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口德,妈妈那童话般的语言
我妈今年84了。她本来话不多,老了,更是惜言如金。古人把谨言慎行、积口德、但思己过不言人非、讷于言敏于行作为修身的功课,作为一种德性。我妈好像做到了,也许天性使然,加上有意无意中她从内心对自己德行的严格修持。
我妈爱夸人,但夸人的话不多,印象里,就这么些常用的话:这人忠厚,实在;那人是个明白人,讲理;你李婶仁义厚道;你王叔自小读古书,知书达理,有大人气象;长安他爹人好,礼数周到;自明爷爷心肠好,仁慈;河边你见过的兰培义爷爷勤快能干,大前天走了(去世)……
我妈极少骂人,气极了,实在忍不住了,才骂一半句。最重的话也就是:做人咋这么过分呢,起心动念要端正哩,人要体谅人,就这么几句。
有一天,我想到我妈,忽然想起,我妈口里竟没有一个脏字,没有一句粗话。我惊讶于我妈的口德是如此之好。
我妈见河里水很清,水声很好听,就说:这么清凉,像小娃娃的眼神。我妈还说:河用这么好听的口音说话,说了多少多少年了,人还是没听懂,河就耐着性子说,想让人听懂。河有时也生气,就涨河水,发点脾气,吼几声,人还是半懂不懂,河就又耐着性子,没白没夜地说啊说,想让人听懂。
我妈在河边洗衣的时候,搓洗一阵,就停下来,静静地听水声。有一回,我问我妈,你听见河水说了什么?我妈说,都是问候我的话,在我心尖尖上颤呢。
我妈天黑时在村头老井提水,看见月亮在井里看着她,就对旁边也准备打水的谢婶说:你看这井水多好,把月亮养得又白又胖,再瘦的月亮,掉到我们这口井里就养胖了。谢婶笑着说:桶放下去,就不见了,月亮是捞不上来的。我妈就把打满水得桶放在井台上,一会儿,水桶里就有了一个满月。井台上,两个乡村妇人,抬头望望天上月,低头望望水里月,又互相望着,笑着。她们提着月光回家,身后,是安静的井台,安静的月光。
如今,谢婶早已谢世,我妈老迈,已无力去古井打水。年轻人用自来水管连接千篇一律的日子,浇灌毫无诗意的生活。废弃的老井,寂寞的井台,还有那样神秘的月光吗?还有那如闻天语一样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