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活佛著作 ＞ 卢胜彦文集 ＞ 142_ 夜深人静时

有一阵子，我喜欢一有空，便到公园散步。

　　 公园有假山，有流泉，流泉流入小湖，湖山摇曳。小湖内有藕花遍布，红妆翠盖，珠露争圆，香风不断。

　　 虽然我有誓言：

　　 整顿乾坤，

　　 廓清宇宙，

　　 度生此志会须伸。

　　 然而，在自然景致遐想之中，偶而也会想：

　　 天地难问，

　　 何妨袖手，

　　 且作闲人无愁忧。

　　 在公园的小碎石子路上走，看树叶的疏疏影影，看花朵点点自然红，芳意无穷。

　　 走过公园旁，公园旁始终有三三两两的流动摊贩，我看到有卖绿豆冰的，便走了过去。

　　 「一碗绿豆冰。」我说。

　　 那小贩头戴草笠，连说：「好，好，好。」

　　 我吃了一碗，觉得清爽。

　　 小贩又装了一碗给我，我觉得非常讶异：

　　 「我只叫一碗？」

　　 小贩笑了，黑黑的脸，很殷实：

　　 「天气热，日头红，一碗怎么够，再来一碗。」

　　 说的也是，我就吃了。

　　 吃完了，我付钱。

　　 小贩回答：

　　 「卢师尊，不用钱！」

　　 「你认得我？」我抬头望望他，觉得面善而已。

　　 「卢师尊，我是你皈依的弟子啊！你弟子太多，当然记不住每一个人的脸孔，但，当弟子的当然认得自己的师尊。」

　　 我脸红，哑口无言。

　　 我仍然要付钱，我说：

　　 「作生意，卖东西，自然要给钱，不能白吃！」

　　 「不要师尊的。」小贩说。

　　 「不能不要！」

　　 「我们做小贩的，不能供养师尊很多钱，也没有珍贵的物品供养，一碗绿豆冰，只是小小心意，师尊千万不要折了我们的心意！」

　　 我听了很感动。

　　 小贩说：

　　 「我姓杨，名海。师尊如果喜欢我的绿豆冰，常来！」

　　 我向他道声感谢，摇摇手，走了。

　　 那天，心情特别好，填了一词：

　　 小贩之家，公园花下小湖畔，日红烟暖，绿豆冰凉令垂涎。

　　 师徒情深，贵贱也不换。

　　 今日见，明日见，春色如人面。

　　　　 ●

　　 然而，由于杨海的不收我绿豆冰的钱，我走入公园，走出公园，就必须绕道而行了。不是我不喜欢绿豆冰，而是他老不收我的钱，我总不能天天去白吃白喝，再怎么说，当师尊的，也不能太脸皮厚才是。

　　 有一回，走累了，独坐湖畔石椅。

　　 身后有人唤我：

　　 「师尊，绿豆冰。」

　　 我回头，看见杨海手中端碗绿豆冰，脸上汗涔涔的流下，他竟然从公园门口，端了一碗绿豆冰，老远走来，送绿豆冰给我，那冰差一点都化了。

　　 「我吃，我吃。」我深深感动。

　　 吃完，我掏钱。

　　 他拿了碗，跑了！

　　 我追他跑。

　　 「不能不给钱！」我喊。

　　 他答：

　　 「贫不能给供养，幸能垂谅！」

　　 杨海小贩，就是这样。

　　　　 ●

　　 隔了一阵子，我再去公园，看见流动摊子中，少了杨海的绿豆冰摊子。初时，不以为意，以为是因事而休假，后来，天天注意，发觉摊位天天空着，我心中怀疑，会不会杨海改行了，不再卖绿豆冰？或者杨海病了，病得很重，不能来卖绿豆冰了？

　　 一想到病或意外，我心里急，忍不住就问了问，旁边的另一家摊贩，那是水果摊子，卖芭乐、香蕉、菠萝等等，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欧巴桑。

　　 我问：

　　 「卖绿豆冰的呢？」

　　 欧巴桑回答：

　　 「伊不会再来卖绿豆冰了，因为伊去给人骗了他的钱，伊已经倒了。」

　　 我听了，大吃一惊：

　　 「卖绿豆冰也会倒闭？」

　　 「不是，不是，杨海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人很好，伊的绿豆冰生意也不错，卖绿豆冰是不会倒的。只是他的小舅子想做生意，借走了杨海全部的积蓄，还有杨海向他的朋友也借了不少钱，全拿给他的小舅子去做生意了，没想到，那小舅子根本不是做生意，而是赌钱，一下子全泡汤了，小舅子跑路，而杨海也被拖垮，这下子杨海负债累累，债主天天上门讨债，杨海怎么能出来卖绿豆冰，唉！杨海也太傻了，他那小舅子，根本就是小混混，他又再次被骗了！怪只怪，杨海的心肠太软！」

　　 那欧巴桑讲了一大堆。

　　 「杨海的家在哪里？」我替他紧张。

　　 「这条路直直走下去，过了三条路，看见一家油漆店，向右拐，一条小巷子里面，第三家就是。」

　　 我奇怪：

　　 「杨海的家，你怎么那么熟？」

　　 「我们是邻居。」欧巴桑说。

　　 我向欧巴桑连连道谢，便急急忙忙的赶往他的家，他的家是铁皮屋，是建在大水沟上的违章建筑，设备是非常简陋的。

　　 我一见杨海，便责怪他：

　　 「为什么不告诉师尊？」

　　 「不敢劳动师尊。」

　　 「现在你怎么办？」我问。

　　 他苦着脸：「想了很多办法，苦无良策，债主天天上门，但，小摊贩，零头小利，还债到几时？」

　　 「你想逃？」一般人一倒闭，只有逃。

　　 「想过，但，这都是好友的辛苦钱，良心不安，如何在天地间继续做人。」

　　 「何不想想办法？」我说。

　　 「已无法可想。」杨海很痛苦。

　　 蓦然，我想起我有一符，是「任人听我」符，此符原本秘密，很少动用，我告诉杨海，准备纸笔，我实时画符，我画的四道符，安置在杨海家的东南西北四角，然后脚踏「魁罡」，左手斗印，右手剑诀。

　　 大喝：

　　 「入此屋中，任人听我。」

　　 杨海问我：「此有何用？」

　　 我解释：「只要有债主入屋讨债，原本来势汹汹，但，只要你一开口，他们就会心软，凡事言计听从，这就是任人听我之符的益处，如今有此符助你，你可再想想如何解决债务了。」

　　 杨海认真的想了想，说：「我想过了，假如他们都听我的话，这事就好办，原来的债务，暂时不用还。他们每一个人，再借一些本给我。我来开一家海鲜店，我学过这方面的手艺，等我海鲜店赚了钱，连本带利全部还清债务，这岂不是很好。」

　　 「此事，妙哉！」我抚掌呵呵大笑。

　　 杨海破颜微笑。

　　 但，随即眉头深锁。

　　 「又怎么了？」我问。

　　 「但，但是，如果符不灵呢？」

　　 我说：

　　 「我回去，今晚帮你作法！」

　　　　 ●

　　 当天晚上，我坐「游神床」，把秘密珍藏的一个宝罐取了出来，揭去宝罐上的贴符，用手一指，这宝罐中现出一道灰光，其大如椽，高有如人一般高，灰光之中，悲风飒飒，惨雾迷迷，阴气四合，内中有许多幽灵，听候我的法旨。

　　 我将情况告诉众幽灵，然后问：

　　 「谁去得？」

　　 众幽灵面面相相觑，没有作声。

　　 「难道你们都是饭桶，办不了事？」

　　 「不是，不是。」众灵答。

　　 「不是又是怎么了？」

　　 「我们被法师收来，放于宝罐之中，无时不想出去办事立功，期望大展才学，立下汗马功劳，以便将来论功行赏，登箓神位，如今杨海一事，是非常小的一椿事，众兄弟如何肯去做？」

　　 我听了想笑：

　　 「你们这群恶鬼，原来如此，好吧！杨海一事，虽是小事，也当大事来办，是大功一次，如何？」

　　 众幽灵一听，大喜。

　　 内中有四位幽灵，很快符伏在游神床下。

　　 我一看，正是：

　　 招魂童子。
　　 摄魄童子。
　　 迷心童子。
　　 转念童子。

　　 我觉得很好，我说：「四灵听我差遣，速去杨海之家，可隐其形，凡有债主临门讨债，便附在他们身心之上，惑乱他们的心，改变他们的来意，令他们迷迷糊糊，凡一切事，全听杨海的，速去！速去！」

　　 我吩咐已毕。

　　 四灵叩头谢恩。

　　 其中有位「妖媚鬼后」，这位「妖媚鬼后」，凡是遇见的男人，马上朝思暮想，寒暑尽忘，寝食俱废，每见三宫六院，其它女人，真如尘土剩羹一般，可见得这「妖媚鬼后」最是厉害，可令天下男士，皆成色鬼，但此次，我却用不着他出来办事。

　　 「妖媚鬼后」有疑惑问我：

　　 「杨海是小事，何以师尊当大事来办？」

　　 我答：

　　 「因为我吃了人家的绿豆冰！」

　　 众灵一听皆笑了。

　　 「绿豆冰算几何？」

　　 我正色的说：

　　 「绿豆冰是杨海全部的诚意，恩重如山，我将来还要帮他还清所有债务，不只如此，我会召请『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带招宝童子、纳珍童子、招财童子、利市童子去帮他，将来他会是一方富豪。」

　　 众灵一听，肃然起敬。

　　 四灵一一领我法旨，化阵风去了。

　　 其它幽灵亦全部重回宝罐之中。

　　　　 ●

　　 在杨海的家。

　　 杨海说：

　　 「我一无所有，身无分文，人肉咸咸，你们讨债，是无用的。」

　　 「说的也是。」债主同意，债主们了解杨海的家境。

　　 「你们不要争吵，因为再怎么吵闹，我也生不出钱。」

　　 「说的也是。」大家想想，都不吵了。

　　 杨海对债主说：

　　 「我有一法，大家听不听！」

　　 「听！」

　　 杨海说：

　　 「如今只有凭我的手艺，去赚钱还给大家，我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我不只还给你们七成的本钱，我要连本带利全部还给大家。」

　　 大家一听「连本带利」，全睁大眼睛。

　　 杨海说：

　　 「我要开一家赚钱的海鲜餐厅，我来做厨师，你们大家都是股东如何？」

　　 「好。」大家同意。

　　 杨海大喜，接着说：

　　 「我们开始吧！大家有钱赚，每股多少钱，大家把钱集中，如何？」

　　 「很好。」

　　 这里面只有一位中年的谢太太，从头至尾不发一语，她很仔细的听，也很仔细的想，她觉得很奇怪，原本是「债权大会」，大家是来讨债的，怎么才一下子，竟变成了「股东大会」，债没有追到，反要再出钱买股投资，大家在一剎那之间，都彷佛忘了前债未还，只记得要拿钱出来，又增加了后债。

　　 谢太太有异议：

　　 「一、先还钱，再投资。」

　　 「二、如果海鲜餐厅赔钱，如何善了？」

　　 杨海怔住了，他也答不出。

　　 大家静默。

　　 这次开会没有正式的结果。

　　　　 ●

　　 杨海气急败坏的找我。

　　 我也觉得奇怪，我用了四道「任人听我」符，又差遣招魂、摄魄、迷心、转念四童子，以为万无一失，绝对可以马到成功。

　　 这位谢太太是何方高人，怎有可能一位女流之辈，能破了我的二法，不被迷惑。

　　 我追查谢太太的身份，赫然发现，原来谢太太是我的弟子，她身上佩着我的护符，另外，她的「高王观世音真经」已持满三十万遍，念「南摩三十六万亿，一十一万，九千五百，同名同号阿弥陀佛」已达数万万，不可计数。谢太太的周身已有吉祥之神守护，有佛光护体。

　　 我的护身符在，妖魔鬼怪不能近身。

　　 高王经，能灭生死苦，消除诸毒害。

　　 阿弥陀佛圣号，佛光注照，吉祥如意。

　　 这位谢太太自然无事。

　　 解铃还是系铃人，最后终于我自己出马，我告诉谢太太，杨海的海鲜餐厅会经营成功，杨海的人很有福份，帮他一次忙吧！

　　 谢太太说：

　　 「但，那是杀生的行业！」

　　 我答：

　　 「我教杨海，文殊往生咒。」

　　 最后，谢太太点头同意。

　　 这里，我不得不简单的谈一谈，佛教的修行戒律：

　　 佛教有大小乘及十三宗之分，但戒律乃各宗派必须共同遵守的，其中，亦有严持及方便分。

　　 戒律分：

　　 有相﹝尸罗﹞。

　　 无相﹝毘尼﹞。

　　 菩提心戒。

　　 「五戒」属于有相戒律，亦即是杀生戒、偷盗戒、邪YIN戒、妄语戒、饮酒戒。

　　 而「杀生戒」其实是严持部份。密教信众亦然很重视「杀生戒」的。

　　 然而，密教祖师亦有杀生事迹在传记上，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祖师功力够，转「杀」为「度」，例如莲华生大士、帝洛巴……，他们如此的作为，是将杀生的对象，直接超度到了佛国净土。这就是慈悲杀及慈悲度，这种杀，心不瞋，反而是慈悲，实在是不可思议也！

　　 能转「杀」为「度」，就不是犯戒！

　　 密教信徒食素食荤随意，唯食荤者，每食之前，要先作：

　　 一、吹气。

　　 二、超度。﹝结印、持咒、观想﹞

　　 三、供养。﹝是清净、是超度、是供养﹞

　　 能慈悲转「食」为「度」，就不是犯戒！

　　 总之，密教的教义，非常高深，是一种实践性的修行，这里面有「众生自身秘」，密教认为，「杀」只是表面的作法，而内在的真谛是「度」，如果善能运用自己慧眼的人，当可明白其中的奥秘。

　　 要知道，修行的最高境界是能够悟道而达到彼岸，而密教用种种的方法，再积极的活用这种力量，其方法或和显教渐进的方式有所不同，但其目的是一样的，如果能令众生到达彼岸，不管是什么方法，就不是犯戒！

　　 密教「理趣经」如此说：

　　 般若及方便，智度悉加持，诸法及诸有，一切皆清净。

　　 欲等调世间，令得净除故，有顶及恶趣，调伏尽诸有。

　　 如莲体本染，不为垢所染，诸欲性亦然，不染利群生。

　　 大欲得清净，大安乐富饶，三界得自在，能作坚固利。

　　 密教「理趣经」最主要的内涵是：

　　 「一切法，皆是清净。」

　　 也即是：

　　 「一切作为，皆是清净。」

　　 包含：欲、触、爱、见、慢、色、声、香、味……。因为一切法自性清净，才能智能到达彼岸。

　　 宇宙的现象，都没有实体，所以形成了「一切皆空」，在「本质上是清净的」。

　　 总归一句话：

　　 密教是教大家实践转化。

　　 一切转化成空。

　　 自能清净到达彼岸。

　　 我的弟子之中，尤其是海外弟子，开餐馆的特别多，我只有教导其持「往生咒」或「文殊往生咒」，超度其到达彼岸。

　　　　 ●

　　 杨海开业。

　　 我奉请：

　　 龙虎玄坛真君。

　　 招宝童子。

　　 纳珍童子。

　　 招财童子。

　　 利市童子。

　　 「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是一位大财神，手下有四童子，我一一召请协助杨海。

　　 果然生意兴旺。赚钱如同大水入注。

　　 说也奇怪，只要我到海鲜馆一坐，生意一定爆满，不只是爆满，而且大排长龙等候。

　　 平时生意已经很好了。

　　 但，只要我到，比很好又更好，几乎多出三倍，这是很奇特的现象。

　　 杨海连续估计，次次如此，赞叹不已！

　　 杨海对我说：

　　 「我在餐馆内，设一个特别座，师尊不管吃不吃，务请每天来坐一坐。」

　　 我哈哈大笑。

　　 杨海的债务全部还清。

　　 海鲜馆连开多家，自己衣履鲜整，家中已请了佣人，也盖了自己的洋房，出门有车。杨海并不忘旧，每逢过年过节，自己虽未亲自，也劳开车司机，送来礼品，堆积满室。

　　 一位绿豆冰的小贩，现在已成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