，并以其发直覆道衢。心发愿言，佛鉴我诚，愿以佛足履发及脚从我身过。佛如其愿果从身过。儒童欢喜得无生忍。踊身虚空。佛为授记，当来作佛号释迦牟尼。此其事也。于余经中，佛告海慧；海慧当知菩萨有四，初发心菩萨见色相如来。修行菩萨见功德成就如来。不退转菩萨见法身如来。一生补处菩萨非色相见，非功德成就见，非法身见。何以故，彼菩萨以净慧眼而观察故。依净慧住，依净慧行。净慧者，无所行，非戏论，不复是见。何以故，见非见是二边，远离二边是即见佛。若见于佛，即见自身。见身清净，见佛清净。见佛清净者见一切法皆悉清净。是中见清净智亦复清净，是名见佛。海慧，我如是见然灯如来，得无生忍，证无得无所得理。即于此时上升虚空高七多罗树，一切智智明了现前。断众见品，超诸分别，异分别，遍分别，不住一切识之境界，得六万三昧。然灯如来即授我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是授记声不至于耳，亦非余智之所能知，亦非我憎蒙都无所觉，然无所得。亦无佛想无我想无授记说授记想，乃至广说。是为如来于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也。既四果及佛于法都无所得，由是证知佛不证法亦不说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此其事也。
　　即于此中两论有异。无著颂云： “在然灯佛所，言不取证法，由斯证法成，非所取所说。”世亲释云：“此言世尊在然灯佛所亦不以言取其证法。”不坏假名论云：“或曰言语不能取证于法，非智不取，此说违经，经说第一义非智之所行，何况文字故。……复次，无生忍者是心法，非语法故。复次，证于无得无所得者，以法无性，无能取得。此无得理有可得耶?都无所得，岂智能取。复次，断众见晶，超诸分别，见晶分别，智法非语。复次，不住一切识之境界，不言不住一切语境。故无所取是智境界。云何余师固谓遮语。”初谓不以言取，后谓智亦不行。此云何通?答，根本智中都无所得。都无得故，智何所行。即此无所得境，为度凡夫，还以语说。云无所得，是无生忍，以语说故，还是有得。要无分别，实智起时，乃于无得真有所证。对遣愚夫，或加行道，以有得心观无所得，故说彼境非言所行，非言境界。此一义也。又一切法非有非无。凡夫所观，唯名言境。圣者所观，冥契如如。此如如理及如如事，自相共相，虽不如言之所计有，而非如空华性相皆无。云智无得，不得言说性相。言说所依，亦不拨无。是故圣人亦于离言理事而起言说。如无所得，无生法忍，皆亦有故。为遣言说性，说智都无得。为显非全无，说非名言境。两家立义，各有指归，固不相碍。
　　须菩提，于意云何，菩萨庄严佛土不?不
　　也，世尊。何以故，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
　　名庄严。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
　　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六)无住生心不取净土 严净佛土，作大法王，亦不取相，乃得成就。谓有疑言：既一切法都不可得，云何菩萨发宏誓愿，我当庄严净佛国土作大法王摄受众生耶?故此问言，菩萨庄严佛土不等。今于此中于净土义应加研析。依唯识言，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譬如一处同时，有多有情，共缘一境。人见清水，鬼见脓河，鱼见安宅，天见宫殿宝庄严地。修空定者，见彼虚空。是知无实境界，境随心起。业力有异，所变遂殊。国土染净，亦由此耳。凡夫以有漏业得垢秽土。圣人以白净业得清净土。—卜之垢净，全由自心，自心不净，由贪痴等。痴故迷执外境，贪故染著希求。故欲心净，先除贪痴。菩萨厌苦生悲，故欲庄严佛土。然欲庄严佛土，当先庄严自心。庄严自心，当自除贪去痴始也。设以爱著之心希求富乐，以愚痴之心迷执外境。则与贪夫殉财，众庶凭生何殊。以是而求庄严，即非庄严矣。唯能了知爱著迷执即非庄严者，内净其意，淡泊寂然。发大悲心，积诸功德。心净土净，由是感得无边功德宝庄严土。以无取著而自然得，如是乃为真正庄严也。为离取者，故言所谓庄严即非庄严。离取著故，是名庄严也。以是故言，诸菩萨摩诃萨应生如是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心离取著，不住外境。而生其心，修行功德。离住异于凡夫。生心异于二乘。以如是殊胜净心，斯乃成就庄严佛土矣。菩提萨捶，谓觉有情。摩诃萨捶，谓大有情。此方应名觉者大士也。
　　须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须弥山王，于意云
　　何，是身为大不。须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
　　故，佛说非身是名大身。
　　(七)法身无相大身非身 净土既然，佛身亦尔。于净土中佛作法王，他受用身，广大无量，具诸相好，非常所知。故有颂言：阿弥陀佛身金色，相好光明无等伦，白毫宛转五须弥，绀目澄清四大海。如是大身不诚伟欤!须弥山王众山之主，以喻如来众中之尊，非定佛身如须弥也。然此佛身所以大者，非由执取我有如是广大身故，于诸众中巍然迥出。由诸菩萨无量劫来，离诸身见，我我所执。即亦离于贪爱骄慢。于诸众生，和敬谦抑。为利众生，舍生命等。由此成佛感得大身。而于彼身都无执取。是故经言：佛说非身，是名大身。若执是身，则河伯望于海若，须弥望于虚空。有形有量，终亦失其所以为大矣。是故应化非真佛，真佛唯法身。法身无形相，非心意所取。以无执取，是以成大。
　　须菩提，如恒河中所有沙数，如是沙等恒河，于意云何，是诸恒河沙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但诸恒河尚多无数何况其沙。须菩提我今实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八)持经德胜三宝不绝 二番较量功德。佛身净土亦皆无取，说义转深，功德弥大矣。故此复为较量功德。一显德多。二显人处并胜，三宝具足。言德多者，若人满恒河沙数恒河沙数三千大干世界七宝持用布施，得福之多，犹不如受持此经四句偈等为他人说所有福德，则其福德诚无尽矣。此云布施，施有情也。净译陈译及隋译奘译皆云奉施如来，则供佛也。财供养不如法供养故。
　　复次，须菩提，随说是经乃至四句偈等， 当知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何况有人尽能受持读诵。地胜须菩提，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人胜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若尊重弟子。佛僧具足次显人处并胜佛僧具足。所以者何，佛之出世，为度有情也。度生第一，谓说法也。经之所在，即法之所在。法之所在，即如佛在僧在。绍隆三宝使不绝者，经之力也。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当何名此经，我 等云何奉持。佛告须菩提，是经名为金刚般若波
　　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所以者何，须菩提，
　　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
　　罗蜜。
　　(九)法名金刚慧慧度非慧度 法门奉持。谓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等，义如题解。既云此经名为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复言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者，谓真实般若唯证智境。非言所行即非可说。诸所说名般若波罗蜜者已非般若波罗蜜矣。此如大富长者，以其遗产庄田债券录之簿籍，遗之子孙，令其守用。子孙不肖，执其簿籍，谓我祖父已将所有遗产悉数交我。我今但守簿籍，饮食衣服资生什物均已在是。乃竟不知耕耨田土，经营业务。以至饿困，反怨祖父，谓为妄语。彼之祖父岂受其咎。不善学法亦复如是。闻佛说言此经是般若有无边功德，更不了知思惟其义实证其理引发真智断障证真，徒执是经以为般若。愚痴莫救佛亦岂任其咎哉。是故佛既说言此经名般若汝当奉持，随即说言所谓般若即非般若。真实般若唯在当人自心实智现行。非可求之语言文字。离言求义乃真善奉持者也。宗门有指月之喻，以指指月当依指观月，既得月则不观指可也。亦即前筏喻义也。若不依指观月乃便执指为月，则愚之甚也。是故废除语言文字明自本心见自本性，可谓得经意旨者也。亦犹明慧子孙不执簿籍而耕种其田园者也。是名般若波罗蜜者义有两解：一者若能了知所谓般若即非般若者，则知离于文字语言实智现行名真般若矣。二者文字般若虽非真慧，指月须指，渡水须筏，方便引导，则即此文字般若亦名般若也。后之禅宗扫除已过，教义不通。指月废指，渡水废舟，瞎炼盲参，面墙而立，岂有真得实智之望哉。佛法之衰耽著语言者固其罪，妄弃经论者罪尤大也。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所说法不。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来无所说。须菩提，于意云何，三千大干世界所有微尘是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须菩提，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十)说法尘器具相并虚 为欲证成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故，次复以说法微尘世界身相四事以显其义也。云何说法而无所说耶?真实法性离言诠故，非是可说。以凡所说皆不离于我人众生寿者，法及非法，有及非有故。然而佛复有所说法者，但为遮遣凡夫所执我法名想令达实性。非于本无所有法中而有建立施设。故佛虽说而无所说。既无所说，则此般若波罗蜜多亦非般若波罗蜜多矣。微尘非微尘世界非世界者，实尘实界非言所说，如人说火口不被烧，故说尘界皆非其实。知此非实，实者可知。或随世俗方便诠表。是为此中义也。又诸凡夫以为极微聚成世界，世界分析还归极微。此微尘即极微。据法相义，色声等法幻相宛然，不待聚析而体自有。依他起性非全无故。聚色成器界，析界成极微，此皆有情总执常执计度故有，故离色等体如龟毛。依唯识义，境随心生，如梦所见，心寂境寂，微世皆虚。依般若义，诸法缘生，自无定性。知彼无性，则见真性。由斯等义，具显尘世皆非实有，但随世俗方便说也。三十二相即是非相者，此如文字，不得法性。三十二相不显真身。佛之实身，二空所显，一真法界唯圣慧证，非肉眼等粗计知故。故前说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等。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耶?昔佛在世上升忉利天宫为母说法，三月不下。阎浮众生，深生渴仰。遣目犍连上天请佛。佛默然许，刻期下降。即于彼日，众共承迎。有莲华色尼身证四果，自以女身不得在前先迎见佛。因以神通自化其身作转轮王，四兵严卫，七宝随从。得于四众国王之前，最先见佛。即于晨间须菩提尊者居于山岩，补缉衣服。念言今日佛从天下，我当前往顶礼双足。转念诸法皆空如幻，谁是佛者。不起于座，因便不往。佛至法堂问诸大众，今此世间谁先见我。莲华尼言，我以变化转轮王身最先见佛。佛言不尔。先见我者须菩提也。彼念诸法皆空如幻，是则名为真实见佛。三十二相非是真佛，大可知矣。
　　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恒河沙等
　　身命布施。若复有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
　　等，为他人说，其福甚多。
　　(十一)持经福胜能生实相 财施二种：一以外财，施珍宝等。二以内财，施身命等。如释迦佛于因位中修菩萨行割乳济饥舍身饲虎种种难事，皆以身命而作布施。或谓施身都无意义，于己害多，于人利少，曷如爱其死以有待，守其身以有为?曰，是固有之。虽然，至情所至，忘己为他，如父母之于子孝子之于亲忠臣之于国，苟不得已赴汤蹈火杀身成仁，自古有之，固未有谓其非义者。此之谓牺牲精神。菩萨视诸有情平等平等，亡亲疏，一生类，凡有血气莫不慈悲。是以割乳救人而可为，舍身饲虎而不惜。是固不得以常理责之亦各充其慈愍之量而已矣。夫内财之施其难弥甚，故其得福较施珍宝尤多。然以恒河沙数身命布施犹不能及持于此经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者，盖以身财布施但能招得有漏之福，福虽甚多，终有穷尽，受报既终，转复堕落。人天往返五趣轮回，终不能毕世间诸苦。且有漏之福易生懈怠及与放逸，由懈逸故易趣退堕。既退堕已受极重苦。厌坏苦故复勤修善法。由施等故转生上趣。生彼受福怠逸复生。如斯升沉往而复返，为诸世间轮回实相。是故有漏福因不如此经功德。受持是经广为他说，断除障惑，得大转依，能证菩提及得涅槃。永毕世间一切苦故。以是因缘持经功德视彼身财功德无边。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
　　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尝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
　　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
　　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实相者，即是
　　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
　　难逢胜事功德第一。凡人之情受感至深内外冥契，则因同情而陨悲泪。于可悲事固然，于极欣喜敬爱等事亦无不然。游子离母，十年不归，音信既无，已成永诀。忽然好音天外飞来，或见其子突然还家。母子相见喜出意外。此其为乐盖可知矣。然而母子相抱号啕大哭，是则何耶?世间苦乐相待而生。不有至苦，何来大乐?由大乐之来而转念昔时苦痛之备至，则乌能止其涕泗交流也。须菩提闻是深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者，今闻深经开其实慧，转念无始生死，愚暗痴迷，受种种苦。则其感激焉得而不涕零也。是故赞言，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尝得闻如是之经。善现证阿罗汉，已得人空实智，名为声闻乘慧眼。未曾得闻如是大乘法空无相甚深经典故。次就所证而复叹言，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此云实相，余译实想。信心清净，故于经生实想。以彼为实，无虚妄故。此云实相者，由净信故，生实慧。由净信实慧，则能断除一切疑惑尘坌，而诸法实相生起现前矣。实相是可生耶?就证彼心，言生实相。生唯在心不在实相也。生实相故，乃能顺趣菩提成正等觉。故此功德希有第一也。实相非相等义有二解：一谓是实相即非实相，言说之相不诠实相故。而随世俗说名实相。二谓是真实相即是非相。诸法无相为实相故，是故如来说名实相。
　　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十二)深经难信离相方知 上言是法难遇．遇则生大功德。此言是法难信，信者必为第一希有之人。所以者何，执我等相者即不能于此经生信解故。故于经生信者其人已无我等相者也。是故希有。盖经既希有难遇，人亦希有难信也。我相即是非相等者，计所执起本无体相故。离彼执相尽即名为诸佛。佛印可须菩提言故云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者，惊谓乍见异境，非所习见故惊。怖谓惊己，怖其损恼。畏谓怖己，于彼正法不敢修行。常人之情恒执于我等。今闻是经法相亦无，惶惑无据，若惊若怖及以畏惧，是其情也。不惊怖畏，故是希有。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云云者，此般若波罗蜜于六度中最胜，故名第一。即非等义，如前佛说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义释。净译此云，最胜波罗蜜多，是如来所说诸波罗蜜多。如来说者，即是无边佛所宣说。是故名为最胜波罗蜜多。意显甚深之经诸佛同说，是故最胜，亦即难信也。
　　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
　　蜜，是名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
　　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
　　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
　　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
　　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
　　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十三)忍辱离相割截不嗔 上来正显般若法门不应住相。次余诸度亦不住相。此言忍辱。盖若执有我行忍辱，我忍他辱，此是忍辱法门，则便有我等执，即不能修真实忍辱矣。真行忍者，不见我人，无所忍能忍，亦不见有忍辱之事。故此说言忍辱波罗蜜即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等。歌利王割身事者，谓佛因中，行菩萨行，修行忍辱。在一山中静心修行，时有国王名日歌利，带诸彩女人山佃猎，王既劳倦，寝息树下。彩女散去，人山深处。见彼仙人相貌端严威仪寂静，乐观不舍，便尔忘归。王既苏觉，不见彩女。入山寻之，则见彩女围绕彼仙凝视不散。心生忌妒，发大嗔怒。执问仙言，汝是阿罗汉耶?仙答言否。汝不还耶?曰否。汝离欲耶?曰否。王心益怒，既非罗汉又不离欲如何得观我诸彩女。因便以刀掘取其目，次割其耳，次割其鼻，次手次足，问言汝今生嗔恨耶?答言不尔。王言，汝自畏我何敢言嗔。仙言，若我诚心不嗔尔者，应此肢体还复如故。誓愿毕已，肢体眼耳，还生如故。即时大地六种震动。是为菩萨忍辱事也。由不取相，无我等执，故能于彼不起于嗔。又念过去五百世中作忍辱仙人者，谓菩萨修行忍辱，有一恶魔变化其身为五百健骂士夫，常扰菩萨，令不宁静。菩萨悲愿，不生于嗔，五百世中安忍不动。由无我等相故，亦不受于忧恼等苦。
　　或谓六度之中忍最无益。暴恶之入侵恼仁贤，是正当与以惩罚，止其凶焰。既可以减其罪恶，又可令勿恼人群。一味安忍，长凶人之恶，贻众生之害。以是劝修有何义利?曰是亦有一面之理，然未能得忍辱之真义也。详夫人群相处，小之家庭之内，大之宇宙之中，性情不必相同，意见不必一致。在此不同不一之情见下，自不免有冲突龉龃。其冲突龃龉也，不必尽合理也。于不合理之事，若必事事与之计较，争其曲直，论其是非，则愚者既无受教之心，贤者亦乏容人之度。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夫仁智之士，唯有大量包容忍辱任重而已。唯能忍辱而后能容人，唯能容人而后能格物。终至于慢我者转而敬我，仇我者终至于友我，怨我者终至于亲爱我。此之谓至诚动物，此之谓精神征服。故君子修身不尤不怨，待人接物犯而不校，如此斯能成其仁。尤其为一群之领袖一国之元首天下之师表者，不可不具如斯宏阔的胸怀坚毅的忍力。如非其然，便不能调和群众，协理万邦。而大乱必多，争夺易起。菩萨发愿为众中尊，领导四生同出苦海，故其所需于忍辱之力者益大。则其所以修习磨炼其心者益不得不有超人之量，是以死生无变于内，杀戮骂詈无动于心，如此乃能负荷有情罪苦重担令趋出离也。至于得位乘时秉国钧持正法治乱持危除暴安良明赏罚昭公义，此即摄于方便善巧无畏施中，与此忍辱相反相成不相违迕。盖无善巧方便固不能收悲愍容忍之功，而无忍辱之量者，亦正未易大公无私如理如量也。
　　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
　　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
　　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是
　　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
　　益一切众生故，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
　　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十四)不住相施实语劝导 般若忍辱所以得为到彼岸者，均以都无所住不取我人等相也。是故菩萨应离诸相发菩提心，不应住色等生心，应生无所住心。以无住故乃得安住菩提正道。若心有住，贪著外境，散乱驰求，即为非能安住正道者也。发心如是，修行亦然。故佛先说菩萨不应住色等相而行布施。唯当了知诸相非相其相本空都无所取。了知众生即非众生其体亦空。但为悲愍一切有情不达空性爱取沉沦故，以无相无取之心，财法无畏施济有情同趋圣道。
　　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法无实无虚。
　　为显无住发心，无住修行，义理真实，故佛复言如来是真语实语如语不诳语不异语者。语之虚妄厥有五因：一自未证真，随其妄计而说，则所说不能显诸法真相，妄故非真，名非真语。二于其所知，好为增益，虚饰其辞，则浮而不实，名不实语。三谬解僻执，好与世违，本来有者，拨为非有，不如法性，名不如语。四蓄意不善，诳惑他人，有而说无，无而说有，是者说非，非者说是，名为诳语。五心无定守，智无真见，随人起倒，前后相违，名为异语。如来究竟证法真性，不为增益，不为损减，不为诳惑，智见确然。是以真语实语如语不诳语不异语。故佛所说最足崇信，依倚修行，大悲恻惕，能不兴感!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者，如彼凡夫遍计所执之实，佛尽除遣，习气亦无，故云无实。见是真见，知是真知，不如外道虚妄计度，故云无虚。所得法无实无虚故，所说法是真是实是如是不诳不异。然此五种语，余译唯四。论释云：立要说下乘，及说大乘义，由诸授记事，皆无有差舛。由佛自立要期，元求佛果，无有妄谬，是为实语。为声闻说四谛乘教，名为如语。为诸菩萨说法无性诸大乘义，名不诳语。于一切时过去未来现在所有授记事无有妄谬，名不异语。不坏假名论复以四谛配四种语，及余诸说。
　　须菩提，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 暗即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
　　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