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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慧能思想的现代价值 |
 
略谈慧能思想的现代价值 作者:冯达文 禅宗六祖慧能故乡,云浮市政协、新兴县政协、新兴六祖思想文化研究会,联合编辑《禅宗六祖慧能》一书,介绍慧能弘法与创宗圣业,诚为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六祖慧能在佛教思想史上的地位和对中国历史文化的影响,已有许多专门著述予以评价,在这篇短短的文字里,不便再予复述。这里只想谈一个问题:我们纪念慧能,是仅仅因为他在历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还是因为,他的思想与行业,在今天仍然有其独特的意义? 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可以表述为:慧能及其所弘扬的佛教,他(它)提出的问题和对问题的解决方式,有没有超越历史的一种普遍价值? 那么,在历史上,佛教究竟提出了什么问题?佛教的圣者特别是慧能大师是怎样回应这些问题的? 毫无疑问,佛教提出和面对的最基本问题,是“人生的苦难”问题。佛陀释迦牟尼初转法轮揭示的“四圣谛”(四项神圣的道理)的第一谛“苦圣谛”,即以“人生的苦难”为讨论的出发点。 人为什么活得那么苦?人的一生为什么总是在大苦大难中挣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会有诸多说法,但是大体上可以归为两类:一类归究于个人之外的社会,认为是由社会的政治经济原因引发的;一类归究于个人内在的精神心理,以为是由精神心理上的错失引发的。佛教的说法,倾向于后一类。 依佛陀的教法,人生的苦难,均根自于人的“无明心”。所谓“无明心”,包括人的“贪、嗔、痴”,人对世间是非、利害、好坏的种种分别,对自己认为是的、有利的、好的种种执取,由是导致人的种种罪恶,使人沉沦于苦海,永远无法解脱。这一道理就是“四圣谛”中的第二谛,叫“集圣谛”(又称习谛)。佛陀指出,人要摆脱苦难,就必须进行宗教修持,这就是第四谛“道圣谛”。佛陀概括有“八正道”。道谛的基本要求,是要破去无明妄执之心,也就是从根本上调整自己的精神心理状态,包括人的价值追求,和在这种价值目标指引下形成的是非、利害、好坏的知识判定。佛陀认为,人唯有下大决心作长期的、坚忍不拔的宗教修持,才可以摆脱苦难,进入涅槃圣境。这是一种清净、自在、快乐的境界,也就是四圣谛中的第三谛“灭圣谛”所展示的境界。 佛陀创教,就是这样为生活于苦难中的人们指点如何摆脱苦难的人生的方向的。但人何以有能力发起信心,作坚忍不拔的宗教修持得以渡入圣境呢?对这一点,佛陀在传教之初没有明确的说法。佛陀显然更有感于人的苦难的沉重,而把人的“无明”认作为“无始时来”,与生俱生的。这就是说,人从根性上是“恶”的,人究实只是一“带罪之躯”。在这种情况下,人怎么有可能修成佛道?有鉴于此,在后来出现的、仍以佛陀说法的名义写成的经典如《涅槃经》、《楞伽经》类,提出了许多新的观点:它们确认人的本心本性是清净的、纯善的,“无明妄心”是后来才出现的;也就是说,每个个人依其本心本性,都可以修成佛道,可以作佛,只是为后来出现的“无明妄心”所遮盖,人才看不到自己的纯真纯善本性,才走向堕落。在佛教思想史上,《涅槃经》的这些新的见解被称为“佛性论”。“佛性论”又被认为是真正能够引渡众生修成佛道的根本教法。因为唯有“佛性论”思想才从根本上解决了人何以有可能进入涅槃胜境的问题。 禅宗六祖慧能,正是承继了《涅槃经》、《楞伽经》的佛性论思想,承继了从中土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到五祖弘忍等高僧的努力,而得以开立禅宗顿教的。慧能大师对佛教教行的承传和发展,突出的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是,慧能进一步明确地确认,众生之本心即是佛心,本性即是佛性。他常称道:世人“本性自净自定”,“见自性自净,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自性心地,以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若识本心,即是解脱。”(《六祖坛经》)慧能这里说的人的本心本性为法身、为佛性,也就是从本始上,或从因地上,人人都是一个佛,人人都得作佛。 第二是,慧能更加明确地认定,人人本具的“佛心”或“佛性”之“佛”,是指的人人本具的一种“觉”的能力或本性。慧能说: 心中众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何名自性自度?自色身中邪见烦恼、愚痴迷妄,自有本觉性。只本觉性,将正见度。(《六祖坛经》) 这就是说,作为众生的各个个人,都有成佛的根性,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证入佛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在慧能看来,所谓“佛”并不是指的有一全智全能的人格神的存在,而就是指的人的一种生存智慧;所谓“成佛”,也不是指的人要摆脱作为肉身的存在去寻找“西方极乐世界”,而只是指的人对自己的生存意义的觉醒。每个个人其实都有这种生存智慧,每个个人都有对生存意义的本觉性,因此,慧能认为每个个人都可以自成佛道。 第三是,慧能尤其着力地宣示,人人本具的所谓“觉性”,其实就是指的“不起心”。何谓“不起心”?那是说,人每天不可避免地都要接触许多人和事,遇上种种利或害,真正的佛教修行功夫不是指的要逃避、绝去与人和事的交往,与利或害的交涉,而是在交往或交涉中不起好恶之心。这就是“不起心”。慧能亦称之为“无念”,讲作宗教修行要“念念不住”,以“无念”为宗。为什么“不起心”、“无念”就是“觉”?因为遇到人与事、利或害,生起好恶之心,人就会堕落于物欲,迷失于争斗之中。相对于堕落、迷失而言,人一旦醒悟,不再起心,不再迷失,自然为“觉”。慧能以“不起心”、“无念”作为修行的基本方法,就使佛陀的“道圣谛”变得简便易行起来,此诚为一大革新。 其四是,慧能既以“心”指“佛”,以“觉”论“心”,以“无念”论“觉”,而这里的“心”、“觉”、“无念”实都指人的一种精神心理状态,一种精神意境,所以在慧能禅学里,成佛便不再是一种外在的、彼岸性的人格神追求;而变成为一种内在的、自我的精神追求。慧能说,他自己曾因听人说到《金刚经》的一句话而“言下大悟”。《金刚经》的那句话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意思就是说碰到什么事(利的或害的)都不要把心思留驻在那里,生起好恶之心;慧能又说自己“一悟即到佛地”;慧能还经常批评有的人喜欢侈谈“西方净土”,实际上净土只在心中;这些都表明,在慧能这里,修成佛果更多地属于一种超越的精神状态追求。这也许是慧能带给佛教的最重要的观念变革,也是慧能禅学影响传统中国人的精神心理最重要的一点。如果说,佛教面对人生的苦难是诉诸于人的内在精神心理的途径去予以解决的话,那么慧能禅学具有典型的意义。 慧能和他所信仰的佛教提出的问题和解决的方式已如上所述。那么,现代社会是不是仍然存在这些问题?慧能和整个佛教对问题所取的解决方式仍可参照、仍然有效? 毫无疑问,在现代社会里,由于科学的进步、生产的发展、经济上政治上文明程度的提升,人们所过的生活,在许多方面是比古人幸福多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永远摆脱了苦难。事实上我们仍然面对着种种苦难:我们都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劫数。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贫富不均的状况及由之引发的争斗依然存在,社会依然充斥着罪恶与阴谋。这一切,都在为人们制造苦难。 面对苦难,现代社会无疑更强调从社会的经济政治的方面予以解决。如我们国家现在所做的,更迅速地发展生产力,用更好的政策控制社会资源的分配,建立更健全的立法司法制度,进一步发展民主政治,等等。这些都不失为解决的方式。 然而,苦难问题决不仅是一个纯粹的外在问题,一个经济利益、政治权力的分配问题,它同时又是个人内在的主观感受问题。如果只注重经济利益的满足、政治权力的张扬,事实上只会激发更多的欲求,引起更多的争夺。现代社会在消费主义的鼓噪下,在这方面已经走得太远:住要越来越好,车要越来越新,钱要越赚越多,手段要越来越狠,心要越来越黑……这又如何可能逃避罪恶,摆脱苦难呢? 显然,现代社会尤应关注人的内在精神心理问题:金钱、权力越多,是不是就越幸福?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生活? 人们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常常只习惯于取“加”的方法,而不愿意接受“减”的方法:人们如果让自己减少很多欲望,从而减少很多磨擦,减去很多烦恼,人们就会使自己的生活过得更自在、更充实、更快乐。又且,我们甚至可以把这种“减”的方法赋予一个更“根本”的解释:人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其实是很单纯、很洁净的,只是在后来的生活里,受到各种诱惑,心灵才变得复杂,才受到污染。这是从外面“加”进去的,或者说是“起心”造成的。然则,所谓“减”的方法,其实是要把后来“加”进去的删除,回复到“不起心”的状态,也就是回复到人的本来面目而已。这里,我们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如果我们能够把我们的精神心理作这样一种调整,无疑我们即会对慧能禅宗和包括老子、庄子的道家思想,有一很好的理解。 值得一提的是,在历史上致力于从外在社会的变革解决苦难问题的许多人物,固有其特定价值,但由于他们的努力总不免与一定的利益集团相联系,因而他们总要受到不同利益集团的批评,显示出其历史的局限;而那些致力于从内在精神心理反省人心、人性、人的生存价值的人们,包括中国古代孔子、老子和慧能诸圣贤,由于触及的是不同时代都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因而他们常常能被不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地推戴。这也许就是其解决方式具有超越历史的普遍价值的缘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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