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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戒圆 |
 
我的方外交戒圆上人圆寂已经整整六年了,但我对他老人家的怀念却与日俱增。记得当年(1995年夏天)上人圆寂时,我正在九华山佛学院讲学,一时无法赶回湖南来参加他老人家的追悼会,那实在是我人生中一个很大的遗憾。待到我从安徽赶回长沙之后,上人已经如法荼毗了,从上人的弟子那里得知他老人家去得很自在,而且火化后还有舍利花等瑞应。于是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在上人曾经修道与起居的寮房里徘徊了片刻,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说实话,我对上人的怀念并不是出自于一种单纯的宗教理念上的敬仰,更是具有一种忘年之交的厚谊。戒圆法师不啻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而且还是我人生中的难得的良师益友,他为人坦荡磊落,从不遮掩自己的短处,也不阿谀别人以博得僧俗的欢心,他是一个难得的心口如一的高僧。记得我与上人的相识是在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内地的佛教刚刚开放,我怀着好奇的心理到开福寺去参观。一进寺门,只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老衲站在寺门前,衣着并不十分整洁,僧鞋还露出了脚指尖,容貌似与电视里面的济公相似,但到底比济公要整饬得多。我当时还怀疑他只是一个看门的和尚,可谁知他就是那位学识渊博的戒圆法师。那时,我冒昧地向他打听寺院的住持,并以求知的心态向他询问佛教的基本教义,而他一开口就问我的学历与所修专业,一时使我非常纳闷。他接着给我说,佛教并不是具有一般文化的人就可以掌握的,佛教是一门博大渊深的人生解脱之学。就这样,我抱着求知的态度在他那里接收了不少的佛教常识,也在他的鼓励下从事佛学研究至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戒圆法师是湖南为数不多的学问僧。他早年在中国佛学院修学本科,尽管他由于身体不适(患有肺结核吐血,直至圆寂都是由于这个疾病)未能毕业,但他老人家在回到寺院之后,还在坚持不懈地修学,一生为弘扬佛法而著书立说,其《精进集》便是从他一生所发表的论文中精选出来的一部分文章。此外,他还积极参与湖南宗教志及其他宗教辞书的撰写工作,为湖南的佛教文化事业贡献了他毕生的精力,也为湖湘文化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在中国的佛教文化方面,单从目前结集的卷帙浩繁的《大藏经》来看,它无疑是中印高僧大德集体智慧的结晶,其中凝聚了历代佛子的许多辛劳。中国的佛教徒把从西域或南海等不同地域与不同时间传播到中国来的佛教教义,一一加以分判解释,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又独具中国特色的佛教思想体系,其中处处闪烁着人类智慧的火花。在这个博大而又繁富的思想体系里,如果缺少一种韧性的努力,如果缺少一种思辩的智慧,那人肯定是难以入得其门径的。而戒圆法师就是这样步着前人的足迹走下去,在这个人生智慧的园囿里奉献了他的毕生的精力,直至他最后的油尽灯灭为止。在他的作品中,《佛教人生观初探》、《佛教道德观臆测》与《略谈智顗宇宙观及其特色》(均收录在《精进集》中)等论文,独具创见,无疑是湖南僧众中不可多得的力作。 在佛法修学方面,戒圆法师有一套由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他认为:要掌握佛学典籍,应当首先从“论藏”入手,这样才可以比较准确地把握住佛教义理。比如,佛教中的“般若”类经典,从文字最短的《心经》到六百卷的《大般若经》这样的巨制,其中许多奥义并不是在一般的阅读中可以直接把握得了的。假如在阅读这些经典时,适当地参考龙树菩萨的《中论》、《十二门论》与提婆的《百论》,那就显然要容易理解经义一些。他曾经将《中论》借给湖南医学院里的一位老师抄写,并替他标明其中的要点,这对于将正信的佛法传播给社会,从而抵制邪教的入侵,自然有着重要的意义。我也常常到开福寺去找戒圆法师请教佛法,甚至还与他就我们各自对佛教义理的不同理解展开争议,但他每次都无愠色,使人觉得他挺平易近人的。 说实话,戒圆法师是我难得遇到的没有架子的高僧,他常常要我们不要称呼他为“法师”,“就叫我戒圆和尚好了”,对于这一点,我非常钦佩,曾经在佛学刊物上撰写了一篇题为《从“我是戒圆和尚”说戒圆》的文章。作为我们在家人,自然应当尊重出家人,但并不见得只要出了家就非得称“法师”不可,但僧尼总是习惯于让人称呼他们作“法师”,而讨厌称呼他们作“和尚”,殊不知“和尚”是必须具有很大的功德的人才可以称呼得上的。在当年的开福寺是二众共住的,我常常去那里,也偶尔发现有谩骂戒圆法师的现象,也耳闻一些人说戒圆法师的坏话,但我却从没有见过戒圆法师发怒,更没有听过戒圆法师说别人的不是。记得在他老人家圆寂的前几个月,我去结核医院看望了戒圆法师,他当时身体十分消瘦,但神志很清楚,他对我说:“我这一生只证了一个‘忍辱波罗蜜’果。”其实,出家人有这一点就很不错了,如果修行人连一点“我慢”的习气都没有去掉,那修行又从何说起呢!事实上,戒圆法师不啻是没有“我慢”,而且他也无任何贪念,我们平时去看望他,他坚决拒绝在家人的“供养”。他常常说:“我有一份退休工资,不要你们的供养。我知道你们知识份子工资不高,还要买书,你们只要能够为佛教多写一些文章就不错了。”其实,戒圆法师何止不索取供养,他还不愿意接收归依徒弟,从不在寺院搞自己的势力圈子,也不在社会上求取名利,他可以算是一个真正的“出家人”了。 戒圆法师最可贵的地方还在于他心口如一。他从不妄言自己在佛教修行方面有如何高的造诣,也不夸口自己会“三藏十二部”,就连他生活方面的细节也能让人从里到外看个究竟。有人说他不修边幅,这或许也有一点,戒圆法师确实不大注意衣着外表,他而且从不文饰自己,简直是没有一丝的保护色彩。他常年害肺结核,肺部穿孔,常常吐血,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得遵照医生的建议吃一些荤,他的这一生活细节也就成了别人攻击他的重要炮弹。但戒圆法师却从不隐瞒自己的这个生活细节,他曾经多次给我们说出了他在这个方面的遗憾。但他毕竟只在生病时才吃荤,这总比无病时还偷偷地去吃要好一些。 戒圆法师一生从事佛教义理研究,不积蓄资财,直至他圆寂时,听人说他的积蓄除了中国佛教协会的《法音》杂志寄来的百余元稿费以外,便别无所有了。但戒圆法师的一生却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的《精进集》毕竟是近年来湖南僧众中的第一部佛学论集,他与明真长老所主编的《湖南宗教志》也梓世了。在戒圆法师圆寂六年之后,我追忆法师生前往事,感慨万千,由是濡毫写下这篇短文,聊以作为对法师的永恒怀念。 2001年3月8日识于兴汉门外酌爽斋 |