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滋味 |
 
寿命如钱数只减不增的存折,花掉一点就少一点.平时过日子像零花钱,过年像结账,把365个日子一笔勾销。 春节不因人盼过年而早到,也不因人怕过年而不来,每年总是如期而至。过年的内容年年相似,无非是亲人团聚,吃吃叙叙,锣鼓鞭炮,热热闹闹。然而,对不同年龄的人来说,过年的滋味却不相同。 人于孩提时代,总是盼望过年。距春节还有十天半月,孩子们便翘首以盼,巴望着年关快点到来。殷实人家的孩子,平时不断鱼肉,嘴巴不馋,盼的是穿新衣,放鞭炮,拿压岁钱。到了年关,大人都变得比以往慷慨,孩子平时难以满足的要求,此时只要张一下小嘴,多能达到目的。特别是那压岁钱,爹妈要给,亲戚朋友要给,随着时代的发展,压岁钱也与时俱进,从早年的一两角钱,增至今天的一两百,乃至上千元。孩子们平时干瘪的腰包,突然鼓胀起来,真有点暴发户的感觉。即使父母怕孩子乱花,把这笔钱控制起来,孩子仍然认为那是自己的专用资金。清贫人家的孩子,添新衣无望,压岁钱难有,盼的是吃,因为生活再困难的人家,到了年关,哪怕借债,也要丰富一下餐桌上的内容,少买点鸡鱼肉蛋,多兑些青菜萝卜,七拼八凑,弄上一大桌,敞开肚皮,吃它一个年关。这种口福,对于平时难见荤腥的孩子来说,可谓莫大的享受。而在他们心目中,过年的意义也就只剩下一个“吃”字。 人到中年,不再盼望过年,但过年的意义,却变得重大起来。过年,是中年人尽孝心、表爱心的日子。年三十那天,要挈妇将雏,带上礼物,看望父母,要合家围桌而坐,共进除夕大餐。过了年三十,要与妻子儿女一同拜访岳父母大人,当然也少不了呈上礼品。与父母、岳父母同居一地者,来往倒是方便,居住外地的人,就要提前买票,或乘飞机,或乘车船,不远千里,于年三十之前赶赴父母的居住地。孝敬长辈,不能偏了儿女,要给压岁钱,要送新年礼物,要兑现年前的种种许诺,也许是一套新衣,也许是一部手机,也许是一台计算机……至于送什么,得视儿女的要求与经济能力而定。除了儿女,侄男伯女、朋友的孩子,见了面,也得掏钱。不掏钱,面子上就过不去,甚至落下“抠门”的美名。尽了孝心,表了爱心,还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关系,亲朋友之间要来往走动,频频聚饮,宁愿喝坏了肚子,喝伤了胃,也要加深感情。过年不能忘了“烧香拜佛”,对于那些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更是要有所表示,至于送多厚的红包,或是送多少名贵烟酒,得视那人的权限和自己的欲求而定。 人到老年,既盼过年,又怕过年。老人盼过年,是因为他们大多单独居住,儿女在外地工作的,一年只回一两趟家,即使居住一地的儿女,也因忙于公务私事,难得回家看看。这些老人,进了腊月门,就盼着春节快点到来,盼望儿孙们像燕子一样飞回到他们的身边,像鸡雏一样环绕在他们的膝旁,盼望孤独地过了一年之后,于鞭炮震耳喜庆弥天的春节不再孤独。老年人怕过年,是因为年事已高。人的寿命,犹如钱数只能减少不能增加的存折,花掉一块钱,就少一块钱。平时过日子,像是零花钱,过年则像是结账,把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一笔勾销。看看自己生命账单上的数字已勾不了几次,想想与儿孙亲友见一面少一面,已没几面可见,怎能不忧从中来,黯然神伤?不过,大多数老人都能看得开,这种“结账”带来的忧伤,不过是来去如风,既然我们乘坐的“日子”号列车,不会为任何人而停,当了它行经“春节”这一站时,老人们在合家团圆,温暖融懿的氛围中,也就情不自禁地欢欢乐乐,乐而忘忧。 “年年岁岁节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算起来,我已过了五十七个春节,到了过年时忍不住要暗暗打打算盘,审核生命账单的年龄,于又一个春节将临之际,不由得要抚今追昔,品一品过年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