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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件发生在十多年前的事——一个真实的故事。不知为什么,我总想把它写下来,而迟迟没有落笔。今天(清明节),当我写下“永远的美丽”这个题目时,却不知怎么突然有了非写下这件事的冲动,也许是自己职业的使然…… 听到噩耗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六,是母亲告诉我的,当时我刚从学校回到家。当时,我的心一下子被抽空,心室软软地缩成一汪水,那水蜿蜒着,从心里,到眼里,从眼里,到脸上……此时此刻的心情,就连才尚未尽的江郎也是难以写出来的,何况我这样本才可尽的俗人呢? 夕阳被一群蝙蝠的目光射落,一辆救护车,闪着亮得跋扈的灯,从家乡呼啸而过……在医院里,我急切地盼望着在你身上出现奇迹。呜呼哀哉,奇迹未有;上帝不公,夺你性命。苍天!这样一位……,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还能相信你苍天有眼吗?我弄不明白,为什么世上总是洁者早逝而浊者却存?为什么总是美者、善者早夭而丑者、恶者长生!?生活在这里突然划了一个句号。你的死像一个警钟,让左邻右舍的人顿觉人生无常(生命就在呼吸间),对生命的感叹与世事的领悟骤然而生。 我不相信一个优秀的男孩——崭新的刘海下面一双晶亮的眼睛惹人喜爱,粉红色的脸蛋上一对小小酒窝漾着……,一个未曾着色的生命居然会离我们而去。我学会怎样记住你,却不知该怎样忘记。昨日,你,像婴儿学步,蹒跚着试图用美丽的文字,去陈述一段人生,去翻译一段生活,然而,你未来的生命竟然是一张曝光的底片。其实,你还知道人间有太多的不幸、哀怨、苦难;生活中有太多的阴影、冷淡、无奈;你曾到世上来一趟,为不多的几颗心灵所吸引,所陶醉,来不及满足,也来不及厌倦,就匆匆离去,把一点迷惘留在世上。你的离去,曾把痛苦留给了你的亲人。 可怜的闯闯,由于你降生时难产,结果只好剖腹产,所以命名为“闯闯”,家人真的希望你能闯过这生死大关。命运多舛的你,上苍似乎跟你开了一个弥天的玩笑——1989年秋季,这对年仅4岁的闯闯来说,是个黑色的季节。一辆汽车向你冲了过来,在大门口玩耍的你,却不知道死神正悄悄地向你走近。悲剧发生了,顷刻间,你被无情的车轮吞噬了。有谁会相信在几分钟前你还是一个天真活泼而又惹人可爱的小男孩,却永远闭上了你还不曾读懂世界的美丽的眼睛。你去了,你的音容笑貌也似唇彩似的翳然不再了。你走了,却带走了多少没有表达的秘密,在我的心中留下无数足音:“……?!?!?!” 今晚,我迟到的晚香就是我此时的悲凉心情,我用“永远的美丽”的火苗点燃叫做痛惜、遗憾、悔悟的三炷晚香,匆匆插在你的灵前……而在你灵前写祭文的我,洗手焚香,沐浴更衣;写作时还特意播放佛教音乐“往生咒”中超度亡魂的祈祷声伴奏,期冀祈祝之音能渗录进字里行间。如今权作一摞冥纸,焚烧于你的灵前,陪伴你在黄泉路上减少些寂寞…… 人,诚如波斯诗人莪谟伽耶玛所说,来不知从何来,去不知向何处去,来时并非本愿,去时亦未征得同意;叔本华也说人生最大的悲剧就在于他诞生了,及人生世代迭换,却无不在悲剧中度过。 周国平先生在其《只有一个人生》一书中有这么一句话:“人的一生,思绪万千。然而,真正让人想一辈子,有时想得惊心动魄,有时不去想仍然牵肠挂肚,这样的问题并不多。”是的,人的一生除了父母手足儿女亲情之外,还有许多其他感情,真能使人为之动情割舍不下的感情确实不多。在这确实不多的情感中,“永远的美丽”却能使我为之动情割舍不下十多年,岂不令人惊叹! …… 我怀疑激情之弦是否已经喑哑?心灵之泉是否已经枯竭?我本已早想写一点文字,来纪念一个男孩,而不是年轻的为年老的写纪念。这并非为了别的,只是因为在这六千多个日日夜夜颇不宁静,有一种莫名的情感,总时时袭击我的内心,至今没有停止过;而久聚的忧郁几乎将我窒息,我却只能用这样的颇为笨拙苍白的笔墨,写几句权作纪念文章,一慰燥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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