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归禅师与惠州士人群体

　　甲申国变，许多前明的遗民士子为坚守气节而不愿仕清。岭南一批知识精英纷纷入为函罡的门下弟子，一时逃禅成风。他们亦儒亦佛，将弘法护生与忠孝节义相融合。虽入空门，但难以忘却家国之伤痛、民族之气节，以翰墨诗文、节义文章慷慨悲歌。他们知识超群、深研佛理、精修佛法，岭南佛教因此得以兴盛。

　　澹归（1614一1680年），浙江仁和人，明末名臣，清初岭南著名诗僧。俗姓金，名堡，字道隐，又号舵石翁，法名今释。函罡第四法嗣，崇祯末亦与函可相识，且交谊深厚，曾于止园、华首访函可。金堡自幼聪慧，中崇祯庚辰（1640年）进士，历官临清知州，官声颇佳。他性格刚直，因得罪上司被迫引疾去职回乡。不久，明亡。顺治二年（1645年），清军攻下杭州，金堡偕原都督同知姚志卓起兵抗清，势孤而败。后唐王在福建自立，号隆武帝，金堡被授兵科给事中，因服母丧，守制辞任。隆武帝死，桂王在广西自立，号永历帝。永历二年（1648年），金堡赴广西辅佐明流亡政府，任礼科给事中。虽是流亡政府，而永历小朝廷内部的党争仍异常激烈。金堡与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时被称之为“五虎”，依附反正功臣李成栋。 又因诤言直谏被称为五虎中的“虎牙”。 李成栋死后，党争遂败，被永历帝下令逮捕，饱受刑狱，因夹刑左腿留下残疾。永历四年（1650年），被谪戍清浪卫，幸得瞿式耜之助而留居桂林。这年末，桂林为清兵所陷，金堡于桂林茅坪草庵祝发为僧，取名性因。永历六年（1652年）投到番禺海云寺函罡和尚门下。初，函罡见他燥气未除，不肯收留，他长跪不起。函罡见他如此心诚，遂编为打杂僧人，改法号为澹归。后又让他做洗碗等粗活，以磨其意志，挫其锐气。历经十年的磨练修行，澹归终于成为函罡的得意弟子。

　　顺治十八年（1661年），前明遗民丹霞山主李充茂（法名今地），以仁化丹霞山施予同门师兄澹归作道场。康熙元年（1662年）三月，澹归初入丹霞开山建寺。此后数年，为了开发丹霞道场，澹归穿州过府，遍走川原，行化弘法，广结善缘，结交名流。出家人身无长物，惟有诗墨酬谢施主。至康熙五年初（1666年），别传寺初成，是年六月，澹归托钵行化惠阳，也为感谢姚子萼（姚雪庵）捐僧田之施。澹归托迹于惠，惠州的遗民士人群体竟相迎送，相互诗书酬唱，共游西湖人文山水之乐。累日积集，诗文成帙，编成《鹅城唱和诗》，士人们既捐资建寺又论文作诗，澹归言：“诸公既出钱又出诗，诗眼、钱眼被秃头沙门一串穿。”丹霞别传寺的建设，得到了惠州人的鼎力捐助。惠州的士人群体中，虽多数未曾与澹归一样出家，但也多礼佛门为居士，澹归曰：“岭外善信之盛莫逾贵郡”。他们身在世俗，心向佛门，无心仕进。有如澹归一样无法释怀的遗民情结，他们将心中的感伤寄托在诗文中，表达对故国的情怀、图谋恢复，明志明节。西湖与准提阁成了这群遗民感伤时事、倾吐心声之所。澹归挂锡西湖准提阁，题诗《题惠州瑞开阁》二首：

　　不从名字识西湖，似向杭州看大苏。

　　明月一湾烟澹荡，朝云全偈草荒芜。

　　江山隐约存眉目，风雨緃横入画图。

　　坐久忽然招手起，两峰万里未曾孤。

　　得地凌天杰阁开，湖山不动亦飞来。

　　毗尼净已金花现，般若弘当白象回。（华首和尚施戒于此。）

　　是佛旌幢留世界，何年歌舞失亭台。

　　盛衰各有无穷泪。谁洒昆明一寸灰。

　　澹归著作极富，至今传世者有《遍行堂集》四十九卷、《遍行堂续集》十六卷、《岭海焚余》三卷、《丹霞日记》一册等，其它著述多失传。乾隆四十年,朝廷在检阅各省呈缴应毁书籍时,发现有澹归所著的《遍行堂集》“多悖谬字句”,据两广总督李侍尧十一月向朝廷覆奏查办情事云：“臣等遵即密委广州府知府李天培驰赴韶州府，会同南韶道李璜前往丹霞，悉心查办，凡金堡所有墨刻墨迹逐一查出，现存碑石摹拓进呈，一面椎碎抛弃，不使片纸只字复有留存--- ---。”澹归和尚塔被铲字椎碑，锉骨扬灰，不复存在。而与澹归诗歌唱和的惠州士人的著作同样属禁书，以至后人无法从惠州士人的著作中获得多当时的情况，文字狱对惠州文化的影响同样是巨大的。

　　今从幸存的《遍行堂集》一书中，或能窥见当时澹归与惠州士人群体交游的状况。与澹归酬唱的惠州士人有姚子萼、姚子蓉、姚子庄；叶维阳、叶挺英、翟祖佑、骆鸣雷、黎传人、任厥迪、刘胤初、彭钟鹤等，此外还有惠州官府的官员。透过《遍行堂集》中所涉及的惠州士人，本人意图粗略勾勒出澹归与惠州士人群体交往的关系图，逐一简述他们的情况，从而了解清初惠州的人文生态状况。遗憾的是因乾隆文字狱所造成的资料缺失，所述难如人意，不足之处，恳望诸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