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万人如海一身藏(1) |
  万人如海一身藏 钱钟书先生已去世两年了,杨绛先生近况如何?作为他们的读者有时便会掩卷自问。这种内心发问恐怕不只是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为此,笔者冒昧拨通了杨绛先生的电话,说想采访……得到的答复不出预料,杨绛先生婉言谢绝。说:“来日无多,闭门谢客,不接受任何媒体的记者采访……”放下电话,我虽理解先生的婉拒,但心中犹为不甘。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拨通了电话,我说:“想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见见您,就算是关心您的读者之代表如何?”杨绛先生在电话中沉了一会……未了,说:“好吧!你就算一个小朋友来做客,陪我老人聊聊天吧。” 杨绛先生的确把我当成了她的忘年交。我们无话不谈,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后来,在我告别她时,先生送了我一本她刚翻译出版的《斐多》,在扉页上称吾为小友。回到家再翻那书,见那字迹圆润,工整有力,如硬笔书法一般,完全看不出是出自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之手。
杨绛先生忙什么事 杨绛先生的气色不错,银发丝毫不乱,穿着干净素雅,脸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红晕。整个家没做过多的装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水泥地在阳光下泛着一种青光,写字桌上的书籍资料也整齐有序,让人感觉特别清爽。杨绛先生说:“家里的一切都保持钱先生在时的旧样。”然后指着那个大写字台说,“钱先生在世时就坐这里,现在他不在了我坐这里。” 我问:“钱先生已去两年了,在他的忌日你是怎么纪念的?有什么仪式吗?” 杨绛回答:“什么仪式也没有,他和我都不爱仪式。” “最近您正忙什么呢?”我问。 “我不忙什么了。钱先生去了,女儿钱瑗也去了,留下我打扫现场。” 对于杨绛先生的家事我不敢过多触及,我怕引起老人伤心。我连忙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准备以钱先生或者你的名义设立一个文学奖之类的?” 杨绛说:“捐肯定是要捐的,准备捐给公益事业,但不会以钱先生或者我的名义命名,捐就捐了,还留名干什么!” “那么你最近的主要工作是什么呢?” “忙很多事呢。所以我不欢迎一切外来干扰。” “你的身体很好,能活到一百岁以上。” “那就太苦了,我这几年活过来就不容易。我为什么要翻译《斐多》呢?这是一本非常难译的书,我就想把精力全部投入进去,忘了我自己。这本书的第一版一万本已销完了,明年就是第二版了。现在我就算是休息过来了,开始做我份内的事。我不想活得长,活着实在很累。” 不愿做名人 在钱钟书先生在世时,他从来不见记者,不上报纸,也不上电视。甚至一些所谓的学术活动也不参加。钱钟书先生去世后,杨绛先生也如出一辙。他们为什么拒绝媒体呢?虽然外界对此也有不少说法,杨绛先生甚至还出过一本叫《隐身衣》的书。在书中杨绛曾问钱钟书:“给你一件仙家法宝,你要什么?”结果两人都要隐身衣。隐身于书斋,遨游于书海,即便出门最好是人家都视而不见,见而不睹,“万人如海一身藏(苏轼)”。作为一个记者当我面对杨绛先生时,我不由问起这个问题。杨绛笑笑,说:“不见记者倒不是对媒体有偏见,主要是怕他们写我们,破坏我们的安静。” “你的信息来源是通过报纸来的多还是电视的多?对网络感兴趣吗?” “对于网络我就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关注了,省省眼睛,我是新时代的文盲(笑)。” “除了《参考消息》还看什么报刊?” “都看看,看些新闻。报刊很重要,不过可以少一些,不需要这么多。我其实很羡慕做一个记者,假如我做记者,我就做一个像《焦点访谈》那样的跟踪记者,或者战地记者,有一定危险性和挑战性。但是,我不愿做追逐名人的记者,访什么名人呀(笑)!” 虽然杨绛先生的这番话让我赧然,但我还是被她的坦率打动了。我说:“虽然您不想当名人,但您还是早早地出了名,据说比钱先生出名还早。” 杨绛先生笑了,说:“这就证明出名没什么价值。” 杨绛对当年轻描谈写地说:“当时我的剧本只是进步剧团用来掩护抗日运动的小戏。因为没有政治气味,还卖座。当时我怕出丑,广告上用了‘季康’两字的谐音。我家里的姐姐妹妹嘴懒,总把‘季康’叫成‘绛’,我就用了‘杨绛’这个假名。” 杨绛成了杨季康的笔名,一直用到现在。在这个过程中,杨季康这个名字消失了,杨绛这个名字却深深地在人们的心中扎下了根。当年,杨绛声名雀起之时,钱钟书却还默默无闻。 一次,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弄真成假》,回家后,钱钟书对杨绛说:“我想写一部长篇小说。”然后把主要情节告诉了杨绛。杨绛听罢大为高兴,催他快写。为此杨绛让钱钟书把大学的授课时间减少了,为了维持生活,杨绛连女佣也不雇,家里的杂活自己全兼了。杨绛从小生活在优越的家庭里,哪里干过劈柴、生火的事,整天弄得满脸油烟十指黑的。她急切地等待着钱钟书完成小说,就是做“灶下婢”也心甘。终于,钱钟书一鸣惊人,小说《围城》凌空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