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下的沉思 |
 
炮火下的沉思 巴米扬大佛事件 圣凯法师 一、缘起 坐在T52次火车上,静静地读着在火车站买的《环球时报》,这是我最近几周去上海路上必读的报纸。人们都在低声地说话或者看书、读报,或者欣赏着窗外的黄昏景色。突然,一则消息映入眼帘《塔利班向佛开枪--只信奉一个神灵,要捣毁所有佛像》: 2月26日,阿富汗武装派别塔利班最高领导人乌乌尔发布命令,销毁在阿富汗境内的所有非伊斯兰教的塑像,这其中包括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站立式佛像。 乌乌尔在命令中称,所有的这些塑像"都是对伊斯兰教的亵渎","因为至高无上的神灵只有一个,这些塑像放在那里被人供奉是错误的?quot;"我们必须捣毁它们,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它们都将不再是人们供奉的对象"。据称,乌乌尔已经下令有关部门在近期内捣毁佛像。 如果乌乌尔的命令被不加折扣地执行,那么,阿富汗境内的一些珍贵文物注定要惨遭浩劫,而其中最令人惋惜的当数两尊公元5世纪的佛像。这两尊佛像在喀布尔北部的巴米扬省,高的一尊53米,较低的一尊也有37米。前者被认为世界上最高的站立式佛像,它们是佛教在阿富汗兴衰的历史见证。不过,经过多年的战乱,两尊佛像早已面目全非。根据塔利班遵循的伊斯兰教义,男人蓄须,女人蒙面,而"从不蓄须"的佛像明显违反了这种教义,于是,一些塔利班士兵向佛像面部发射火箭弹,投掷手榴弹。因此,这些佛像虽然躯体犹在,却早已"无颜"面对世人了。 我的心再也难以平静下来,一颗脆弱的心飘到远方的阿富汗,跟那个石窟以及大佛的命运连在一起。晚上到达上海后,看到电视中的晚间新闻,大佛已经只剩下一付躯干,满身的弹孔。不好的消息从电视、报纸、网络上不断地传来,结果到了昨天,大佛已经片石无存。从此以后,大佛永远地成为历史,成为我们永远的回忆,激励着我们更加努力地去觉悟人生,爱好和平。 二、巴米扬大佛的年代及其历史地位 兴都库什山脉横延于阿富汗中央地带,分阿富汗为南、北两域。凡是南北之间的通道,都要翻越过这座峻险的山岳。据说,"兴都库什"的原义就是"屠杀印度人的杀手",意思是不容来自印度的侵略者逾越此山而来。语源的真伪尚可另当别论,但是山脉连年积雪,确具天然屏障的作用。 阿富汗佛教石窟分布在3个地区,其一为阿富汗东部贾拉拉巴德附近,其二为阿富汗北部海巴克附近,其三为阿富汗中部的巴米扬。巴米扬石窟位于喀布尔西北方的兴都库什山中,跟喀布尔直线距离是120公里。巴米扬石窟所在地是小盆地,海拔高2500米,北面是兴都库什山的一条支脉贺贾加尔山脉,南面是巴巴山脉。两山之间有巴米扬河自西而东流去,河北岸是古代道路,路两侧是市集和店铺。再向北是贺贾加尔山脉的陡峻崖壁,以两大佛为主体的石窟群就建造在这崖壁上。 另外,在巴米扬盆地东南的卡克拉克(Kakrak)、西南的贺拉提,也有为数近百的石窟群。在其南侧台地上,有后世回教徒所建立的都城。由于十三世纪时遭蒙古人破坏,故已成为废墟。 希腊亚历山大王东征后,曾在这里建立塞琉古王国。后来,印度孔雀王朝向北扩张,势力曾达到兴都库什山以南,19世纪以来,曾在喀布尔、贾拉拉巴德,以及阿富汗南部的坎大哈等地发现过阿育王法敕石刻。贵霜王朝曾经统治巴米扬地区,2世纪中期迦腻色迦王推广佛教,这里可能受到影响。3世纪时,波斯萨珊朝侵占了这里;5世纪时,嚈哒人入侵这里。 巴米扬的重要性在于其地理位置,它是犍陀罗僧人、商人循丝绸之路通往中亚和中国的始发站,也是中亚、中国人进入印巴次大陆的最后一站。在贵霜王朝时代,犍陀罗艺术取得了空前绝后的发展,所以巴米扬也受到了这一潮流的影响。同时,巴米扬石窟艺术还受到波斯萨珊、东罗马拜占庭艺术等风格的影响。特别在6世纪中叶以后,以犍陀罗为中心的喀喇昆仑山西侧不再畅通,犍陀罗地位衰落,巴米扬和迦毕试便以惊人的姿态跃上历史舞台。它们不仅是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同时也是作为地方性继续保持优势地位的佛教中心。 有关巴米扬石窟的史料主要出自中国史书,最早记录为《北史·西域传》,其中记有"吐火罗国去代一万二千里,东至范阳国……",这个范阳国就是巴米扬,"代"就是指北魏的前身"代国",所以四世纪时候的中国就已经知道巴米扬。《隋书》中记载范延国在大业十一年(615),曾与其他诸国一起向中国遣使进贡。《新唐书》中记有帆延、望衍、梵衍那,这些说的都是巴米扬,并且还有国王在罗烂城治世的记载;贞观初遣使入朝,显庆三年(658)唐朝于罗烂城设立"写凤都督府"。 公元632年,玄奘到达这里,称之为"梵衍那国",《大唐西域记》说:"淳信之心,特甚邻国,上自三宝,下至百神,莫不输诚竭心宗敬。商估往来者,天神现征祥,示祟变,求福德。伽蓝数十所,僧徒数千人,宗学小乘说出世部";玄奘法师同时还提到巴米扬大佛,"王城东北山阿,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曜,宝饰焕烂。东有伽蓝,此国先王之所建也。伽蓝有鍮石释迦佛立像,高百余尺,分身别铸,总合成立"。当时,佛教特别兴盛,"城东二三里伽蓝中有佛入涅槃卧像,长千余尺。其王每此设无遮大会,上自妻子,下至国珍,府库既倾,复以身施。群官僚佐,就僧酬赎。若此者以为所务?quot;。 公元727年,朝鲜僧人慧超经过这里,在《往五天竺国传》中称这里是"犯引国","此王是胡,不属余国,兵马强多,诸国不敢来侵",而且这里佛教盛行,"王及首领百姓等,大敬三宝,足寺足僧,行大小乘法"。 另外,在伊斯兰教统治时期,我们仍然可以发现有关大佛的记载,如托马斯·海德(Thoms Hyde)的《诸国道程录》和《伽讦吉尔辞典》中就记有"红像"、"白像"和"男像"、"女像"的传说,还有在《贴木儿的历史》一书中也有两大像的记载;在《古兰经》中,两大像是被称作"拉布"(Lab)和"纳纳布"(Nanab)。可见,大佛对于伊斯兰文明也是深有影响的。 从公元8世纪起,阿富汗遭到阿拉伯人进攻,开始伊斯兰化。但巴米扬地区的伊斯兰化开始较晚,约在9世纪后半叶。由于伊斯兰化排斥扼杀其他宗教,于是佛教寺院逐渐被破坏,而石窟被破坏的主要是大量壁画和大佛颜面。第二次被破坏是13世纪成吉思汗军队攻占了巴米扬时期,被破坏的是壁画和洞窟。大佛腿部是印度莫卧儿帝国时期被破坏的,奥兰古则布在即位前的1646年曾远征坎大哈和巴尔万,在巴米扬停留期间,用大炮轰击,西大佛膝盖上下被击毁,泥涂层和岩芯脱落。最后一次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是在2001年2月26日至3月14日,阿富汗武装派塔利班用炮火摧毁大佛,大佛片石无存。 关于巴米扬石窟及大佛的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各国探险队分别进行调查,发表了各自的看法。1922年,法国探险队富歇尔调查了巴米扬,指出遗址是属于佛教的遗址,他认为玄奘所说的"东有伽蓝,此国之先王所建"中的所谓"先王",就是指迦腻色迦王,所以最早的伽蓝建于一世纪末或二世纪初,大概在今天石窟的东边一带。两大佛的年代,大概比犍陀罗晚,比云岗(五世纪)、龙门(六世纪)要早,为三世纪左右。东大佛离先王伽蓝较近,因此可能比西大佛早些。 1924年,以哈金(Joseph hackin)为队长的法国队对巴米扬进行调查,后来在1930年5月至9月又进行了较长时期的第二次调查,这次调查结果出版了三册的报告书。他的假说与富歇尔大体相近,他认为现存的第51窟(法国队编号G)和第129窟(法国队编号A)在先,是在3世纪。东大佛显得原始,在4世纪末到5世纪初;西大佛晚,应在5世纪后半期;西大佛的石窟在6世纪和7世纪初。由于法国队的调查使得巴米扬石窟内容渐而明确了,于此同时,关于巴米扬石窟壁画的研究,法国队的见解也就成了最权威的了。 1936年,以罗兰德(B.Rland)为首的美国哈佛大学调查队也进行过调查。罗兰德认为东大佛是犍陀罗佛像的巨型化,应在3世纪或4世纪;而西大佛与印度笈多时期摩菟罗佛像接近,时代应相同,即在4世纪或5世纪;东大佛窟的壁画是波斯萨珊朝的样式,应在6世纪末到7世纪初。 1939年法国队考察时,日本吉川逸治也曾参加。他认为属于前期的有两大佛及其周围的洞窟,其中东大佛略早,西大佛晚到5世纪。 1970年,京都大学中亚学术调查队对洞窟进行编号,调查结果巴米扬石窟总数为750个左右,其后他们还对各窟进行实测。京都大学樋口隆康教授曾任中亚学术考察队队长,他认为从考古学的年代观来看,这两座大佛是属于同一时期的,至于制作的精与粗、壁画题材与风格的差别、窟龛形制的区别都是同一范畴内的差异。 正是由于各国探险队的调查,为我们了解巴米扬石窟这座艺术宝库提供了许多资料,所以我们将依据这些调查资料及有关研究成果对巴米扬石窟及大佛进行叙述,让人们能够了解到它在被轰炸前的情况,认识到它的宝贵价值。 三、东大佛窟及其壁画 巴米扬石窟寺的设计有正方形、长方形、八角形及圆形等形式;天井则有球面、套斗拱券和平面4种,叠涩形状也有4种;寺院包括祠堂、僧坊与会堂。窟内天井及侧壁现存有壁画的洞窟共50个,描绘出佛、菩萨、供养者、日神、月神、飞天的图像。其中以东大佛天井中的太阳神苏利亚图特别受注意。另外,其中的佛坐像,是巴米扬颇具特色的图绘。 巴米扬石窟的特征不仅在于大佛,而且体现出"多佛、多菩萨"思想。虽然石窟僧院内部墙壁上的佛像都已经破坏而无存,但是安置佛像的痕迹历然可见。一层又一层的同心圆上面,画有几乎难以数得清的佛像,这只有在大乘佛教的独特宇宙观之下,壁画上才能出现这么多佛像。 东大佛所在窟按顺序被编为第155窟,本窟下沿高出前方地面约20米,大佛双脚就立在窟下沿所在的地坪上。东大佛窟高40米,下宽15米。关于大佛像的高度,法国队调查时测出为35米,于是当时就称东大佛为"35米大佛"。1973年,印度考古队清理发掘出最初的窟内地坪,测出大佛高度为38米,并将这一数据公布于世。 石窟侧壁以倾斜的直线向下,虽然东侧壁下端向外扩展较多,但两侧壁大体仍是对称的。大佛身体略向右臂一侧倾斜,两臂的肘以下向前伸出,在被塔利班轰炸前两臂的肘部已经断失,所以不清楚当初两下臂的姿势。右膝稍屈,右脚略向前,佛整体仍是直立姿势。大佛躯体微胖,颈部粗壮,头略大,身体各部分比例尚匀称。大佛所着僧衣轻薄,通肩衣式,衣纹线分布均匀;上体衣纹线波谷在右臂与胸腹间,腿部衣纹线波谷在两腿间,两肘以下有垂落的僧衣边线。大佛两小腿和脚腕部较粗,赤脚站立在窟内地坪上,没有台座。 玄奘曾经记载东大佛是"鍮石释迦佛立像", 鍮石产于伊朗(波斯),外观如同黄金,经锻烧后金色不会消退。但是根据后来的形状来推测,可能当时全身包了黄铜箔,因此看起来象是黄铜铸造的。 大佛窟正壁和两侧壁的根部开有7个洞窟和1个独立龛,洞窟的形制多样,有壁画。东大佛窟内有两处残留着壁画,一是窟顶中脊和佛头周围,一是登顶阶梯道的明窗口。 中脊是一大幅太阳神驾战车图。太阳神挺立在战车上,左手在腰部握剑柄,右手拄长矛,手与肩同高。太阳神穿长大衣,头后有圆光,身后是太阳,太阳直径与太阳神身高相等,太阳外沿有锯齿状的光芒辐射纹。战车有栏板,车下安有双轮,车前有4头驾车的有翼白天马,表明太阳神战车是在天空驰骋。太阳神两侧靠下部位各有武士1人,武士背后长有硕大的双翼,两武士分别执矛和盾。太阳的四方之外是两风神和两金翅鸟。这幅大画表示太阳神守护着释迦牟尼佛,画幅色彩丰富,有蓝、紫、灰、褐、红、黄等色,人物都是西方人形象。 中脊两侧渐伸向窟侧壁,到洞口悬空栏台上方是横幅帝后礼佛图,每侧保存有11人。其中每侧有3个佛像,其余8人为王族供养人。 东侧壁(即末侧壁)礼佛图中心为袒右肩、结说法印的坐佛,从里端算起这是第6位。另有两个佛像在第1位和第9位,佛像都戴冠,还有耳饰和胸饰。王族礼佛人都面向自己身体右侧的佛像,从里端起第2人是引觐僧,第3人是戴萨珊王冠的国王,其次是王后,第5人是王妃;在第6位中心佛像之后是亲王,次为亲王妃;第3个佛像之后是太子和公主。西侧壁(即始侧壁)帝后礼佛图中群像与东侧壁类似。这两幅帝后礼佛图的底色为蓝色,其他颜色有多种,佛像重光是4色环。 两幅礼佛图中王族成员的相貌、姿态、持物和服饰别具特点,应是当时王族人物的真实写照。所有王族成员都是光头,右手持物向佛供奉。两幅礼佛图中的国王都在佛的近旁,形体略大于其他人物。国王所戴王冠上有日和月牙装饰,颈部有项链和颈圈,胸部有宝镜,以绶带连接。国王右手持拂尘或金环向佛供奉。王后宝冠上也有日和月牙装饰,并有多重项链,右手持宝花或花链向佛供奉。这种有日和月牙装饰的宝冠是萨珊波斯国王特有的王冠。王族成员中多半穿一侧翻领大衣,这与新疆古龟兹国贵族服装样式相同,可从克孜尔石窟壁画中看到。 四、西大佛窟及其壁画 西大佛窟被编为第620窟,大佛窟所在崖壁近于陡直,岩石为黄色、褐色和红色沙岩。窟口也是三叶形,窟高58米,下宽为21米,下底进深31.5米,顶部进深15米,窟两侧壁对称。大佛的身高,起初法国队调查后公布的是53米,后来印度考古队清理出大像的双脚以及当初的地坪,测出西大佛身高55米。 大佛为立像,通肩衣式。大像略矮于洞窟。佛头、颈、躯干和四肢略显粗壮,着衣后更显饱满。佛脸型方正,头型浑圆。颈部垂直,略细于头部。肩部直平,胸部挺阔。腹部未内收,腰部略收细。两腿笔直站立,这与东大佛不同。两上臂竖直向下,肘部以下残失。僧衣有多重衣纹线,颈与胸之间的衣纹密集,构成通肩衣式。上体衣纹波谷集中在右臂与胸之间,线的疏密程度适中。下体主纹波谷集中在两腿之间,衣纹线较为稀疏。 玄奘说西大佛"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耀,宝饰焕烂",从这个记载推测:第一,像身包有不少金箔或铜箔,因此"金色晃耀";第二,从"宝饰焕烂"推测,佛身上可能佩有许多装饰品,那么西大佛就是一个冠饰佛;第三,两个大像表层的作法不同,西大佛的僧衣是红色的,东大佛原来也是包了铜箔的,铜箔被剥去后,露出了原来的淡色岩石。 西大佛窟的窟顶是纵向拱券,但相当平缓。券腹面有壁画,大部分都已脱落,或者模糊不清。中脊后区是两横列菩萨像,每列左、中、右共3个菩萨坐像,菩萨坐于圆柱梯形龛中。中脊两侧有直线边栏,并有连续垛墙案。从中脊的垛墙边栏起,每侧面一横列菩萨坐像,坐姿与中脊的6个菩萨相似。菩萨所在龛有两种形状,一种是和中脊相同的圆柱梯形龛,另一种是圆拱龛,两种龛一一相间。龛间柱头主方各有两天女,一着衣,一裸上身,佩戴着许多饰品。菩萨姿态各不相同,上身裸、下着裙,有银杏叶式的装饰从肩部垂下,在胸前连接在一起,这种装饰是巴米扬所独有的。上述天女身后有覆钵塔,塔有像龛和相轮,有的塔旁有树。 这些以菩萨为主题的画,色彩相当丰富,底色为蓝色,形体都是淡色,反差大,形象突出。菩萨身体轮廓用褐红色线条勾画,体躯用晕染法,明暗有别,立体感强。光背和衣服的染色细腻,衣褶也有明暗区别。衣服的里和面分别用不同颜色,有写生功底。背景的龛沿和椅背画波状涡形蔓纹和六边形龟背纹,龟背纹是这里独有的纹饰。 悬空栏台以下至侧壁向外扩张处画三列坐佛像,每列五尊。里端两个是戴冠佩饰佛,其余三个僧衣佛,袒右肩,转*轮印。佛所戴冠有伊朗式的三日月装饰,圆光环为三色,佛身体描褐色轮廓线,衣服为暗灰色。佛头光上方有树冠,表示佛坐在树下,佛之间有灯和三莲蕾纹。 在这三列佛像之下,两侧壁向外扩展,即出现侧叶窟顶,以容纳大佛像的两肩。侧叶窟顶画一列在椭圆光中的散花供养飞天,每个椭圆光中共三个,中间为男天人,其身后两侧各有一女飞天,一飞天散花,另一飞天合掌礼拜,各椭圆光中的飞天姿势均有差别。东侧壁椭圆光中有持戟天神和三眼天神。侧壁顶部第一列是四个坐佛像,像间是三莲蕾纹。第二列是坐佛龛像,拱形龛与半圆形龛交替,通肩与袒右肩各两尊,龛之间的立柱上方有供养天女。东侧壁上起第一列有四个大坐佛,在树下结跏趺坐。第二列像的主尊已残,主尊像旁有伊兰风格的王与王后,以及菩萨与罗汉。这列像以下的壁画都已脱落。 西大佛窟壁画的布局要点是,天顶中脊是大菩萨,两侧是千体坐佛,其间散布着供养天人和礼佛帝后。壁画与大佛像构成整体,大菩萨与千佛拱卫着释迦佛。巴米扬其他洞窟的壁画题材组合也与此类似,所以说这是巴米扬壁画题材组合的主要模式。 在广大的佛教地域内,巴米扬可以说是现存最西部的遗迹。佛教东传以后,巴米扬石窟的许多特点随之进入东土耳其斯坦,对克孜尔石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且大佛的建造,影响到敦煌、龙门、云岗等石窟的大佛的出现。 五、炮火下的沉思 应该说在以前,我们绝大部分中国人对巴米扬大佛所知甚少,包括许多佛教徒在内。可是,等我们意识到大佛的重要性时,大佛却在塔利班游击队的炮火下片石无存。这不但是我们全世界佛教徒的损失,也是人类文明的损失,多少人为之惋惜,为之愤怒,联合国的安南秘书长也出面了,许多国家的佛教界也发表深明,可是这一切都不能使大佛保存下来。我们用这么多笔墨去描述在被轰炸前的巴米扬石窟及大佛,无非是想让世人能够对大佛增加一些了解,更重要的是让我们能够在炮火下重新思考世界与人生,思考新世纪宗教的发展。 对于未来的思考和预测,几乎可以说与人类自身一样古老,与人类的历史一样悠久。随着20世纪下半叶,科技的迅猛发展及信息时代的到来,已经预示着21世纪的人类社会将面临着全方位的挑战与变迁。人们看到,科技的发展及生活水平的提高,并没有解决人类所面临的许多困惑和问题,经济的发展带来贫富分化、环境污染、暴力犯罪、道德衰退、滥用毒品、离婚率上升,丰富的物质生活与贫乏的精神生活形成极大的反差。人类在精神领域内呈现出空前的混乱、颓废空气的景象。信仰危机、理想失落已经成为摆在走向21世纪的人类面前的全球性问题,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凡人"的世界:七情六欲,全凭感觉;功名利禄,牵肠挂肚。然而,这又是一个可怕的世界:没有激情、理想和对未来的展望,没有伟大的献身精神和崇高的追求,只有冷冷的钱在流动,只有孤独的"我"在徘徊。 21世纪无疑是一个全球性的世纪,地球离我们变近了,我们住在同一个"地球村"中。于是,世界更需要和平,一个更好的世界秩序,所以我们都在呼唤着"全球化时代"的全球伦理。这是共同的意向、理想、价值观、目标和标准,人民与他们的领导人提高了全球责任感,一个相互约束而联合的全人类伦理的基础。所以,全人类呼唤着宗教的和平与宗教的对话、理解,世界各大宗教纷纷作出回应和各自的努力。我们基本上走过了宗教冲突、宗教战争的阶段,进入一个宗教和平与对话的世纪。 但是在新世纪的开端,巴米扬的炮声使我们对新世纪的宗教和平与对话产生了几分忧虑,前途的光明是需要走过坎坷的道路,也许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吧!我们仍然不应忽视在目前的世界各大宗教中,存在着"原教旨主义"复兴的潮流,尤其在伊斯兰国家中。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原来是指基督教中的"基要主义",指那些严格遵循基督教教义中根本的、原初的正统信条的派别,后来便被广泛采用来指各种宗教中追求原始教义的派别和主张。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默德既是宗教领袖又是政治元首,他曾借助真主的名义颁发了大量的法规和命令,成为当时帝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及社会生活的行为准则。后世认为,这一时期的教义是真正而纯洁的。每当伊斯兰世界出现危机或受到强敌侵略时,许多人便认为这是违离原旨教义的结果,于是就会发生回归原旨教义的运动。历史上,伊斯兰世界曾多次发生过"原教旨主义"运动。 与"原教旨主义"相联系的便是"圣战"。"圣战"源自伊斯兰教义中的"吉哈德",意思是为了真主的事业尽力,为主道而奋斗。伊斯兰教义认为,"吉哈德"是使非伊斯兰地区伊斯兰化的手段,是真主指引穆斯林到达天国的直接道路,穆斯林积极参加圣战,便可获得来世的福音。在激进的"原教旨主义"那里,圣战的思想得到了特别的强调,在他们看来,圣战只能以利剑和生命去完成。不但要与异教徒和无神论者进行战斗,而且要与穆斯林的叛教者进行战斗。圣战不仅是一种集体责任,而且已成为一种个人的神圣义务,每个穆斯林都可不受时间、地点、方式的限制,随时随地对敌人进行战斗。正是在上述思想的激励下,原教旨主义运动才浪起潮涌,震动了整个世界。 塔利班最高领导人乌乌尔在下令销毁大佛时,称所有的塑像"都是对伊斯兰教的亵渎",而且还认为"从不蓄须"的佛像明显违反了伊斯兰男人蓄须、女人蒙面的教义。正是在原教旨主义的激励下,人类珍贵遗产的大佛被圣战的炮火所销毁。同时,这也是原教旨主义与民族主义的伴生性,因为原教旨主义的奋斗目标之一就是摆脱异族统治、重振伊斯兰雄风,实现民族的独立与复兴;而民族主义强调传统、珍视传统的主张则又给原教旨主义注入了活力。 应该说,没有信仰的社会是不稳定的社会,而信仰过热的社会是极为危险的社会,所以信仰应该和理性、智慧相结合,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仰。但是,一个人或一些人无权决定另一个人或另一些人应该信仰什么,或不信仰什么,信仰应该是每社会成员的事;每一个人在享有自己信仰的同时,应该尊重别人的信仰。所以,宗教的和平与对话,是我们在新世纪应该努力的方向。 大佛已经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我们就当大佛"涅槃"了。作为佛教徒,我们心中的"大佛"是永恒的,大佛的"涅槃"是为了教化我们热爱智慧,热爱和平。我们作为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应该从这个事件中,吸收历史的教训,让这种悲剧不会再发生。 20001年3月19日 圣凯于南京大学哲学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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