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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清泉居士谈禅观修学 |
 
覆清泉居士谈禅观修学 释性广 一、93年8月24日:慈心禅不宜以亡者为所缘 清泉仁者惠鉴: 收信吉祥! 首先要致歉意,这封回信拖得太久了。接到来信时,正忙于编写下学年任教课程之讲义,接着又南下主持一次禅修,以致拖延至今,很抱歉! 据仁者提问之意旨[1],回答如下: 行者于修法之初,首要的是确立目标。仁者问及为何“慈心禅”不能以亡者为所缘?此中,需注意的是修慈心禅之目标乃为“修定”与“以慈心祝福(现生之)有情”。 禅定之基本原理是:取一所缘而摄心专念,因心意浅深不等之专注程度,而得各种阶次之定境成就。于此,会因选取之所缘境——业处的特性不同,而有各别应注意之事项。若论“慈心禅”,则对于无三禅定力之学人而言,在取相专念的过程中,因不得(三禅)定心之故,多属假想观。既依想蕴取相,则于“随顺胜解相应作意”之初步修心阶段,则尚无妨。然而若欲修定(慈心——三禅)成就,则对于禅相的确认,就必须深究;意即:所取之相需为(有情)现存之相,当慈心——三禅成就,则必于禅定中清晰地呈现所取之影像相——禅相,故若取亡故有情之前生影像,则此为禅修者之记忆,是想蕴中之影像,而非彼一有情今时之真实影像,故慈心禅之所缘不得现前,所缘(禅相)不现则不能得定,此为慈心禅无法成就之缘故。若必意欲以慈心禅祝福亡者,则应于定中见彼今生之相,再取其相而修,方得定成就,吾等对于亡故有情之祝福,方为适切有效。故修慈心禅,一可依之得禅定,二可利益现生之有情;然而以亡者为对象而修,因无法取得彼有情今时之相——无禅相故,不但不得定,也无法真正利益亡者。 准此,佛弟子意欲祝福亡者,慈心禅并非适切之行法,应以善行功德“回向”之法,其中之感应与福利,于经中记载甚多。此中,佛陀教导目连尊者以供佛斋僧之福,回利亡母之故事,为最著称者。 职是,仁者修持时,可依善法欲之不同目标,选择适切有效之修法行之。 因我事忙,若以信函讨论禅修问题,将不免耽搁时日;若求迅速,则不妨以电话沟通,就像禅修时的小参,立刻说明,即时解决,或许不致于延搁仁者之提问。【下略】 二、93年8月29日:慈心禅之利益 清泉仁者惠鉴: 回函收悉,因为连收一式三封,又兼近日学院网路故障,未免悬念,故发函告知。 其实初学行人并非不能修慈心禅,只要留意不取往生者过往之相,而是今时之相即可。在论典中,就有佛弟子以此业处从初学乃至于成就者,而且此一所缘符应佛法慈悲济众之精神,又通于世间慈悲喜舍之四梵住特德;依之而修能使行人身心柔软,无论应对有情,乃至所居处所,皆得清净光明,六时吉祥,所以是一个非常好的禅修所缘。于经中,弥勒菩萨即于因地时,长远时劫,以慈心为法门者。 故我们总是鼓励学员,无论如何,每天至少要有十五至二十分钟的时间修学慈心,以此报三宝恩,念众生苦,并以之为趋向菩提正觉之因行。专此覆函, 【下略】 三、93年10月10日:心念幽微与入世关怀 清泉仁者惠鉴: 收信吉祥! 此次按照仁者提议,以书信回答提问。因杂务很多,故拟以空档时间断续完成这份“家庭作业”,并分次答题,依序传出,虽不免支离,然或能免除整体延误之过。以下第一段是昨夜所写,敬请指教。 今日下午至大学授课,因遇交通管制(东吴城区部临总统府,因应双十国庆之典礼排演,周边道路全面管制),塞车延滞,迂回绕路,颇受干扰。回学院已晚,顷接仁者来函,于困倦之余,乐以笔耕谈禅论道,或能令人忘却此时之庸困尔! 仁者之提问涵盖身心层面,涉及情境与氛围──当人彼时、彼境之因缘,而禅修之原理与技巧,因性质普遍故易答,然彼时之氛围则因事过境迁而难料,兼又读解他人文意,亦不免指月之混。今勉为其难一试之: 关于来函所询A1[2],答覆如下: 心念之内容有染净间杂,心念之特性则为无常迁流,此中,专注与散想,精进与松懈,皆为心的内容(心所)。不知摄心方法之人,只能任心随意东西:或受惯习牵引,或逐外境奔驰,经月穷年,无有已时。而若能透过禅定的修习,则将加强心意专念(于一境)的持久力,以臻于论典中所云:“依住堪能性,能成所作事”之境地。仁者能于三月中无间断地修学止观,令人联想到“颜回三月不违仁”之行!请仁者务必持续努力!久久行之,则将能享用“自由,不只是随心所欲──善法欲,亦能随心所不欲──恶法欲”之现法乐也! 仁者因好文章所触发之幽思,是为学佛人不废弃世间之人文关怀,若再假以止观力之增上,则其幽思与关怀,将能因专注力的辅助,而益加凝定与深刻(向仁者预约一篇心得分享来拜读,如何?)所以仍然建议:止观定课与入世关怀,二翼并举,切莫偏废。 【下略】 四、93年10月19日:禅观中的现象解析 清泉仁者惠鉴: 收信吉祥! 自从答应写“家庭作业”以后,天天耽搁而又时时悬念,此时方能体会“欠债”为“恶行”,折磨身心甚剧,千万不要轻意为之之理。 今晚趁着空档,赶快再回答两小题: 原问A2 今天清晨(10/8)在床上清醒地躺了半个多钟头后,知道再这样放纵下去,这个持续了三个月的好习惯恐怕会瓦解掉,所以便奋力勉强自己起身做晨操,之后6:10分上坐。在坐中多数时候都能清楚地觉知到自己的呼吸,也知道自己有一部分意识还停留在先前的思考活动中,不过我没有特意用力系住所缘,也无心止住或投向不断涌出的思绪,只想任这两者自然地平行进展。坐了一段时间后,呼吸变得很匀细,身体开始流汗,接着皮肤出现毛细孔微微舒张的麻颤感,我没有理会这些觉受,继续安静坐下去,直到听见屋外人声嘈杂才睁眼看表,时间是7:15分,此时往身上一看,穿在长袖衬衫里的运动衫竟然在 24℃的凉爽室温内浸湿了一大片。另外,我还惊讶地发现,在自己层层的隐忧背后居然潜藏了许多细微的瞋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同样是汗流浃背,在坐中却没有热恼的感觉,反而感到透体清凉,非常宁静? 答覆如下: 有情之身心向来互为交感,色法情状必会牵引心念回应,而心念之起伏亦将在色法中留下遗痕;然而并非色法之现象,皆因心念而起。静坐时流汗,若非环境因素(如天热),则亦不必然是心念活动之故,有时因禅坐而起之四大“增盛相”或“趋衡相”皆有可能。勉强形容,或可云:以心念觉受反应于色身(体温)者,温热是净相(不与恶心相应),而燥热则多为瞋恼(恶心法)所致。但是,反之则不必然:色身因环境引起之燥热状,则心念不必定生瞋恼,行者若有清净之止观力,自能不随境而转;而温热亦不必定是因净心而起,若非环境因素,则亦有纯因禅坐引发之(色身)四大趋衡效应所致。 无论如何,于禅坐中,乃至下坐后,其体温平暖适意,心绪安稳宁定,皆可谓善调身心之相也。 原问A3 现象1: 前几天清晨起来静坐一段时间后,内心很寂静,突然感觉窗外的鸟叫声不是从耳朵传入脑际,而是直接在整个胸腔和腹腔鸣啭回旋,仿佛它们的声音是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从外面传来,这时不仅觉得心胸很开阔、很明朗,而且对於呼吸和鸟声的觉知也非常清楚,下坐后整天都很愉快。 现象2: 隔天清晨的境况却呈现明显的对比,在静坐一段时间后,虽然耳朵有听到鸟鸣和车声,但却很清楚地觉知这些声音和我无关,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内缩在一个宁静的小角落守着安般念,不受外境干扰,下坐后没有特别感到愉快或不愉快。 我觉得很有趣,不知道这两种情形反映的是心境的变化差异?还是专注程度的深浅不同? 答覆如下: 关于现象1── 构成吾人认知之要件有三,即根、境、识,此中根、识属能知,境则为所知;声尘为所知境,当然是从外而来。惟平日吾人之心念粗疏,闻声攀缘,想像构作,凡此种种,皆落于思虑分别中,不可开交;今于静定中,心识活动稍歇,则觉察声尘不但引发了别之心识活动,亦能觉察其推触吾人色身之作用也。当然,心念愈微细专注,则感受声尘波动之情状则愈明显,此乃因心念专注且念住于身受所得之相。 关于现象2── 此为心念不缘于外境,亦不缘于色身,而于修定所缘(如出入息)任持安住所得之相。与现象1比较,心念则较为专注,是为修学深定──置心一处之顺向。 关于题外: 仁者第二次来函中提到脑神经科学的相关内容,我亦很有兴趣,只不过因为这几年手边还有要紧事,不敢放胆多涉猎。有云:“成熟的人会去做该做的事,而不只随性做喜欢的事。”我现在处于如此“动心忍性”的阶段,不过相信只要愿心仍在,终能所做者,既是应做而又正是适性欢喜之事,所谓“有愿必有缘”也。 【下略】 五、93年10月20日:禅观中的身体反应 清泉仁者惠鉴: 收信吉祥! 问题B关于身体反应之1: 1.这一阵子静坐时口水变得比往常多,吞咽时鼻涕逆流(我的宿疾之一)的症状特别明显,有时喉咙会因此而产生很强的黏滞感,连带影响到呼吸的流畅性,每当碰到这种情况,想要深呼吸以求纾解的欲求就会再度出现,虽然明知深呼吸也没用。此外,这时也会很想放弃目前的所缘,改修四界分别观,不过因为知道这背后的心理机制,所以通常会很快打消念头。 答前函“关于身体反应B之1”: 在禅修过程中,身体的变化与内容非常多样,若欲判明其原因,不但不容易,也并非止观修行的重点。在《杂阿含经》中,佛陀说“缘起甚深”,除了赞扬空观──通透诸法的复杂因缘网络,彻了无我的甚深缘起智慧──的殊胜难能之外,亦有提示:不能亦不必穷究诸法第一因的需要。佛法的修行重心,是以“四预流支”中,“亲近善知识”与“听闻正法”所得的正见为指南针,进而修学止观,培养正念正知力,以抉择正法,并从顺向“七觉支”,次第生起道次第的观智中,破我执,净三毒,证解脱。 以上是佛法的修行重心与道次大要,接着针对问题,提出个人建议:在禅修中身体显现色法之增盛与粗重相(如唾液增多与鼻涕逆流)时,可以进一步观察与处理: 一、在禅修时,若能不理会,则继续任持止观所缘,专心用功,让它生时自生,灭时自灭即可。若干扰太大,以致于不能专心用功,则可以对治法处理之。有关四大之特性及其增盛相的对治,因为内容较多,请仁者思忆我们在禅七开示时的提示与解说。若忘记也不要紧,有需要我们可以再针对具体情况做说明。(佛陀勉励我们要说法无厌,但是我们还会有第二份作业吗?想来手脚有点发软!) 二、在长时间中:1.若只此一次,或间隔很久,不常发生,则不必理会,变化无常是为身心常态。2.若在某一段时间中,发生频率很高,而且只要一静坐,其相就增盛,下坐就渐次消散;这些现象多是个人宿疾,既然下坐就会慢慢消失,则不必理会。根据经验与许多学员的报告,打坐时不理会,经过一段时日,很多人都有痼疾减轻、痊解,乃至四大渐次轻安调柔的结果。3.此一身体现象,不但坐中有,连下坐后亦长时缠绵;则若能稍加安忍,保持心境之平稳,也有能逐渐减轻平日病苦之经验者。 然而我并不主张完全不看医生、不服药,专想以禅修治病之心行;适时之寻医问诊,诊摄调理,善待身心,以为道器,不亦宜乎。故重点是:在整个身心反应的过程中,永远保持心境的平稳专注,并善观身心在无常变幻中的默然说法。是为善择正法之行者。 问题B关于身体反应之2: 2.有几次静坐时以为发生四级左右的地震,下坐后询问妹妹,她都说没这回事,不过我确实有清楚地感受到木质地板的剧烈摇晃(我住九楼),只是当时根据经验判断,认为没有大碍,所以才选择不动,这种情形通常都发生在晚上,而且都是刚上坐没多久的时候。 答前函“关于身体反应B之2”: “地震”? 《长阿含经》中曾记载地动之八种因缘,除自然地理现象之外,与佛教有关的是:圣者(菩萨)出世,佛陀成道、转法轮,乃至于示寂等。于此,不可能是佛陀因缘,而我们真希望是有菩萨再来人间? “感觉地震”? 若其震非外而内,纯是禅者修行中之觉受,则多为四大增盛,并由心意缘虑身色,进而想蕴构作所致。无碍!不要理会。但是保险起见,入坐前通知妹妹,万一是真境非妄心,赶快通知逃命! 问题B关于身体反应之3: 3.现在只要身体处于静止的状态,随时都可以感受到全身上下的推动力量,比一、两个月前敏感许多。此外,热相也十分明显。 答前函“关于身体反应B之3”: 非常好!若非四大增盛而使心念易察者,则是为持续修行后,因正念、正定力之增强,故能觉察四大之微细相矣。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信然! 问题B关于身体反应之4: 4.我很喜欢走路,现在住的地方近山靠水,街廓平整,很适合走路,有三次在走路时,很明显地感受到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盈,两次发生在八月(8/13;8/28),一次在前天傍晚(10/6)。不知这是生理变化使然,还是心理作用所致? 答前函“关于身体反应B之4”: 非常好!定力增强后,无论在静中、在动中,都能正念相续,不但于所缘境了了分明,更能亲身体证“渐离于分别,苦乐次第尽”的现法乐。于此,则能于动静一如──心念恒常处于平稳专注中,并能不限时地,任何姿势,都能绵密用功,不费光阴。 若定力继续增强,于行走时,保持净念相续,则益感身轻如燕,飞行──神足通亦不是不可能的。但是若为避免吓到人,不要太摄心,否则会飞起来。故,不是生理变化或心理假想,而是定力之增上。检证的方法是:行走时操作心念向粗──攀缘六尘,向细──四念住,若相应于粗细而觉知色身之随心念而重轻转化者,则必是定力增上也,勿需怀疑。 上来仁者所说,大要为修行进境,值得欢喜,请继续努力,继续保任,直至无上菩提,证而后已。 答题完毕,无债一身轻。专此奉闻,并请: 法安! 性广合十10.20. 六、93年10月23日:光明与顶重触相 清泉仁者惠鉴: 收信吉祥! 仁者于最后一封回函中,提及禅修中见光与额头以上紧绷的现象,心里一直想再回函,但出外授课的行程切割了时间,接着今天整日外出办事,明日玄奘还有课,不能多分析。却怕你没经验,一心想让它消失,若是,很可惜,故先简单说几句:有关光明相与顶门触相等,此中细节虽仍千差万别,然皆为止观进境,请勿遣相。以后遇有过往所不曾经验之状况,执相与遣相,皆是舍离所缘,止观力反而退失,只要能不被吸引而忘失所缘即可,有疑下坐后可以问。 又,光明相的简单学理说明,我的禅学著作页一九六、二一八中似有提及,然为避免光说不练者心存幻想,空口白话,故多说局限,少说胜境。于此,在不受暗示中,仁者但勤勉直心修去,以亲身经验体证止观胜境后,有需要我们再谈! 【下略】 七、93年11月16日:气动 清泉仁者砚右: 收信吉祥! 上午接到仁者寄来的两本书,才猛然想起还积着一封信没有回,赶忙从电脑中再把信点出来。其实仁者在提问之后,已经点出了处理的重点,也就是:“不执、不遣、不忘所缘”。 检讨当时为什么没有回封短信,即刻完结此事?想来应该与个性有关。每遇学员问禅修问题,我总是不能控制地会在学理上多方分析,在技巧上反覆叮咛。这在面晤中,少少时间就能关顾多多的面向;但是遇到笔谈,则一方面不能洒脱地像公案中的禅师,以一二句机锋留下余音袅袅,一方面又想找个充裕时间多写一点字,而没有立刻动笔,这才会延宕多时。 写这封信是向仁者致谢赠书,也检讨自己迟覆信函的毛病,是一封“即刻奉覆”的信。至此,还没有正式回答问题,但相信经我这么一耽搁,仁者的疑难差不多也解决了。有点啼笑皆非吧! 【下略】 -------------------------------------------------------------------------------- [1] 清泉居士函中询问二点: 1.修慈心禅时,我们会希望法界众生都能感受到我们慈心的祝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以逝去的亲人做为慈心禅的观想对象? 2.第一次在禅堂练习时,因为您还没有提及这项限制,所以在心念上觉得很畅快顺意,做起来没有障碍;不过,知道这项限制后,心里反而有所挂虑。因此,现在练习时,我虽然可以在取相上刻意排除我逝去父母 的影像,但在意念上却做不到,有些挣扎。这时候要怎么做比较好? [2] 清泉来函A1内容:“已经连续两天清晨没有打坐,不是身体懒,而是心里不想动,宁可把双手枕在脑后躺着想事情,也不愿起来打坐,因为最近读了两本令人沉重但耳目一新的好书,其中一本是文化评论家爱德华?萨依德生前最后的访谈录《文化与抵抗》,谈的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重重纠葛的问题。阅毕之后遗绪难遣,内心始终挥不去对台湾社会走向的层层忧虑,尤其是‘非法正义’这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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