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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惠赠 |
 
神秘的惠赠
这件奇怪的事,发生在2009年的夏天。 那年八月,眼见夏季即将逝去,随之而来的是漫长而蜗居的冬日。而这一年的夏季,我们没做过长途或短途的圣地绕转之旅,没有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休憩,也没有在湍流的小溪边煮茶。趁着秋风尚未飞扬之际,我和圆传、圆聆师三人约定,星期天下午去紫青河边洗衣。 从坛城下山,才走了四分之一的山路,就觉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能听到植物兹兹冒着白烟,感受万物在沉睡。路边半人高的荆棘丛上,盛开着一簇簇色如玛瑙、不知名的花束,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荆棘和野草的气味。我们被催眠了一般,在高原烈日下,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走着。 走了许久,看山谷中的紫青河,依然细如曲线,这才觉出坛城所在的山之高。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仿佛已经走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看见绿草丛中,有一个喇嘛仰面躺着,脸上盖了一顶黄色的僧帽。 在整个山路和山谷中,我们没有看见一个人、一头牦牛或一只雪猪子,兀然看见有一个人蒙脸躺在草地中,让人觉得有几分怪诞和不真实。 踏着几寸长的草丛,我们走向紫青河岸。为了抓紧时间,一到河边,我们就每人占据河岸一处,开始洗衣服。洗完一件,就去河边的草上晾晒一件,三人各有一块不交叉的地盘,一会儿,绿色的紫青河边,就铺了一件又一件红黄色的衣裙和披单。 我第一个洗完,面对小河坐下,打开可乐瓶,享受这稀有的时光。此时,太阳已然偏西,放射出最后的热力,晃耀着已不再刺目的光芒。紫青河发出激昂的奔腾之声,水声是如此浩大,如一曲天然之乐,永不停息。 环顾这转瞬即逝的山谷之景,再一次体会古往今来的住山修行者,安住在这寂静辽阔的自然之中,见晨昏更替、草木枯荣、溪水喧哗,谙万物无常、空性之道,得禅定之意。这样的与天地共老的生活,是多么地令人向往,多么不可思议啊。 此时,圆聆师也洗完衣服,来到我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两个巨大的青桃,吃了起来。忽然,远处传来圆传师的叫声: “快过来!快过来,这里有条蛇!” 圆聆师迅速跑到她身边。“真的是一条蛇!”圆聆师叫道。一会儿,圆聆师回到我身边,向我描述那条蛇的模样,圆传师又去河边洗衣。 圆传师拿着刚洗完的衣服,来到与那条蛇方向相反的一块草地上晾晒。她可怖的叫声再一次响起:“快来!快过来!” 我们两人都奔了过去。我们前方的草丛中,有一条一尺长的褐色小蛇,从我们面前游走,消失在前方的草丛中。 我们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盯着草丛,回到遗留了一把花伞、一个青桃和一个空可乐瓶的草地上。 “真奇怪,”我说:“这么多年,也没看到一条蛇,今天,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就看到两条蛇。真没有想到,草地上,本来是自由自在睡觉、休息的好地方,竟然暗藏着这么多的险机!” 山谷中冷风嗖嗖而起,阳光倏地消散,四周一下子黯淡下来。一旦天黑,就会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的掩护下,说不定还会有狼群,在某个山脚下悄悄地游荡。 “我们走吧,”我说:“还要爬一个多小时山呢。 我们到各自晾晒衣服的地方,把半湿的衣服一件一件叠进麻袋。 “这条裙子是谁的?”圆传师在远处举起一条裙子。 “在你那边,还有谁的?”我笑着说。 “不是我的,”圆传师说:“我一共只洗了两条裙子,是不是你的?晒到我这边来了?” “我只洗了一条,已经收起来了,”我说:“就算是我洗的,我也不会到你那边去晒啊。” 圆聆师背着她的双肩包过来了。 “圆聆师,”圆传师叫道:“这条裙子是不是你的?我没有这样的裙子。” “我只洗了一条,在我包里,”圆聆师说:“你看到我跑到你那里去晒衣服了吗?” 圆传师让我们过去辨认那条裙子,我们拒绝前往。我们说,也许是因为那两条蛇,圆传师已经不认识自己的裙子了,连2和3这样简单的数字也无法辨析。 圆传师举着裙子到我面前,坚持要我看一眼。我草草地瞟了一眼裙子。裙子是紫红色的、棉布质地,半湿,如晾晒在草地上的其他衣裙,在太阳的照射下,表面有一层类似白霜的水汽。 “不是我的,”我说:“我没有紫裙,我唯一一条别人送的紫裙给你了,你忘了吗?” 圆聆师把裙子翻了一下,不屑地说:“你们看见我穿过紫色的僧裙吗?” 紫红色是藏族喇嘛及觉姆的流行色,尤其适合年轻的僧人。如果穿一身紫色系列的衣裙,披紫色披单,将如同一道奇异的风景。但假如紫色与红色相间,则看上去似乎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和圆聆师只买红色系列的僧装,从来不请紫红系列。 “快,我们走吧。”我说。 “你是不是已经糊涂了?记忆发生了问题?”圆传师对我说。 “是啊,”圆聆师对我说:“会不会你记错了?你离圆传师近,是不是你晒到她那里去了?” “不是我的,”我说:“如果你们一定要认为是我的,那我们这条裙子留下,我们走吧。我不会带走它的。” “圆聆师!”圆传师又试图说服圆聆师。 “我也不会带它,因为它不是我的。” 在反复辩白、澄清无效之后,我们觉察出这件事的荒谬。我们都竭力否认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都声称自己的记忆如大象一般,并对其他人的指责非常恼火。观察之下,我们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口齿不清,逻辑混乱,精神紊乱。 但是,必定是我们三人中的某一人出了问题。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我和圆聆师主张将这条裙子留在野地里。 圆传师下了决心,准备带回去拆了,用布糊院子:“告诉你们,现在我背回去,到时候,你们不要来问我要。” 我们向她信誓旦旦,郑重保证:这样的事绝不会发生。 三人背了比来时更重的衣服,向山脚下走去。 一路上,圆传师依然试图唤醒我们遗失的记忆,挨个说服我们,这条裙子是我们的。 忽然,我得到了灵感:“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条裙子不是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人的,而是有什么人放在圆传师那里?” “什么人?”她们问。除了山脚下那个喇嘛,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出现在我们的视野。 “山神或河神?”我说,我们都站住了,面面相觑。 “快,圆传师,快打开你的包,拿出那条裙子,让我们仔细看看!” 三人把裙子打开,翻看:裙子上有三四处小洞,似乎是勾破的痕迹,除此,还有几块油污。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我们面前摊开了:这条裙子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人! 几年来,我们在一起工作和学习,非常熟悉彼此的穿着和爱好。我和圆聆师从未买过紫色的僧衣或僧裙,而圆传师只有一条紫色僧裙,上面没有任何破损。 据说,穿有洞或撕了口子的僧衣裙缘起不好,象征所持之戒不会圆满。几年来,我们从未见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穿过这样的裙子…… 三个人呆呆地瞪着面前的裙子。风声呖呖,穿梭在我们之间,发出嗖嗖之声。远眺傍晚的山谷,触目所见,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这条裙子,如同铁证,证实了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令我们毛骨悚然: 就在我们洗衣和晒衣的时候,有一个无影无形之人,来到我们中间,将一条裙子放到圆传师晒衣服的地方。 我们收了裙子,一时无语,心事重重地向山上爬去。那位神秘的惠赠者就在我们身边,倾听着我们的话语,对我们每个人的心声一览无余。从我们下山,到河岸边,到离开紫青河,它无所不在。 在任何一个时刻,我们都被注视着。我们隐秘的动机、细小的、不易被察觉的举动、在一个无人之地的悄悄话,都已经被看见和听见:被诸佛菩萨、上师、天神、鬼神和人……被睥睨、被悲悯。 不仅在野地,在城市和人群之中,当我们看书、交谈、如厕,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所谓的秘密。我们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常常忘记。 有一个鬼神,曾经借人之口说:“你们人,活着的时候,最不要脸!等到死了,才知道要脸……”不要脸,是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有路可逃,有地方可躲;要脸,是深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地鬼神无所不知,从微细处,端正自己的行为… 上山的路上,我们猜测,这条裙子从何而来,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因为什么,在我们的眼皮下无中生有,而且,还带着不易被察觉的伪装:和其他衣裙一样,半干半湿,闪着同样的白色、如霜一般的水汽。 这时,我们想了起来,那两条蛇也同样可疑,还有山脚下那个蒙脸的喇嘛。谁知道,它们不是它的幻变? 也许,河神或山神与圆传师有缘,故人在天涯相见,以一件意义深长的礼物表示…… “那为什么不送我一条新裙?”圆传师反驳。 我们想象,也许是哪一位觉姆在洗衣服的时候,她的裙子随着水流飘走了,河神于心不忍,收起了裙子,一直伺机要送还到地面…… 圆传师不再说话,走到我们前面,身影越来越小。我们几番遥望她的背影,都觉得不可理喻。平时,即使走平地,她都气喘吁吁,何况她麻袋里的衣服,比我们的重一倍! 圆聆师不由慨叹:“圆传师背了山神送的裙子,得到了山神的加持,变得今非昔比,健步如飞。” 在最后的夕光中,紫青河又如细线或月牙,在迢迢的山谷中,闪着暗色的光芒。 圆传师至今保存着那条裙子。但由于不知道是谁的惠赠,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她至今没有敢穿那条裙子,也没敢拆了糊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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