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中三佛图像辨析 |
 
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中三佛图像辨析 贺小萍 内容摘要:对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相中第三初转法轮塔、第五给孤独园塔中的三佛图像,学界有“三身佛”和“千佛化现”两种认识,本文通过对笈多朝至波罗朝时期相关造像题材的比较研究,认为二塔中三佛图像表现的都是“舍卫城神变千佛化现”的题材内容。 关键词: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相;舍卫城千佛化现 中图分类号:K879.2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106(2010)01-0008-06 一 莫高窟第76窟八塔变相 莫高窟第76窟系唐代开凿、北宋重修的一座中型洞窟。东壁窟门上方绘飞天十身,下方正中绘七宝,两侧为八塔变相中的第一、三、五、七塔。窟门两侧为八塔变中的第二、四、六、八塔。由于该窟位于崖面的最下层,所以第二、四、六、八塔因水淹而圮,现仅存第一、三、五、七4塔(见示意图)。 从画面看四座塔的造型结构相同,均为单层四角叠涩顶佛塔,由基座、塔身和塔顶三部分组成。塔顶两侧悬挂巨幡,幡外侧各有两身飞天。塔座为金刚座形,塔身正面有莲瓣形龛。龛外两侧各有一人乘飞腾的大角羊形怪兽,尾巴似云纹,长长拖置腹下,后足踩在下面的卧象上。每座塔内外的表现内容不同。 第一塔变在东壁窟门南端上部。塔下方有墨书题记一方,知该塔是佛教圣迹释迦牟尼的降生塔。 第七塔变绘于东壁窟门北端上部。塔下方有墨书题记一方,知该塔为表现吠舍城内猕猴向世尊奉蜜。 兹将塔内绘有三尊佛像的第三塔与第五塔的内容简述于下。 第三塔变绘于释迦降生塔北侧。塔内画佛像三身,均结跏趺坐莲花高座,有身光、头光,身穿通肩袈裟,双手合十。正面一身略大,两侧二身略小,身体微侧。佛座前有一法轮,塔基前二鹿对卧。塔下方有墨书榜题:于是慈云普覆悲智发明应因地之愿心受梵王之启请赴波罗奈国鹿野苑中化昆季之五人始宣扬于四谛此处初转法轮第三塔也 可知此塔是鹿野苑初转法轮塔(图版1)。塔身左右两侧分绘三身菩萨,跪于莲花座上,双手合十,恭谨向佛,左侧榜题“普贤菩萨摩诃萨等赴法会”;右侧榜题“文殊菩萨摩诃萨等来赴法会”。塔基左右两侧也各绘五身立像,均面向佛,双手合十。右侧五身像,除肩无帔帛外,其余装饰均与上述塔身两侧菩萨相同,其侧榜题:“教化昆季五人处。”左侧画五比丘,着半披肩袈裟,作恭谨倾听状,榜题:“五比丘闻四谛法轮处。” 第五塔变绘在窟门北侧紧邻甬道口处。塔内也有佛像三身,侧面两身略侧身,头微倾,双手合十。三佛的形象、神态、手印、坐姿以及布局,均与第三塔初转法轮塔内三佛像类似,只是正面一身略大。塔正下方,有墨书榜题:遂向舍卫城内祗随园中给孤虔诚铺金买地建立精合足立口口口口与僧口口口口口之口口口口口地口口口口也 由榜题可知,此塔变表现的是舍卫城祗陀园的场景(图版2)。塔身左侧画一托钵的直立高僧与双手合十的俗人,榜题漫漶不清,隐约可识“舍利弗……给孤长者口祗……”;右侧画站在绿树下的两个人,前者手执长柄供器,后者双手合十,俱作供养之状,榜题“祗太子给孤长者请佛安居”;塔基前左侧画五人合十跪地,有的仰视佛塔,有的侧首私语,榜题“外道师五人归依佛时”;塔基前右侧画二人,其一为印度王者形象,头戴花冠,赤袒上身,胡跪于毡毯上,双手托鲜花盘,,呈虔诚供养之态。身后侍立一人,双手合十而立,装束等同前者,榜题“波斯匿王献花供养”。 关于上述四塔的情节内容,前贤已有详细考证,此不赘述。只是对于初转法轮第三塔与给孤独园第五塔内的三尊佛像,解读不一。孙修身先生认为二塔内都是“三身佛”,即“法身、报身和应身像”。樊锦诗先生认为第三塔龛内的三尊佛像是“佛陀的法身、报身、应身之相”,但第五塔内的三尊佛像应为“舍卫城神变”中的“千佛化现”。笔者认为第三塔与第五塔内的三尊佛像表现形式相同,其内涵也应该相同,即都是表现“舍卫城神变”中之“千佛化现”。 二 舍卫城神变与图像 释迦成道后,先后曾在波罗奈斯城外的鹿野苑、王舍城的竹林精舍、舍卫城的祗园精舍等处说法,其中舍卫城的祗园精舍,与王舍城的竹林精舍并称为佛教最早的两大精舍。据统计释迦在祗园讲的佛经达三百余部,它也是释迦去舍卫国说法时与僧徒居留的地方。因而,该地被奉为佛教圣地,一直被佛教信仰者赞颂膜拜,释迦在此地的一些重要事迹,也就常被作为释迦一生中的重要史迹在佛教艺术中予以表现。 舍卫城祗园精舍的创建,缘起舍卫国大臣须达,其乐善好施,赈济孤贫,人们都称他为给孤独。须达因赴王舍城辅相护弥家为子求妻,得见释迦,遂皈依佛门,并请释迦到舍卫国说法。释迦即派遣弟子舍利弗与须达同往选地建立精舍,最后选中了舍卫国祗陀太子园,须达给了太子足够铺满园地的黄金买园,太子为须达的诚心所动,愿赠祗园与须达共立精舍。现存公元前2世纪印度巴尔胡特塔的栏檐上,就有关于须达购园起精舍的艺术作品,内容和构图都很简单,画面仅表现了须达以黄金铺地买祗陀太子园的情节。 据经典记载,为建祗园精舍,还发生了释迦降伏六师外道的故事,即“舍卫城神变”。在北凉昙无谶译《大般涅架经·狮子吼菩萨品》中记述:由于须达在舍卫城祗陀园林建精舍奉施于释迦,“时诸六师心生嫉姬”,故要与释迦斗法,“我(释迦)于尔时为六师故,从初一日至十五日,现大希有神通变化”。至北魏时,昙学、威德等集成的《贤愚经·须达起精舍品》中,将这一故事的内容作了敷衍,细节被夸张。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出现了舍利弗与六师外道劳度叉斗法的内容,即六师外道闻讯后,奏启波斯匿国王要与沙门斗法,若沙门得胜,方可起精舍。最后,舍利弗战胜外道,外道皈依佛法。此即敦煌石窟中大量绘制的劳度叉斗圣变表现的内容。 在舍卫城祗陀园建精舍时,出现的释迦显神通与六师外道斗法,也被称为“舍卫城神变”。至于释迦与外道斗法怎么演变成了舍利弗与外道斗法,这还有待进一步探究。莫高窟第76窟第五塔表现的就是祗陀园释迦降伏六师外道的内容,即“舍卫城神变”。 有关“舍卫城神变”故事,在许多文献中都有记载,其中主要有以下经典:Divydvaddna(((天譬喻》)、《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四分律》、《贤愚经·降六师品》、《菩萨本生錾论》、《佛本行经》、《佛所行赞》以及南传佛教传承的Jataka no.483(《本生经》)、Dhammapaddtthakatha(巴利文《法句经注》)等。 从这些经典来看,与六师外道斗法的都是释迦,而神变的内容则不尽相同。Jdtaka no.483和Dhammapadatthakatha等经典记载的舍卫城神变,主要是讲芒果树瞬间成长的“芒果树神变”与“双神变”,未叙述“千佛化现”,这属于南传的舍卫城神变,其图像多表现在巴尔胡特、桑奇等印度古代初期美术中。巴尔胡特角柱下段的浮雕与桑奇 第一大塔北门左柱正面第一画面的浮雕,就表现有第一奇迹的“芒果树神变”。画面中央下方表现芒果树与宝座,众人围绕合掌供养,上方有两个人分别在击打两个大鼓,二飞天赞叹。 以“千佛化现”及“双神变”奇迹为主题的“舍卫城神变”属北传佛教。在Divyavadcina和与其对应的汉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以及《四分律》、《贤愚经》、《佛本行经》中有记载,其图像表现多出现在笈多朝以后的萨尔纳特、阿旃陀、波罗朝等作品中。北传经典内容记述大致相同,尤其多言及“千佛化现”和“双神变”的奇迹。《四分律》、《佛本行经》二经记述较简略。《四分律》云:于第十一日,世尊于大众中现神足变化,一身为多身,多身为一身。于近现处若远,不见处若近,山障石壁身过无阂,游行空中如鸟飞翔,出没于地犹若水波,履水而行如地游步,身出烟焰犹若大火。 《佛本行经·现大神变品》亦云:尔乃现变,于佛宝座,四角化现,角有四佛,坐宝莲花,因是转变,无数诸佛,坐宝莲花,塞满虚空。诸佛光明,照曜十方,身或出水,如云中雨。或复变现,水火俱出,满虚空中,化现如是。时佛奋现,如是神变。 小乘经典《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26对舍卫城神变的记述较详细:尔时世尊便入如是胜三摩地,便于座上隐而不现。即于东方虚空中出,现四威仪行、立、坐、卧。入火光定出种种光,所谓青黄赤白及以红色。身下出火身上出水,身上出火身下出水……大王谁请如来对诸外道及人天众,当现无上大神变事。王从座起还复同前,作如是说。我请世尊,为诸大众当现无上大神通事,降伏外道……如何诸龙持妙莲花,大如车轮,数满千叶,以宝为茎,金刚为须……时彼龙王知佛意已,作如是念,何因世尊以手摩地,知佛大师欲现神变,须此莲花,即便持花大如车轮,数满千叶,以宝为茎,金刚为须,从地踊出。世尊见已,即于花上安隐而坐。于上右边及以背后,各有无量妙宝莲花,形状同此,自然踊出。于彼花上一一皆有化佛安坐,各于彼佛莲花右边及以背后,皆有如是莲花踊出化佛安坐,重重展转上出乃至色究竟天莲花相次,或时彼佛身出火光……外道邪徒并皆离散。 首先,佛陀深人三昧,从自已的座上消失,于空中显现各种姿态,入火光定放光,显现由身体上下交替发出火与水的“双神变”(Yamara-kaprdtIhdrya)。接着世尊结跏坐于二龙王创造的千叶莲花上进人冥想,这时前后、左右、上方相继出现莲花,这些莲花上都显现佛陀,形成布满色究竟天的“千佛化现”神变。见此奇迹的外道纷纷逃离,于是佛为大众说法。 北传佛教在舍卫城神变图像的表现形式上,也多以“双神变”或“千佛化现”的故事为中心主题。一是世尊入三昧,飞至空中,由身体上下交替发出火与水的神变(双神变)的表现。在近年发现的犍陀罗雕刻中,已知“双神变”的作品大约有十件,一般是在佛陀的两肩或头部周围放射出火焰,脚下有流水。 其次是释尊“千佛化现”奇迹的表现:以结转法轮印坐于莲花座上的主尊释迦为中心,其周围由莲茎分枝延伸出的莲花座上坐满化佛(姿势与印相多样,也有的莲花座没有表现出莲茎),主尊佛莲花座下方表现二龙王及被惊吓的外道。而坐于莲花座上结转法轮印的主尊佛,周围莲茎连接莲花座上的化现佛,也就成为“舍卫城神变千佛化现”图像的主要特征之一。如著名的萨尔纳特“舍卫城神变”浮雕(图版3),主尊佛陀结跏趺坐于下方中央的莲座上,结转法轮印,其左右为右手上举执拂尘的菩萨立像(左侧菩萨左手持金刚杵)。除了这两身菩萨外,还有十三身化现佛陀,分别结施无畏印、与愿印、禅定印、触地印等各种印相,分别或站或坐于莲座上,这些莲座都由莲茎与主尊佛陀的大莲座连接。在画面下端两角,分别有一倒地的鼓腹人物(有残损),这是被释迦的神变惊吓而倒地的外道。又如阿旃陀第7窟佛堂前室两侧壁的舍卫城神变造像,在壁面最下方中央有相对而跪的二龙王,双手支撑着莲茎,莲茎上有莲花,其上有结迦趺坐结转法轮印的主尊佛。另外,与二龙王支撑的莲茎分枝出无数的莲花,并有莲叶、莲蕾相倚,莲花上均坐或立有化现佛,与主尊大小相似,布满整个壁面,结转法轮印、禅定印或施无畏、与愿印等。其壁面上千佛化现的排布状似千佛图。 在一些犍陀罗艺术中,这一形式则表现的更为简洁,世尊结跏趺坐于莲座上,结禅定印相,两侧各有多身立佛站于莲座上,呈放射状,仅白沙瓦等博物馆就收藏有4件这类造像。有的仅以三身佛像来表现,如萨尔纳特八相雕像中的舍卫城千佛化现图,中央主尊结跏趺坐,转法轮印相,两侧有莲茎相连形象与主尊相同的二身坐佛,下部有龙王支撑的莲花和二外道(图版4)。 法国著名学者阿·福歇认为:这种“以三个背对背的佛像来表现舍卫城‘大神变’已经成了固定的规则。”如一件出自摩揭陀的装饰板造像,为我们进一步提供了10至13世纪这种简化的舍卫城神变“千佛化现”的典型形式,及向同一时期尼泊尔、孟加拉细密画过渡的依据(图版5)。造像上一尊大佛趺坐在莲花上说法,两个龙王环绕着莲花茎,坐佛两侧各有一身将脚也放在莲花上的同样的化身佛,只是两个胁待佛注视的方向正好相反。 莫高窟第76窟第五塔变给孤独园塔内的三尊佛像,均着通肩袈裟,转法轮印相,结跏趺坐于莲座上,正是对舍卫城神变“千佛化现”的表现。如果说第76窟三佛表现舍卫城千佛化现的形式,应是由萨尔纳特千佛化现的形式演变而来的话,那么榆林窟西夏第3窟八塔变中的舍卫城神变(图版6),就完全沿袭了摩揭陀出土的波罗朝(8世纪中叶一12世纪末)风格装饰板造像的形式,主尊佛陀趺坐莲花座上,两侧莲茎相连的莲花上为一对倚坐化佛。 三 初转法轮图对舍卫城神变内容的吸收 由上可知,第76窟第五塔给孤独园塔中三尊佛像表现的是“舍卫城千佛化现”的内容。但是,引人注目的是在八塔变第三塔鹿野苑初转法轮塔中,与第五塔给孤独园塔一样,也在塔内绘有完全相同的三尊佛像。可是,有些专家却又将初转法轮塔中的三尊佛像称为“法身、报身、应身”的三身佛,同样的图像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定名呢?我想这应是对初转法轮塔中出现三尊佛图像内容不同的理解所致。而事实上,这正是“初转法轮”图像吸纳“舍卫城千佛化现”内容的现象。 据《长阿含经·游行经》记述,佛涅粲后,佛弟子应巡礼佛的圣迹。最初这些圣迹为四大圣地,即释迦诞生处、成道处、初转法轮处、涅槃处。此四大圣地亦即《阿育王传》卷2所载阿育王所造四塔之处。以后又增为八大圣地,并在八处圣迹建塔,略称八塔。即将阿育王所建造的四塔,加上袱园现神通处四塔,共成八大塔。唐般若译《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1云: 又此光中现八塔,皆是众生良福田:净饭王宫生处塔,菩提树下成佛塔,鹿野园中法轮塔,给孤独园名称塔,曲女城边宝堵塔,耆阁崛山般若塔,庵罗卫林维摩 塔,娑罗林中圆寂塔,如是世尊八宝塔,诸天龙神常供养。 经籍所载八塔名称并不统一,如宋法贤译《八大灵塔名号经》就分别为:(1)迦毗罗城龙弥俩园是佛生处,(2)摩伽陀国泥连河边菩提树下佛证道果处,(3)迦尸国波罗柰城转大法轮处,(4)舍卫国祗陀园现大神通处,(5)曲女城从忉利天下降处,(6)王舍城声闻分别佛为化度处,(7)广严城灵塔思念寿量处,(8)拘尸那城娑罗林内大双树间入涅槃处。其中除诞生处、成道处、初转法轮处、入涅槃处四塔不变外,其余四塔一些经籍所载略有不同。据考证莫高窟第76窟八大灵塔就是揉合唐代《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和宋代法贤译《八大灵塔名号经》以及佛传中的情节绘制的。 在早期印度、犍陀罗艺术中,有不少表现“四相图”、“八相图”的浮雕。如印度萨尔纳特的“释迦八相图”(图版7),就分别雕有诞生、降魔成道、猕猴奉蜜、醉象调伏、三十三天降下、舍卫城神变、初转法轮、涅槃八相。尤其是在印度波罗王朝时期,这一题材极为兴盛,只是造像形式发生了很大变化,既有佛传的场面,也有作为礼拜像的特性,表现内容比较简略,是向抽象表达法的转变。一般中间为主尊佛像,就是佛传的一相,其它七相以周围的人物小像雕成。如此八相雕像中(图版8),中央表现降魔成道,上部雕涅粲图,左右分别雕有六相:树下诞生、三十三天降下、舍卫城神变、初转法轮、醉象调伏、猕猴奉蜜。头光两侧分别雕有二塔,应是八大灵迹建塔的寓意。这些表现释迦主要事迹的艺术作品,对我国同时期的佛教艺术产生了很大影响。 从7、8世纪开始,印度佛教巡礼八大灵塔之风颇盛,随着对释迦八相名号佛经的翻译,既传人了八大灵塔的图像,随之也传来了波罗朝继承笈多朝萨尔纳特佛教美术的造像形式和艺术风格。敦煌石窟中就保存有一些八大灵塔的图像,如西夏时期安西榆林窟第3窟、东千佛洞第5窟和肃北五个庙石窟第1窟就出现了大幅八塔变相。从保存较好的榆林窟第3窟八大灵塔图来看(图版9),明显受到了波罗王朝八相雕像的影响:中央大塔塑降魔成道像,上面绘涅槃图,左右两侧六个小塔分绘六相:树下诞生、舍卫城神变、三十三天降下、醉象调伏、初转法轮、猕猴奉蜜。除了在大塔下部增绘了一些附属图像外,八相内容及布局形式与波罗朝雕像完全相同。而莫高窟第76窟的八塔变相就是八大灵塔的不同表现形式。 第76窟八塔变的构图形式,明显受波罗朝八相成道造像的影响,既有佛传的场面,也有作为礼拜像的特性,中间为主尊佛像,周围配置有不同佛传情节的小画面。另外,我们从第76窟八塔变塔龛两侧的装饰风格也可看出。萌芽于萨尔纳特初转法轮佛坐像上怪兽动物装饰的背屏,多见于印度阿旃塔、纳西克、坎黑里、奥兰加巴德等石窟。其表现内容多为两侧对称表现骑羊头狮形怪兽的人物,该怪兽前腿腾空,后蹄踏象头,腹下有云纹;还有的在背屏上段对称表现呈腾飞姿的双手合十人物,该人物足踩摩羯鱼(图1)。这一笈多朝萨尔纳特佛教美术的造像形式在波罗朝时期继续流行。第76窟八塔变塔龛两侧绘有骑羊形怪兽的人物,该怪兽前腿腾空,后蹄踏象头,怪兽腹下有云纹,这一装饰图案与西部印度后期佛教石窟内佛像台座背屏极为类似。第76窟初转法轮塔吸收舍卫城千佛化现内容的现象,正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产生的。 早在印度笈多朝图像上,就可看到舍卫城千佛化现与初转法轮在图像上混用的现象。如萨尔纳特博物馆收藏的一件5-6世纪浮雕,是释迦四相图中初转法轮的场面(图版10)。在主尊佛像上方左右各有一手持花蔓的供养飞天,佛像右侧配置了一身右手持拂尘、左手数念珠、左肩披条帛的菩萨;左侧则配置了一身右手结与愿印、左手持莲花的菩萨。我们注意到在主尊转法轮印佛坐像的头光两侧,由长长的莲茎延伸的莲花座上为立佛,这种由初说法像两侧伸出莲茎化佛的图例,应是舍卫城神变化现千佛的表现被附着到了初说法的主尊坐佛上。 又如印度卡尔拉支提窟中的初说法图。中央为结转法轮印的倚坐主尊,下方有单腿跪地的二龙王,双手支撑着柱头上有法轮的柱子,左右为二鹿,主要场面为鹿野苑初转法轮。但从下面的二龙王和其手持象征柱子的莲茎,及上面的大莲座来看,这是初转法轮场面里吸收了“舍卫城神变”情景的图像。在这类图像上,既有鹿野苑初转法轮的特征,又有舍卫城神变的场景。 第76窟第三塔初转法轮塔中的三尊佛像,正是上述初转法轮图像吸收舍卫城千佛化现内容的现象。第三塔变不论是从下方墨书榜题,还是画面内容来看,都是对鹿野苑初转法轮的表现。而中央塔内的三尊佛像,却与第76窟第五塔和榆林窟第3窟八塔变中“舍卫城千佛化现”的图像完全相同,正面一身略大,两侧二身略小,这一造像形式明显与上述萨尔纳特八相雕像中舍卫城千佛化现的图像(图版4)一脉相承。因此,既然第76窟第五塔和榆林窟第3窟八塔变中的三佛像表现的是“舍卫城千佛化现”,那么第76窟第三塔变鹿野苑初转法轮塔中的三佛像,应该也是对“舍卫城千佛化现”题材内容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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