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游古寺静参禅——走访滁州龙蟠寺 |
 
闲游古寺静参禅——走访滁州龙蟠寺 (我爱滁州之二十——文图) “琅琊南望郁嵯峨,山似惊虬转顾多”,明代天启年间滁州判官尹梦璧所作龙蟠叠翠的诗画在滁州流传久远,精炼地概括了龙蟠古寺当年的胜概。然而世事沧桑,现在的古寺已是一堆瓦砾,莫免令人叹息:“伤心可惜人前事,寥落朱廊堕粉泥”。 知道古寺久矣,然遍览滁州现存山志、文物志、方志等,大多记述不详,况且亦有说法不一之处,让人读来无所适从。久而久之,后人把我们今天八、九十年代所编各志铺于案前,更不知如何分辨,岂不缪责大矣。每念至此,总想一探究竟,尽可能还原一个真实的龙蟠寺于滁人面前。搜读前贤典章之外,初冬时节两次成行,不徐不疾到得古寺一探。 龙蟠寺因地势形肖而名,位于琅琊山森林公园内,地处滁花公路煤炭口南侧龙头山和龙尾山之间的腹地,龙头山在北,龙尾山在南,龙头山地势稍高,宛若昂起的龙头。古人亦有把龙头山和龙尾山合称龙蟠山的,称其“势若蟠龙,蜿蜒围匝”。龙头山东侧和对面长长的龙蟠岗合成一个谷口,入寺古径由此进入,谷口两侧青松矗立,古名桃花涧的山溪横过古寺门前沿谷而出,进入今日之龙蟠水库,昔日进寺的石板小径依稀可见。登高远望,山势迴环,谷底生烟,俨然合于中国传统风水佳绝之势,谓之“龙蟠”可谓一语中的,不能不叹服古人识山谙水的智慧。 追溯龙蟠寺的建筑史,大约是这样一个脉胳:北宋元丰年间(1078-1085年)抑或更早些时间,其时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已经名动天下,文人雅士纷至沓来慕名寻幽琅琊胜境。在醉翁亭、琅琊寺游兴未尽,免不了打听就近还有什么可游之地,野老相告离琅琊寺不远处有一片洞壑勾连、巨石广布的石山较为奇特,这便引来了出游醉翁亭后、好事的文人雅士顺道造访,并且刻石留记,这可从现存“沈铢(王安石外甥,笔者注)、韦骧、蔡延庆元丰庚申孟夏十七日游”(元丰庚申系1080年)的摩崖石刻上得到应征。 时隔不久,释教中人昙广禅师云游琅琊寺时,听说了琅琊山有这么一个去处,便来了个到此一游。见多识广的禅师亦见物称奇,因留恋这一方山水,禅师便在此搭草而居,并且召来自己的徒弟正式落户于龙蟠山,着手规划、募资筹建一座新的寺庙。这昙广禅师本是佛教曹洞宗门下十一世弟子,乃一得道高僧(佛教典藉《五灯会元》有载),所以提议一出,应者甚众。随着声名远播和筹资的陆续到位,昙广便着手开始兴建寺庙。转眼到了元佑年间(1086-1094年),又得希爰、绍安二位僧人加盟,协力帮助建造,历时八年,“费钱千万”,终成大宝。建成后的龙蟠寺规模宏大,山门大院,佛殿僧寮一应俱全,一处无人山坳,营造出堪与琅琊寺比肩的佛家庄严,不能不为昙广禅师赞上一句。 宝刹既成,初名龙蟠山广福禅寺,后来一度得到朝廷御赐“寿圣寺”额,随之更名为龙蟠山寿圣寺,后一直沿用该名,俗称龙蟠寺。宋元佑二年(1087年),其时昙广老迈,滁州刺史陈因又请来当时琅琊寺住持广照禅师门人法诚禅师主持该寺,建为十方居,一时间四方学士云集,最多时达百余众。绍圣四年(1097年)曾肇(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之弟)来滁州任刺史,受请为记,留下了《龙蟠山寿圣寺记》,也为我们今天寻踪龙蟠寺提供了最早最直接的文字记录。 北宋末年,徽宗笃信道教,排斥佛教。随后的南宋,国家时宁时乱,滁州几经兵戎,既有金兵入侵,又有李成叛军骚扰,寺庙亦度日如年。到了绍兴年间,战乱稍息,滁州佛教又所恢复,绍兴十九年(1149年),魏安行到滁州担任知州,在州府的支持下,龙蟠寺得到了一次修复,魏安行曾亲临龙蟠寺巡视,并在寿圣寺内留下摩崖石刻,对当时的情景作了描述,上云:“郡守魏安行到官季余,因劭农才一到,颇受山势舒缓,寺宇著处平稳,佛像、画壁皆有古意,而主僧宗文方建大法。转迨兵火之后,季谷娄登,边民好善乐施,颓毁日加兴葺,婉如升平气象……”。 绍兴末年至隆兴年间,金兵多次攻克滁州,隆兴二年(1164年),龙蟠寺毁于金兵,仅存藏经楼;淳熙十一年(1184年)僧人正祥重建龙蟠寺;南宋嘉定末年以后,金兵、元兵多次攻占滁州,战乱频仍,民不聊生,龙蟠寺在此间被完全毁坏;明代天顺、成化年间(1457-1487年),龙蟠寺又得到一次简单的修整,明末彻底荒废,仅存遗址至今。 走近龙蟠寺故地,仍可依稀辨出当年胜概,占地五十余亩的寺院,宽约80米,进深约130米,地势开阔,比之琅琊寺受地形所限,显得更大气一些,三面环山,门前桃花古涧千古涌流,半瓢泉点缀其侧。余居谷一呼,四方回音绵绵不绝,仿若虎啸龙吟,脑海中不由冒出了《水浒传》常用的一句:“端的是一个好去处”。 龙蟠寺依山就势,坐南朝北,层层递上。寺院围墙内从低到高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石洞景区、龙王廊和紫凝殿,加上院前广场,共有六个层级层层递进。其中院内第一层是天王殿所在,院门前两边列树的大道、石狮所伏柱础旧址尚可辨识;第二层是大雄宝殿所在,想来当年如来中坐,金刚两边,袅袅梵烟堂中去,声声木鱼夹佛文,清静无凡尘,何必分天上人间;过大雄宝殿拾级而上便是藏经楼所在,台阶之侧巨石护坡,石上腾云驾雾的巨龙经数百年风雨剥蚀,只可隐隐识得,只是不知当年是否是为应“龙蟠”二字而刻。难得的是藏经楼后石壁摩崖上当年郡守魏安行记游的石刻及其侧另一块石刻虽经八百多年风雨,仍然清晰可辨。连接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楼的是僧寮客房和回廊。昔日 迈上藏经楼后的石阶便可见院外巨石溶洞的奇观了,一如古人所述,远视如蛛,巨石层叠,近而观之,诸洞相连。若干年来,余几近走遍琅琊诸峰,惟今日于此所见石奇洞幽,冠绝琅琊,“自古名山僧占多”,言不虚也。 诸多石洞之中,以偃月洞称最,当年依山所凿巨形石门壮观可见,据说当时的某一个年头,偃月洞晨起暮落之时,有奇怪的光线射出,以科学昌明的今天看来,可能是光线折射的物理现象,没准儿是一奇观呢,但在几百年前的庙里僧人眼里,乃是不祥之兆,于是将洞门填埋,洞内景观以及洞壁石刻随之一并尘封。 偃月洞西北侧原有德云亭,亭侧摩崖石刻,多为北宋元丰、元祐、政和年间纪游之作,多不可辨,惟有数方石凹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偃月洞所在巨石群的上方尚有一块天然巨石及左、右侧两块稍小的巨石,余初观视若无睹,无意回眸间,感觉中间巨石似有人工修凿的痕迹,隐然有坐佛之姿,只是头部可能已被好事之徒移走,左、右两侧巨石隐隐有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乘骑青狮、白象之姿,尤其是青狮形神兼备,外露的后腿是和整石相连、天然洞穿的一截石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称奇。是否坐佛,历来典籍志章虽然无载,但愿不是笔者一己臆测,有待识家鉴证。 寺院主体建筑的西南侧尚有宋时留下的灵芝井,井乃宋元祐年间张希尹凿于1088年,仰泉涌出,因井侧时产灵芝而名,是龙蟠寺的食用水源。尽管井栏无存,但凿石而成的石井方池依旧,石井巨大,内径有四尺五见方。今日观之,贮水依旧,只是不知三五之夜,池中映照的是否还是宋代的那一轮明月。 虽然笔者所述乃所见遗址,但想来当年容下多达百人的四方学士,院外应当还有些亭台阁舍的,据说八十年代初,尚有直径60厘米的楹底石墩十余只,只是岁月无情,今日再也寻不到端倪了。 人生本是梦,欲少自可成。观此古寺,恍如隔世,千年时空倒转,未免让人心生禅意。古人寻幽探胜,留此佳绝之地,反观一下,我辈虽也常留连山中,独不能发现如此处一般的美景,更未能观新景、留美文,弘一方山水盛名留于后人。概因信息时代,电脑、电视等传媒充斥,闹世喧嚣之下,不能明心见性,缺少那份以山水为友的真性情,则社会进步同时,现代人之悲哀也。 龙蟠寺偕同西山琅琊,静观多少前尘往事,花自飘零水自流,在它面前,人生那一点儿的悲观荣辱,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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