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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学通史》——南宗正宗地位之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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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禅学通史》——南宗正宗地位之确立

  ——和中国禅之完善 神会禅学

  高令印

  一 神会的生平事迹和南宗正宗地位之确立

  中国禅和禅宗的真正创始者和确立者是慧能,而对其进一步完善和发展的是慧能的弟子荷泽宗神会。

  神会(668--760)俗姓高,襄阳(今属湖北)人。他早年研习儒学和道家,特别赞赏老庄的“自然无为”思想。后来,从《后汉书》中得知有佛教学说,“由是于释教留神,万无仕进之意”,遂投襄阳国昌寺颢元和尚出家。他“讽诵群经,易同反掌”,逐成为信解醇正的高僧。

  神会出家后,先随神秀学习3年。唐武后久视元年(700),神秀被诏人京,神会闻岭南曹溪慧能盛扬法道,学者骏奔,乃裂掌裹足,以千里为跬步之间。此时,神会30多岁,慧能已63岁(638年生)。所以是“弟子神会,遇师于晚景,闻道于中年”。慧能卒于唐玄宗开元元年(713),神会在意能处十五、六年。这中间神会曾出游京洛等地。慧能将死与众多弟子告别时,法海等皆涕泪悲泣,惟神会无动于衷。慧能曰:

  神会小师,却得善不善等,毁举不动,哀乐不生;余者不得。数年山中,竟修何道?汝今悲泣,为忧阿谁?若忧吾不知去处,吾自知去处。……法性本无生灭去来。

  此言反映出慧能与神会两人的禅学基本一致,即宗密谓“两心既契,师资道合”。

  在慧能卒后,神会最大的作为是冒险到北方为慧能争夺南宗的正宗地位,与北宗神秀的法嗣进行激烈的论争。他在论争中,不仅战胜对方,也由此阐发了慧能和整个南宗的思想,使慧能禅学和禅宗的思想进一步完善,并有所发展。

  神会在北方争法嗣时形势是十分严峻的。宗密说:

  能大师灭后二十年中,曹溪顿旨沉度于久矣,嵩岳渐门炽盛于秦洛。

  武则天迎神秀人宫奉为国师,是“两京之间,皆宗神秀。若不谂之鱼鲔附沼龙也”。后来唐中宗、睿宗也奉之为国师,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神秀死后,其弟子普寂、义福、玄颐等又继续得到朝廷的崇敬。特别是,弘忍的弟子净觉撰《楞伽师资记》,以译四卷本《楞伽经》的求那跋陀罗为禅宗第一祖,依次为二祖达摩、三祖慧可、四祖僧粲、五祖道信、六祖弘忍,以神秀、玄颐、慧安为七祖,以普寂、敬贤、义福为八祖。神秀死后,唐中宗为他在嵩山嵩岳寺起塔,李邕所撰《嵩山寺碑》肯定神秀是弘忍法嗣,即“达摩菩萨传法于可,可传于璨,璨授于信,信姿于忍,忍绅于今和尚寂”。神秀的弟子普寂利用得到唐中宗和王公大臣的崇敬之势,推神秀为第七祖(达摩为第二祖)。据记载:

  普寂禅师,秀弟子也,谬种七世。两京法主,三帝门师,朝野归崇,敕使监卫。雄雄若是,谁敢当衡?岭南宗途甘从毁灭?在北宗这种极盛之时,神会决心要与北宗争夺禅宗正宗地位,使南宗兴盛起来。

  神会在南阳龙兴寺已住十多年,名已渐闻于名贤,有了一定的势力。唐玄宗开元二十二年(734)正月十五日,他在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大云寺举行的无遮大会上,同当时很有名气的崇远法师展开了一场南北禅邪正的大辩论。在会上,神会演说了菩提达摩南宗的历史,对弘忍传法衣给慧能一事大加宣扬。他攻击北宗“传承是傍,法门是渐”,提出“西土八祖,东土六祖”的师承。演说后由独孤沛记录整理成文,名为《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当时,神会在会上曰:

  神会今设无庶大会,兼庄严道场,不为功德,为天下学道者定宗旨,为天下学道者辨是非。

  (达摩)传一领袈裟以为法信,授予慧可,慧可传僧粲,僧粲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慧能,六代相承,连绵不断。

  (神)秀师在日,指六代传法袈裟在韶州,口不自称为第六代。今普寂禅师自称第七代,妄竖和尚(按指神秀)为第六代,所以不许。

  这时,普寂、义福是当朝国师。神会这种公开的指责是非常勇敢的行为!

  在台下就坐的崇远法师忍不住地跳起来责问神会曰:

  普寂禅师名字盖国,天下知闻,众口共传,不可思议。

  如此相非斥,岂不与身命有雠?

  神会答曰:

  普寂禅师与南宗有别。我自料简是非,定其宗旨。

  我今谓弘扬大乘,建立正法,令一切众生知闻,岂惜身命?

  这种辩论真是“顿渐门下相见如仇雠,南北宗中相敌如楚汉”。滑台大会之后,南宗的正宗地位虽未争到,神会却名声大振。南宗的正宗地位仍得不到承认,南北之争更加激烈。不久神会人都洛阳。宗密说:

  天宝四载(745),兵部侍郎宗鼎请入东京。然正道易申,谬理难固,于是曹溪了义大播于洛阳,荷泽顿门渐流于天下。

  神会在洛阳住荷泽寺,每日作道场,“六祖之风荡其渐修之道矣。南北二宗,时始判焉。致普寂之门盈而后虚。”

  这时北宗渐衰,想用政治势力压制。在玄宗天宝十二年(753),北宗僧侣勾结御史中承卢奕,给神会加上“聚徒萌不利”的罪名,使神会流放数年。90岁左右高龄的神会在湖北、江西两年换了四、五个地方,其艰苦生活可想而知。

  当神会被贬谪的第三年,即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发生。次年洛阳、长安失陷,唐玄宗仓皇出奔西蜀,太子即位于灵武。肃宗至德二年(757),郭子仪等收复两京。这时候的大问题是怎样筹集军饷。据记载:

  初洛都先陷,(神)会越在草莽。时卢奕为贼所戮,群议乃请会主其坛度。于时寺宇宫观鞠为灰烬,乃权创一院,悉资苫盖,而中筑方坛。所获财帛,顿支军费。代宗、郭予仪收复两京,会之济用颇有力焉。

  神会刚贬逐回来,以90多岁的高龄出来为国家效力,且又有口才,能感动群众,因此有绝大的魔力。据记载:

  肃宗皇帝诏入内供养,勃将作大匠并功齐力,为选禅宇于荷泽寺中是也。会之敷演,显发能祖之宗风,使秀之门寂寞矣。

  南宗正式代北宗以兴,应以此事为其转折的关键。

  神会确立南宗地位的任务完成后不久,即卒。朝廷敕赐真宗大师,塔号为般若。又下勅定神会为禅宗第七祖。宗密说:

  德宗皇帝贞元十二年(796),敕皇太子集诸禅师楷定禅门宗旨,搜求传法傍正。遂有敕下,立荷泽大师为第七祖。内神龙寺见在碑记。又御制七代祖师赞文,见行于世。

  神会为七祖,慧能当然是六祖。从此,南宗禅学迅速传播,党徒众多;又因慧能传得袈裟,南宗的正宗地位得到公认。

  神会的著述有《南阳和上顿教解脱禅门直了性坛语》(即《答崇远法师问》)、《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南阳和上答杂征义》、《顿悟无生般若颂》(即《显宗记》)、《神会语录》等。今有胡适编辑的《神会和尚遗集》4卷。《坛经》中的一些思想,明显地为神会一系所篡加,亦可凭为研究神会的文献。

  二 立知见言说以见性

  基于上述,慧能禅学以见性为出发点,由此提出顿见本性以成佛。神会沿着意能的这个方向,也以“见性”为出发点,提出“今言禅者,见本性为禅”。但是,其见性以知见、言说为前提,似上述达摩所说的“藉教悟宗”。神会对慧能“见性”的神秘性有所说明。因此,可以说神会真正建立起见性禅的理论体系。对此,《历代法宝记》有所阐述:

  东京荷泽寺神会和上,每月作坛场,为人说法,破清净禅,立如来禅,立知见,玄言说。为戒定慧,不破言说。云:正说之时即是戒,正说之时即是定,正说之时即是慧。说无念法,立见性(禅)。

  这段话可说是对神会禅学的总的评说。这里所谓的“破清净禅,立如来禅,立知见,玄言说”,是说光讲性净,是清净禅;以如来佛陀所说法论证性净,是立如来禅。用知见、言说论证性净,真正明白性净之理,才能悟见本性。“要藉有作戒,有作慧,显无作慧”。有作慧,就是闻见知解;无作慧,即真无漏般若,此即真无漏般若,只有助发的作用。他认为,顿见本性要靠戒定慧的综合作用。他举例说:

  如此处各各思量家中住宅、衣服、卧具,及一切等物,具知有,更不生疑。此名为知,不名为见。若行到宅中,见如上所说之物,即名为见,不名为知。今所学者,具(应为且)依他说,知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见。

  这就是说,自身中有佛性不能全依他人说,靠他人说自己“未能了了见”。知与见不同,知不同于见,不能把知当成见。这就对慧能的“见性成佛”之“见”做出具体地说明。“见”是自己亲见,如俗语“如人饮水,冷热自知”。他又说:

  上根上智人,见说般若波罗蜜,便能领受,如说修行。如中根人,虽未知,若劝(应依勤)咨问,亦得入。下根人,但至信不退,当来亦能入大乘十信位中。

  这里所讲的,是以闻发慧,为大乘了义,知解也是方便之一。目的是悟人成佛,至于方法可以行方便法门。这叫做不破言说,就是在言说的当下即是戒定慧。“妄心不起名为戒,无妄心名为定,知心无妄名慧,是名三学等。”

  由上可见,神会强调慧解脱论,通过读经发慧,以言说而知见。在读经中,他最为重视的是《金刚经》。他说:

  诸知识,必须诵持《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为一切诸佛母经,亦是一切诸法祖师。恒沙三昧,八万四千诸波罗蜜门,皆从般若波罗蜜生,必须诵持此经。何以故?般若波罗蜜是一切法之根本。譬如,大海之内所有一切诸宝皆因摩尼宝力而得增长。何以故?是大宝威德力故。修学般若波罗蜜者,亦复如是。一切智慧皆囚般若波罗蜜而得增长。诵《般若波罗蜜经》者,譬如皇太子舍其父皇,于他人处而求得王位者,无有是处。故《小品经》云:复次,须菩提,诸菩提诸经不能至萨波若海。若菩萨舍般若波罗蜜而读诵之余,是菩萨舍本而取枝叶。是故,《胜天王般若经》云:佛告胜天王言:大王,菩萨摩诃萨修学一切法、通达一切法者,所谓般若波罗蜜。般若波罗蜜亦号一切诸佛秘藏,一号为总持法,亦是大明咒,是大神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三世诸佛皆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三藐三菩提。是故,《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举恒河中沙,一沙为一恒河。尔许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布施,不如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如此功德,胜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这就是说,《金刚经》是最上乘第一希有之法。这是因为,《金刚经》最具综合性,适合诸学道者,适合世间一切众生,天人、阿修罗等,悉可供养。只要诵持《金刚经》,就能成就最上乘之佛境界。

  三 佛性非边义即色

  上边所讲的是见性,那么性是什么?当时县令张万顷问神会:“佛性是有是无?”神会以“佛性非边义”、“不有不无,是非边义”答之。他又解释说:

  不有者,不言于所有;不无者,不言于所无。二俱不可得,是故非边义。……不似物,唤作佛性;若似物,即不唤作佛性。

  这就是禅家们常说的“说似一物即不中”的口头禅。神会把慧能的双遣之中道观应用于理解佛性上。非边即双遣。双遣即遣无明、烦恼与佛性。他说:

  无明与佛性俱是自然而生。无明依佛性,佛性依无明。两相依,有则一时有。觉了者即佛性,不觉了者即无明,《涅槃经》云:如金之与矿,一时俱生。得遇金师,炉冶烹炼,金之与矿,当时各自;金即百炼百精,矿若再炼变成灰土。金即喻于佛性,矿即喻于烦恼。烦恼与佛性,一时而有,诸佛菩萨,真正善知识,教令发心修学般若波罗蜜,即得解脱。

  这样说来,无明与佛性具是自然而生,无明即自然。有谓“莫不同外道自然耶?”对此,神会答谓:表面上看这与“道家自然同,见解有别”。他进一步说:

  如释门中佛性与无明俱自然,何以故?一切万法皆依佛性力故。所以一切法皆属自然。如道家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从一以下,万物皆是自然。因此见解不同。

  (如)暗室中着十盏灯,灯光共同一,即是同义;言别义者,为盏口灯各别,是别义。是以诸佛法身,元来不别。智者受用各别,即是亦同亦异。

  神会的这个解释,似后来理学家的理一而分殊。神会在答“佛性与烦恼俱不俱”时,还说:

  俱,虽然俱,生灭有来去,佛性无来去。以佛性常故,犹如虚空。明暗有来去,虚空无来去。以是无来去故,三世无有不生灭法。

  这就是说,当一个人为妄念所蔽而不能领悟自己的本性时,便为众生;否则,使佛性得以恢复时,便可成佛。在他看来,所谓人性,讲的是人生来所具有的本性。神会在解释“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时,认为“本有者,本有佛性;今无者,今无佛性”。因为“今言无佛性者,为被烦恼盖覆不见,所以言无”。神会的结论是:

  一切众生,本来涅槃,无漏智性,本自具足。…………众生心是佛心,佛心是众生心。

  既然心佛不二,那么为什么有心与佛之别呢?心佛一致,是指“心无住处”时,“无住心不离知,知不离无住。知心无住,更无余知”。他又说:

  无所住者,今推知识无住心里。而生其心者,知心无住是。

  “知心无住”,即心本自空寂。他的这个“心”,是佛心,“即心是佛”的那个心。这个心如有“住”,那么就不是佛了。

  神会进一步指出,佛性常在,不假缘起,“本空寂体上自有般若知能知”,不生不灭。而世间事物则不同,它们“本无今有,已有还无,如是等物,皆悉无常”。他又说:

  虚空无大小、无中边,是故称常义。谓法体不可得,是不有。能见不可得体,湛然常寂,是不无。是以称(常)义。惟有无而论有,不有无而不无。若约法体中于无亦不无,于有亦(不)有,恒沙功德本是足,此是常义。又不大不小是常义。谓虚空无大,不可言其大;虚空无小,不可言其小。今言大者,乃是小家之本;今言小者,乃是大家之小。此于未了人以常无常而论。若约法性理,无常无无常,故得称为常。

  因为,“我心本空寂,不觉妄念起。若觉妄念者,觉、妄自俱灭。此则识心者。……心起,故逐有生灭起。心既自除,无相可假说。觉照已灭,自无即不生灭。”他对问者说:

  折物以明空,不知心境高于须弥。汝今谛听,为汝略示:心起故即色。不可得故即空。又云:法性妙有故即色,色妙无故即空。经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由此,神会得出的结论是:“一切万法皆依佛性力故”,名为空;“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者,一切由已妄……心起故即色,不可得故即空”。

  四 顿悟渐修

  那么,怎样体悟佛性呢?神会和慧能一样,主张顿悟。但是,他却在意能所讲的“单刀直人”的顿悟后边再加上渐修,用以保持住顿悟果实。他在回答崇远问为啥神秀弟子普寂不能称南宗时说:

  顿渐不同,所以不许。我六代大师一一皆言单刀直入、直了见性,不言阶渐。夫学道者须顿悟渐修,不离是口口得解脱。譬如母顿生子,与乳,渐渐养育,其子智慧自然增长。顿悟见佛性者,亦复如是。智慧自然渐渐增长,所以不许。

  神会强调顿悟之后“不废修行”,使顿悟果实不致于丢失。此说更合情理,易于被人们接受。神会早年是神秀弟子,接受了神秀北宗的一些思想。他用北宗的一些渐修观点对慧能的顿悟作了些补充、完善和发挥。

  对于顿悟,神会提出“事须理智兼释谓之顿悟”的命题。他认为,“顿中而立其渐者,即如登九层之台也,要藉阶渐,终不向渐中而立渐义。事须理智兼释,谓之顿悟。并不由阶渐,自然是顿悟义”。顿悟是一种直觉论,是主客体直接冥合,不通过任何中间环节。他进一步指出:

  众生见性成佛道。龙女须臾发菩提心,便成正觉。又令众生入佛知见,若不许顿悟者,如来即合遍说五乘。今既不说五乘,唯言众生入佛知见,约斯经又,只显顿门。唯在一念相应,实更不由阶渐。相应善也,谓见无念。见无念者,谓了自性。了自性者,谓无所得。以其无所得,即如来禅。

  发心有顿渐,迷悟有迟疾。若迷即累劫,悟即须臾。……譬如,一绝之丝,其数无量。若合为一绳,置于木上,利剑一斩,一时俱断;丝数虽多,不胜一剑。发菩提心,亦复如是。若遇真正善知识,以巧方便,直示真如,用金刚慧,断诸位地烦恼,豁然晓悟,自见法性本来空寂,慧利明了,通达无碍。证此之时,万缘俱绝,恒沙妄念一时顿尽,无边巧德应时等备。神会特别强调“一念相应”。他认为,佛性与无明两相依,一时俱有,“觉了者即佛性,不觉即无明”,觉与不觉,只有一念之隔,一念相应,即可成佛。这就是说,人们所要得悟的对象存在于人们心中,只要是“莫作意,心自无物,即无物心,自性空寂。空寂体上自有本智,谓知以为照用”。

  “一念相应”,就是顿得无念。出现“无念”时,是单刀直人、直了见性,不假任何方便。此即是顿悟。如果假借方便才能悟人,如摄心方便、观察次第方便等,就是渐悟。像普寂所说的北宗之禅法,“凝心人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澄”,在进修过程中有层次阶梯之分,就是渐悟。而神会讲的与之大不相同。专念以息想,极力以摄心,“趣定之前,万缘尽闭;发慧之后,一切皆如”。戒定慧“三学等”,是顿;三学分别次第进修,是渐。

  五 无念即莫作意

  对于顿悟成佛之境界,神会也和慧能一样,“立无念为宗”。无念是莫着意,于念而离念、不念,心安如海,二丝不动。神会说:

  决心证者,临于三际,白刃相向下,风刀身日(此句有误),见无念,坚如金刚,毫微不动。纵使恒沙佛来,亦无一念喜心。纵见恒沙众生一时俱灭,亦不起一念悲心者。此是大丈夫,得空平等心。

  因为,“言其念者,真如之用。真如者,念之体。以是义故,立无念为宗。若见无念者,虽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之所以空寂,是因为:

  见无念者,六根无染。见无念者,得向佛智。见无念者,名为实相。见无念者,中道第一义谛。见无念者,恒沙功德,一时等备。见无念者,能生一切法。见无念者,即摄一切法。

  可见,神会的无念禅是与慧能的有所不同的。神会非常强调把无念体现在行为中,似孔子所讲的“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无念境界是意志最坚定的时刻,任何毁誉、爱欲都是不能动摇的。神会在与北宗争法嗣中那么富有无畏的精神,就是实践他的无念禅。

  神会所说的无念,是心无住,即无执著。他说:

  自心从本已来空寂者,是顿悟。即心无所得者为顿悟。即心是道为顿悟。即心无所住为顿悟。存法悟心,心无所得,是顿悟。知一切法是一切法为顿悟。闻说空不著空,即不取不空,是顿悟。闻说我不著我,即不取无我,是顿悟。不舍生死而入涅槃,是顿悟。又有经云:言自然智无师智。于理发者向道疾,外修者向道迟。出世有不思议事,闻说者即生惊疑;今见在世不思议事有顿者,信否?……如周太公殷傅上说,皆竿钓板筑,而简在帝心,起自匹夫,为顿登台辅,岂不是世间不思议之事?出世不思议者,众生心中具足贪爱无明宛然者,但遇真正善知识,一受相应便咸正觉,岂不是出世不思议事?

  神会特别强调,要是“只说菩萨,心无住处;只说涅槃,心唯寂灭;只说解脱,心无系缚”,就会实现涅槃解脱。这就是说,在言说中,其言说之事物没有停留于心上,即是无念。这种不破(离)言说又不立言说,即不离言语文字又不立言语文字,比那种于念而无念更有禅味。神会强调,动念则乖,直下便是本佛。

  在神会看来,关键是无念,言语动作中只要无念就行。只要在言语动作中无念,管你干什么,都与成佛无关,还是可以成佛的。所以,他提出以无念为“宗本”。他说:

  无念是实相真如,知见是无生般若。般若照真达俗,真空理事皆如。此为宗本也。

  那么,无念到底是何境界呢?且看下面的问答:

  问:未审无念法有无?答:无念法不言有,不言无。言其有者,即同世有;言其无者,即同世无。是以无念不同有无。问:唤作是物(即什么)?答:不唤作是物。问:作勿生否(即怎么样)?答:亦不作勿生。是以无念不可说。今言说者,为对问故。

  无念之悟境。这种悟境,是不可言传的,是自悟自证的。此处却又言说,是为回答问者,不得已之事。无念是有无双遣而中道亡。无念即是一念。念即是一切智,一切智即是甚深般若波罗蜜,甚深般若波罗蜜即是如来禅。如来禅,即第一义空。若如是思维观察,上下升进,就能自觉圣智。这种双遣境界,神会名之为“不作意”。他说:

  不作意即是无念。无念体上自有智命。本智伞即是实相。诸佛菩萨用无念以为解脱法身,见此法身,恒沙三昧一切诸波罗蜜悉皆具足。……一切众生心本无相,所言相者并是妄心。何者是妄?所作意住心,取空取净,乃至起心求证菩提涅槃,并属虚妄。但莫作意,心自无物。即无物心,自性空寂。空寂上自有本智,谓知以为照用。故《般若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本寂之体,而生其心,本智之用。但莫作意,自当悟入。努力努力!

  神会把无念名之为“莫作意”,是有创见的。调息、住心皆是作意。看空看净,以至四禅定,起心求证菩提涅槃,皆是虚妄,皆是作意。他严厉批评神秀一派的禅法为妄作意。他说:

  若教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澄”者,此是障菩提。今言坐者,念不起为坐。今言禅者,见本性为禅。所以不叫人坐身住心入定。若指被教门为是者,维摩诘不应诃舍利弗宴坐。

  大乘定者,不用心,不看静,不观空,不住心,不澄心,不远看,不近看,无十方,不降伏,无怖畏;无分别,不沉空,不住寂,一切妄想不生,是大乘禅定。

  念不起,空无所有,名正定。能见念不起空无所有,名为正慧。即定之时是慧体,即慧之时是定用。即定之时不异慧,即慧之时即是定。

  上引首段开头四句,即前面引过的神秀派的观点,神会之所以予以全盘否定,是因为其非真无念,是人为的绝念。

  对于上述无念、无住、莫作意,神会还有段概括说明。其曰:

  无念为宗,无作为本。真空为体,妙有为用。夫真如无念,非想念而能知。实相无生,岂色心而能见?无念,念者即念真如;无生,生者即生实相。无住而住,常住涅槃;无行而行,即超彼岸。如如不动,动用无穷。念念无求,求本无念。菩提无得,净五眼而了三身;般若无知,运六通而弘四智。是知,即定无定,即慧无慧,即行无行。性等虚空,体同法界。六度自兹圆满,道品于是无亏。是知,我法体空,有无双泯,心本无作,道常无念。无念无思,无求不得。不彼不此,不去不来。休悟三明,心通八解,功成十力,富有七珍。入不二门,获一乘理。妙中之妙,即妙法身。天中之天,乃金刚慧。湛然常寂,应用无方。用而常空,空而常用。(用而)不有,即是真空。空而不无,玄知妙有。(妙有)则摩诃般若,真空即清净涅槃。般若通秘微之光,实相达真如之境。般若无照,能照涅槃。涅槃无生,能生般若。涅槃般若,我异体同,随义立名。法无定相,涅槃能见般若,具佛法僧。般若圆照涅槃,故号如来知见。知即知常(心)空寂,见即直见无生。知见分明,不一不异。动寂俱妙,理事皆如。理净处事能通,达事理通无碍。六根无染,定慧之功。相念不生,真如性净。觉灭心空,一念相应,顿超凡圣。无不能无,有不能有,行住坐卧,心不动摇,一切时中,空无所得。三世诸佛,教指如如,菩萨大悲,转相传受。……法是无生之法,无生既无虚妄,法是空寂之身。知空寂而了法身,而真解脱。

  宗密对神会禅学有段概括说明,谓万法既空,心体本寂,寂即法身,即寂而知,“寂知之性,举体随缘作种种法门,方为真见;寂知如镜之净明,诸缘如能现影像。荷泽深意未来如此,咽。此论是比较确切的。此外,他还判其为“泯灭无寄宗”。宗密说:

  泯绝无寄宗者,说凡圣等法皆如梦幻,都无所有,本来空寂,非今始无。即此达无之智,亦不可得平等法界。无佛,无众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谁言法界?无修不修,无佛不佛。设有一法胜过涅槃,我说亦如梦幻。无法不拘,无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此了达本来无事,心无所寄,方免颠倒,始名解脱。……荷泽、江西、天台等门下,亦说此理。……诸法如梦,诸圣同说。故妄念本寂,尘境本空,空寂之心灵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

  因神会住洛阳荷泽寺,被称为荷泽宗。宗密自称为神会传人,他对神会禅学的概括应是比较确切的。

  六传承问题

  神会的法嗣有20人左右。神会之后荷泽宗的传法世系有两支:一是无名,无名传清凉澄观;一是智如,其下为惟忠(南印)——道圆,他们影响华严宗(贤首宗)的宗密。宗密出于道圆门下。宗密自称为神会的四传弟子,对神会荷泽宗一系的禅学大加推崇和发扬。此将在下面讲宗密时述之。但是,在宗密之后,荷泽宗便法系不明。

  对于上述神会至宗密的传承,胡适作过详细的考证,其结论是此传承是宗密为“攀龙附凤”而制造出来的,因当时荷泽宗在政治和社会上享有崇高的地位。胡适此论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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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禅学通史》——禅之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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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十年唯识学研究综述

净土法门与他宗之圆融无碍


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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