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仲容：唯识要义

　　(一)叙 言

　　真理不变，变则非理。真学不灭，灭则非学。真理者，法尔如是，真实不虚，穷三际，遍十方，无有乎或易，无有乎或殊者也。真学者，阐明法尔如是、真实不虚之理，穷三际，遍十方。而亦无有乎或易，无有乎或殊者也。唯识者，宇宙之真谛，有情之所迷，诸佛之所悟，菩萨之所修，三藏十二部经之所诠显。诚为最极究竟之理，博大精深之学也。唯识之教，释家三时了义教也。法王灭度，声闻传法，阿含而外，他无宏扬，龙树兴，悲外小之执有，祖般若而谈空，法性之教，风靡五印。无著大士，位登初地，上升者见史，请慈氏说法．慈氏根据深密等经，造瑜伽诸论，推演唯识，以授无著．无著宗之而造摄论等，以授天亲。天亲作二十唯识论，三十唯识颂，以发皇师旨。异惜著述未竟遽尔上迁．厥后清胜火辨安慧护法等，接踵而起，丕显无著天亲之学，而唯识之教，乃能如中天，光明朗照矣。玄奘大师，天竺求法，归传窥基，基师糅十大论师之精义，而成成唯识论，传习授受，盛极一时，此唯识学之所以流布东土者也。惜乎继起乏人，贤首天台之徒，崇奉六朝来老庄思想所附会之教，起而反抗之。同时朝野士大夫，又乐禅顿法门之简易。于是真正之学灭没消沉。于今盖千有余年矣。清末民初，宜黄欧阳大师，刻瑜伽于金陵，讲唯识于内院．亲教师恩洋先生从其游尽得师学，而深通奘基之奥义。归果州，讲学龟山，以所学训徒侣。大海因遘世变，避难果州，得于颠沛流离中，侍侧受教，闻唯识义，心中踊跃，时年仅十二，蒙濡无知，或有精要而不及闻者，或有闻而不得解者，未尝不以为憾也。然信愿至笃，海枯石烂，不得渝焉。返梓失明，益感人生之无常，悲众苦之遏恼，专志内典，常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闻思。数载之间，法相唯识，略通大义。遂作唯识一篇，求证于师。值师初莅内江，主东方文教研究院，数月之后，函示曰可。此民国三十一年事也。自后愈加愤发，欲搏通内外典著。今年春，乡党十余青年，来舍受学，教务纷忙。不暇他为。忽接文教丛刊，展读之余，知文院组织庞大，文教盛业，日后在发皇张大中。吾师之旨，将欲根据东方儒佛精神文化，而吸收西洋文明。以创一世界新文化，而纳天下于正轨，奠世界于宁平。呜呼伟矣!以吾师之愿行，固无艰难困顿之虑。然为弟子者，亦应及其千虑一得，以赞助于万一也。因检旧稿，得昔旧呈师之唯识一篇，条而理之，抉而择之，删其芜，增其略，成唯识要义。缮写呈寄，祈师指正而登载之。并以求教于海内博雅君子。倘能修正讹谬，俾得真能光正学而宏师教，不胜欣祷之至矣。中华民国三十年六月七日白衣唐大海(仲容)识于巴中。

　　（二）唯识大旨

　　唯者独特为义，独有内识，无诸外境。识者了别得名，觉了分别，自所缘境。唯识者，世出世间，有为无为，染净诸法，皆不离识，唯识为性，故名唯识。云何应知诸法皆不离识，唯识为性?以彼诸法由识变故，离识无自性故。如何世间诸法，离识无启性耶?诸世法间，略有三种，即近人所为精神、物质、及彼二和合以成根身器界之生起相续是也。精神在佛法即名心识。物质在佛法即名色相。彼二之生起相续，在佛法即名缘起。心识即识自性，故不须证。色相缘起亦唯是识，复云何成?即彼色相缘起，本无自性，但以诸识，似彼相现，互为因缘，而假建立。且如吾人所见青黄紫白一切色境，皆为吾人眼识所变。所以者何?以彼不离眼识故。譬如一物，远视之则相模糊，近视之则色清明。在其左则所见殊于右，在其右则所见殊于左。或上或下，亦互相违。是则色境随吾人之处所而转移矣。又在一人。少年见物清明，老时视物昏花。然由少至老必经多年，年由月日而积，日由分秒刹那而积。则吾人所见，，前后刹那，巳不相同。唯其转变至密，前后相似，令人不觉耳。是则色境随吾人之年龄而转移矣。又同一物，昼见之光明，夜视之黑暗。同在白日，阴晴有异。俱是夜间，晦明各殊。是则色境随天时而转移矣。又如多人，同聚一处，少者见物仔细，老者见物昏暗。盲人无色，戴著色眼镜者，见物迥异。则色境随多人视力而转移矣。由是可知色境转变，常无定性，以无定性，故非实物，以非实物，故眼所见色，不离能见眼识而有。眼识之起，内依眼根，外仗色尘，籍根上影，而别变相分以为亲所缘境。故眼识变色。多随根转。处所年龄等异，则所触境相随殊。然则色境随处所年龄等异，即眼识遇缘而差别，而所变不同耳．且至远至微之处不见物，用望远镜则众相森然。空中无花，翳目见有发蝇。灯光无纹，火眼视有轮彩。此等诸事，诚证非一．若色境为眼识所变，则应眼识不起时，即无色境，若尔，何故有人于睡眠闷绝等位、彼虽不见众色，而有余人分明现见？唯识教者，非谓但有一识、一切有情，各有眼、耳、鼻、舌、身、意、末那、赖耶八识。是以彼之眼识未起时，不能变色，而有余人眼识于彼时起，变诸色相。若色为眼识所变．则应随吾人作意力故，任意而现，何故见终南必于陕西，不于余处?见满月必于十五，不于他时?且境界虚妄，别无他用。何故吾人所见幻影，毫无实用?此等诸难，俱如二十唯识论详述。谓如梦中，虽无实境，而彼所见，亦有定局，非一切处对，见一切处时境。起悲欢时，亦有流泪损精血等事，何须实境，乃有处时作用。且五识变境，必仗赖耶相分色等为质，赖耶变相，随先引业转，一期生中多无转变，由斯眼识仗彼质所变之显色，变有定限。一切诸法，待因缘生．虚妄显现，无实作用，但由愚夫妄计有实用耳。已述眼识变色义，余耳鼻舌身诸识，变声香味触诸境，例此应知。

　　虽已略述五识所变，余意末那赖耶三识所变云何?意识有五，明了、定中意识，多缘性境。梦位、独头、乱意识，随其所应，多缘带质独影二境。故意识以一切法为所缘。然彼具有自性、随念、计度、三分别故，常以名言计度诸法，起二我执。于过未境，常起推度，于现前不显了境，起诸寻伺。故彼虽与五识俱起，俱变色等，然分别力强多缘名言，以名想言说为意识计度增益有故。此中意识能缘一切法，即能变现一切法，即能变现一切法以为所缘境。第七末那恒审思量．形象微细，无多作用，唯与我痴我见等诸烦恼相应，无始时来，恒执第八见分为我。令诸异生日夜昏盲。以是因缘，前六识中善法起对，虽无烦恼同时相应．而有第七所起我执，俱有现行。纵修施戒，成于有漏，生无想天，不离系缚，故此恒为前六染净依也。末那缘八识执我即以所缘为所变境。第八赖耶此名藏识，含藏诸法种子．自体生时，内变根身外变器界。根身依住于器界，转识依住于根身。赖耶摄持内外四大及造色种，变诸色相．即此色相，为本质故，前六识仗之而别变与彼相似之色声香味触，以为亲境。起诸分别，颠倒迷执，生诸烦恼，造诸染 业，业熏成种，招当来报。故此赖耶，为有情世间器世间建立根本。赖耶以种子根身器界为所缘缘，即以种子根身为所变境。复次诸识变境。略有二种：一随因缘变。二随分别变。前五第八皆缘性境，唯随因缘变。第六一分系能遍计，彼缘 性境，亦因缘变。所缘带质独影，多随分别变。第七末那亦遍计，彼缘带质境，仗八识见分，所变与彼相似之相，而作我解，系分别变。一切诸法，虽无量无边，然皆识所变，皆为识境。契经云：“心意识所缘，皆不离自性，故我说一切，唯有识无余。”解深密经云：“我说识所缘，唯识所现故，此中都无少法，能取少法。然即此心如是生时，即有如是影相而显现。”故我自宗以所缘不离能缘义，建立唯识。虽识变境至广，不拘色相，然彼色相，必系识变，故言物质为是识也。

　　色相唯识，已略显示。心色等法，和合以成根身器界，生起而相继而有情生死，轮回无穷。此之缘起相复云何?谓诸识中，第八赖耶，具有坚住、无记、可熏与能熏共和合性，四所熏义，名为所熏。前七转识，具有生灭、胜用、增减，与所熏共和性，四能熏义，名为能熏。如是能熏与所熏识，无始时来，互为因缘，共生共灭无先无后。谓能熏识，从种生时，即能为因，复熏成种。种复生现，现复熏种，三法同时，辗转无穷。如炷生焰，焰生焦炷，亦如束芦，更互相依。如有颂言：“诸法于识藏，识于法亦尔，更互为果性，亦常为因性。”此即诸法种现熏生，等流因果。复次前六转识，正现起位，起染净法．造诸恶业，同熏赖耶，积为功能，至成熟位，能感后有。内引业力，感第八识，名为异熟。由满业力，感前六识，名异熟生。此即三世业报酬引，异熟因果。等流习气，受果无穷，异熟习气，感果有尽。当知为正生诸法因缘，后为助生诸法增上．颂曰： “前异熟既尽，复生余异熟。”异熟习气虽感果有尽。然旧业方尽，新业复生，故亦能长时相续。此中由等流因果相续，故诸法生灭不断。由异熟因果相续，故有情轮回无穷。境由诸识变，诸识互为因缘，故一切法，前前无始，后后无终，永无断绝。然诸法虽无有断，而亦不常。所以者何?以宇宙万法但有因果相似相续。果生故非断，因灭故非常，非断非常是为大乘缘起正理。万事万物皆有其生长之因缘。所谓因者，即有为法亲变自果之现法及种子。所谓缘者，即具有胜用，能于余法，或顺或违，助彼令生之诸法。诸有为法从缘生已，法尔于余，更作因缘。复生余法。譬如禾稼。从种生已，自能生后时自种，种复生禾．禾复成种，自古迄今，相续长时。心心所等，从种生已，复熏成种，种复生现．现复熏种，无始时来，辗转靡穷。是为法从自生，复作余因。譬如禾稼，从人工土壤等生，自能作诸有情受用。心心所法，以缘生已，自能起诸业用，或引后果，或损益他，是为法从缘生。复作余缘。一切诸法，无始时来，辗转引发．始终无尽，周遍无边，虽刹那灭，而能酬前引后．虽常相续，而亦如电光流水。我法俱空，不断不常。由现在灭，从前因缘生，假立观未，对说前因。观现在法。复作余法因缘，假立现因，对说当果。如是酬前引后。相续无穷。由此例推，此法以前法因缘而生。前法复以更前之法为因缘而生．此法为因缘而生后法，后法复为因缘而生再后之法。如是后法望前法为果，前法望更前之法亦复为果。前法望后法为因．后法望再后之法亦为因。由斯宇宙，前无初始，后无终极，无增无减恒常如是。此即为缘生微妙之理，而为佛法所独阐明者也．然此之所以微妙者，以其建立因缘也。因缘不离唯识．何以故?谓有为法识用独增，故百法以之为首。尽心色等诸法虽各有其自种，必籍胜缘而能起，彼之胜缘非他，即是识也．识为心王，心王之起，挟带心所，以为助伴，故心所名相应行法。复挟带色种而转变之为所缘，故色法即识相分．诸法之增上缘与识相关如是。因缘云何?谓诸有情，皆有最极微细，体用广大形相难知之根本精神阿赖耶识，为一切诸法种子之存蓄所．种子即彼识相分，与彼不一不异。诸法之生，随其所应．各别以此识相分种子为其因缘。以是义故，赖耶又名根本识，所知依等。由是可知，要依于识乃可建立因缘。故染净缘起．迷悟因果，皆依一心而施设焉。故我如来为显斯义说诚谛言；汝等众生，各有自心，此心摄一切种子，能作诸法生起因缘。是故汝等众生，不从大自在天世性等生，因缘具足，遍虚空界，穷未来际。不生不灭，不断不常，造善恶业，受异熟果。正见修持，得离系果。皆自因缘，自作自受，匪命自天所能损益。又经云：“无始时来界，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诸趣，及涅槃证得。”此等诸教，皆言诸法缘起依心建立。

　　上来已说世间诸法若心若色，及彼缘起皆不离识。如何出世诸法离识无自性耶?谓出世法略有二种：一者菩提，二者涅槃。菩提即四智相应心品。涅槃即诸法实性。此但约大乘法说。二乘圣者无有四智．亦复不证法空故。四智心品于转得中名所生得，以是有为故。谓诸有情具有大乘无漏种者。彼无漏种无始时来依付本识，遇净缘时，由诸转识薰习引发，渐次辗转生出世心。乃至金刚喻定现在前时，二障断尽．四智俱转。随有无漏净识，无漏遍行、别境、善等诸心所法，与之相应，故名四智相应心品。在有漏位。智劣识胜，故智依于识。由斯分别，世间应谈唯识，出世应谈唯智。然无漏由有漏转得，智在因位，必依于识，故古西方大德，东土奘基，皆倡唯识而不言唯智。据此，则菩提亦不离于识。大般涅架，于转得中名所显得，此涅槃即是真如，真如即是诸法离言无我性故。是故经言：一切诸法，皆同一相，所谓无相。以一切法于常常时、恒恒时，法尔安住自

　　相，远离一切名想言说分别，诸戏论相，非空非有，非一非异，非虚非实，非自非他，非杂染非清净，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无少事可示，无少法可言，实相非相，真如非如，所以者何?以诸名者想言说，随情施设，非诸法自性故，又诸有为，从因缘生，生巳即灭，刹那不住，虚妄显现，无有自性，如幻如梦，毕竟是空。但以众生，无明所盲，不了实性，于无相中，周遍计度，分别执著，起烦恼业，轮回五趣，生死不穷。如大论真实品中云： “一切愚夫，由于如是离言实性所显真如不了知故，从是因缘，八分别转，能生三事，能起一切有情世间及器世间。”若能了知诸法如幻，无性无相，即能离诸分别，断诸烦恼。烦恼断故，不造诸业，生死轮回，刹那即空，涅槃妙境顿然面前。故证法界时，烦恼即真如，生死即涅槃。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者，义即在此．经云：菩萨即于生死而得涅槃。中论云： “涅槃不异世间，世间不异涅槃，涅槃际世间际，一际无有异。”成唯识论造论缘起中亦作是说：“由我法执，二障俱生。如证二空，彼障随断。断障为得二胜果故，证真解脱。由断碍解所知障故，得大菩提。”由是可知：生死涅槃，本无有异，以涅槃即真如故．真如不异诸法，诸法不离唯识。于唯识上远离分别，生死随空，即涅槃故。是以出世诸法，若有为，若无为，皆不离识。总依世出世间．不离识义，经言染净由心。论言万法唯识。诸有智者应深信受。

　　(三)抉择要义

　　如是已明唯识大旨，有余要义，应更抉择。

　　一者诸识、性、量、境、受、依、缘、助伴、业用、界地。二者四分义。三者有无中道。四者破我法执。五者博约兼赅。六者各别宇宙。七者自他增上。八者悟入胜义。

　　言识、性、量、境、受、依、缘、助伴、业用、界地者，识有八种：依眼根所起者是为眼识。依耳根所起者，是为耳识。依鼻舌身意诸根所起者，随其所应．是为鼻舌身意诸识。恒审思量．是为末那识。具有能藏所藏我爱执藏者，是为阿赖耶识。

　　识性有三：即善恶无记。自持净善，能于现在未来，利益自他，是为善性。反是即为恶性。二者俱非，既无记性。五识与意识遍通三性。末那识唯有覆无记性。阿赖耶识唯无覆无记性。

　　识量者，量有三种：即现量、比量、非量．能量、所量。二俱现前，亲取无谬，是为现量。所缘境不现前，或现前而不明了．由能缘心，藉余缘，以推度比知余理余事，是为比量。由能缘心于所缘境，不现证知，比度差谬，妄执见

　　生，是为非量．亦即似现似比之量。五识及八识唯是现量。第七末那唯是非量．第六意识遍通三量。

　　识境者．识境有三：即性境、带质境、独影境。境体不虚，是为性境。缘本质境，起诸谬解，带似缘质，是为带质境。不仗本质唯起影相而缘，是为独影境。五识及第八识，唯是性境。第七末那识唯带质境。第六意识，通于三境。

　　受有三种：即苦、乐、舍。或增忧、喜为五．身心，逼恼，是为苦受。身心安适，是为乐受。不苦不乐，是为舍受。前五识第六识，遍通三受，末那赖耶，唯有舍受。

　　依缘者，缘有四种：即因缘、增上缘、所缘缘、等无间缘。有为法亲变自果，若现若种，皆为因缘。具有胜用之法，或顺或违，能于余法助令生长，是为增上缘。前念心心所，自类无间，等而开导，是为无间缘。由能缘识带所缘相为所虑托，是为所缘缘。更就因缘立种子依，增上缘立俱有依，等无间缘立开导依，所缘缘立境界依。但境依识起，以识为主，识不必仗境而起，如独影境，但随心生，是以境界依，唯识废而不立。四缘之中，所缘缘有二种：一亲，二疏。增上缘有多种，凡望所生法，有助义者，皆名增上故。眼识九缘，以自种为因缘。色境为所缘缘。前念眼识为等无间缘。以眼根为俱有依。以六识为分别依。七识为染净依。八识为根本依，更依作意空明，共九法为增上缘。耳识八缘以自种子为因缘声境为所缘缘，作意耳根，六识分别依，七识染净依，八识根本依。为增上缘。前念耳识为等无间缘。舌识种子为因缘。味境为所缘缘。舌根作意为增上缘。前念舌识为等无间缘。身识以自种子为因缘。触境为所缘缘。身根作意为增上缘。前念身识为等无间缘。此鼻舌身三识为增上缘中，各复以意识为分别依，束那为染净依，赖耶为根本依。意识六缘，意识种子，意根、作意、前念意识，八识根．

　　本依，一切法为境界依。末那识四缘，自识种子，作意、静念末那，以八识为俱有根本境界依。八识四缘，自种子，作意，前念自识，亦以末那为俱有依，种子根身器界为所缘缘。

　　识之助伴，即五十一心所有法。心为心王，心所为臣，和合助伴，共办事业。五十一心所法者，遍行五：谓作意、触、受、想，思五法，此五遍于八识，一切处。一切识，故名遍行。别境五：谓欲、胜解、念、定、慧五法，此五缘别境生，故名别境。善十一法：谓信、惭、愧、无贪、无嗔、无痴、精进、轻安、不放逸、行舍、不害，此十一法，体性贤善，故名善心所。贪、嗔、痴，慢、疑、恶见，此六是根本烦恼。掉举．昏沉、不信、懈怠、放逸、散乱、失念、不正知，此八为大随烦恼。无惭，无愧，此二为中随烦恼。忿、恨、恼、嫉、复、悭、诳、谄、害、骄，此十为小随烦恼。此二十六法能烦乱身心，恼害有情，故名烦恼。不定四：谓悔、眠、寻，伺四法，此四于诸识中，或有或无于三世中，或善或恶，俱不定故。此五十一心所有法．意识全与相应。五识与遍行别境善十一法，完全相应。于烦恼中，与大随烦恼、中随烦恼、及根本烦恼中贪嗔痴相应。第七末那，与遍行、大随烦恼、及别境中慧，根本烦恼中贪、痴、我见、慢，共十八法相应。第八赖耶识，唯与遍行相应。以彼不造业起执，故不与其他心所相应。

　　诸识业用总以缘境了别为用。分而述之，八识亦各有业用，前五识以观察尘境为用，亦助六识造业为用。第六意识业用最盛，发身动语造善恶业，招异熟报，修戒定慧证离系果，皆其用也。第七末那，恒以执我用。第八赖耶，以受熏、持种，变现器界根身、执持根身为用。

　　界地者，界谓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

　　地为九地，欲界名五趣杂居地。初禅名离生喜乐地。二禅名定生喜乐地。三禅名离喜妙乐地。四禅名舍念清净地。再加空无边处地，识无边处地，无所有处地，非想非非想处地，是为九地。七识八识遍于三界九地。意识亦遍于三界九地，唯除无想天。前五识眼耳身三通欲色二界，五趣杂居离生喜乐二地。鼻舌两识，唯通欲界五趣杂居地。

　　以上但就有漏识而论，其性，量、境、受，依、缘、助伴、作业、界地，兹复就无漏位而论之。

　　五识转依，名成所作智相应心品。意识转依，名妙观察智相应心品。末那识转依，为平等性智相应心品。阿赖耶识转依，为大圆镜智相应心品。四智心品，性唯善性，量为现量，境为性境，亦通独影。初二心品相通喜乐舍三受。后二心品唯通舍受。四智心品系有为法，亦四缘生，唯增上缘中各有多种，谓作意根等。成所作智，以五净色根并依妙观察智心品，平等性智心品，妙观察智心品又以后二心品为依，后二心品，更互相依。四智助伴，有二十二法，谓遍行五，别境五，善十一，及自净识。成所作智，容有二十六法相应，已有五净识故。四智业用，亦各不同，大圆镜智心品，持无漏种，变现自受用身土。平等性智现他受用身土。成所作智现变化身土。妙观察智观察功过得失，有情根性利钝，雨大法雨，利乐有情。四智心品体纯无漏，出世间故非界地摄。

　　言四分义者，四分即相分、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相分即境相，见分即认识，自证分即起认识作用之体，证自证分即知自证分之用。如是四分，实唯一识。谓心、心所、所缘境时，约其作用之分限区域，建立四分。是故此之见分，固是主观之认识，而相分亦非客观独立之境，而实为主观之所现相。是则一识分析之，即为四分，而约之即为一识矣。四分同体，故见相浑然，非合非离。眼之见色，由于外境光线映入视神经。耳之闻声，由于音波输入听神经。鼻舌身之嗅香尝味触尘，亦由外境逼近神经而受用之。虽然，见相浑然之说，非是之谓也。盖神经即当色根，外境即是疏缘，见分非根，即识了境之作用也。相分非疏缘。即识之亲境也。世之不了见分义者，执根有直接了境之用。不达相分义者，执外境唯心直接所取。果如是者。则睡眠闷绝等位，诸根如故，何以不能了境耶?外境形量广大，方所无定，散漫无统，何以能明了觉察耶?妄谈谬执莫斯为甚。然者如之何?阿赖耶识，变现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千象。眼等诸根，和合触对，外境光线，映透眼根，激动眼识，眼识便仗根上光象，舒放广大，别变与外境形量方所相似之象而反映之。音波透入耳根，激动耳识，耳识便仗根上音波舒放广大，别变与外境形量方所相似之象而反映之。鼻舌身三虽外境逼近其根而了别受用。然仗质变相之义，何独不然。是则唯识见相虽依根。而了境之用非出于根，虽仗外境，而亲所缘者，仍自识变。相见浑然一体，非一内而一外也。良以识体非色，无对无碍，无方无所，卷舒自如，体量无方，静坐斗室，遐想万里。凝神须臾，念驰古今。随量大小，顿现一相。内不拘根，外不住境。超越根境，随缘显现，而实无所住者也。相见二分，即能所缘，何故更立后二分耶?见相必有所依之体。且见分证知相分者也，证知结果亦应有知之者，故自证分一面为相见之体，一面为证知见分之果。故自证者知自体所起了境之用也。自体所量，亦应有果。证自证分者，即证知自证分所量之结果也。若尔，何以不建立第五分以证知证目证分也。证自证分即自证分所起缘内所用，而证此证自证分者，即自证分也，以后二分互相证故。

　　言有无中道者，一切诸法，就其体相以辨，则遍计空无，依他为有，圆成真实。依他起性即缘生法。缘生之法。其性本空，即依空性，建立真如。真如之体，圆满成就。法尔真实，故名圆成实性，即依他起之实性实相。不达实相者，遍于染净诸法，妄计有实我法自性，由此自性起故，诸法本来面目，复蔽不显。故遍计所执者，虽随迷情施设而有。犹如空花兔角．体相俱无。依他起性，从众缘生，虽无本来具有之真实自性，而有从缘所生之幻假的暂时的虚妄自性，圆成实性，幻法所显，幻法生灭，始终无尽，周遍无边，而彼所显之空理亦无尽无边。遍计所执与实相相违，此之空相空理，是诸法之实相实理，简异颠倒，故谓真实。由

　　是可知依圆实有．妄执纯空。辨中边论颂云：“虚妄分别有，于此二都无，此中唯有空。于彼亦有此，故说一切法，非空非不空。有无及有故，是则契中道。”盖遍计既空即非有，依圆是有即非空，非有非空，即是中道。唯识之理但遣外而不遮不离识法。成唯识论云：“是故一切皆唯有识，虚妄分别，有极成故。唯既不斯不离识法，故真空等。亦是有性。由斯远离增减二边，唯识义成，契会中道。”故摄大乘论谓修唯识观时，达所取外境空．即悟入遍计所执。观唯识即悟入依他起性。观唯识空即悟入圆成实性．由观唯识故能悟入三性，悟入三性即正契中道矣。

　　言破我法执者，有情执我，略有三种：一者即执五蕴为我。二者执五蕴外别有一主宰者为我。三者执五蕴中有受者作者为我。夫五蕴之体，本为因缘之产物，妄想显现，自性不住，转变无常，少壮衰老之身，朝夕演变。贪嗔喜乐之心，刹那纷乘。身心自性，既不究竟，岂可执之以为真常之我乎?水之流也，前波逝而后波随，前后相续，自然成流。灯之明也，彼光灭而此光继，光光相承，自然烛物。五蕴之成有情也，肉体之作用，即色蕴之幻能。于境执取安立名言即想之幻能。反应外境之用，分别境界，起贪嗔喜恶之情，而趣舍取避者，随其所，即行识之幻能。执五蕴外。别有实物而为感受造作之一主宰者，是何异于水流灯明之外，而别执一流者明者哉?领受造作，既为诸蕴法尔所具之功能，蕴体无常，守有常恒之我可得哉。故诸有情所执之我，皆是颠倒妄计。佛说唯识，显示业由心作，果由心受，有情但有业果之相续，作受之用唯出自心，心无主宰，非受作者。故观难识能破我执。一切诸法既系心变，既无自性，以无自性，故空不可得。愚夫不了，于无自性法，执有真实体，如有痴儿，乍见镜中自面，谓为实人，惊恐而走。醉者见水中有月，误为实月，投抱而死。有情迷法，沉沦梦想，亦复如是。若观唯心，知外色空。不贪不取。内身外器，皆假聚有，唯识所变。诸法既非实有，能变识体亦是虚妄，以能缘所缘法相依而生。相依生者，待他始有。待他有者，自即无性故。依内心知外境空，复依外境空故，知内识假，心境俱空，一法不著，如有颂言： “菩萨于定位，观影唯尾心，义相既灭除，审观唯自想。如是住内心，知所取非有。次观能取空，后住无所得。”夫无所得者，即法执尽净之谓也。故观唯识．可破法执。

　　言博约兼赅者，法相分析万类．是谓之博。唯识包含万法，是谓之约。分析万类，则有五蕴，十二处、十八界，五法，三自性等。色受想行识为五蕴。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为十二处。十二处外，再加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即十八界。相名分别正智如如，是为五法。依他起性，圆成实性，遍计执性是为三性．如是一切自相、共相、假相、实相、所缘相、能缘相，有者有，无者无，染者染，净者净，有为者有为，无为者无为，有漏者有漏，无漏者无漏，诸法体相，条分缕析，无容淆乱，是谓博也。法类无边，唯识有八，八识之中，五六七识均依第八赖耶种子生，是则万法皆依赖耶而有，皆立于识矣。是谓约也。然而识从因缘生，亦蕴处界等所摄，有体有用，即法相中自相实相种缘相也。是则唯识摄于法相，以博赅约矣。法从种生，而种必有存蓄之所焉。法仗缘起，而缘必具有胜用焉。识能藏种，识之起也，具有胜用，能挟带色等诸法，故法不离识，皆唯识变。且一识之生，自性、所依、所缘，助伴、作业、互相因果，交相系属。就其助伴，立心所法。就其所缘，立色等法。就其业报立染净因果。就其断障智生，立为菩提。就其实性，建立涅槃。开而为万法，约而为一心，是则法相摄于唯识，以约赅博矣。博约互融，博而不泛，约而不拘，圆通无凝，妙味重重。由此便得最看之结晶：一者唯识近本体论，法相近现象论。唯识摄法相，是现象亦本体也。何以故?以一切法若现若种，皆不离识，与识不一不异，总唯是识，故可摄于本体也。法相摄唯识，是本体亦现象也。何以故?以本体者，具有体用能生万类，识虽变生万类。然识亦从因识生，亦所生法，非常非一，非本来自有，故可摄于现象也。二者唯识似一元论，法相似多元论．善恶染净各自有种。心色见相。各自有因。约言之，有无量不同之法，即有无量不同之种，故法相为极端之多元论也。识然有八，而均生于本识，不可与本识定言异体，有情虽各具八识，然总唯是识，体相无异，业用不殊，故唯识即一元论也。克实而言．一识具万法种以生万法，故谓万法从一识生可也，而主张一元论亦可也。以依一识生故。法有无量，种亦无边。故空谓万法各从自种生可也，而主张多元论亦可也。以从众因生故。嗟乎，上下数千年，纵横数万里，其中之圣师哲匠，皆于本体现象一元多元之说，相持相争。纷歧支离，靡能贯通。唯我大觉慈尊，依本自圆融之事理，演说博约兼赅之唯识妙义，融会贯通，博大精深，造乎极矣。不其伟哉。

　　言有情各别宇宙者，凡圣尊卑，因果差别。同有漏也，三界五趣品类各别。同无漏也，诸佛菩萨境界互殊。一切有情各有心色等法。以有心故能分别一切境。以有色故内变根身外变器界。故诸有情各一宇宙。以其心具有无量法种，能变生无量法相为所受用故。既诸有情各一宇宙，故虽居一世界而所领受但能相似而非是一，于一事物境界各殊。经云：三十三天共宝器食，随业所招其食有异．又说无量有情生一佛土，随心净秽所见有异。若人心净，便见此土无量功德妙实庄严。即在凡夫，同见明月，悲欢各别。共闻乐音，哀乐各殊。薄福之人，金带现时，见为铁锁，酷热难近，或见是蛇吐其毒火。盖诸有情，由同分业故所见有极相似者，然由别业，故所见复有迥殊之处，各所受者各自心变也。既同界趣有情，境界尚非是一，则异趣异界有情境界之绝异可知矣。谓界趣同者，由业相似，识所变相，亦互相同。自他身形器界互见互知。欧美各洲之人，吾人能识，以其同为人故也。空中之星球，吾人得见，以其同为之器故也。人居四洲，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卢洲．皆如球形。虚空十方有无量四洲，皆为人业所感，人趣心识，得互变现，故世界将坏初成，虽无现居及当生者，而亦现有，净夜仰视得互见也。色欲诸天饿鬼地狱之世界，吾人所以不见者，以彼之业与人极相悬绝，识变之相亦迥异，故不能见。然地狱饿鬼，亦唯能见彼之境界，而不见其余也。诸天有天眼，或能见异趣，然彼亦以其同分异熟为直接境界。宇宙云者，上下四方古往今来，皆括而言之地。既诸有情各一宇宙，则彼所变之相，必各各同时同处充满十方而互融矣。但由自心执著，于自他妄计人我，于心境妄计内外，故识量随拘，不能广见一切境也。真实道理，人在此时此处见人境界，天在此时此处见天境界，地狱饿鬼，同在此时此处，各别同见地狱饿鬼境界。摄大乘论谓人见是处清水绿波，鬼见脓河，执刀杖人两岸游巡，天见宝庄严地，傍生则为道路舍宅。即此义也。不宁世间唯然，即是诸佛菩萨净妙色境，亦如是，谓佛净土，各别识变皆遍法界同处同时，互融无碍。不但净土如是，染净互融亦尔。谓无量众生境界，遍满虚空，诸佛境界，亦遍满十方，唯随心染净各殊，所见有异耳。如来同时同说一法，人天声闻见变化身，居杂秽土，地上菩萨见受用身，居净妙土，即为此理。如汝所言，一切有情各一宇宙，异趣异类境界互融，则各各无量器界色境，同一处乎?同趣同类者．器界等安布多分同处，如人趣中所有无量各洲世界，散置十方．虽随因缘差别，各各心识共现和合。然一有情即能随业普变同类一切色相。故人世界．虽遍东南西北上下各方．而皆为一人处也。诸佛自受用土，由无垢识所持无漏净种，及因地所修感自利无漏净业为因缘故，各各周遍法界，遍一切处，相似若一，一同处所。异趣异类，器界等色相相望，则不可言即处异处，盖依内心生时，随变一切色相，故非先有器界等境，而后识依彼生。然由识生，同时变彼器界等于境以为所缘，器界等色境安布距离之腔间，假立虚空。是则虚空者，非本来自有，为容受诸色之一实物。既无共有真实虚空，则以何为安布处所乎?处既本无，则依何而言即处异处哉?但随心量大小有异，所现境界广狭不同耳。故千世界量乃同二禅天，以上倍增，乃至诸佛变化土，诸大一菩萨能测边际。以所缘所变，随能缘能变转故。摄论人见是处清水绿波．鬼见脓河等语，似谓异趣境界同处。欲界名五趣杂居地，彼之处言是界处意，非定指一方所以共中还有不洞相故，亦不相。若尔：异趣异类所有境界，色等相望，便有大小，何故自不觉其也。心量小者，境界随少，以小度小，故不觉其小。心量大者，境界随大，以大度大，故不觉其大。例如时问，蜉游不叹其短，螟蛉不喜其久，醒时刹那、梦中千年，乃至忉利天一昼夜，而人间五百年，极乐世界一昼夜，而娑婆世界一劫也。以境界既促，则心量亦促，故觉短为久也。境界既延，心量随延，故觉久为短也。若尔，依心而变色相，依色相而显虚空，本无虚空为容受定处，异趣相望，则无安布位置可言。何故佛说三界五趣，处所相望，或上或下，又现净土，或在净居，或在西方，佛随颜世俗故有是说，吾但依实义而言，异类异趣，染净世界处所不即不离。如佛地论：“如来实土不可言离三界处亦不可言即三界处。”若浅人不以世俗间示，则随一合想，无善恶业报差别，无染净土可兴可厌。唯识道理，万法唯心，各所见者，各自心变。如多人共寝，各各起梦，天记地下，品类殊。一处．则广有容受之所。异处，则不应境界各遍。识所变境亦复如是。如何可言即处异处耶?若尔，染净世界，得相碍乎?同趣有情境界互遍，如一室众灯光光相应，而不相碍。又各境各变，并非顽一，如铜等物，通电传音，反为通途，异类故不相障。且心所现，唯是影象，虚妄无体，谁为能碍?谁所碍乎？异趣世界等色相，既非定同一处，安相乎?由是可知世界浮空，显现而住，如澄清水，天光月华，徘徊隐显。如明净镜，山色物影，映涉出没。以非实物，故能自在安住，日月地球，但由自心随业显现，故为影相。依此影相色安布空间，假名虚空。世界虚妄，则无倾堕者，虚空假有，则无所倾堕处。以故大地安住，载华岳而不重，色海而不泄，经古不倾。虽大三灾器界有坏，然由谄诳等业，渐次化灭，非是顿堕，以影相物，遇有障碍，即便消没，水浑镜掩，月华物影即不现故。有诸外道，不达真义，妄执虚空，心外本有，具实体用，遍一切处，能生长容受诸法。试问虚空之体，为一为多?若体是一遍一切处，虚空容受色等法故，随能合法体应成多。若体是多，则不能容受遍一切处。又若实有应与诸色相杂。然终无是处，故不应如是妄执。科学家不达世界由内心现，妄执恒星引力能系无数星球。试问吾人见日如盘，见星如杯许，兹就现见之量度之，若集无数如杯之星，其量尚大于如盘之日。以小系大，宁有是理。且梦中所见世界，无异白日，若日世界定系于日者，则梦中世界何日所系乎?原以物质之力有尽，颠倒之心多强，以颤倒之心而凭藉物质．以解决宇宙无穷之问题，安能免于穿凿杆格之弊哉!昔有人常以世间问题、界趣问题，求解于吾．海每笑而不答。盖命之理微，仁之道大。不足为浅人道，而孔子罕言焉。如上之问题，皆为最极甚深之宇宙哲学，岂可语于寡识者哉!今显识变之义而极于世界虚空，如不依心变。色境，依色境显虚空之理，则虚空世界，即为心外别有之实物。不唯万法唯识之理无由成。而宇宙之问题亦无以决。故笔之求证于智者焉。

　　言自他增上者，成唯识论云：“奇哉固执，触处生疑。岂唯识教，但说一识。不尔、如何?汝应谛听，若唯一识．宁有十方凡圣尊卑、因果等别，谁为谁说，何法何求。故唯识言有深意趣。识言总显一切有情各有八识，六位心所，所变相见，分位差别，及彼空理所显真如。识自相故，识相应应故，二所变故．三分位故，四实性故。如是诸法皆不离识，总立识名。唯言但遮愚夫所执定离诸识实有色等。若如是知唯识教意．便能无倒善备资粮，速入法空，证无上觉救拔含识生死轮回。非全拔无恶取空者，违背教理，能成斯事。故定应信一切唯识”。据此可知有情可成二种增上。一谓每一有情具有八识五十一心所及色等法。类类相依，则成一人俱有增上。二谓各各有情皆具八识五十一心所及色等法，识识相依，则成自他具有增上。盖唯识不言唯我，许有情界有众多故。唯识但遮识境，不驳余有情境故。由斯客观对境，非全不立。故凡圣尊卑，有情自他，可互作增上。二十唯识不云乎?“辗转增上力，二识成决定。”此明证也。今就有漏无漏分显此义。三界有情界地同者，由业相似，识所变境，亦略相同。山河器界，共业所感，赖耶共变。有情根身依处亦互变现。由斯心色等法，辗转为质，互缘互受。欲界有情，俱有身语二表。由此人心意审虑决定，动身发语，诠表所欲所为。其余有情赖耶所变，他根依处之手足唇舌，亦一一如然而起表示。眼耳等识，仗之为质，别变色声等境，为亲所缘，意识俱识变境亦尔。次有意识觉了推度，分别彼人所欲所为，而相酬答。例如友教授受，由施教者意识缘名言境，发动语具，从俗所共而出音声，遂成语表。由此音声为增上缘，闻者赖耶所变他根依处语具，亦如彼而出声音，为疏所缘。闻者耳识乃复仗之而起同类声音，为耳识亲境，意识亦同时变声为缘。随后意识遂起分别。推徵语义，决了于心。语表如是，身表亦然。例如仇敌杀害，由能杀者，持刀持枪．手足屈曲而起动作，向自身躯或刺或射。遂尔损命。此中能杀者，持自所变刀枪，向自八识所变他根依处，或刺或射，而行杀害。被杀者八识所变他根依处所成手足，亦持自所变刀枪向自身躯或杀或射，而致命毙。能杀所杀，各自识变。然被害者，必以能害者之恶念所起之动作为增上缘。故被杀者，虽不越自识变境，而能杀者仍不能逃恶业果报也。其他甲乙之间，休戚相关，安危共通，准此例推。色无色界无有语表，或身表亦无。然定地有情，意识相分，得互仗质而互了知。凡圣相望，亦作增上。谓诸佛如来虽证大般涅槃，妙菩提果．然必慈悲方便，度济众生，作有情出离之增上缘。所谓所有众生之类，若胎生，若卵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是也。诸佛菩萨。度济众

　　生，其相云何?谓佛于十地菩萨现他受用身土，称彼心智，应彼机缘而为说法，诸大菩萨，随愿往生，和合聚集，与作助伴，或运神通，似彼身处境而显现之，宣扬圣教，高建法幢幢，以度他苦厄，此圣望凡所作之增上缘也。然诸佛菩萨，有为功德，四智心品，报化二身，亦赖有情而滋长广大圆满久住，乃至穷未来际。诸佛菩萨，因地发愿，永度有情，不入涅槃．由斯有情为增上缘．智身现化。终古不绝。虽具菩萨种性者已尽成菩提，声闻独觉种性，已尽入涅槃。然有人天乘有情可与说法掺受，令其堕而复升。虽彼福尽，仍然下堕。然由诸佛相续说法，复令上升。如是堕而复升，升而复堕，终古无尽，不般涅槃。而如来之有为功德．亦随之而无尽也。此凡望圣所作之增上缘也。有情既互作增上缘，故国家社会，福利灾殃，互相影响．而再再相关。凡圣既互作增上，故说法变化，染净转依，互相引发，而辗转无穷。虽然，增上云者，但作助缘，而非亲因也。以是之故，有情自作自受，祸福休咎，无能主宰。薄福之人。菩萨虽怀悲悯，具大威力而不能济其困厄。无出世种性者，诸佛虽勤济度而毕竟不般涅槃。极恶之人圣德不足以化，仁人君子举世混浊而卓然不污者，胥此故也。

　　言悟入胜义者，言之有故．持之成理．哲学也。不讲理智，但尚信仰，宗教也。佛学既尚理智，又重实践。佛之说教，依诸法本来真相而演之，所以使人皆悟本来之实相，以破除迷执，而断障证真也。佛于四十九年所说之法，无一而非破妄显真之法，亦无一而非欲众生破妄显真。故应于佛法亟救悟人。况乃初谈阿含，唯依世俗而说有。次谈般若，唯依胜义而诠空。三时谈唯识。及显非空非有无上无容之中道了义，而可不深切悟入哉?愚夫颠倒，妄执心外有实境体，离境别有实心。深求追逐，恐惧忧患之念频兴，好乐愤恨之情纷乘，长夜沉沦，受极重苦。若达境为心变。虚妄显现，则不舍本逐末，滋长烦恼，而恶业不作。更达境为虚妄，而能变境界之内识，亦是虚妄不离境有，则能所俱空，迷执顿遣。且唯识学，诠万有之体，明诸佛之实相者也。若彻底了解唯识之义，则彻底通达宇宙之本实相。穷理尽性。至广大而尽精微。无碍无惑，烛隐微而彻源底。心境荡荡．靡然融通，而自新矣。兹不过就其著者明之耳。若极言其胜义，则悟入唯识，于世间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内而个人，外而社会，俱蒙无穷之福。于出世间，能实证二空，圆满菩提．了生死之大苦，穷无漏之边际．其益无量，难可数计。方今物质文明极盛之际．人心奢靡，穷极嗜欲，YIN荡成风，骄侈成习。八音繁会，不足于耳，不足于暇。金碧雕墙，不足于居，甘脆肥浓．不足于味。恣意挥霍戕，人生养，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因之而起。社会荆棘，人群危殆，此皆由于不达境唯心变．色相虚妄．而妄执实有物质追逐渴爱颠倒妄作之所致也，苟达唯识之理，无染无著。贪嗔念息，战争不起，则人心和平恬静，而世界自尔宁平，社会自尔安定矣。然则居今之世，拨乱返治，博浇为朴，拨同胞于水深而登之衽席，拯世界于颠沛流离而致于雍熙者，诚不可不改弦更张，而信解祟奉我唯识之真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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