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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煜法师:力挽狂澜 八风吹不动 |
 
果煜法师:力挽狂澜 八风吹不动
八风吹不动 于境界之异,心不动转 动与不动 万物之生化 文明人与修行者 从定到慧 如法而动 动者是谁 修定的目的 动中修 返照自心 疑情之起 缘起之法 无功用行 总结 八风吹不动 今天所讲的题目,是〈八风吹不动〉。然是什么因缘而使我想到这题目呢?因为有人转告我说:某某人自谓已修行到「八风吹不动」的境界了。那请问各位,会真有这回事吗? 我说这种人,不要说八风吹不动,就是没有风他也会动!不是吗?也没人问他:有什么境界?他就急着告诉别人:他已八风吹不动了!这无风也动的人,怎可能已八风吹不动了呢?这情况就像如某人自觉得「已打坐入定」的话,则必还未入定!对不对?因为既还有我在.有我所在,怎可能入定呢?同样一个急着告诉别人说:他已开悟!必然绝对没有开悟。所以这种自谓「八风吹不动」者,很可能就是等着被一屁打过江的人。 我相信各位,都听过苏东坡「一屁打过江」的故事。所以我很遗憾:因这种话是透过别人转告我的,否则如是现场说的,我绝有把握,叫他也一屁打过江。于是我只好托请转告者:麻烦你们,也转告他这个公案。 洞山禅师示众曰:「兄弟秋初夏末,或东去西去,直须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始得。」 又曰:「只如万里无寸草处,且作么生去?」 师闻之,乃曰:「出门便是草。」 洞山曰:「大唐国内能有几人?」 这是道吾禅师的公案。以洞山禅师曾向来参学的禅和子,开示道:「诸位兄弟!于夏末初秋的安居期间,若欲到诸方参访善知识,不须或东去,或西去。到处晃荡,徒惹闲言闲语;还自以为见识广.历练深,其实只跟禅法全不相应。如你真欲参禅修道,唯应向『万里无寸草处』去,始与道分相应些!」 其次,又说:「那万里无寸草处,又当怎么去呢?是蒙古的戈壁或非洲的撒哈拉沙漠,甚至南极、北极等处呢?」 洞山禅师开示过后,这些话就慢慢在整个丛林道场间流传开来,所以道吾禅师听了,即爽然答道:「胡说!怎可能有万里无寸草处?君不见『出门便是草』吗?」 其实何只『出门是草』,并且当「门内.门外都是草」「心内.心外都是草」。而当这回答又辗转传到洞山禅师耳边时,洞山禅师乃谓然叹曰:「大唐国内有这种见地的禅者,竟能有几人呢?」 公案到此结束,那各位想一想,参参看「出门便是草与八风吹不动,竟有何关连呢?」有!但如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则待整篇讲完后,再回头想想吧! 于境界之异,心不动转 现在我们就从一般的讲法说起:八风就是利、衰、毁、誉、称、讥、苦、乐之八种境界。利者对我有利;衰者,对我不利;毁即别人对我毁谤;誉乃他人对我称赞;称、讥、苦、乐,大致也差不多。因此所谓「八风吹不动」者,即指在一切人事.境界的变化当下,我心犹能如如不动也。 动与不动 然而能八风吹不动,就已上道了吗?以我的看法,其实这乃有蛮多的问题: 首先,既诸行无常,能不动吗?我们不是常说:在缘起的世界里,诸法本是互动的;所以既境界变化,而心跟着变化,这才是常态。所以在原始佛教中,倒都强调「观心无常」,而非不动。所以在无常变化当下,还要硬使心识不动,这反是问题之所在。 其次,诸法无我,其不动者谁?是否在不动的当下,仍不免有常见在:一个不动者。(不管这不动者,你如何称呼它?)因此如觉得:我已八风吹不动了!其实,你还是在动!因为既有我见在,也有我所在,有我慢在。所以很多人在自夸已八风吹不动的当下,竟何曾了悟:其实,这竟不与三法印相应。 也许各位会说:那至少与『寂静涅槃』相应吧!然既跟无常不相应,跟无我不相应,又怎能直接跟『寂静涅槃』相应呢?因为三法印本如鼎立,缺一则不全。所以我首先要说:其实不动,未必就是功夫;尤其更跟无常、无我的法印,不相应。 有时候,这不动还不是从「修定」的功夫去成就的,而是用安忍.逃避,甚至压抑的方法来达成不动,则反将是更大问题之所在。如于中国,不管是佛教的修行或世间的人情应对,常强调「忍」的功夫,说什么「忍字,心头一把刀」。于是用压抑的方法,一忍再忍,忍到最后便使自己的身心完全僵化,而僵化之后,更可不痛不痒。譬如一个人如痛到极点,反变成麻木不仁也!然而麻木不仁,何得与智慧相应呢? 有时候,忍无可忍了;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玉石俱焚.寸草不留。于是一次的大地震,就比十次的小地震更具破坏力。所以地震学家宁可多地震,渐次把地壳的压力释放出来;而不愿待很久没地震,然后才来个大地震。 讲到这里,将给我们一种反省:若我在,心结在,则即使用忍也忍不了。所以不是产生任何情绪后,再来忍;而是当从「无常、无我」的法印中,调伏心结而自相应于「寂静涅槃」也─当从内消,而非外敛。 万物之生化 如扩大而观,天地万物中,皆是从动中而表现生命的。所以不动者,乃不只没有生机,更且不具智慧。所以如以为「八风吹不动」就是功夫,那桌子.石头不更是八风吹不动吗?然而它们有功夫吗? 其实如土木瓦石、山河大地等无生物,也非全然不动,只是它不能主动,而是被动。譬如把石头敲碎了,把树木砍断了。在诸行无常中,它还将动,只是不能从自己的心识里,来主导自己将怎么动。所以称不动者,为无生物。而稍为有生命者,即有不同类形的动。 像植物,尤其是被种在地上的高等植物,基本上是不能在空间上移动。然在生长过程里,根向下延伸,干向上拙壮;在春天开花,于秋天结果,还是必然有所变动的。尤其为适应环境的变化,而产生机能的调整。比如向日葵能随所需要的阳光,而调整生长的方向。植物既一方面为维持自己生命的延续,一方面又为繁衍种族。因此还不能不动─只是为动的范围太小也,而被称为植物。 其次论动物,动物大致乃以「动的能力.动的范围」来界定其族群的高低。比如珊瑚,各位看珊瑚是动物?还是植物?是动物!可是事实上,它跟植物乃差不多─因为既骨头全连接在一起,所以能活动的空间只非常狭小。故很多人还误以为珊瑚是植物哩!其次,像蚌蛤之类,壳能上下打开,但移动的范围还非常小。又如蚯蚓等,虽能够动,却只能在土里面钻,而不能活动于地面,甚至悠游在天空。所以不要说佛法,就世间的生物学,也都称呼此等为低等动物。 而哺乳类或鸟类,能活动的范围就宽广多了。像哺乳类的金钱豹,听说时速可达一百八十公里左右,连吉普车都赶不上。而鸟类中的候鸟,有的一季移就从北半球飞到南半球,有几千公里远。于是以活动范围广,飞行速度快,而被称为高等动物。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个样子呢? 再者高等动物,除动的范围广,动的能力高之外,还有「觉知的能力」亦必相对的更灵敏。比如就视觉而言,老鹰视觉最锐利,它可在高空中看到地面上的老鼠。那什么动物听觉最好呢?应该是蝙蝠!因为蝙蝠可靠声纳而辨知周围有那些动物,有那些障碍。像狗的嗅觉最好。所以感官愈灵敏.反应愈善巧,才更成为高等动物。 文明人与修行者 所以人,何以谓为万物之灵呢?虽人的眼睛,没有鹰眼灵利;人的耳朵,没有蝙蝠聪敏;人的鼻子,没有狗鼻细致;但总加起来,人还是所有动物里面最好的。尤其是意根的创造,更比其他动物有天渊之别。所以不只牵涉到器官的完具,更且决定于智慧的优劣。是以有些人,器官虽完好却不得智慧去善用,便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原人也。 人类文明的进步,往往也跟觉知的灵敏和反应的善巧,有连带的关系。比如显微镜或望远镜的发明,可让我们看得更远.更细。甚至红外线.雷达等,使我们可看到肉眼所看不到的世界。同样收音机.无线电的发明,更大大扩展人的觉知能力。因此即使是文明的进步,也都与动的能力大有关系。 最后说到一个人如修行成就了,有经典上所谓的三明六通,则对外界的觉知.对外界的反应,亦更灵敏善巧而远超乎一般人之上。所以心灵的提升,还与动的能力.动的品质,有切近的关系。所以我们从无生物到生物,从植物到动物,从文明人到修行人,皆可看到共通的结论。 所以光强调八风吹不动,必是个蛮大的问题:因此不只不与人性相应,也不与法性相应。所谓人性者,即从动里表现出生命的价值;而法性者,即本来无常无我也。 从定到慧 但何以佛教的修行,也公认「戒定慧」是三无漏学。故除持戒.闻思外,还要有修定的功夫,有修定的过程?那是因为一般人,既碰到境界,即不免妄动.冲动;而此动又经常跟过去的无明业障连结在一起,于是只会增加更多的烦恼.更多的无明业障。以动不免乱故,宁可先求不动。因此在智慧还未纯熟前,宁可先求不冲动.不妄动。 而定的功夫,如修得好,不只能减少心的冲动.妄动;也能将心的起落看得更清楚。比如说数息的重点,其不只是要把数字,抓得紧守得住。更重要者,乃是要把粗细的妄念,观照得很清楚。故妄念一动,心即觉了;故能当下舍掉妄念而回到方法,这才是修定最重要的准则。 甚至说若观照的功夫更敏锐的话,能在妄念将动之前,就已察觉到了。将动的妄念,就像地下的根;若已蠢蠢欲动,则其殆将破土而出也。由是若能在妄念未动之前,即已察觉而予降伏;便比既动后才以降伏容易多了。 妄念之蠢动,又像在深海里的泡泡一般。这泡泡初在海底形成,形状还小。然后愈上升,形状愈扩大。最后浮出水面,「剥」的一声,爆破成浪花。而这浪花,才显现为明了的妄念也。故如能在泡泡浮升水面之前,就把它戮破的话,水面还将是波平浪静也。所以如修定,真修得好,是可在妄念将动之前,即将妄念降伏了。反之,若妄念已打了一大堆,都还不曾察觉,那功夫就太差劲了。 因此修定的功夫,不当是「守一」而已!而是当对妄念的起伏觉照清楚。事实上,众生的心无始以来就像瀑流一样,前后浪间,无始相续。故一般人所说的没妄念,只是没大妄念.粗妄念,但小妄念.细妄念,还将是存在的。故唯有以定功,进一步去观照降伏,才使我们的定功有更大的进展。因此修定者,即先求不动;或虽动而能很快降伏。由是能安心于「不动则不乱」的象牙塔中。 如法而动 但不动,终不是最究竟的。因此更须从定发慧,而一个人若在智慧上已慢慢成就的话,这时不是不动,而是当「如法而动」。就像释迦牟尼虽已成佛了,但还四方游化,应机说法。你说:他是动,还是不动呢?以我们来看,他还是在动,至少身体还在动,嘴巴还在动,意识也在显了─观照众生的根器,而称机说法.应病予药。这也即是刚才所谓「观照的敏锐和反应的善巧」。于是以这观照的敏锐和反应的善巧,才能显现出究竟圆满的真智慧。因此如说定为不动,而慧乃动也。不只是小动,而且是更圆满.更善巧的动;如三明六通之类。(关于慧的不动,等一下会再申论。) 事实上,即使是世间人也强调须有「先定后慧」的功夫。比如孔子所谓的「当三思而后行」。因若不三思者,往往只随着习气业障的冲动而去反应,而反应的结果,其唯自害害人而已。反之,若能在情绪的颠峰,稍克制一下。而待心已平定了,再来深思处理,总是会比较圆满的。所谓「定而能静,静而能虑,虑而能得。」当然如能用佛法的智慧,去虑去得,那必将更圆满也。 动者是谁 前所说的从静而定,犹只是初步的功夫;以仍未与「空慧」相契故。于是当进一步去参「动者是谁?」一般没有学佛的人,不管动或不动,总是说:「既动者是我!也不动者是我!」或「动不动者,都是心!」 可是从逻辑来讲,既实有我.实有心者,反当不动才对。实则不动,动则不实;既无常变化,乃非实有也。于是若无我.无心,究竟动者是谁呢? 其实纷纭妄动者,乃「识」而已!是识在动,而非我在动。(也非我的识,在动)而此识,如就佛法「唯识学」的讲法,乃是过去生中所展转熏习的业识种子,因遇到境界,而起现行。譬如看到苹果,有人觉得好吃,有人觉得不好吃,有人意识到营养,有人联想到价钱。以上种种不同的反应,只为他们过去所熏习的业识不同。同样看到一只猫,有人视若无睹,有人觉得可爱,有人觉得厌恶。这既跟他们过去生的业习有关,也和这一生的经验相应。所以事实上,既动的不是我,也不是心,而是无始以来前后相续的业识瀑流。 因此如我们只用修定的方法,以求妄识不动。但不动,只能伏而不能断,故根本不能消除妄识的存在。因此若出定了,甚至下坐了,伏的功夫便失散了,于是又随着习气业障去应对造作。所以很多人即使听到一些佛法,但在生活上却难以受用。这既因定力不够,不能降伏妄识;更因慧证不足,而不能从根本去消除转化妄识。所以知见归知见,现实仍现实。 所以真修学,唯有用佛法的知见去转化.消除我们本来的妄识,才得真受用;而非只用定来降伏妄识而已。因此如能转化.消除我们本来的妄识,则不只是「八风吹不动」而已,必且是「八风吹不到」也欤!为什么吹不到呢?因为已无妄识可当。前既说:八风所动者,即是妄识;故妄识若消除殆尽,则当「吹不到」也。此譬如禅宗乌牙彦宾禅师公案上所谓的: 问:「百步穿杨,中的者谁?」师曰:「将军不上便桥,金牙徒劳拈筈。」 所以「吹不到」才是真功夫,一切的人事境界都跟我没关系,或一切境界的变化乃无作无受.袒然无碍。而不是待已感觉到它的存在变化,然后再去安忍、压抑,或逃避,而期「八风吹不动」尔。那云何才能吹不到呢?这就要有「转识成智」的功夫,故下面再申论「转识成智」者。 修定的目的 故修行的目的,不只当求八风吹不动而已,且当更求能「从定发慧」也!然从定发慧,各位既已听过很多次,也坐了这么久,可曾发过什么慧吗?似坐了老半天,也一无进展哩!所以我们今天就来此研讨「如何从定发慧」? 我认为智慧的由来,最重要者乃:返照妄识之起而图对治、消除尔。在修定时对于妄念之起,我们可用两种方式去处理:一.妄念一出现,马上把它截止。二.在妄念现起时,且看它起的是什么妄念?大致而言,妄念可分两大类:一是有烦恼性的,一是无记性的。 所谓无记性者,就是一些杂念。比如坐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可是就有一些不相干的念头,直在那里起落不定。于是如只是杂念,便把它丢了,而径回到方法即可。 但有时候妄念是有主题的,比如那天我跟家里的人吵架了,故不只白天气不消,连打坐时也直想着这个问题。而此有主题的妄念,即是执着放不下者;所以当返照妄念之起而图对治消除。 而很多人相反地,乃是为不愿意面对自己,才修定图逃避的。如现在我很紧张,赶快用数息把紧张忘掉;可是紧张的原因,依然故我。故如用这样的心态来修定,则我敢担保:即使修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成就的。不只慧证不得,连定也修不成。 所以对我个人而言,我不求心识之不动,但求观照明了而能对治降伏也;如诱贼子之出,而求擒王也。要清楚明了:自己起的是什么情绪?打的是什么妄想?因为我们的无明业障,就深藏在其中也。所以曾有人问我这话头:「我是谁?」我说:「要知道我是谁,其实很简单,只回去看看镜子便得了!」 然回去当照什么镜子呢?所有一切内外境界,其实都是我们的镜子。而我们在这些境界当下,起的是怎样的情绪,打的是如何的念头,那就是我了,对不对?因此有道心的人,乃可在境界的生化里,看到自己─即自己的无明、业障和习气。而不会返照的人,却只心随境转而造业去尔。 所以对真修禅用功者,反是求动,而非求不动。因为动的话,我们才能返照起观,譬如诱贼子之出,而求擒王也。所以对一个真学禅的人而言,当用心于「找问题」,而非逃避问题。也不是碰着了问题,却还假装没问题。如果什么也没参透,什么也没看破;就奢言「放下」者,那只是懈怠.放逸.苟且.无知而已! 动中修 我认为在这个时代,欲修定乃比较困难。至少对我个人而言,确实是这个样子。我从初学打坐,到现在已十几年了;而每天花在禅坐的时间也有好几个小时,但在修定上却没什么成就。因为这资讯时代本质上是偏向动的,所以如一厢情愿地想要在修定上有所成就,到最后可能是连自己的信心都瓦解了,对不对? 但这个时代我认为,在修慧上有它的方便─这不只为资讯流通故,方便听闻佛法而已!还更有「返照对治」的方便。因此即使我在修定上没什么成就,但从修定的基础,而用以返照自心,则能显现出殊胜的作用。简单讲,我对「发觉问题」的敏感度,会比未禅坐者好很多。 事实上不瞒各位,我打坐时妄想还是很多;但我却不气馁。因为我的重点,不在叫我没妄想,而是要从妄想纷飞中「去找鬼,去抓鬼」,而不是躲在象牙塔里,粉饰太平。记得在弥勒法门有曰「不求深定」。事实上对我而言,就算求深定,也是求不得。且到目前为止,除了广钦老和尚外,我也没听说过:某人在修定上有什么大成就。因为要在这个时代求深定,确实不容易。 但是我们还是要修定,只是不把修定当作唯一的目标;而是把修定当成一个手段,以进一步去修慧也。这或许才能有比较重大的突破和对治。像我也是如此,从一点定力的基础,而以参禅证慧,倒还有几许突破。 返照自心 在这个时代有很多人提倡「动中修」,然动中当怎么修呢?如谓在动中,还是要把心专守在某对象上。比如在动的时候,能对自己当下的动作,观照得仔细清楚。我觉得这并不是顶实用的方法,因为即使这也算修定的话,却只是一种很粗浅的定,比打坐数息差之远也。因此观照动作者,虽于日常经行时.工作间,不妨顺用;但绝不可能取代禅坐的功夫。 于是当如何动中修呢?我认为:即以返照你当下的念头。因此这反是不求定于一,而求清心自在.观照明了。看着妄念起,看着妄念落;若发觉有与佛法不合者,即以对治消除。目前的社会变化得很快,所以我们觉照的机会乃更多。因此对功夫用得上的人而言,直可说是「十字街头好参禅」或「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华;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可直向红尘里去,火焰化莲。 但是我本人可没有这份把握,因为在现实的环境里,可能待发现不行时,已抽身不及而回天乏术了。所以我乃偏向于在文字间观察自己妄心的起落。各位或许知道,我喜欢看书;但看书,并非欲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把天文地理.人间万象,都搬弄得很清楚。尤其对一个修禅者,更不当是这个样子。 于是之所以阅读涉猎者,也只为返照自心的方便。比如在文字观念间,我起的是什么念头?有时候他的说法也有道理,可是还与我的系统不能衔接,为什么不能衔接呢?因为我的系统还不够完美,故需要作进一步的澄清和整合。因此我反是借用很多文字的涉猎,以不断提升我的观念,以不断消除我的无明业障。因此在这个时代,我认为在修慧上,能有别于古人的善巧处。 疑情之起 我们都知道:参禅要有疑情,才能参。可是很多人却找不到疑情参,于是胡乱拿个「麻三斤!」「何谓祖师西来意?」等,与自己生命全然不相干的问题来穷磨,于是磨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只未开悟,且把道心都磨灭了。其实,如能对自己的动心起念观照得很清楚的话,则在动心起念的当下,就有很多疑情跟迷惑,不是吗?理的不清,情的不断。 所以要参禅,且不必攀缘那些伟大的话头:祖师西来意;麻三斤;万法归一,一归何处。你何不直参:爱得昏头转向者是谁?恨得咬牙切齿者又是谁?身虽热,心一定就得烦吗?因此如直从我们生活的烦恼里,从生命的矛盾里去找疑情,这疑情便将到处都是。 而这疑情之起,就是要对自己心念的返照,有足够的灵敏度,且能勇敢地去承担面对。否则只一昧地粉饰太平而曰八风吹不动,怎可能现起疑情呢? 禅宗常说:小疑小悟,大疑大悟。其实如能从我们生活中,慢慢去消除矛盾.迷惑,就能从小疑小悟.渐疑渐悟,而扫除一切无明业障,而称为大悟彻底也。所以大悟彻底,并非经一次大悟就彻底了;反是因无明业障消除干净了,而大悟彻底的。 缘起之法 于是如无明业障全消除后,是全然地八风吹不到与八风吹不动吗?其实到不到或动不动,乃牵涉于我们对到与动的定义。如从缘起的思想来观,则即使无明业障完全消除,甚至大悟彻底了,还将有所动也。为什么呢?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故尔。但这时候的动,不只感官更敏锐,反应更善巧;且因不夹杂习气业障故,绝无迷惑烦恼。所以修证到最后,有三明六通、四无畏、十八不共法等。 因为缘起的世界,本即是一切法相关互动的。所以境界之起,心随觉照而反应,这乃法尔如是而已!所以虽尽消除无明业障,还将动也,而且是顺缘而动,如法而动。于是以顺缘而动,如法而动故;虽心无所求,但自于利己利人中增长福德智慧。 于是「顺缘而动」者,就要能对当下的缘,观照得既详尽又确实。而「如法而行」者,即必对法有深入的了解,这法简单说,可分:法性.法相两门。详细讲,就成三藏十二部经也。 无功用行 所谓「顺缘而动,如法而行」,最初还是透过思惟而去运作的,即似前面所说的三思而后行。所以在事情当下,先使自己的心安定之后,再运用佛法的智慧而思惟抉择,以尽求圆满。 但若于有心阶段而运用思惟,却不可能得到最大的圆满。除非我们已修行到:佛法的理已和生命合为一体,故于印契中而自成其圆明。这时便不需要透过思惟的过程而能如法反应。所以一个禅师考弟子,不是考他思惟的能力,而是考他反应的善巧。所谓「拟议即乖」,若还得透过思惟,已非真功夫矣! 那云何才有这种功夫呢?除非将无明业习,完全消除殆尽,才能虽无心抉择而又如法相应。这从无心而趋向更大的圆满者,在经典上称为无功用心或无功用行。当然这是一种蛮高的境界,以菩萨道来讲,应是八地以上的菩萨才有这种境界。于是从无功用心、无功用行,而渐成就于福德智慧的圆满,这我们就称为成佛也。 于是若已无功用心和无功用行,则既不能说动,也不能说不动。为什么不能说动呢?既无我、无心,动者是谁呢?反之,既诸法缘起相关,云何不动呢?所以说动,说不动,说亦动亦不动,说非动非不动,便皆成戏论也。 总结 这题目讲到这里,我们且作个总结:不管怎么说,修定都是有必要的;然修定并不是终结。或者暂时叫情绪不动,那也只是过程而非终结。必福慧的圆满,才是最后的终结。 由是而言,若谓「八风吹不动」者,我们宁可是「见地的不动」,而非情绪的不动,非妄念的不动。因为妄念.情绪,且像水上的泡沬一般。水在流中,总不免会起泡沬的;而泡沬起了又散,散了又起。所以泡沬起否?其实并不关紧要。但更切要的是水要往那个方向流,对不对? 同样如就远航而言,我们不当期求如在避风港内的安定,而是必期勉于大风大浪中,还能掌握正确的方向。故在修定当中,打一个杂念;或在生活中,偶动一下情绪,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能否逆着情绪而找到心结,这才是超凡入圣的关键。 所谓「见地」,即是问:水当往那边流,是顺生死的方向流,或逆生死的方向流。常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而回头者,当回到那头呢?如何运用佛法的知见,而把我们的身心,带往解脱的彼岸呢? 总之,如期勉不动;则宁可是见地的不动,而非情绪的不动。否则很多人将愈修行,而愈没有智慧。因为如用逃避或压抑的方法来达成不动,而等到逃避不了.压抑不得时,便垮了.乱了,甚至被人骗了。所以不要粉饰太平,而不肯去面对真正的自己和现实的境界。今天我们宁可从一点定的基础,去返照妄心.去统合真慧,而这总比一般人只傻傻的念佛,苦苦的数息,应是实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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